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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章:我辈狂客,何惜一战【合两更】

    昏沉天,鹊桥地,朔风紧,草木摇落。

    值此晨昏,天翊等人迳取向西,离开鹊桥城后,影落于苍林厚土中。

    举目可见,阴云四合,黑雾漫天,白昼如夜。

    不知何时,天地间突起磅礴风雨,猛烈怒雷于乌云罩合中穿梭。

    霎时间,疾风厉雨两交加,怒雷愤电齐鸣嚎,天地浑似崩塌,直让人心胆生寒。

    天翊等人穿雨破风而行,身影未作丝毫停顿,风雨再大,似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此刻,众人踏行在一片平野上,风雨滂沱,怒雷猛烈,只闻见:

    山川震动,高穹浑似天崩,长野颠狂,左右犹似地陷。

    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影,满耳惟闻千草飒。

    风雨来了,来得唐突而又猛烈。

    禁元伞下,天翊等人驻足不前,只可见伞檐四周,落雨成线,晶莹成珠。

    这一刻,风雨依旧滂沱,雷鸣电闪下,一名男子伫于雨中,岿然不动。

    男子站在雨中,全身湿透,肩头扛着一柄鬼头长刀。

    电闪霹雳,斜雨刀身,给人以幽寒冷利。

    男子闭着眼,状做等待,天翊等人到来后,他缓缓睁开眼,眸以凌厉,色以不迫。

    见得这一男子后,闫帅眉头紧皱,他从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且愈发强烈。

    武忘等人眸生寒星地凝视着男子,他们感知不到男子的实力,但自后者身上散发而出的煞气,却如风雨卷席。

    晓梦面色不改,任凭漫天风雨,似也无法洗涤她脸上的寒霜。

    她心已死,昔日好景,都做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也无人道说。

    天翊自若如常,他知道,这一路西行下去,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此刻,男子一脸淡漠地打量着天翊等人,那一双冰寂的眼眸,只看得人心神慌乱。

    于此之际,辰南子突然传音于天翊,说道:“没想到天玄子连他都派出来了!天翊,这一战,若无大彪出手,绝不可力战!”

    一言出,天翊的神情稍有了些波澜起伏,道:“辰老,如此说来,这人应该是来自北冥阁了。”

    辰南子顿了顿,说道:“此人名催命,执掌北冥阁冥部。有言道,鬼头长刀判死生,天涯咫尺催命魂!乃是一极度危险人物,沾上死,碰见亡。”

    听得辰南子对催命的评价后,天翊的脸色已然变得阴沉无比。

    这一路走来,来犯之敌愈发强大,而他的实力却无太多提升,每每一次危机降临,都有他人助其化险为夷。

    天翊不争,那是因为他的性格所致,他的那一份风轻云淡,就如鸟穿浮云,云不惊,沙沉流水,水尚清。

    昨日遇见晓梦后,晓梦曾前后两次以言:“不忘,从今以后,我会守护你!”

    这一席话,对天翊触动很大,那深隐在他心底的“狂傲”,都似被其松动。

    天翊有着一身傲骨,但随着登云之变后,他铅华敛尽,将杀气藏于两袖之中,将凌厉伏于披风之内。

    他的所做所为,只为重临登云,但随着这一时刻的愈发逼近,天翊的睥傲睨狂,已做再起之势。

    此时,催命与天翊等人互视着彼此,谁也未曾率先开口言说。

    沉寂了好半响后,催命淡漠一笑,道:“不忘,我在这里专程等你,等了你大半月,今日终于等到了你!”

    天翊回之一笑,道:“你本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但却专程在此等我,可见决心不小。但不巧的是,你等来了我,同时也等来了一场狂风暴雨。”

    催命觑了觑眼,他与天翊素未谋面,但给他的感觉,天翊却好似对他了如指掌一般。

    一想到这些,催命敛了些轻蔑,持手的一刀,微微抖动,上肩的鬼头长刀横斜而下,雷鸣电闪也于此时更加猛烈。

    催命道:“不忘,想来你也知道我之来意。我阁阁主三番五次邀你北行做客,可你为何不领情?”

    天翊笑了笑,身正气昂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催命微微皱眉,也不知道天翊口中的“天”是否是有所特指,因为北冥阁的阁主就叫天玄子。

    这一刻,催命凝视着天翊,斜风错乱了他的发,落雨撩湿了他的身,他却岿然不动。

    催命道:“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不忘你还太年轻,这话听着,总给人一种轻狂的感觉!”

    天翊处之弥泰,道:“我的年少,我的轻狂,又何需他人妄论?”

    催命轻掀了掀嘴角,紧了紧手中长刀,那本银光烁寒的刀身,倏起变幻,三两时息,已演化成一血光凛冽的刀锋。

    天翊昂了昂首,花醉长剑迎撩而出,五彩剑芒披风历雨,光掩太虚。

    正与此时,天翊身前突有两道光影一闪而至,正是闫帅与晓梦。

    闫帅道:“不忘,此人太强,远非你所能对付,还是让我来吧!”

    晓梦道:“我说过,从今以后,我会守护你!”

    闻言,天翊微微笑了笑,他没有如以往般保持无动。

    提步,缓缓踏入到泥泞落雨中,步以从容,神以自若。

    见状之下,众人皆做痴愣,闫帅更是练练喝道:“不忘,现在可不是逞能之时!”

    天翊没有应声,他那丝毫未作停留的脚步,已是给出了最好的回答。

    晓梦清冷一哼:“无畏可敬,无知可憎!你还是太年轻了一些,也太轻狂了一些!”

    言罢,晓梦的手中突有一琴瑟显现出来,她妙手掩动,落指成音。

    霎时间,千里丝雨,烟柳青青,别样清雅,暖风袭面。

    就在这时,天翊持手的花醉长剑倏地指天而动,只见一道五彩剑光直入苍穹,惊得天颤地动。

    五彩元力,磅礴浩荡,吹散了那岁月风烟,荡碎了那十里翠微。

    晓梦落指一顿,琴音涣散,她的神色,惊愕而失措,且还带着一丝愤懑。

    闫帅等人皆做莫名之态,他们都想不通,天翊为何强行阻止晓梦的帮助?

    晓梦冷哼一声,气郁道:“你既然自持不凡,那我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如何抵得过一合体境修士!”

    “合体境?”

    武忘等人一愣,对于炼气士的境界划分,他们最高的也就听闻过虚实镜,至于虚实镜之后的境界划分却道茫然,今日却是知晓。

    听得晓梦这话,催命自得一笑,饶有意味地打量了晓梦片刻。

    天翊对此,似无动于衷,他身不见转,傲然而立在胖坨风雨中,只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灭我我灭天!”

    一言出,花醉长剑迎空舞撩,斜风带雨,光摇寰宇,势动乾坤。

    早在天翊迈步而前的那一刻,他便心意已决,今日这一战,非他莫属。

    史大彪提坛以饮,叹言道:“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坛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说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入口的佳酿,也变得豪烈起来。

    催命瞅了瞅天翊,神色中的轻蔑虽有收敛,却依旧清晰可见,以他合体境实力,道以傲视风澜也不为过,又何曾真将天翊放在眼里?

    催命道:“不忘,现在我对你的轻狂,倒是愈发感兴趣了。来吧,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命不由我的?”

    天翊眉头一皱,手中花醉,倏地直刺而出。

    影动,剑动,人影留痕,剑气凌风。

    这一刻,五彩元力,蓄势无穷,倏出一片风雷,直取催命而去。

    催命见状,嘴角掀起一抹淡然的微笑,横斜在手的鬼头长刀,霎地就是横撩劈出。

    刀出,刀势雄浑,劈砍之下,断雨成线,撩风成片,水元漫天,萧飒满苍。

    一时间,剑对刀,刀剑触火星,声驰惊天宇,光乱动苍茫,轰鸣震九霄。

    这一刻,风雨不歇,刀剑之光,不减不衰,两人携着杀伐之气,从荒草泥泞战到风雨云霄。

    狂猛的元力,震颤在天地间,幽朔腾动,鬼神啜泣。

    光影挥夜电,汗雨落泥泞,覆盖平野的幽暗,仿若不是自然而来,而是在两人的对战中衍生而出。

    半空,风急雨切。

    催命举刀成劈,一记落砍而下——“锁命刀!”

    刀落,惊起风雨回撩,自鬼头大刀中迸射而出的水元之力,映照漫天,刀势开阖,绝霸蛮横,若有断天之势。

    天翊见状,眉宇一横,花醉长剑提撩而上——“花醉之剑定乾坤!”

    剑出,落袭而来的风雨顿作回击,五彩元力直作腾卷之势,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仿如都在这一剑之中。

    眨眼间,长刀对下剑,劈砍对迎撩,两刃交击,顿起发聩轰鸣——“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中,但见一人影冲霄而去,喷洒的鲜血在疾风厉雨的吹袭下窜落,直演作朵朵血莲,随风飘摇。

    天翊败了,败得并不冤枉,他与催命的实力悬殊,着实太大。

    催命甚至连三分实力都未爆发出来,天翊便在他的一记劈刀下败倒而去。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心胆悬忧,他们欲飞身而起,无形中却被一股力量牢牢禁锢住,起身不得。

    闫帅的身影已从禁元伞内消失不见,晓梦独立在前方,淡冷道:“你们就算过去,也做无事于补。有些敌手,还远不是你们可以应对的!”

    武忘咬牙切齿道:“纵使不敌,势也不弱,生是人杰,死为鬼雄!你放我出去,我要与老大同生共死!”

    他紧攥着烈焰狂刀,眼中哪里丝毫胆怯之意,那视死如归的模样,颇有几分凛然。

    闻言,千钰等人纷纷点头附和,这一路走来,他们与天翊早已建立了匪浅的情谊,这一份情谊,已然超越了生死。

    无忆顿了顿,理性告诉他,此刻他们若是冲出去,非但不能帮助天翊什么,反倒会徒添不必要的伤亡。

    虽是如此,他依旧祭出了佛皇棍,那跃跃欲离之态,已诠释了一切,理性诚可贵,但兄弟情义不可抛,即便明知是死!

    见得众人这般模样,晓梦不以为然,她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所以她选择了缄默,但禁锢众人的力量却丝毫不做减缓。

    史大彪怔了怔,他先是看了看武忘等人,道:“诸位都稍安勿躁吧!不忘的命,普天之下,还没人取得了!”

    说到这里,他又转眼看向晓梦,道:“你说不忘轻狂无知,那你可知道,这苍茫天地,谁主沉浮?”

    他这话来得多少有些唐突,以至于晓梦蹙眉凝神,久思无语。

    不知为何,武忘等人在听得史大彪这话后,竟全部按耐住了己身的担忧关切,许是因为史大彪的高深莫测所使吧!

    此时,天幕之上,天翊承了催命的那一劈刀后,身卷血雨而退,他的脸色惨白一片,体内元力更作四紊八乱,身已重伤。

    天翊吐血败退后的三两时息,闫帅已躲闪到他的身旁,他搀扶着天翊,关切道:“不忘,你没事吧?”

    天翊顿了顿,道:“放心吧,只这一刀,还要不了我的命!”

    闫帅道:“不忘,还是让我来吧!这人太强,即便放眼合体境,也处于顶尖之列!”

    与此同时,辰南子也急忙传音天翊,道:“小子,他说的不错,催命的实力,距离大成境,也只一步之遥!现在的你,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听得两人这般相言,天翊只微微笑了笑。

    下一刻,他错了错身,摆离了闫帅的搀扶,道:“闫帅前辈,不知你可曾听闻过一句话?”

    闫帅一愣:“什么话?”

    天翊没有立马开口,他缓缓闭上眼,同时从他的口中,有铿言传出:“我辈狂客,何惜一战!!”

    闻此一言,闫帅怔住,整个人就若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愣愣地看着天翊,心中沉杂着百般滋味,他不知道,天翊今日的行举,到底是无畏,还是无谓?

    就在闫帅出神之际,无形中,天翊的身上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气息,在这一股气息的沟通下,天翊若有与天地合一的感觉。

    天地有正气,杂然配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充塞盈寰宇,正气贯日月......

    这一刻,天翊便被一股浩然正气萦绕,这种感觉奇妙无比,正是天地共鸣之态。

    感知到天翊气息的变化后,闫帅猛地从出神中醒转过来,他紧皱着眉头,双眼微觑,道:“这是?”

    同一时刻,不远处的催命也探查到了天翊的变化,他环视片刻,面不改色,淡淡道:“倒也有些能耐,竟能进入天地共鸣这一奇异状态,看来你的体质应有奇特之处。”

    此时,催命的心神并未因此而起什么波动,他反倒是思绪久远地想起了北冥阁的一后生小辈。

    那是一名女子,正是因体质特殊,方才被破格招入北冥阁,她的名字,叫幽女。

    催命并未没有及时选择出手,以他的眼界与实力,早在探查出天翊与这一片天地有共鸣的苗头时,便可出手阻拦。

    可他没有那样做,反是任由天翊而去,他一合体境修士,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般多年的修炼也道白费了。

    闫帅停悬在天翊身边,他思绪紊乱,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天翊适才之言——“我辈狂客,何惜一战!!”

    想着想着,闫帅的脸颊突有微笑泛涌,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所以也释怀了些什么。

    当天翊睁开眼时,只觉自身就是这若这一片风雨飘摇的天地,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新奇而又强大,仿似他就是这乾坤的主宰!

    他侧身看了看闫帅,后者对他微微一笑,道:“不忘,痛快去战吧!谢谢你让我拾回了久违的狂意!”

    天翊没有回应什么,紧握花醉长剑,凝眸看向催命。

    催命道:“不忘,你以为自身与这天地共鸣了,就有在我面前笑傲的资格了吗?”

    说着,他微微笑了笑,笑得很轻蔑,笑得的谑然。

    天翊扬了扬手中花醉,对于催命之言未作理会。

    霎时间,横斜的长剑,势动的长天,飘摇的风雨,零落的凡尘,诸物齐聚,合鸣齐吟。

    这一刻,天地作壁,回荡着清脆悦耳的剑鸣之声。

    天翊长剑一抖,三尺彩锋,轮转而出,只见得:四方风云齐号令,笑傲寰宇动苍茫。

    无边无际的灵力,交相涌动,势如洪涛,伴随着天翊的剑出,齐齐朝着催命袭杀而去。

    催命见状,神色如常,持拿在手的鬼头长刀,倏地就是一记环旋破斩——“催命刀!”

    刀出,斩风而过,撩起若河刀芒,滚滚中,水元浩荡,碎了如席般风雨,撩了如雪般梨花。

    刀落,惊起漫天风尘,轰鸣中响起一道闷哼声——“噗嗤!”

    继而见得,天翊的身影倒飞出去,花醉长剑都似有脱手之势,鲜血如洒,撩雾漫天。

    与此同时,适才还做席卷的万千灵力,也在催命这一刀下,尽数涣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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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章:锁命催命,布道一剑【合两更】

    催命的刀,寒光重重,刀开明月,杀拥云间,只一记劈砍,便将天翊与天地共鸣的状态切断。

    伴随着催命这一刀落下,天翊身卷残云而退,口中鲜血决汩长空——“噗嗤!”

    见得天翊被一刀劈飞,武忘等人无不惊愕失措,千钰几女的眼中,更是朦泪泛烁。

    他们虽满心担忧,但却无法挣脱晓梦的禁锢之力。

    此刻,晓梦静默而立着,神无波澜动,意无焦切涌,她只抬望着天际。

    那里,净蛮烟瘴雨,朔风绕边血,有刀光横驱万里,经久不散。

    这一刻,馝馞的薄雾,弥漫着腥香,朵朵血莲绽驻。

    闫帅早在天翊被击飞之时,便已飞冲上前,狂风长枪,倏出风雷,撩碎了一片激涌的刀河。

    他将天翊搀扶住,后者一脸惨白,气息萎靡至极,其身着的一袭麻衣粗袍尽被鲜血浸染,血光凛冽而刺眼。

    闫帅声线颤抖,关切道:“不忘,你没事吧?”

    天翊半眯着眼,迷迷蒙蒙应了声:“没事,还..死..不了!”

    说着,他脱离闫帅的搀扶,整个人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惊魂摇曳,暗云倾斜。

    催命自若如常,他身躯一展,人已飞临到天翊与闫帅跟前。

    见天翊尚还能自立,催命的脸色顿起阴郁,说道:“不忘,你我实力,相判云泥。以莛撞钟,何以发音?”

    天翊顿了顿,正欲说点什么,却不料到嘴的话语却被一口激涌的鲜血冲刷一空——“噗嗤!”

    这一刻,天翊的身子摇晃不定,轻咳连连,做一副摇摇欲坠模样。

    闫帅见状,连道:“不忘,你真没事?”

    天翊轻悠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转目凝视着催命,后者很强,强得离谱,哪怕他与天地之力共鸣,也不是其一合之将。

    承接到天翊的目光后,催命淡淡道:“不忘,虚实境以下,受我催命刀式尚不死者,你是第一人!”

    说到这里,催命稍顿了顿,接着叹道:“不过也就如此了,现今的你再无丝毫战力可言,随我一道折返北冥阁吧!”

    天翊轻咳两声,喉咙中有鲜血随声而涌,正欲开口之际,其身旁的闫帅突地侧出身来。

    此时的闫帅,手持狂风长枪,其姿威武凛凛,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如玉山之将崩。

    枪影、人影皆散着一股凌霄的锐气,他觑眼盯着催命,道:“今日但有我命在,你带不走不忘!”

    话语方歇,闫帅倏地一挑手中狂风长枪。

    枪动,枪峰凌霸,金元横生,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见此一幕,催命淡淡一笑,道:“你若能解开体内的封禁之力,或许还有与我一战的资格,但我观你体内的元力,凝滞舒缓,想来应无法使得那封印松动吧?”

    听得催命一语道破自己的状况,闫帅的眉头凝沉不已。

    催命说的不错,闫帅若无法解封,的确没有对抗催命的资本,但现如今的情形,似已到了不可不战的境地。

    闫帅道:“你说的的确没错,但你却忽略了一点,我即便不敌于你,这一战,也不容我有丝毫退缩!”

    催命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道:“让败退黄泉的人出来吧!他若不出手,今日你们恐难逃死劫!”

    说着,他轻蔑地瞟了眼闫帅,以他合体境的实力,足以傲视风澜,虚实境的修士在他眼中,与三岁孩童无异。

    这之前,他之所以与天翊过招三两,也只道一时兴致,纯碎带着把玩的心态而已。

    见催命这般无视自己,闫帅心中的怒火疯狂滋长,寥寥瞬息,已作滔天之势。

    他被其横斜在手的狂风长枪瑟瑟抖动,怒意,战意,澎湃而起。

    眼看着闫帅蓄势欲出,可就在这时,自他的身旁,突有一道光影显露出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翊。

    此刻的天翊,整个人宛若被火色浇筑,通体血红,连带着手中的花醉长剑也作赤锋凛冽。

    闫帅瞅了瞅天翊,略带惊疑地唤了声:“不忘?”

    天翊对于闫帅之言,置若罔闻,头也不转,身也不侧,就好似失了神魂一般。

    催命瞄了眼天翊,神情中的蔑然却无丝毫趋缓,他不认为天翊能与他一战,若此事成真,那便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闫帅见天翊对自己置之不理,眉宇成峰,满腹纳疑,蓄势而出的凌锐也有了稍许动摇。

    不知为何,闫帅总感觉此时的天翊好似换作了另外一个人,他气息内敛,岿然独存,放佛这天地都只在他一眼之下。

    催命本轻蔑地看着天翊,可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突地褶皱了起来。

    此时天翊的气息完全内敛,没有丝毫散溢,晓以催命合体境实力,竟也无法窥探毫厘。

    催命道:“不忘,我本有意留你一命,但你若真不识好歹,可别怪我长刀索命!”

    天翊微微笑了笑,笑得很淡然,而那一抹淡然之中,蕴藏着凌傲九天的豪气,好似万般诸物,都不曾入他眼。

    下一刻,天翊在催命满目惊诧中动了——身掠!剑出!

    花醉长剑宛若一道赤虹横贯而出,所过之处,空间撕裂,万物寂灭。

    这一刻,朔风劲猛,整个天幕突被点燃,火光摇曳,直将长空烧得赤海通红。

    天翊的这一剑,宛如承载了无上之威,睥睨苍生,无可匹敌。

    催命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起来,天翊的剑势未至,但他却嗅到了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他觑了觑眼,咬了咬牙,心有决意一闪而逝——“杀!”

    声如洪,卷怒而上九霄,驱雷策电,惊得天地变色——“轰隆隆!”

    催命猛地一挥手中鬼头长刀,刀出,势如洪涛,刀力雄厚,劈斩之下,毫无回转余地。

    须臾之间,天翊撩动的花醉长剑便与催命挥劈的鬼头长刀交击在一起——“砰!砰!砰!”

    只听得炸裂声震彻寰宇,天穹似崩裂,地宇若催塌,九霄风雷动,俯地山河啸。

    这一刻,缭绕在花醉长剑上的火元之力,突地四射而出,纷乱狂啸,烧裂了暗云重重,披霞了四野长空。

    催命的刀势,在天翊的这一剑下,轰然碎灭,本做凛冽的刀光,顷刻间便已湮没在浩淼的火海之中。

    受此一击,催命的身子踉跄倒飞了出去,喉间好一阵咸腥翻涌,鲜血差点夺口而出。

    望着烧透天地的火元,催命被深深地震骇了住,他举目朝着身前望去,哪里还有天翊的半分身影?

    催命再一环顾而视,这才发现,非但天翊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闫帅、武忘等人也作无影无踪。

    他紧皱着眉头,转身朝着西方看了看,隐隐可以察觉到,那里正有一群人速愈奔电而去。

    催命没有选择追击,他只朝着远方眺望着,看着看着,他猛地就是一口鲜血喷吐出来——“噗嗤!”

    此时,催命的气息显得紊乱不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角处有血珠凝形,悬而不落。

    催命凝沉着脸,嘀咕道:“好强大的火元之力!那力量似乎不属于他,他持手的是花醉长剑,此剑是南宫阁阁主的随身佩剑...”

    一念及此,催命似扼住了些要领,道:“不忘,你逃不掉的!”

    说着,催命连连朝着地面飞去,适才受天翊那一剑力,他的体内已然出现了不小的伤势,这也是他没有前去追击天翊等人的原因。

    按照黄泉所说,在天翊的身边,有一极为强大的人守护,那人喜饮酒为乐。

    早在之前遇到天翊等人后,催命便已锁定史大彪,因为后者正是黄泉口中的那一强者。

    可让催命始料未及的是,史大彪没有出手,反倒是天翊这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小辈,一剑将他重伤。

    想到这里,催命的脸色显得难看至极,今日这一战若是传出去,他催命的名头怕是会被整个风澜所贻笑。

    待得催命落地后,他连忙敛收心神,开始恢复起体内伤势。

    催命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大意了,他不该低看天翊,若不然也不会现在这一幕。

    不过催命却很自信,等他恢复好了伤势,天翊等人一样逃不出他的掌心,等到了那时,他不会再给天翊等人一丝机会。

    此时,缭绕在天幕的层云镀染了上血红之色,偌大天幕,就如一熊熊燃烧的火炉,火光弥天。

    平野之上,硝烟滚滚,万物凋敝,残枝枯木,处处可见,落得一副萧条景象。

    催命盘膝在焦烟中,慢慢稳定着自己体内的伤势,此时他本不该睁开眼的,但他却缓缓睁开了眼,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话语刚落,自催命的左右,顿有三道人影幻显出来。

    居左有两人,一老一壮,居右有一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见得突然有三人降临,催命的脸色顿变得凝重起来,他看了看那一老一壮,神有疑虑横飞。

    催命之所以有此表情,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到来,至于另外一名老者,他却不陌生。

    下一刻,催命缓缓起身,朝着居右的老者看去:“刀无极,你在这个时候现身,难道是为了趁人之危而来?”

    刀无极笑了笑,道:“催命,你觉得我刀无极是那样的人吗?即便你无伤在身,我也不惧你丝毫,又何来趁人之危一说?”

    催命道:“刀无极,多年不见,你的实力并不见涨,依旧还停留在虚实镜,就连口气也与当年一样,狂傲无边!”

    刀无极道:“怎么?你觉得以我虚实镜的实力,胜不了你这个合体境老怪吗?”

    催命觑了觑眼,没有同刀无极再言说什么,他不想在自己重伤时激火刀无极。

    他与刀无极,也算是老对头了,两人都用刀,用了一辈子的刀,刀无极的刀,是他为数不多佩服的一把刀。

    见催命不做回应,刀无极淡淡笑了笑,就如他所说,他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他本无意现身,但催命却叫嚷着让他现身,他若不见见这“老朋友”,未免有些失礼。

    紧随着,催命转眸看向那一老一壮,道:“两位鬼鬼祟祟躲身在暗,不知所图为何?”

    拓跋宏一脸悠然,说道:“他不趁人之危,我们却想趁一趁你危。”

    闻言,催命的脸色凝重不已,适才他并没有察觉到拓跋宏与拓跋烈的气息,只是凑巧之下,将这两人也唤了出来。

    催命道:“两位面生的紧,在下北冥阁催命,不知两位如何名讳?”

    他明知拓跋宏与拓跋烈来者不善,却依旧彬彬有礼,因为他很清楚,现如今他处于弱势。

    拓跋宏道:“我二人不过山野之人,哪有什么名讳?”

    说到这里,拓跋宏眉眼一笑,看了看拓跋烈后,方才继续与催命道:“阁下也是用刀之人,恰巧我这后辈也用刀,不知阁下可否不吝赐教,指点他一二?”

    催命怔了怔,眉宇直被横沟竖壑占据,道:“我有伤在身,若真有心想受我点拨,待我伤势复原再来吧!”

    言至此处,催命突然侧眼看了看刀无极,再道:“我这老朋友也用刀,且造诣不在我之下,你不妨问问他愿不愿意点拨你的后辈?”

    刀无极笑了笑,道:“催命,你可知道,你这话是在玩火,这个时候激怒我,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催命愣住,咬一阵牙,切一阵齿,神色几经变幻,方才平复下来。

    这时,一直静默不动的拓跋烈突地侧出身来,他掩手一挥,一柄短刀赫显而出。

    这一短刀,刃近似直形,刃尖向背曲凹,刀锋锐利,刀柄稍向背曲凸,刀柄之上,有金丝镌刻着一飞走之兽,姿态不凡。

    拓跋烈冷冽地瞅了催命一眼,手中短刀倏地撩指催命,道:“前辈,以你实力,即便有伤在身,用刀之能也足够点拨晚辈了!”

    若只听拓跋烈的言语,只道其虚心求教,但一观其行举,肃杀凌厉,为之胆寒。

    闻言,催命的脸色顿变得阴沉似水起来。

    他能感受到,拓跋烈的实力只有虚实镜,但后者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其中若无蹊跷,言之谁信?

    催命稍作思量,开口道:“既是点拨,不一定需要实打实贴刀交手,你使一套自认为最强的刀技让我瞧瞧,我许你些建议,或许你能有所受用!”

    他这话说的随意至极,俨然一副大家风范,但落到拓跋烈的耳中,却道另一番蕴意。

    拓跋烈皱了皱眉,突地厉喝道:“杀人就杀人,哪需这般多说辞?受刀吧!”

    言罢,拓跋烈的身影已原地消失,现身之际,其人已临至催命跟前,那一把短刀,刀风嗖嗖,喊嚎惨人,直取催命而去。

    催命见状,眉弯成峰,冷哼一声后,鬼头长刀倏地迎撩而上。

    .....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疾驰在从云之中。

    此刻的天翊,昏沉不醒,静静地躺卧在大青的龙背上,之前的一幕,众人都收归眼底。

    天翊的那一剑,剑生火海,焚天灭地,威势骇人。

    但天翊却在剑招出手后,陷入了昏迷,闫帅见势之下,卯足了己身所有力量将其带离,同时招呼着晓梦等人速撤!

    好在催命并没有追来,这才让他们躲过一险劫。

    此时,千钰等人尽皆围将在天翊身旁,他们眼含关切,满心担忧,看着那被鲜血浸染的天翊,他们的心中,沉淀着浓浓地悲痛。

    晓梦无动于衷地伫立着,她只偶尔瞟眼看一看天翊,神色毫无波动。

    闫帅凝沉着面,一言不发,也不知作何思量?

    史大彪自顾地饮着酒,似乎对于他而言,酒就是他的一切。

    无忆道:“闫帅前辈,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昏迷了过去?为何你要突然带着我们离去?”

    闫帅顿了顿道:“不忘的元力透支过度,过些时候应该就会醒来。我之所以带着你们离去,只因敌人太强,我们若一味恋战,与送死无异!”

    无忆道:“前辈,难道连你也对付不了那人吗?”

    闫帅苦涩笑了笑,他不知该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他若还是当年的他,或许作答的会很顺畅。

    武忘没有言说什么,他蹙额皱眉着,心中思绪,百般交错,他恨自己实力太过弱小,无法替天翊去分担风雨。

    千钰与幻茵只牢牢凝视天翊,两女的眼中,有晶莹的泪水,烁动欲坠。

    阿布沉默不语,小笨一眼关切地望着天翊。

    千叶怔了怔,接着望向史大彪道:“大彪兄,你为何不出手对付那人?”

    史大彪淡然地笑了笑,道:“大彪我有心无力,拿什么去对付那凶残之辈?他那一柄鬼头长刀,看着都让人瘆的慌!”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顿起剧烈起伏,史大彪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可此时他却道出一番话来。

    千叶本想着鄙言史大彪两句,心神一动,诧道:“不好!小貂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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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章:虚空投影,命悬一线【合两更】

    得知小貂不见了踪影,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折返而归。

    长空之上,有一青龙怆然腾飞,它龙吟声微,轻迹凌乱。

    不消多时,浮影交横,青龙的身影隐没不存。

    时至黄昏,暮烟斜,日转山腰,霞光从薄雾轻云中映落。

    绿野风烟,平泉草木,遥岑远日,千里清秋。

    至此时分,山野焦土,满目苍夷,野光浮,天宇迥,物华幽。

    催命一脸阴郁的静伫而立,他面色惨白,嘴角处血迹呈晟,持拿鬼头长刀的一手瑟抖不休。

    拓跋宏与拓跋烈这两个不速之客已经离去,但留给他的却是伤上加伤。

    刀无极停驻在一旁,神无波澜起伏,他亲历了一场以刀对刀的盛宴,己身却游离在浮华世外。

    催命撇了刀无极一眼,说道:“刀无极,你还不走吗?你若不走,我可不在此陪你了!”

    言罢,催命转身欲离,此前受天翊布道一剑,他已身受重伤,而后遭拓跋烈强势刀攻,他体内的伤势已然堪危。

    现如今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然后寻一处静谧之地,好好恢复伤势。

    见催命这般行举,刀无极微微笑了笑,正要开口道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两人同时凝眸看向远处,那里,晚来云淡,天光潋滟,一道倩影虚幻而出。

    女子冰肌玉肤,冷艳绝俗,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若身处在轻烟薄雾中,似真似幻。

    她的眼,黑紫泛烁,自其目光中透射而出的寒意,澄如秋水,寒似玄冰,摄人心魄。

    女子悬空而立,白衫飘舞,不沾纤尘,不染俗色。

    见得女子后,催命大惊失措,愤懑趁人之危者的接踵而至。

    此刻的他,一身实力十不足一,他虽然感知不到这女子的实力,但后者既然敢于此时现身,实力想来也作不弱。

    一念及此,催命的脸色顿变得阴沉无比。

    他凝视着女子,正欲开口,可还不待其出声以言,只见得天地四方于须臾之际寸寸冰封,只见得:

    连山叠翠,披银挂雪。九天飞瀑,凝滞冻咽。幽坛深影,厚冰无裂。

    霎时间,千峰云海雪如尘,天涯霜飞霁寒宵,万事万物都好似笼罩在严酷萧瑟之下,就连时空都若冻结。

    这一刻,催命的周身上下被寒冰覆盖,他惊恐地大张着嘴,连带着其身旁的刀无极,也如冰雕般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自催命与刀无极的身上,突起一道道细微的碎裂声,继而见得覆盖在两人身上的寒冰,突地裂作片片晶莹飞舞而落。

    两人骇然至极,四顾而视,日暮已薄,苍山已远,飞雪满目。

    女子的这一式冰封天地,足可谓之大手笔,晓以他二人实力,也道不及。

    刀无极怔了怔,道:“催命,我就不陪你在此听风赏雪了!”

    说着,刀无极对着女子颔首示意了一眼,身影虚晃,消隐不存。

    催命顿了顿,惊骇以言:“阁下是何人?”

    女子道:“你没资格知道我是谁,你之所以能见到我,那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的言语幽寒凛冽,每每一语都若冰锥刺骨,直使得催命心胆皆颤。

    催命紧皱着眉头,他只道天翊的身边,有一深藏不露的史大彪,却不料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如此强大之人暗中相护。

    这一刻,女子淡漠而立,烛花摇影,冷透疏衾。

    她轻瞄着催命,那眼神,就若看待一死物一般,被女子这般凝视着,催命心胆俱寒,毛发皆竖。

    催命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女子神情如初,依若之前般冷艳无伦,她只言道了寥寥几字:“你可以试试。”

    闻言,催命动了,鬼头长刀横竖就是两记劈斩落出,只见得数道磅礴浩荡的水元之力携着凌厉的刀锋直朝着女子杀去。

    见此一幕,女子不动声色,任由那数道水元刀锋朝着自己劈阖而来。

    眼看着催命的攻击便要劈撩到自己身前,女子的黑紫寒眸突地一凝,那似匹练般斩劈而来的数道水元之力竟是倾数冰封,继而在一道道刺耳的爆裂声下破碎成空。

    催命满脸惊惧,只觉身心内外突然遭受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寒力侵袭,就连体内元力都作冻结。

    下一刹,他之身躯在一阵寒风吹袭下倒将出去,他没有吐血,因为血已凝冰,他没有出声痛嚎,因为声已冰封。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催命的身子重重轰砸倒飞落出去。

    催命瘫倒在地,寒凉在他的体内肆意奔行,他的心魄正急剧收缩着。

    他笑了笑,笑得悲凉而疯狂,苦涩以言道:“我催命一生,判他人生死,索他人命魂,没想到也有沦落之日!”

    说着,催命缓缓闭上眼,好似在等待死亡的降临,他本就重伤在身,哪里经受得了女子那诡谲的攻击。

    女子淡漠地看了看催命,她很冷艳,冷艳中带着一种高远,远到无人能及。

    她微微抬手,眼看着点指将出,一道苍老之声突从天际降落:“怀旧空吟复往事,阁下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女子罢手,举目而视,但见天幕之上,水云敛聚,三两时息,竟凝成一道老者的身影。

    老者白发苍苍,面带慈祥,一双深邃的眼眸宛若能洞穿虚空。

    他只手一探,无形中有一股诡异之力投射而下,催命在那力量的把持下,身影渐趋迷离虚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女子没有出手阻止,状若沉思,她若想留下催命,催命走不了,即便有神秘老者的虚空投影也拦不住他。

    可她没有那样做,思量片刻,其身影隐没不存。

    伴随着女子的离开,这一片冰封的天地山川重归如初,天光已疏斜,熏风仍悠扬。

    值此之际,一道青芒划过天幕,大青携着众人折返归来,待得众人落地后,但见有一雪白小兽疲态入梦,正是小貂。

    千叶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接着将小貂揽入怀中,见得小家伙一副闭眼昏沉之态,她心尤怜。

    她不知道小貂是自己偷跑了出去,还是因为她的疏忽方才将小貂遗留在此,这一切都已不重要,因为小貂已经找回。

    带上小貂后,众人在大青的携带下,连忙从云远去。

    一转眼,夜已深,举首以望,可见云顶上空,星河运转,云摇影烁,璀璨烂漫。

    天翊没有醒转,小貂也若深陷迷蒙久不知归,武忘等人满脸凝重,思绪愁飞,静静守护在天翊身旁。

    闫帅与晓梦伫立在一旁,两人背对着众人,目以远眺,观星斗飞云,慨往事遥遥,却不留只言片语。

    史大彪举首,见星河绕月,舒云流空,叹言道:“此去西门,山重水复,银汉难通,风波难测!”

    武忘等人侧目看了看史大彪,他们本就心情低落,再一听史大彪这感慨之言,心中抑郁更显凝沉。

    武神顿了顿,随手一挥,掌心之中顿有一枚晶莹圆润的丹药显现出来。

    还不待武神开口,一旁的武忘已夺声道:“还神丹!”

    武神点了点头,道:“此丹是恩人临走时所留,我也不知她所留何人,所以动了些私念。”

    说着,他将还神丹递给武忘,道:“这还神丹或许对不忘的伤势有所帮助!”

    武忘想也没想,连忙将还神丹承接入手,继而在众人满目惊诧下,将其放入天翊口中。

    身为南宫小丹帝的武忘,又岂会不识还神丹?即便他有着七星炼丹之能,也炼制不出此丹来,足可见其不凡。

    做完这一切后,武忘展目看向武神,凝视了好半响后,方才感激地道了句:“谢谢!”

    武神微微笑了笑,他从武忘适才的眼神中看到了质疑,还神丹珍贵无比,若不是见天翊迟迟不肯醒转,他也不会将其拿出。

    殊不知他的这一举动,却是招来了武忘的怀疑,好在他已做了解释,至于武忘如何看待,他左右不了。

    武神不知道的是,武忘在见其拿出还神丹后,的确心有所疑,不过只稍稍思量,那疑虑便作烟消云散。

    因为在武忘看来,南宫盈盈之所以将还神丹留于武神,那是因为她成熟了许多,懂得了未雨绸缪,心生了先见之明。

    无忆道:“死胖子,还神丹是什么丹药?你可别对老大胡乱用药!”

    千钰等人神色一紧,纷纷展目看向武忘,他们心系天翊安危,关切担忧自然来得明澈。

    武忘顿了顿,道:“还神丹,品阶八星,具有滋养神魂的功效,且没有丝毫负作用。老大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体内元力消耗一空,神魂怕也受创不轻,服用还神丹,将有助他的恢复!”

    听得武忘这般释言,无忆等人方才心安地点了点头,继而眸定在天翊身上,状若期待。

    让人失望的是,天翊在服用了还神丹后,神色并无回转起伏,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惨白的脸色更无丝毫消退。

    没人察觉到,此刻自天翊的体内,正有一道道精纯的丹力渗透皮骨,接着钻入天翊的麻衣粗袍中。

    无相神衣内,辰南子状若迷离,他之灵体虚浮摇晃,好似风一吹,便要离散一般。

    正与此时,一道道精纯的丹力渗透到无相神衣中,继而疯狂地朝着辰南子席卷而去。

    浑浑噩噩的辰南子,哪里还做他想?潜意识下,将那无端而至的丹力猛吮一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相神衣内再无一丝丹力乱入,辰南子那虚弱的灵体此时已变得无比凝实,再无飘摇零散之势。

    他缓缓睁开眼,稍一感应,发现己身的神魂伤势虽未痊愈,却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辰南子沉思片刻,轻声一叹,道:“小子,这一次托你之福,若不然,我要醒转过来,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一念及此,辰南子连忙感应起天翊的状况来,这一探查,他的脸色顿变得阴沉无比。

    外人感知天翊的伤势,只道其元力耗尽,神魂低靡,但体内经脉却运转正常,稍事休整,便可恢复过来。

    但辰南子不同,他知晓天翊的诸多隐秘,也知道这之前天翊动用布道之力所产生的危害有多大。

    天翊表面上并未大碍,可实则在他的下丹田中,元力之种已成枯败萎落之姿,只剩寥寥几丝游元徘徊在五元之种间。

    辰南子极为诧异,武忘等人感知不到这一幕尚且有情可原,可为何连闫帅、晓梦对此也做浑然不知?

    他没有深究这疑惑,因为此刻天翊的状况,已然岌岌可危,若不及时应对,天翊极有可能就此陨落。

    一想到这些,辰南子顿变得焦急无比,他思来想去,竟想不到一个可以挽回天翊元力之种枯败的办法。

    此刻的辰南子,极度懊恼,愧疚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将那丹力吸食一空,天翊这小子或许还能坚持些时日!”

    辰南子焦急无比,以至于在无相神衣内来回飘踱,心中思绪,繁复沉杂,交织着万千感慨。

    对于天翊的状况,武忘等人毫不知情,他们只静静地守护在天翊身旁,殊不知此刻天翊的性命已到了险绝的境地。

    辰南子虽然知道天翊命悬一线,却苦于无计可施,那种煎熬,不可言状。

    就在辰南子焦郁失措之际,无相神衣内,突有一道青芒一闪而逝。

    见状,辰南子的神情倏起剧烈变伏,躲闪之下,其人已经瞬移到那青芒消失之地。

    低眼以视,可见一张透着亘古沧桑的图卷静置在地,不正是天翊得自于青龙宫中的东方布道图吗?

    这一刻,辰南子牢牢盯着东方布道图,眼有精芒浮掠,他本摇曳不定的思绪也于此刻定安了下来。

    当初天翊在得到东方布道图后,并未及时选择炼化,因为炼化布道图耗时极久,而他心系绝尘的安危,西门之行已刻不容缓。

    正因为如此,天翊方才将东方布道图置放在无相神衣中。

    按照天翊的计划,等与绝尘汇合后,他便会着手炼化东方布道图,事成之日,便是他五元出窍之时,也是他重临登云之际。

    这一切,本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奈何世事变幻,风云难测,眼下他重伤殆亡,唯有借助东方布道之力,方才有一线生机。

    辰南子迟疑片刻,弹指一挥,顿将置地的东方布道图摄取在手,道:“小子,你之前虽然说过,你命由你不由天,但这一次,也只能看你造化了!”

    言罢,辰南子的灵体突地消失不见,没人知道,他已用自身神魂之力,不知不觉将天翊的身体掌控。

    辰南子本就以灵体形势存在,其神魂之强,足以支撑他把持天翊的身体。

    而他掌控天翊的身体,此次也不做第一次,早在云荒平原上,他便以自身神魂之力,借以天翊之体,独战过六大劫成高手。

    就在辰南子取得对天翊身体掌控之时,那本极目远眺的晓梦与闫帅,突地侧转过身来。

    晓梦觑眼凝视着天翊,目光中带着幽寒凌厉的神韵。

    闫帅紧皱着眉头,自也察觉到了天翊的异常。

    两人相视一看,接着便欲动身上前,就在这时,枕酒于一旁的史大彪,突然开口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知两位可有闲心与大彪把酒言欢,稍以慰藉这凉月寒星?”

    说着,史大彪缓缓起身,举坛以对着漫天星月,脸上弥散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闻言,闫帅与晓梦皆是一诧,两人都感觉到了天翊识海中的异变,但史大彪突然间的插科打诨,却让两人难以明决。

    闫帅怔了怔,同晓梦示意一眼后,竟没有选择前去天翊的身前,反是径直走向史大彪。

    晓梦撇了眼史大彪,神不变,影不动,只轻悠地转过身去,那姿态,已然将拒绝言道地清晰无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使得武忘等人纷纷侧目,他们面有沉疑,却解开不史大彪口中的风月。

    闫帅来到史大彪的跟前后,顺势接过后者手中的那一坛佳酿,三两酒入腹,道:“大彪兄,你为何...”

    还不待其言语出口,史大彪的一个手势已将其打断。

    史大彪道:“你说这烟笼的寒水月笼的沙,可曾栖近你心中的酒家?”

    闫帅愣了愣,不明史大彪言外何意。

    他哪里知道,史大彪突然间的邀酒相向,只做兴之所至,除了饮酒外,别无他意。

    与此同时,辰南子也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怕已被闫帅与晓梦察觉,但好在史大彪的插言,却是为他免去了一番口舌。

    沉定后,辰南子再不做迟疑,连连牵引着东方布道图,借以天翊的身躯,开始炼化这一隗宝。

    世事变复,本就无常,无常中又有缘,缘也做巧合,这才描绘出了众生之态、诸事之妙。

    若不是武神拿出还神丹,辰南子也不会苏醒,他不苏醒,又如何帮助天翊炼化东方布道图?

    史大彪突然间的插话,打断了闫帅与晓梦,但却为天翊的生还多添了可能。

    .......

    就这般,大青载着众人穿云而去,飞着飞着,眼前的景象突起变幻,放眼以望,只见: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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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北冥之后,幽水流至【合两更】

    面对突如其来的幻变,大青止住了飞行,庞大的龙躯悬摇长空,周身左右,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武忘等人神情阴沉,纷纷起身而立,闫帅与晓梦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

    盼顾而视,山也有,峰也有,岭也有,洞也有,涧也有。

    只是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这里的地势,形多凸凹,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

    晃一观,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史大彪提悬着酒坛,眸以凝定,道:“虚危之地,纯阴无阳,幽以极静,都以广野。”

    闫帅怔了怔,眼望长天,道:“北冥之后,幽水流至。为了对付不忘,九幽教也算煞费苦心了。”

    晓梦回首,意味深沉地瞅了天翊的一眼,后者依旧昏沉不醒,状做迷蒙,她似是对天翊之前的倔行之举仍耿耿于怀。

    千钰与千叶的脸上有玄冰覆盖,眸中更有寒星迸射,两女曾为九幽圣女,对九幽教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于此之际,自那幽寒清冷的缭雾中,有一行十人显现出身影来,为首之人,是一男子,余下九人,尽作如花美眷。

    男子既年轻又秀丽,眉目如画,衣冠胜雪,眸如辰星。

    特别是他那一对如曜石般的瞳目,泛烁着凛然之气,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

    此刻,男子的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望着武忘等人。

    被男子这般盯着,武忘等人只觉身有寒凉浸透,心神皆颤,他们不认识这男子,但男子身后的女子,他们却不陌生。

    早在雨木之域,他们便已领略过慕容悠等女的厉害,当初若非闫帅出手,他们怕是难逃劫手。

    而此时,慕容悠等人尽皆恭立在男子身后,主次尊卑,一眼可辨。

    沉寂片刻,男子笑道:“诸位,我们已恭候多时,不知这九幽绝阵,你们可还满意?”

    说着,男子四顾而视,望眼幽野山川,凄风凛冽,他面上的笑意却显更盛。

    闫帅怔了怔,他没有多言什么,狂风长枪横斜而动,掩一片月沉星隐,盖一方幽野清寒。

    晓梦微微觑眼,只一望,乱了径雾迷茫,散了微风舒卷。

    她的眼,灿若星辰,深邃中带着一股透彻的寒凉。

    她的眸,清澄似水,高冷中带着远超世俗的绝逸。

    晓梦掩手一挥,瑶琴静悬,琴有七弦,每一弦,皆有六尺之长。

    此琴,漆色璀璨古穆,断纹隐起如虬,铭刻精整生动,金徽玉轸、富丽堂皇,名遗音。

    曾几何时,有才子佳人名动风澜,才子棋落,起转星辰,佳人抚指,玉琴遗音。

    寥寥几言,道说的便是冷轩与晓梦,冷轩持一星辰盘,天作棋盘星作子,晓梦抚一琴遗音,地为琴面路为弦。

    只如今,物换星移,冷秋何度?纵使月色满轩白,也无琴声动夜阑。

    见得闫帅与晓梦摆开架势,武忘等人纷纷祭出兵刃,霎时间,刀光凛冽,剑影幽寒。

    武忘的刀,刀光若河,刀锋被赤焰缭绕,翻卷激涌。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逾。

    千钰的剑,凌厉幽寒,飞虹天降,携卷风云,剑凛山河。

    千叶的伞,飞旋速转,幽芒拂啸,摄转撩动,森寒凛冽。

    武神的斧,斧势豪迈,大开大阖,宛有开天之力。

    青霖的剑,青匹木练,霁而成虹,光寒摇动,虚空震彻。

    阿布的枪,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幻茵的手中,有火元之刃缭绕,肆意奔腾,炽烈嗷啸,威势不凡。

    大青龙尾横摆扫渡,磅礴木元就如叠叠滔浪,狂掠不休。

    小笨化身大地之熊,浩荡土元,浑厚雄迈,莫不可愈。

    一众人等,摇戈以对,倒是史大彪落得闲悠如常,只自顾地喝着酒,哪有丝毫所动模样?

    这一刻,云漠漠,风瑟瑟,飘尽玉阶琼霄,袭风来暮日昏色。

    见此一幕,男子淡漠地笑了笑,以他实力,何曾将众人放在眼中?

    慕容悠顿了顿,继而于男子耳根前低声细语了几句。

    闻言之下,男子的目光落定在闫帅身上,眼里少了些轻蔑,多了点正视。

    承接到男子的眼意后,闫帅不为所动,手中的狂风长枪越发凌锐激昂起来。

    他侧了侧身,看向武忘等人道:“照顾好不忘与小貂,这一战,并不是你们所能参与!”

    武忘等人愣了愣,面有不甘,手中兵刃,微微晃动,终敛了锋芒。

    男子转眸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不忘,说道:“不知不忘何以陷入昏沉?我们在此等候,可是专程为了他!”

    闫帅冷道:“我不管你们今日所图为何,你只需知道,若想成事,得先问问我手中长枪同不同意!”

    说着,他长枪一挑,枪锋直指男子。

    男子微微笑了笑,道:“你这人倒是狂傲得很,你以为凭借你们的实力,能阻拦得了我吗?”

    语出,男子的脸色顿变得阴沉无比,自他周身,有森寒幽冷的元力磅礴而出。

    紧随着,那从男子身上散溢而出的元力,纷纷演作一道道鬼魅黑影。

    黑影乱窜,铺天盖地,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畔不闻兽鸟噪,眼前惟见鬼妖行。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只觉心慌意乱,寒意透彻。

    男子一动不动,自其体内窜射而出诡异元力,却道无穷无尽,说道:“让不忘将五行封天印交出来,我可撤销九幽绝阵,也可放你等安然离去!”

    闫帅一怔,这一路走来,围追堵截天翊的人多不胜数,他们来自不同的势力,但目的却很一致。

    天翊身怀布道图的事,闫帅也了然于心,他只是没点破而已,却不想九幽之人,原来是为五行封天印而来。

    对于五行封天印,闫帅知晓的不多,他甚至从未见过天翊施展什么印物,但此印既能惹得九幽教大动,足可见其不凡。

    闫帅道:“我虽不知五行封天印是何物,但它既然被不忘所持有,那其归属自当不受他人安排!”

    闻言,男子的眉头倏地凝皱,道:“这般说来,好言相劝是不行了,既是如此,我也只能亲自相取了!”

    话语方歇,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连带着其身后的九大幽帝也一道消隐无踪。

    霎时间,天地突起剧烈变幻,众人呆愣,只好似身处于一幽冥世界。

    这里,刀林耸日,剑岭参天,沸馊腾波,炎炉起焰,铁城昼掩,铜柱夜燃。

    魑魅横闪,魍魉夺飞,携着无边幽冷气息,纷纷朝着武忘等人袭击而来。

    见状,闫帅与晓梦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决意。

    闫帅道:“晓梦,你保护他们!这些鬼魅屑小,交给我!”

    还不待晓梦回应,闫帅的身影已夺烁而起,手中狂风长枪,劈撩成风。

    枪出,行云流水,枪影重重,锐啸横生,摇山震岳,天颤地动。

    一时间,轰鸣之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云霄——“砰!砰!砰!”

    那自四方八面窜袭而来的鬼影,在闫帅的长枪之下,纷纷爆裂。

    与此同时,晓梦落指在瑶琴之上。

    妙指抚动,清音四起,飒飒凉风劲,萧萧暮雨零,风卷暮雨,凝成无数音刃,继而将大青的龙身环绕其中。

    数之不尽的鬼影掠闪重出,凄凉的鸣嚎传荡不休,但却无一影可以临近武忘等人。

    因为,那里有闫帅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的狂风长枪,有晓梦万籁悠悠、孤桐飒裂的琴音。

    此时,在两人一内一外的阻拦下,鬼影莫不可愈。

    至此之际,自那无边叠影中,突有一道光影奔啸而出,其身灵动迅捷,飒沓流光。

    只须臾时息,一道剑光便已飞抵闫帅跟前——“咻!”

    剑出,冷光凛冽,阴冥浩荡,狂猛剑力,阴沉压抑,直让人不寒而栗。

    闫帅见状,狂风长枪撩迎而上,刹那间,枪影、剑影便已交击在一起——“砰!砰!砰!”

    只听得惊天动地的炸裂声连绵不休,剧烈震荡中,枪影涣散,剑影犹存。

    下一刻,一道剑影携着幽阴元力,直直挑刺到闫帅胸口——“噗嗤!”

    闫帅一口鲜血喷出,身子直接倒飞出去。

    这一幕,看呆了武忘等人,他们个个都落得惊忧满面。

    闫帅的强,他们有目共睹,然则此时他竟然在男子的一道剑力下,被轰得喷血倒飞。

    晓梦的脸色难看至极,她以为冷轩死后,她的心也随之一道死去。

    可就在刚刚,在见得闫帅吐血倒飞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那死寂一般的心竟被撩地有些痛了。

    晓梦再无法抑制内心的激愤,两手搭落在一根根琴弦上,继而用力一拨——“噌噌...”

    一时间,悲风调,霹雳吟,青冥浩荡弦中起,琼音冷声指下生。

    闫帅倒飞的身子被琴音绕丝承接住,继而被牵引到大青的龙背上,同时有一道道音刃纷纷朝着那男子袭杀而去。

    男子泛冷一笑,掠影飞渡,手中光剑,微一挑刺,顿有无边幽力如浪席卷。

    只听得一阵碎裂声响,那袭杀到男子跟前的音刃纷纷湮没不复,但男子挑刺而来的剑力却无丝毫势弱之态,直直朝着大青杀来。

    晓梦蹙了蹙眉,身姿一展,人影、琴影消失不见,现身之际,已在音刃护罩之外。

    此刻的晓梦,极尽清奇,如月之曙,如气之秋,她的清奇中带着冷厉,音弦锋锐,银如秋霜。

    眼看着男子持剑便要杀临,晓梦撩指成风,遗音琴瑟,弦影叠叠。

    这一刻,琴无声,人无影,唯有浩荡元力汇聚出一条大气磅礴的天河,风作萧瑟,洪波涌起,宛若天弦拨动。

    这一天河之弦,就如一道激流,一道自九天倾泻而下的激流,在烟波浩渺中勇进,直直杀向男子。

    眨眼间,狂猛浩荡的音弦之力,便直直迎上了男子的那一剑——“砰!”

    巨响声直让山川摆簸、长河倾覆,震荡中,如河的音弦之力寸寸碎裂,男子挑刺而来的那一道剑光,却闪耀如初!

    只闻见,四面清音随风起,幽野千嶂,长烟氤氲,茫茫中,人与音弦两不见。

    不消多时,一道倩影倒身飞冲而出,血雨相送,绽出漫天血雾。

    原本萦绕在大青龙身周围的音刃,也于此时覆灭不存。

    闫帅一愣,惊喝道:“晓梦!”

    惊愕之余,其人已飞夺而起,继而于半空之上,将晓梦揽入怀中。

    三两躲闪,闫帅已带着晓梦回落到大青的背上,此刻的晓梦,神情萎靡,脸色惨白,嘴角处血迹连连。

    武忘等人见状,纷纷靠身上前,眼中满含关切焦忧。

    晓梦平复片刻,略显吃力地脱离了闫帅的搀抱,她踉踉跄跄地停直了身躯,一脸冷厉地望着临至不远处的男子。

    闫帅也于此时转眸而视,他与晓梦,本不做这般不堪,但奈何世事弄人,他们的力量,大多都被封禁,所能施展的力量,十不足一。

    见得众人义愤填膺般地看着自己,男子淡然一笑,道:“眼下你们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着,男子展目看向天翊,后者依旧昏沉不醒,在其身旁,躺卧着一只浑身洁白的小兽。

    男子道:“将不忘交给我,你们可自行离去。”

    他昂了昂首,若一副悲天悯人模样,偏又傲然无比,似乎众人的生死,都只在他一念施舍之下。

    闫帅与晓梦没有开口,两人只紧皱着眉头,也不知作何思量。

    见此一幕,武忘第一个挺对身来,厉喝道:“你想带走老大,得先从我武忘的尸身上踏过!”

    无忆也于此时开口道:“没错!只要我无忆还有一口气在,你便休想打我老大的注意!”

    千钰等人纷纷起身,他们将天翊牢牢护在身后,虽未言道什么,但他们的举止已言明了一切。

    青霖顿了顿,走上前来,道:“当老师的都还没开口,你们着什么急?”

    说着,他看向男子,道:“我青霖的弟子,岂容他人随随便便就带走?你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言罢,青霖一挑手中青木长剑,遥遥寒光,凛寒锐冽。

    见此情景,男子轻掀了掀嘴角,戏谑道:“在我眼里,你们的举止落得可笑不已,一群蝼蚁,也有大义凛然?”

    话语方歇,男子手中长剑倏地泛烁起幽冷光芒,一股磅礴浩荡的剑力,怦然四裂,惊得天动地颤。

    男子没有出剑,但无形之中,却有一股剑势腾啸长空。

    受此威压,青霖等人的身躯纷纷匍匐下去,他们神情痛苦,想来也做极力挣扎,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们的挣扎却显得那般不堪。

    闫帅与晓梦虽站着,但全身上下,却止不住地颤抖。

    见得众人这狼狈模样,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他笑得自得不已,笑得意气横生,那高昂的姿态,好似宣告着胜者的荣耀。

    值此之际,闫帅大喝道:“大彪兄,都到了这生死存亡之际了,你难道还不打算出手吗?”

    说着,他吃力地斜睥了史大彪一眼,这一看,闫帅的神色顿变得惊愕无比。

    只见此刻的史大彪,双手紧紧抱着酒坛,身子却蜷缩在酒坛之后,那模样,不正是惊吓过度的表现吗?

    听闻到闫帅的喝声后,史大彪的身子瑟抖得更为厉害,颤巍巍道:“那个...星辰盘..天罡...地煞..”

    隐隐间,只听得史大彪道说了些模模糊糊的言辞。

    晓梦怔了怔,掩手一挥,自其手中顿有一四方星盘显现而出,正是冷轩遗赠给天翊的星辰盘。

    此刻,黑白当道的星辰盘上,错落着一百零八颗棋子。

    这棋子,出自史大彪之手,谓之以天罡地煞子,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

    伴随着晓梦将星辰盘拿出,一道灿漫光华突地从盘中扩散开来,刹那间,凝绕天际的阴云失了踪迹,咆哮的怒风匿了身影。

    天穹中,好似多出了一片天,它叠影而动,泛烁着无数璀璨星辰,那一颗颗耀眼之星,排阵布列下若一迷幻的千古棋局。

    原本受男子剑势威压匍匐而跪的青霖等人,突觉得把持在身的压抑顷刻烟消云散。

    他们一脸惊诧地站起身来,继而憎恨地望向那男子。

    此时,不远处的那男子,也做瞠目结舌,如此诡异之变,来得唐突而莫名,哪怕是他,也道生平仅见。

    更为让其骇然的是,自他身上散溢而出的剑势威压,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就在男子震惊之际,天幕之上,突有一颗颗落星降临,其速之快,超越了时空限制,须臾之间,便已置悬在长空四周。

    这一刻的天际,星河旋转,黑白分明,那一颗颗的落星,泛烁着一道道刺人眼目的银芒,耀满天苍地宇。

    在银芒的拂照下,男子与九幽幽帝合力布置的九幽绝阵顷刻化为虚无。

    慕容蓉等幽帝的身影也于此时显现出来,她们满脸面惊恐,状若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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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章:斗转星移,五脏五行【合两更】

    月下风波,俊采驰星,披霞决汉,悄怆惊神。

    晓梦愣愣以望,叹迟迟星光,偏又那般肆意的泼墨,写意着涣散的烟花盛世。

    红尘里,烟雨如梦,碧水凝烟,她也曾抚琴融洽一场遇见,菁华浮梦,诗化了一缕美景良辰。

    只如今,柔情绕指尖,谁的琴弦,在谁的袅娜中化作悲言,弦断。

    见晓梦这般出神,史大彪惋然一叹:“落子心间,韶华倾负,岁月阑珊,此生空憾!”

    说着,他提坛以饮,酒水入腹,竟落得那般痴然悲然。

    这一刻,琼霄烟霭外,天罡地煞显,列野星辰正,当空鬼魅逝。

    慕容悠满脸惊骇,眼望着身前男子,道:“琉璃大人,九幽绝阵被破了!”

    琉璃冷面霜眉,顾视左右,但见星辰降瑞,河岳孕灵,天地乾坤在星光的笼罩下,正气横生,演赋流形。

    他顿了顿,冷厉道:“千柔,动手将他们拿下!”

    琉璃这话是说给慕容悠身旁的黑衣女子的,女子名为千柔,位列九幽教九大幽帝之首。

    千柔怔住,迟迟不见所动,连带着慕容悠等人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此刻这一方天地,尽被星华覆罩,瑞烟萦绕,天接云涛,星连晓雾。

    那急转的星河之中,正气横掠,气涌千帆,倾舞寰宇,威势着实惊人。

    琉璃在这个时候让千柔等幽帝动手,何尝不是抱着“抛砖引玉”的心思?

    只不过那砖,是废砖,是可弃之砖。

    见九幽幽帝无动于衷,琉璃的神色顿显阴冷,道:“怎么?你们难道想抗命不从?”

    千柔觑眼瞅了瞅琉璃,道:“琉璃大人都已开口,我等卑屑又岂敢违逆大人?”

    说着,她朝着慕容悠等人示意了一眼。

    下一刻,九道寒光夺闪而出,剑影刀光,横空贯掠,直取晓梦等人所在。

    见状之下,史大彪踏着大青的龙身,一步上前,道:“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时看?”

    话语方歇,他之一手已弹指落到晓梦托掌的星辰盘上。

    指落,星辰盘上,顿有耀眼光芒泛烁而起,白子三十六,黑子七十二,伴随着流光衍动,纷纷消隐不存。

    与此同时,浩淼星穹,突起轰隆连绵,剧烈震荡中,有黑白两道光芒自九天飞落,威势浩大,声似吼雷,势若洪涛。

    这一刻,风起云蒸,星消月隐,乾坤摆摇。

    眨眼间,晓梦等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只留一缕轻风缱绻地吹袭。

    见此一幕,千柔等幽帝顿住了身形,她们一脸惊恐,心中震骇只道无穷无尽。

    琉璃紧皱着眉头,疑道:“他本不必这般畏首畏尾,却为何煞费苦心地施展这一手斗转星移?”

    言罢,琉璃的身影渐变虚幻,不消多时,便已隐渡不存。

    慕容悠盯着千柔道:“大姐,琉璃王走了!”

    千柔点了点头,道:“他走了,可我们却留了下来。”

    慕容悠道:“那女子手中的盘器很是不凡,莫非是一神器不成?”

    千柔道:“能蕴藏那般浩大的星力,除了神器外,也别无他释了。不过真正不凡的是史大彪,风澜大陆不乏拥有神器的强者,但能于弹指一挥间,便将神器的威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者,少之又少!”

    慕容悠颔首,在此之前,她便言道过闫帅与史大彪的不凡之处。

    闻言,一袭红袍加身的赤幽道:“大姐、二姐,琉璃王适才准备拿我们当弃子,其用意甚是歹毒,亏我姐妹九人,一直尽心尽力效忠于琉璃殿!”

    言出,橙幽等其余幽帝皆是愤懑出声,对于琉璃之举,心感憎恶。

    千柔苦涩一笑,道:“若不果决,他何以坐上九幽十王殿的位置?欲成事,心必狠!”

    赤幽等人缄默不语,也不知对于千柔这话,是默认以对,又或是无声的反对?

    慕容悠顿了顿,道:“大姐,眼下截取五行封天印失败,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千柔无奈一笑,道:“我们不过是排阵布列的棋子罢了,又能如何呢?”

    说着,她凌空虚渡而去,那一道逝远的背影,颇显得怅然。

    慕容悠等人滞愣片刻,连连尾随千柔而去。

    ......

    再说闫帅等人,在一股诡奇之力的把持下,宛若穿梭了时空,现身之际,已置身在一陵迁谷变、石烂松枯之地。

    望着月下萧条,众人惊诧地望着史大彪,他们需要后者给出一个解释,一个无关合不合理的解释。

    闫帅道:“大彪兄,你既然可以完全操控星辰盘,为何不将他们斩杀当场以绝后患?”

    晓梦颦眉蹙頞,道:“那一副天罡地煞星子,是你亲手所制?”

    武忘等人虽未言语,但神情中横掠的疑惑,已将他们的心思言道地一清二楚。

    史大彪笑了笑,并未忙着回应,他提坛仰饮了两口,道:“我之前便说过,我也是有心无力,若无那天罡地煞星子,此次我们怕是在劫难逃!”

    闫帅一愣,稍作思量,顿时回想了起来。

    之前史大彪在把挥星辰盘时,自其指尖并无元力涌动的迹象,那一幕斗转星移的出现,似乎真如史大彪所言,乃是那一百零八颗天罡地煞星子触发所致。

    晓梦顿了顿,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天罡地煞星子,是不是你亲手所制?”

    史大彪淡然一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时候是与不是,又作何区别呢?”

    说着,他席地而坐,接着自顾地喝起酒来。

    见状,晓梦淡漠地撇开眼,择了一处山石坐息下来。

    闫帅愣了愣,不明晓梦为何一直纠结于天罡地煞星子不放,但他也未多问什么,瞅了瞅史大彪后,便朝着昏沉不醒的天翊走去。

    武忘等人听得这一番模棱的对话后,心中疑惑只增不减,稍顿片刻,他们连连靠身到天翊的身旁。

    此时,天翊被幻茵紧紧抱在怀中,而在天翊的怀中,则有一只雪白小兽酣沉着。

    打从天翊昏迷不醒后,幻茵便一直守护在天翊身边,于她而言,守护着天翊,那便是守护着整个世界。

    对此,众人并未多言他语,幻茵对天翊的情义,他们又何尝不作了然于心?

    当然,众人也很清楚,天翊似乎钟意的是千钰,两人情投意合,唯差花前月下**共度。

    千叶一脸异色地看了看千钰,后者落得神情如常,对于幻茵揽抱着天翊,她似乎并不拈酸吃醋。

    闫帅径直到天翊身旁,接着微微蹲下身,一眼锐利地凝视着天翊。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皆作惊疑,不明闫帅何以这般目视天翊?

    还不待众人开口相询,闫帅已缓缓闭上眼,他的神念无影无形,探入到天翊的体内。

    稍一查探,闫帅的脸色瞬间大变,他那横沟竖壑的眉头,显示着他的惊愕与不安。

    见闫帅眉宇凝沉,武忘等人也作提心吊胆,天翊迟迟不醒,他们何以定安得下来?

    他们很想问问闫帅到底发现了什么,奈何后者双眼紧闭,唯余颊面的惶恐失措经久不散。

    闫帅之所以大惊失色,原由于他的神念在探查到天翊下丹田时,其内竟空空如也,哪里见得元力之种半分身影?

    元力之种,又称为元种,其内孕育着炼气士耐以生存的力量。

    元种固存在炼气士的下丹田中,可此刻天翊的下丹田内,元种不复存在,这教闫帅如何不惊愕?

    震骇之余,闫帅的神念衍行而上,似欲进入天翊的识海。

    早在之前,他与晓梦便察觉到天翊的识海中有异常波动,奈何史大彪的插科打诨,暂阻了他的查探。

    眼看着闫帅的神念便要抵至天翊识海,正与此时,一道陌生的神念突从天翊的识海中流转而出。

    见状,闫帅的神情已然阴沉似水,天翊的神魂若被他人取代,那天翊便再也不是天翊。

    感受到闫帅神念中的愤然,辰南子的神念连连传音道:“阁下还请宽心,我对不忘并无丝毫歹意!”

    闫帅念音道:“宽心?你鸠占鹊巢,如何让我宽心得下来?识相的赶紧从不忘的识海中离去!”

    辰南子冷地一哼,道:“哼!你这人怎生得如此好歹不分?我若离开,不忘的性命怕也要随之一道离开。”

    闫帅道:“你是在威胁我?”

    辰南子微微一叹,道:“我为何要威胁你?我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以你眼界,可曾端倪出不忘体内的伤势?”

    闫帅怔了怔,初观天翊伤势,只道一切如常,后者不过是元力消耗过度而已。

    可此次再一查探,天翊体内的元种都做消失不存,闫帅不知道这算不算伤势,他只知道,一个炼气士若是失去了的元种,便也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沉寂好半响后,闫帅方才开口道:“不忘体内的元种去了何处?你是不是觊觎他身上的布道图?”

    闻言,辰南子笑了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不忘身怀布道图,那你可知他身怀几种布道?他的元种,并未消失,不过是融入到了五脏之中罢了。”

    闫帅愣住:“几种布道?融入五脏?”

    他只知天翊怀有南宫布道图,却不知天翊身上竟还有其他布道图。

    至于元种融入五脏,更让闫帅震惊,这等异事,晓以他之阅历,也道闻所未闻。

    辰南子道:“这一路走来,北冥、东方、九幽、玄冥四大势力对不忘围追堵截不弃,你只稍稍揣思便知他们所图为何。至于不忘的元种为何会融入到五脏中,我也纳疑。当然,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去精细查探一番。”

    说着,辰南子的神念便欲撤离,临离之际,他又补充道:“你若信我,便不要进入不忘的识海,现在的他脆弱不已,而我,是在挽救他的生命!”

    言罢,辰南子的神念一闪而逝,须臾之间,便尽数窜入天翊的识海中。

    闫帅沉思着,心有迟疑生,那一缕神念久不见动,好半响后,他之神念方才回转而动,继而前去探查天翊的五脏情况。

    他的神念率先来到天翊的五脏之心处,只见一颗莲蕊圆而下尖,外有心包卫护,鲜红的血液往复循环,“怦怦”声强而有力。

    晃一看,这只是一颗再平常不过的心脏,但依辰南子之前所言,天翊的五脏之心中,应是融入了元种才对。

    一念及此,闫帅连忙细细探查起来,这一探查,闫帅的脸色倏然大变,只见天翊的五脏之心内,深藏着一颗火元之种。

    这一火元之种,敛息而存,潜以深形,若不仔细探查,当以无视而过。

    闫帅满腹惊骇,但神念却不作停,连连探查了天翊体内余下的五脏之地。

    一番寻疑下来,闫帅整个人已呆滞了住,他瞠目结舌,满脸不敢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置身在梦中,因为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翊的五脏之中,的确如辰南子所言,融入了元种,但让闫帅惊愕无比的是,那些元种的属性竟各不相同。

    五脏之心,火元之种;五脏之肝,木元之种;五脏之脾,土元之种;五脏之肺,金元之种;五脏之肾,水元之种。

    这一发现,颠覆了闫帅的认知,他久活于世,从未闻见有人能兼怀多种元力。

    惊骇之余,闫帅收回了神念,他缓缓睁开眼,但见武忘等人皆做心神惶惶地盯着自己。

    武忘道:“丑帅前辈,老大怎么样了?他服用了还神丹,按理说应该很快醒来才是。”

    无忆道:“前辈,观你适才神色,难道是老大的伤势出现了反复不成?”

    千钰等人愣住,皆一副担惊受怕模样。

    闫帅长长一纳吸,平复后道:“放心吧,不忘并无大碍,过些时候想来就会醒来!”

    说着,他还对众人投递去一抹宽慰的眼神,示意众人不必太过挂牵。

    闻言之下,武忘等人方才稍稍定安了一些,只是一想起之前闫帅那倏变的神色,他们便悬心吊胆。

    闫帅停顿片刻,接着径直朝着史大彪走去,后者依如往昔般枕酒为乐,似乎这天地,都只作一坛之影。

    晓梦眯着眼,颊面寒霜,她的世界,已经只剩她一人踽踽而行,那里,风雪满天,落寞横生。

    闫帅的临近,并未换得史大彪睁眼以对。

    史大彪的悠然,来得总是那般随意,随意的如同天幕舒卷的轻云。

    闫帅怔了怔,开口道:“大彪兄博闻强识,敦善不怠,不知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史大彪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笑望着闫帅道:“世人道我疯癫,口若悬河,你却这般夸赞于我,看来你心中疑惑不小。”

    闫帅道:“大彪兄,以你见解,五脏作何?”

    史大彪一愣:“五脏?你说的可是人体内的五脏?”

    闫帅点了点头。

    史大彪沉思片刻,道:“若是细说,这五脏所牵连的东西着实繁冗。”

    闫帅道:“对大彪兄而言,繁冗何尝又不做简精呢?”

    史大彪讪讪一笑,在他的认知中,闫帅可不是一个溜须拍马的人,今日之举着实有些反常。

    他也未多想,直截了当道:“五脏之心,阳中之阳脏,主血脉,藏神志,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生命之主宰。五脏之肾,主行水,水谷精微。五脏之脾,主疏泄,藏喜条达而恶抑郁,体阴用阳......”

    史大彪一番言说下来,直听得闫帅迷蒙浑噩,有时,那所谓的简精,何尝又不作晦涩难明呢?

    闫帅虽然听不懂史大彪的言意具细,但大意却还把捏得住,问道:“大彪兄,按你所说,人的五脏对应着五行?”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没错,天衍五行,五行囊万物。心主火、肝主木、脾主土、肺主金、肾主水。”

    闻言,闫帅倏地变貌失色,史大彪所言与他在天翊体内五脏中所见竟不谋而合。

    见闫帅这般神态,史大彪笑了笑,提坛以饮,疯癫以言道:“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至高无上,从一而大。”

    说着,他缓缓眯上眼,不消多时,已入憩成眠。

    闫帅呆愣当场,今日所见所闻,直让他心绪紊乱。

    辰南子的存在,天翊身怀五元之种之事,史大彪关于五脏五行之说,种种事由交织成网,牢牢将他的思绪捆缚。

    这一夜,星垂萧野,月涌江流,一行人停栖在这莫名之地。

    翌日,山野萧萧,熏风微凉,武忘等人起身以望,只觉路也茫茫,心也茫茫。

    天翊依旧昏迷不醒,小貂也作酣沉。

    一人一貂,宛如身陷在如歌大梦之中,那里,吟诵着亘古今生。

    武忘顿了顿,先是关切地看了看天翊,接着眸转到史大彪身上,道:“大彪兄,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地?”

    史大彪一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众人怔住,却是没想到史大彪的斗转星移失了确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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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章:渡人渡己,琅邪峰巅【合两更】

    一番商议后,众人择道向西,期许路遇城池之地,方可得知己身所在。

    过一道萧条凄凉,山高窎远,耗费大半日行程,武忘等人终得见一处生机向荣之地。

    这里,环滁皆山,林壑尤美,望之蔚然,深秀迷人。

    此时已值夜月明朗之际,前有小舟绝壁,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

    肃穆萧然中,有不谢之花点缀其壁,有长青之草摇曳其峰,只道花红翠色披陡峭。

    悬峰之上,灯火星明,俨然屋舍,落于凿壁之中,取径之道,蜿蜒盘桓,若飞龙印壁,腾展九霄。

    武忘等人停驻于绝壁之下,身前的一弯清潭,落得水皆缥碧,徐徐清风,袭过夜色迷离的渡口,荡起微波涟漪。

    此刻,小舟上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曳,渡船里传出几丝昏黄的灯光,忽暗忽明。

    不多时,自小舟中有一老者探出身来,他落得白发苍苍,双眼如潭,正觑眼打量着武忘一行人。

    见得老者,武忘等人纷纷靠上前去。

    闫帅道:“老人家,不知此处作何地?何道可取西门之地?”

    老者一愣,眉宇间的皱纹略显凌锐锋利,道:“此地名为琅邪峰,诸位可是要上峰一观?”

    他转身看了看身后那入霄的绝壁,对于闫帅的请疑之言,丝毫不做理会。

    闫帅怔了怔,再道:“老人家,自琅邪峰如何前往西门之地?”

    老者皱眉,摇了摇头道:“恕小老儿无知,不知那西门之地为何地?自然也无法告知诸位径取之道。”

    语落,众人皆诧,老者郑重以言的模样,倒不像是存心欺瞒。

    无忆道:“老人家,这里难道不是中土之地吗?”

    老者舒展下眉头,无奈一笑,道:“琅邪峰坐落于剑域之内,剑域内有七十二郡,每一郡都有一主峰。至于中土、西门之地,小老儿实在是陌生得紧!”

    众人愣住:“剑域?七十二郡?七十二主峰?”

    老者点了点头,道:“剑域广袤无垠,琅邪峰位于琅邪郡内,小老儿穷尽一生,也未踏出过琅邪郡。”

    只此一言,众人尽皆瞠目结舌,他们也不愚笨,稍一思量,便知史大彪的那一手斗转星移,怕是将众人渡引到了一处缥缈之地。

    一念及此,武忘等人纷纷朝着史大彪望去,似是希望后者对此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承接到众人的眼意后,史大彪悠然笑了笑,把酒以言道:“剑起缥缈峰峦,遥见繁烟纷落,百花荣谢,大梦长歌。”

    听得史大彪这疯癫之语,众人莫不苦郁着一张脸,倒是佝偻在渡船上的老者,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史大彪。

    闫帅顿了顿,沉声道:“难道我们到了域外之地?”

    晓梦一怔:“域外之地?”

    武忘等人也做滞愣,不明两人口中的“域外”是否指的便是风澜大陆之外?

    渡船上的老者倏地变貌失色,讶然道:“听诸位所言,你们难道不是我剑域之人?”

    闫帅道:“老人家,我们来自风澜大陆,你可有所耳闻?”

    老者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恕小老儿孤陋寡闻,对风澜大陆之名毫无听闻,不过我们琅邪峰的峰主见多识广,你们不妨去试上一试!”

    闫帅道:“琅邪峰峰主?如此说来,剑域七十二峰便有七十二位峰主?”

    老者颔首,道:“没错!峰主大人们实力通玄,知天晓地,他们或许能为诸位解疑答惑。”

    晓梦霜眉冷面,道:“你们峰主在哪?带我们去见他!”

    老者尴尬笑了笑,道:“小老儿何德何能,哪有资格带诸位去见峰主?我不过一渡奴,守着这片潭之水罢了!”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又道:“诸位是否决定要上琅邪峰?若是,那便上船吧!”

    言罢,老者侧了侧身,对着闫帅等人做出一副恭请模样。

    闫帅等人并未急着移步,他们先是看了看老者伫立的小舟,接着又展目望了望身前的这一片清潭。

    武神道:“置锥之潭,何以用得船渡?”

    说着,武神的身影临空而起,在他想来,这一望眼可及的小潭,哪里用得着那般多事,还需渡船以引?

    然而让人惊愕的是,武神的身子刚一临空,便做悬停之态,好似石化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于众人而言,武神未动,但在武神自己的体会中,他已倏出若飞电,耳畔唯余急切的风声呼呼作响。

    让武神骇然无比的是,一眼可及的彼岸,此刻却好似无限宽广,任凭他风驰电掣,似也不可逾越半分。

    好半响后,武神停悬当空的身影兀地折降到地,他一脸疲态,气喘吁吁道:“真是奇怪,这一清潭看似不宽不长,可当人飞驰其上,却道无边无尽。”

    众人眉头紧皱,他们只见得武神悬空而停,哪有他所说的飞驰之象。

    武神愣了愣,不明众人何以用这般眼神凝视着自己。

    于此之际,武忘等人纷纷展空而起,与武神一样,他们的身影刚一腾空,便作悬停之势。

    见状之下,武神惊疑道:“哦?他们怎么停空不前?”

    闫帅侧首笑道:“你适才不也做这般姿态吗?”

    武神一愣:“我也做这般姿态?”

    他清晰记得,自己御空飞行,虽无奔逸绝尘之势,却也道潮鸣电掣,岂会停空不动?

    就在武神惊愕之余,武忘等人的身影落降而归,他们皆凝沉着一张脸,眸色中满含不可思议。

    正如武神之前所说一样,他们腾空后,纷纷蹑影追风般地朝着清潭的另一边飞去,殊不料却若飞驰在一片无边沧海上,漫无尽头。

    感知到武忘等人的惊疑后,闫帅与晓梦相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沉凝,两人同时朝着渡船上的老者望去。

    老者笑了笑,道:“在你们眼里,这清潭是潭,是一方置锥之潭,殊不知置锥之地也内有乾坤。”

    听得老者这般言语,众人怔了怔,脑海中不由想起史大彪曾说的疯癫之言——“天,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至高无上,从一而大。”

    史大彪神色如常,淡然以笑道:“都还愣着干嘛?他这渡船,本就是为渡人而用。”

    言罢,史大彪摇摇晃晃上了老者的渡船,其身影刚一落定在渡船,便倏地消失在众人的眼幕中。

    见状,闫帅等人的脸色更显凝重,老者身处的一叶小舟,形微体小,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一行人?

    可伴随着史大彪身影的消隐,他们方才恍然醒悟,那做内有乾坤的似乎并非只有眼前的这一片清潭。

    这之后,闫帅等人纷纷上了渡船,幻茵搀扶着天翊,千叶则是抱着酣沉的小貂。

    一入小舟,众人顿时惊愣了住,只见原本破皱枯旧的小舟,此刻竟变貌一新,楼船高危,琼宇叠立。

    这一幕,着实惊呆了众人,望向那老者眼神中,多了些意味难明的异彩。

    老者悠悠一笑,道:“此去琅邪峰下,许会耗费些时日,诸位一切还请自便!”

    说着,老者转身朝着船头走去,每每一步落下,他的气势便会豪壮一分。

    三两时息,老者的气势已然壮盛无边,激昂之势,宛若可以贯穿长虹。

    闫帅与晓梦的脸色凝沉至极,初见这老者,他们只道后者平凡无奇,但此刻自老者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势,即便是他二人,也不得不为之侧目。

    武忘道:“这剑域到底作何之地?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众人缄默不语,武忘的疑惑,也是他们的疑惑,就连闫帅与晓梦,也作一副莫名不解模样。

    此时,史大彪悠闲地躺卧在旁,星辉灿灿,落映其身,他提坛以饮,声言如歌:

    “青蛾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春风自信牙樯动,迟日徐看锦缆牵。风吹细浪摇歌扇,燕蹴飞花落舞筵。不有小舟能荡桨,百壶那送酒如泉。”

    话语方歇,史大彪持坛的一手已速辗而动,坛中酒水,清冽如泉,落得满腹清凉。

    见史大彪这般模样,闫帅等人无不错愕失措,他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后者那般的悠深高远。

    于此之际,船头之处,那老者做一副撑船模样,但他的两手之上却无半影船篙。

    就在众人惊讶之余,自老者那满是皱纹的两手中,突有两道凌锐光芒落旋入水。

    只听得两声轰鸣响彻天地,只见得如席飞浪遏空咆哮。

    下一刻,楼船飞空掠海般地破浪而行,铁甲舰头,刺破碧波,分开一条水路奋勇前进。

    那被激起的层层水涛,带着银白的浪花高叠而动,然后在楼船尾部汇合成汹涌的波涛,留下一条闪光的水带。

    水带扩大到水面之上,泛起万顷波光。

    伴随着楼船既动,原本迷蒙一片的水面,豁然明朗,只见得:

    一波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尽染江水澄月明。

    众人呆住,惊诧眼幕中的江天一色,那里,无一纤尘,唯余一轮孤月,皎皎空中。

    至此时分,船头的老者,放声以歌:“一道声闻兮,二空三藏理,四恩五戒从,六根去无忌,众生念弥陀,繁星照船明,往事不抬头,朝花夕拾忆,渡人也渡己!”

    老者的吟唱之声,半入江风半入云,听得众人心神痴迷,沉醉而不知归返。

    闫帅道:“剑域绝不只是一处秘境那般简单,仅是这一人一船,便让人叹奇无穷!”

    说着,他侧眼看了看史大彪,他好想问问,后者激发星辰盘后,到底将他们传送到了怎样一处瑰奇之地?

    晓梦点了点头,道:“他说他是渡奴,既有奴,便有主,想来那主者便是琅邪峰的峰主了!”

    闫帅一脸凝重,眼下天翊身陷昏沉,他们又至一处莫名之地,只道福祸难期。

    此时,武忘等人伫立远眺,但见水波无尽,浩淼无边。

    他们身虽定,但心却不定,内有忐忑,激涌连绵。

    ......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船终是渡行到了可及之地。

    让人纳疑的是,悬挂天幕的那一轮孤月,似乎从始至终都未移动,它就如定格在天际一般,如画卷中的一轮明月。

    此时,船头的老者敛了撑船之态,他面带和蔼地来到众人跟前,道:“诸位,彼岸已到,下船后,便可见通峰之道,你们沿着峰道一直走下去,兴许便能见到峰主!”

    说着,老者微微躬了躬身,做出一副“请”的姿态。

    闫帅等人迟疑片刻,三两互视后,移步下船。

    身定的一刹,楼船不复,浩淼不存,展现在众人眼目的,只一方清潭、一叶扁舟、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望眼,依稀可见清潭的另一边,众人曾停驻的山石。

    老者笑了笑,道:“诸位,渡奴能做的很少,只能将你们从彼岸的那一头送到彼岸的这一头。”

    说着,老者的身影渐变虚幻,连带着他所栖身的那一叶扁舟也做涣散。

    不消多时,人影舟影皆不见,空余清潭照月明。

    众人痴愣半响,这才回首以望,这一望,但见:

    琅邪峰下的山崖巨石,被月色所洗,远远以观,直如青玉。

    峭壁之上,草色如花,花色如琼,正是造物者灵秀的胜境。

    如洗的山壁中,蜿蜒着一条凿空的通道,通道内有澄明之光,星火点点。

    武忘道:“丑帅前辈,我们真要去找那琅邪峰的峰主?”

    闫帅怔了怔,道:“你觉得眼下我们还有其他事可做吗?”

    武忘欲言又止,闫帅说的没错,现如今的他们,别无选择,他们甚至连自己置身何处都做迷蒙不知。

    一想到这里,武忘止不住地瞄了瞄史大彪,那复杂的眼色,也不知是否在埋怨史大彪的那一手“斗转星移”。

    这之后,一行人心怀不安地踏入到了通道中。

    通道半开半闭,闭面接壁,壁以澄碧,开面迎天,天有星月。

    待得众人进入通道后不久,本作寂静的清潭边,水面突起一阵涟漪。

    下一刻,一人一舟显现而出,人是那老者,须发皆白的老者,舟是那小舟,形微体小的小舟。

    老者轻掀了掀嘴角,淡言道:“天罡成刀,地煞成剑,刀域三十六,剑域七十二。此行如梦行,大梦如长歌,是谁吟唱,又是谁该聆听?”

    言罢,老者微微一笑,本作佝偻的身影,竟变得挺拔起来,三两时息,老者已是面貌俱变。

    若是武忘等人见得此时这老者模样,定能一眼认出其身份来,不正是宣老吗?

    与此同时,武忘等人已置身在那蜿蜒的峰道中,越是盘桓而上,山风越是激涌。

    不时有寒凉侵人,连带着袭风中也带着凛冽的寒气。

    月行中天时,众人已行至到琅邪峰的半腰之上,回首来路,不见端倪,再观开面之天,风朗月清,甚是幽静。

    此一刻,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琅邪峰上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只闻山风簌簌,细声低语。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前行,众人已然快要抵至琅邪峰巅,放眼以望,物影缥缈,倒是那西沉之月,依旧明晰可见。

    不消多时,众人停驻了下来,身前不远处,可见通道尽头,有华光朦胧,罩一片清辉,映一方迷蒙。

    闫帅提步到前,道:“你们随在我身后!”

    说着,他从容阔步而去,晓梦稍滞片刻,示意众人随闫帅而去。

    武忘等人顿了顿,紧随在闫帅而去,按照那渡奴所说,这琅邪峰上有琅邪峰主,他们若是得见后者,许能得解心中疑惑。

    三两时息,闫帅的身子已迈入那朦胧光团之中,武忘等人也未拖沓什么,有闫帅开道,有晓梦断后,他们倒也落得心安。

    待得众人踏出通道尽头后,只见己身竟置于一片平坦之地上,周身有断崖万尺,环顾而视,只见:

    千山耸立,峰峰如刃,危峰之高,手可摘星。

    众人置身于此,只觉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恍然间,竟有蜉蝣天地、沧海一粟之感。

    至此之际,断崖边,陡然踱上一道人影,来人是一男子,羽衣星冠,丰神冲夷。

    他的目光四周一转,道:“来者何人,何故擅闯我琅邪峰?”

    男子的言语颇有不善,其周身左右,更有凌锐元力汹涌澎湃而动,只那气势波动,便让武忘等人不寒而栗。

    好在闫帅横身在前,阻挡了男子那激涌的气势威压。

    闫帅道:“阁下可是琅邪峰峰主?”

    男子觑了觑眼,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闫帅道:“若是,我们有疑虑一二望峰主解惑。若不是,我们自当他寻!”

    男子泛冷一笑,道:“剑域七十二峰,唯有峰主方能傲立峰巅,我若不是琅邪峰峰主,何以在此?”

    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颊面的冷意不由更胜一分,再道:“你们上我琅邪峰巅,想来是为了我这琅邪峰峰主之位而来,既是如此,那便出招吧!”

    言罢,男子已做动手之态。

    见状,闫帅连喝道:“峰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受渡奴指引,只为求疑解惑而来,并无他意!”

    男子一愣:“渡奴?我栖身琅邪峰巅无数载时光,哪里听说过有什么渡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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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章:渡奴剑奴,剑域之成【合两更】

    见男子不晓渡奴,闫帅等人皆惊讶,琅邪峰下的一弯清潭,扁舟一叶,有一渡奴,亘古守候。

    男子身为琅邪峰峰主,对此又岂会一无所知?

    只稍稍一想,众人便作恍悟,渡奴若无欺言,那便是眼前这男子在说谎。

    史大彪悠然自若,举坛以饮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男子皱了皱眉,一对深邃的眸星直在史大彪身上绽出凌厉寒芒。

    武忘等人讪讪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史大彪的般若自在,总是来得这般唐突,却又不觉出格。

    闫帅稍怔,言道:“峰主阁下,渡奴之事暂且不提,我等寻你,只期峰主能为我们答疑解惑。”

    他这话已说的极为诚挚,男子实力不凡,若非必要,闫帅也不愿与其有所冲突。

    男子眉宇一沉,道:“疑是何疑?惑又作何惑?”

    闫帅道:“我等从中土之地而来,不知峰主可知如何取道西门之地?”

    男子的脸色倏地一变,诧声道:“你们不是我剑域之人?”

    闫帅微微笑了笑,轻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来自风澜大陆,偶入剑域,还望峰主指点径道。”

    男子道:“剑域七十二郡之中,有一湛卢郡,湛卢郡内有一湛卢峰,你们去那里,许能有所收获。”

    闫帅一喜,连道:“峰主,不知湛卢郡在何方?”

    男子道:“由琅邪峰向东而去,过百二山川,便能抵达湛卢峰!”

    说到这里,男子微微一顿,再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们的是,湛卢峰的峰主可没我这般好说话,何况你们外域来人,向来不受我剑域待见,你们此去湛卢,怕是险阻不小。”

    闫帅惊疑道:“峰主,难道剑域以前也有外域之人到来?”

    男子觑了觑眼,冷厉道:“以前有,不过他们都死了!”

    众人一愣,从男子的话语中,他们隐隐察觉到了一种仇视之意。

    闫帅沉思片刻,暗叹此次剑域之行只怕又是一番波折,道:“峰主阁下,既是如此,那我们便不多做逗留了!”

    说着,闫帅对男子投以感激神色,接着又同晓梦等人示意一眼,继而便欲起身而去。

    正与此时,男子突然喝道:“阁下且慢!”

    闫帅一顿,不明所以望向男子,武忘等人也纷纷展目到男子身上。

    男子道:“阁下莫不是健忘不成?渡奴之事,你还未曾与我言说明白呢!”

    语落,男子嘴角轻掀,那一抹浅弯之中,绽着丝丝冷意。

    闫帅道:“看来峰主阁下是不想让我们安然离去了?”

    男子笑道:“我说过,我很好说话,我不过是想看看,你们是否有资格前往湛卢峰罢了!”

    话语方歇,男子只手一招,自其手中顿有一柄三尺长剑倏显而出。

    此剑,朱红色,剑体通直,剑身满布菱形暗纹,剑光青凛,冷若霜雪。

    男子道:“此剑琅邪,阁下可要小心了!”

    话语刚落定,男子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一剑出,剑气凛冽,造化神秀,阴阳割晓。

    见此一幕,闫帅微一抖身,斜挂身后的包裹顺势打开,只见数道金芒冲霄而出,继而连接成枪。

    抢出,若游龙一掷,堪破乾坤,狂风九连,锐利横生。

    须臾之间,男子的琅邪长剑便与闫帅的狂风长枪交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只听得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不绝于耳,起度声喧在千山耸立之间。

    这一刻,万草千花动凝碧,剑芒枪峰随风染,裂下鸣月色相射。

    受此对击,男子与闫帅纷纷倒退三两,初一交手,两人竟落得个平分秋色。

    男子一脸淡笑地望着闫帅,道:“你既能承下我琅邪一剑,湛卢峰倒也去得,我不会再阻拦你们!”

    言罢,男子收剑,神情中的玄寒也敛藏不复。

    闫帅神色有异地愣在半空,眼底深处蕴藏着不敢置信,自顾道:“怎么可能?我体内的封禁之力为何那般轻易地就松动了开来?”

    他之所以一直同男子和气以言,一来是有礼在先,二来是他早就察觉到了男子实力不凡,若交恶动手,只道胜负难测。

    然而适才与男子放对,闫帅恍然发现,那禁锢其元力的封印,竟是极为轻易地便被其堪破。

    如若不然,他断然不可能在男子的那一剑下全身而退。

    见闫帅这般神色,男子的神色稍有起伏,道:“阁下难道还要与我继续为战下去不成?”

    闫帅顿了顿,笑道:“峰主哪里话?你既已开口不在阻拦我等,我又岂会自找麻烦?”

    说着,闫帅与晓梦等人示意了一眼,接着率先朝着东方展空而去。

    晓梦冷冷瞥了男子一眼,继而临空而起,朝着闫帅随去。

    无忆瞅了瞅大青,后者心领意会之下,直化身为从云青龙,扶摇长天。

    这之后,众人纷纷腾跃到大青的龙背之上。

    眼看着大青便要起身而动,史大彪突然冲着男子道:“你不是想知道渡奴之事吗?”

    男子一愣:“怎么?难道你想留下来与我细细言说不成?”

    史大彪悠然笑了笑,道:“丈六金身,能变能化,无大无不大,无通无不通,普渡众生,号作天师。”

    说着,史大彪转过身来,再不去看那男子,大青也于此时临云速去。

    不多时,琅邪峰上,便只剩下男子一人形单影只。

    他紧皱着眉头,视线朝着闫帅等人离去的方向延展以望,道:“渡奴?普渡众生?号作天师?这些域外来人,倒是有些意思!”

    想着想着,男子的神色中顿有怅然浮掠,他掩手一挥,琅邪长剑横悬身前,叹言道:“渡奴渡奴,为渡之人成奴。我剑域之人,何尝又不做守剑之奴呢?”

    言语声尚还缭在半空,男子的身影已消失在琅邪峰巅,唯余簌簌风声,撩得千山惶惶。

    ......

    于此之际,鹊桥城以西之地。

    在此之前,这里曾做一片森幽鬼魅。

    有山却不生草,有峰却不插天,有岭却不行客,有洞却不纳云,有涧却不流水。

    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那一幕幕景象,只道是让人不寒而栗,心胆俱裂。

    然而此时,这一片天地,已做夜深,举首以望,可见云顶上空,星河运转,云摇影烁,璀璨烂漫。

    哪里还有半分萧肃凄凉之态?

    一处云峰上,若蓝与裨恶停驻而立,两人目以远眺,神色中满含惊疑。

    沉寂半响,裨恶摇了摇头,开口道:“大人,属下无能,并未发现不忘等人行迹!”

    若蓝颦眉蹙頞,道:“没想到那大汉竟是深藏不露,竟能施得一手斗转星移!”

    裨恶点了点头,道:“大人,即便他们被渡引到秘境之中,也绝不可能不留丝毫痕迹,可是...”

    他没有将话说完,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不忘等人的无故消失。

    若蓝静默不语,似在思量着什么。

    裨恶道:“大人,眼下我们该如何?”

    若蓝顿了顿,神色中的惊疑敛散不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玄定,道:“大哥哥他们是要去西门之地!”

    裨恶一愣,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在西门之地等他们?”

    若蓝淡然地笑了笑,一袭水蓝长袍无风自动,影以翩跹,人却已远去。

    裨恶迟愣片刻,连连朝着若蓝紧追而去。

    两人离开后不久,拓跋宏与拓跋烈也显出身来。

    拓跋烈道:“宏老,我们怎么办?难道也与他们一样,前往西门之地?”

    拓跋宏凝思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临走之际,老祖有过交代,让我们暗中保护不忘,眼下不忘等人踪影难觅,我们若盲目前往西门之地,也只怕成效甚微。”

    拓跋烈怔了怔,道:“宏老,你的意思是?”

    拓跋宏轻声一叹,道:“我们先折返神农境吧!正好此间也有许多诡事,需要向老祖禀明!”

    闻言,拓跋烈的脸色倏地一变,他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他从小到大便生活在神农境内,之前参与飘雪城的万金拍卖会,乃是他第一次离开神农境。

    外面的世界,姹紫千红,他虽时常感叹无聊,但心底深处,终归是有些乐不思蜀。

    拓跋宏斜睥了拓跋烈一眼,后者那点小心思,又岂会瞒得了他?

    但眼下事出有变,不忘等人下落不明,连带一路上截杀不忘等人的高手层出不穷,事事都透着诡秘,他不得不将此禀以拓跋烈山。

    稍顿片刻,拓跋宏与拓跋烈的身影在一阵轻风的吹拂下,涣散不存。

    值此之际,水星魂的身影显露了出来,他一脸凝重,满心茫然。

    这一路走来,他暗中尾随天翊等人,起初时,他抱着有机可趁的心态,但随着事态发展,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走着走着,便成了一个局外人。

    现如今,水星魂失去了天翊等人的方位感应,整个人顿变得失措起来,心底深处那无奈的浪涛,只道汹涌澎湃。

    沉寂了好半响后,水星魂怅然一叹,继而转身离去。

    他没有向西而去,反是破空飞向了北方,他要回北冥阁,回那一片山水之阁。

    就在水星魂离去后不久,天际之上突起一道道急切的破空声。

    声顿,数十道黑影停悬天幕,当先三人,落得气势不凡,玄冷之气,宛若来自幽冥。

    若是天翊等人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三人之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玄冥谷的玄刹与冥刹。

    此刻,玄刹与冥刹分立在男子两侧。

    冥刹道:“大人,我们是不是来晚了?难道九幽教的人得手了?”

    男子环顾而视,稍一感应,道:“九幽教的决心当真不小,竟连九幽绝阵都布置了出来!”

    玄冥双刹同时一愣,神色顿被阴沉覆盖。

    孩童模样的玄刹冷冷以言道:“如此说来,五行封天印怕是落到了九幽之手了!”

    男子轻掀了掀了嘴角,似笑非笑道:“也不尽然,九幽教的人虽然布置了九幽绝阵,但此阵似乎是被人破了!”

    玄刹变貌失色,不敢置信道:“九幽绝阵被不忘他们破了?”

    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的确是被人破了。”

    说到这里,男子的眉头突地凝皱了起来,道:“让我想不通的是,不忘等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呢?”

    冥刹与玄刹稍稍一顿,接着盼顾而视,神驰意飞,哪里探查得天翊等人的半分影迹?

    玄刹道:“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男子抬了抬头,只见黑色斗篷之下,一双血目灿辉而动,道:“既然我们来晚了,那也意味着有人来得并不晚!”

    冥刹颔首,道:“大人,我们是去追北冥之人,还是九幽之人?”

    男子没有作应,身影一展,人已凌空虚渡而去,观其去向,赫然正是水星魂离去的方向。

    ......

    此时,剑域之内,大青携着武忘等人从云东去,闫帅开道在前,晓梦断道在后。

    琅邪峰峰主虽有指引,但无人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百二山川”,到底有山几重,有川几叠?

    武忘等人沉郁着面,眼下天翊昏沉不醒,他们又深陷不明剑域,心中忐忑只道飞卷不休。

    一想到这些,众人的目光不由地朝着史大彪凝定了去。

    他们之所以陷入剑域之内,全因史大彪所致,后者虽也言表过歉意,但终究难平他们心中的愤懑。

    武忘道:“大彪兄,你当真不知剑域是何处?”

    闻言,史大彪一顿,提坛一手停悬当空,说道:“之前不知道,现在却是知道了一些。”

    武忘一喜,道:“哦?大彪兄难道是记忆起了什么?”

    史大彪笑了笑,提悬之坛突一倾斜,顿有佳酿如泻,倒灌入口,啧啧道:“真是好酒啊!”

    见史大彪对自己置之不理,武忘的脸色顿变得难看起来,偏又无言以对。

    一旁的武神见状,鄙夷地瞪了史大彪一眼,只此一眼,史大彪便觉身心寒凉,别人不知武神真实身份,他与无忆以及小笨却了然在心。

    武神扬了扬手,手中顿有一柄阔斧倏显而出,道:“大彪兄,我听无忆兄弟说,你也使斧,不如你我切磋切磋如何?”

    说着,武神冲着史大彪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神秘,但笑意中的晦涩史大彪却道再清楚不过。

    史大彪止住了饮态,讪讪道:“武神兄弟,你手中这斧,可不简单啊!”

    武神昂首挺胸,自得道:“那是!我自小便喜斧器,储物袋中,阔斧一大堆。”

    他这话倒是不假,当初离开凡云城时,武神便赠与布衣一斧,名曰“开天”。

    史大彪顿了顿,暗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得史大彪心神恍惚之态,武神又道:“当然,我储物袋内,除了诸多斧器以外,还有许多其他器物!大彪兄若是感兴趣,不妨看上一看如何?”

    这话落到武忘等人的耳中,只道莫名,但于史大彪而言,武神言语中的警告威胁之意,未免也来得太过强势了一些。

    当初在朱雀城内的盼墨别院外,他可是被灵宝“破天”轰得留下了阴影。

    史大彪沉思片刻,道:“武神兄弟,这试斧就算了,谁知道盈盈那丫头,有没有将开天斧相赠于你?大彪的斧,名为衍天斧,开天克制衍天,大彪实则已是输了!”

    听得史大彪这服软之言,众人先是一脸惊奇,继而又做莫名其妙。

    适才武忘本正在探询剑域之事,那曾想武神突然横插以言,竟要与史大彪切磋斧器。

    武忘哪里知道,武神正是见史大彪对他不理不顾,方才积怨开口。

    此时,听得史大彪的话语后,武神倏地皱了皱眉,史大彪之言看似服软,可何尝又不是在提点他呢?

    史大彪知道武神就是南宫盈盈,言语之中,自也含沙射影般地对武神予以了回击。

    想着想着,武神的神情愈发显得难看,他觑着眼,隐有动怒之意。

    史大彪见状,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他很清楚南宫小魔女的作风,若是真将其激怒,保不准灵宝“破天”会不顾时宜地显露出来。

    一念及此,史大彪连忙开口道:“武忘,你们不是想知道剑域之事吗?”

    闻言,众人的注意力顿做回转,纷纷眸定到史大彪身上。

    武神愣了愣,接着敛了一脸的阴沉,满意地笑了。

    武忘道:“大彪兄,你若知道,那便别再跟我们卖关子了!”

    史大彪轻声咳嗽了两声,期间还不时偷瞄了瞄武神。

    无忆与小笨见此一幕,无不苦笑摇头,在场之人,怕也只有他们知晓内情。

    史大彪道:“剑域,顾名思义,乃是以剑成域之地!剑成之时,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乃成剑域......”

    接下来,史大彪将所知的剑域信息详细地与众人言道了一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知晓这些,只若与生俱来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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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章:大彪成谜,兄弟红颜【合两更】

    史大彪的言论,自然逃不过闫帅与晓梦的耳听,两人闻言之后,纷纷回撤到大青的龙身之上。

    晓梦凝视着史大彪,道:“按你所说,剑域乃是铸剑后的遗迹?”

    史大彪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点头道:“没错,铸剑之时,千山焚赤,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遂衍成剑。”

    众人听得出神,满脸不可思议,依史大彪所说,剑域的形成乃是因为铸剑所致。

    晓梦本作霜眉冷面,事实上,她一直都这样,自从知晓冷轩化身成无字战碑的碑灵后,她的世界,尘土湮无,月色空燃。

    然而此时,晓梦却是笑了,笑得毫无感情,兼以漠言:“那我倒想问问大彪兄,那铸剑之人又是何人?”

    言出,众人皆愣,若剑域的形成是因为铸剑所致,那铸剑之人的实力,岂止通玄可论?

    史大彪一怔,竟被晓梦问得无言以对。

    那从记忆深处流辗而出的信息中,并无铸剑之人的清晰面貌,唯余一道若迷如幻的朦胧身影。

    见史大彪不开口,晓梦再道:“大彪兄,你能铸得出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子,何以记不清那铸剑之人?”

    晓梦这话似是别有意韵,直听得武忘等人眉宇凝沉,若有所思。

    闫帅心中不禁一动,暗惊道:“天罡地煞星子合计一百零八颗,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剑域有七十二郡,难道...”

    一念及此,闫帅的神色倏地大变,看向史大彪的眼神中,满含不可思议。

    史大彪自若如常,淡笑道:“终日昏昏醉梦间,哪得浮生半日闲?”

    见史大彪疯癫来复,众人苦涩以笑,但在晓梦眼里,史大彪这话何尝又不做欲盖弥彰呢?

    好在众人对此并未纠缠不放,史大彪既疯言癫语以塞,自是有其难言之处。

    此时,幻茵一脸愁态,搀扶着天翊的纤手纹丝不动,她微微抬眼,望及苍穹,黯黯生天际。

    这一路走来,她一语不发,心神全都遥寄在天翊安危上,哪有丝毫分心之空?

    武忘等人也于此时折返到天翊身旁,见幻茵愁眉苦脸之态,他们也作忧心如焚。

    无忆怔了怔,看向闫帅道:“前辈,老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闫帅一顿,他之前说过,天翊过些时日便会醒转,可观其迷沉之样,哪有丝毫觉醒之意?

    武忘道:“丑帅前辈,你是不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闫帅敛了神情中的异色,笑道:“放心吧,过些时候不忘就会醒来!”

    他这话说得随意至极,偏又给人以诚挚,众人取信了他,却也暗暗焦忧,闫帅口中的“过些时候”到底作何时候?

    这之后,众人在大青的携带下,从云东渡而去,一路上,可见:

    孤峰突兀,直插云天,壁立千仞,重岩叠嶂,隐天蔽日,整个剑域就好似笼罩在绝峰之中一般。

    一转眼,三日即过,时至下夜,月落星沉,星光黯淡。

    剑域的天,突飘起绵绵细雨,将擎手捧月的峻峰写意得迷蒙无比。

    史大彪撑开禁元伞,伫立一旁,他难得没有提悬着酒坛,反是持拿着衍天笔,状做沉思。

    武忘等人静守在天翊身边,他们在等,等天翊从昏沉中醒转,却不料率先等来了一场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晓梦静坐在侧,她微眼瞄了瞄史大彪,神情中有异色卷涌。

    正与此时,闫帅移步来到她的跟前,接着席坐而下,传音道:“晓梦,你在大彪兄身上是否发现了什么?”

    晓梦显得很淡漠,看也不看闫帅,暗中却是回应道:“你可知那天罡地煞星子作何品阶?”

    闫帅面色一沉,他若是没记错,晓梦似乎一直都对那天罡地煞星子紧揪不放。

    当初天翊将星辰盘转借于史大彪,后者归还时,多添了一副棋子,名作天罡地煞。

    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中,天翊将星辰盘、遗音琴交归给了晓梦,连带着天罡地煞星子也一并涵盖其中。

    从始至终,闫帅都没有触及过星辰盘,自也不知那天罡地煞星子到底有何奇异。

    见闫帅不作回应,晓梦传音道:“星辰盘的品阶想来不用我多说,而他所炼制的天罡地煞星子竟能与星辰盘匹对。”

    晓梦并未具体去点明什么,但这话落到闫帅耳中,言意却做清晰昭然。

    闫帅侧目看了看史大彪,神情饱含不敢置信,回以晓梦道:“难不成那天罡地煞星子都做仙灵之器不成?”

    闻言,晓梦鄙夷地瞪了闫帅一眼,传音道:“你当仙灵之器是什么?天罡地煞星子可有着百零八的数量!”

    闫帅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稍作思量,道:“既不是仙灵之器,又要匹对得上星辰盘,那至少也得是神器品阶才行!”

    一念及此,闫帅突地变貌失色,侧望于晓梦的眼神中满含不敢置信,道:“晓梦,你的意思是说,那一百零枚星子,全都是神器?”

    晓梦不可置否地看了看闫帅,神情虽无异色,但气息却有紊动,道:“没错!全都是神器!”

    闫帅愣住,心中骇然直若洪涛猛浪席卷而起,平复好半响后,他方才敛住心神的跌宕起伏,道:“如此说来,大彪兄不仅实力深不可测,且还是一神匠!”

    晓梦顿了顿,只惊疑地道了句:“只是神匠吗?”

    说着,她望眼到史大彪的背影上,此时后者一手持伞,一手执笔,他似是在闻风听雨。

    正与此时,史大彪提笔一挥,笔尖沾连绵细雨,随风圈点,且有叹声起:“终是红尘人,亦染红尘事。缘来则去,缘聚则散。”

    言罢,他转过身来,视线直朝着晓梦与闫帅凝定过来,他没有言道些什么,只微微笑了笑。

    见得史大彪这一笑,闫帅与晓梦突做惊诧,两人都在他的笑意中,体会到了堪破之意。

    史大彪收回目光,同时也将衍天笔收归起来,他随手一抛,禁元伞悬定当空,人却是朝着天翊走去。

    晓梦怔了怔,似想起什么,连传音闫帅道:“你探查过不忘的状况,想来也应该发现了他体内的异常。”

    闫帅迟疑片刻,道:“不忘的体内,有一灵体存在。”

    言至此处,他稍作一顿,再道:“不过那灵体对不忘并无歹念,它在帮助不忘恢复伤势!”

    晓梦一愣:“并无歹念?何以见得?”

    闫帅思量片顷,道:“直觉!”

    听得闫帅这般回复,晓梦微微一笑,这是她第二次发笑,依旧笑得那般冷透。

    此时,史大彪已来到天翊的身旁,自从天翊深陷迷沉后,他对天翊的安危不理不顾,也不知是毫不在意,还是丝毫不担心?

    武忘等人瞅了瞅史大彪,但见后者一脸悠然,正含笑地打量着天翊。

    史大彪没有开口言说什么,一对明眸牢牢加持在天翊身上,眼意中似含期切,又添深韵。

    如此炯炯以视了好半天后,史大彪突地收回目光,掩手一挥,一坛佳酿提悬在手,道:“世事无相,为何你又偏要执着呢?”

    说着,史大彪径直到一旁,他自顾畅饮,作个闲人,迎面所对,一幕天,一坛酒,一袭雨,一溪云。

    史大彪的唐突之举,徒惹众人莫名,就如他这个人一般莫名。

    他只笑望了天翊片刻,便退居到旁,说了句“疯癫”之言。

    无人知晓史大彪的用意,懂他的人,此刻正深陷昏沉。

    与此同时,天翊的识海之中,辰南子突地惊愕做声:“恩?这是?”

    言落,只见一股磅礴浩荡的诡异之力倏地落持到天翊的识海中,霎时间,惊风涌湍,波澜幻变,层彩叠出。

    骇然之余,辰南子突然发觉,天翊识海中的时空之力,竟流速快衍起来。

    见得这一幕,辰南子的惊愕只道无穷无尽。

    这之前,他正全身心地帮助天翊炼化东方布道图,这一炼化过程,绝非短时可期。

    但突如其来的时空衍变,却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辰南子虽无法感应具体,但隐隐有觉,他要助天翊炼化东方布道图,许不会耗费太长时间。

    ......

    这之后,武忘等人依旧东行而去,他们要前往湛卢峰,到了那里,他们便能知晓如何离开剑域。

    让众人颇为无奈的是,史大彪对剑域似是极为了解,但一些关键信息,他却是言道不明。

    一转眼,半月即逝,武忘等人仍穿梭在千山耸立中。

    让他们惊疑的是,这一路走下来,他们竟是一人未见,望眼之下,唯余茫茫无边的逶迤山峦。

    这一刻,众人想起了渡奴之言,后者曾说,剑域广袤无垠,他穷尽一生,却是连琅邪郡也未踏出。

    半月时间下来,大青不顾昼夜的从云奋飞,但给众人的感觉,他们似乎还未离开琅邪郡。

    许是觉得行程滞慢,晓梦与闫帅站出身来,有两人的把持以行,众人东行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时光如梭,眨眼又是半月流逝,映现众人眼幕的,依旧是千峰险峻,但却银装素裹,飞雪连天。

    此时正值落日西沉之际,众人停悬当空,举目而视,只见得:

    山外半规残日,云边一缕余霞,满峰飞雪若花,万顷银白如画。

    青霖眉头深锁,怔了怔道:“我们不会是才踏出琅邪郡的地域吧?”

    一言出,众人无不滞愣,稍一回想沿途山景,青霖的质疑却也坐实了几分。

    闫帅道:“剑域有七十二郡,每一郡都若这般大的话...”

    他没有将话说完,言意中的苦涩却道延绵无尽。

    这半月以来,有他与晓梦的把持,众人行径的速度方才加快了许多。

    但他与晓梦也不可能一直这样为继下去,毕竟带着这么多人速飞,他们元力的消耗也做极大,光是恢复,便要耗时不少。

    武忘道:“琅邪峰峰主只说让我们向东而去,却不言琅邪郡距离湛卢郡到底相隔几郡?”

    无忆道:“他只说了过百二山川,我们这一途下来,越过的山川何止百二之多?”

    正与众人愤慨之际,幻茵突然开口道:“闫帅前辈,不忘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她一眼忧愁,凄怜之态,惹人动容。

    武忘等人闻言,纷纷展目看向闫帅,后者说过,天翊过些时候便会醒来,但这一过便过了一个多月。

    闫帅尴尬笑了笑,他若没记错,这已是幻茵第九次问及天翊何时醒来。

    见闫帅默不作声,众人的脸色顿变得沉郁起来,起初时,闫帅说天翊并无大碍,只休息些时日便会醒转,只是这一时日却等得众人备受煎熬。

    这一刻,气氛略显得有些压抑,每每幻茵提及此问时,总归免不了一场抑郁。

    沉寂了好半响后,晓梦冷冷以言道:“他到了该醒来的时候,自会醒来,你们着急也没用!”

    说着,晓梦率先朝着下空飞去,只留给众人一道疏冷的倩影。

    闫帅顿了顿,道:“放心吧,不忘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寻一落脚之地,稍事休息后,再启程东去吧!”

    他对着众人示意一眼,继而连朝着晓梦追去。

    武忘等人滞愣片刻,满心无奈地跃空而下,史大彪则是在无忆的携带下,安稳降落在地。

    让无忆颇感惊愕的是,以史大彪的实力,何以会让他携领?

    不作多时,众人已停憩在一雪峰的山脚之下,入目之景,唯余:

    积玉堆琼,山巅横卧,似矫健玉飞龙,巍峨奇美,直入上苍穹。

    雪峰有云雾缭绕,有飞雪融成溪水,清澈淙淙。

    峭峻陡崖有冰瀑悬落,起止千丈,奔涌汹汹,稍凝遐想,迷蒙沉醉,似百态嫣红。

    闫帅与晓梦刚一落地,便纷纷闭目养元,开始恢复己身所消耗的元力,武忘等人也不做闲,连连进入修炼之态。

    一行人中,倒是有两人显得闲悠。

    史大彪坐卧雪中,酣酒成乐,他的闲悠,来得如常,因为他一直都这样。

    千钰静默伫立,遥望漫天风雪,不由心醉神迷,她很喜欢雪,从小便是这样。

    此时,众人都已入定,只有这两人各有心闲。

    史大彪瞄了瞄千钰,道:“摘下浮云作薄纱,撷来银月试菱花。萧风劲舞玲珑处,笑访冰魂雪域家。”

    千钰怔了怔,呢喃自语道:“家?我还有家吗?”

    幻茵不闲悠,反是满脸愁苦凝绕,她心不定,神以恍,何得自若?

    天翊迟迟不醒,她的世界便跌宕不止。

    稍顿片刻,幻茵侧眼看了看千钰,众人都知千钰与天翊关系不浅,她又岂会不知?

    只是让幻茵想不通的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千钰对天翊是否太过淡冷了一些?

    许是感知到了幻茵的凝视,千钰从出神中回转,她对着幻茵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柔,偏又给人以意味深长。

    两女彼此以望,也不知她们的眼意,是否无关风月?

    好半响后,千钰方才收回目光,她只晃眼看了看千钰怀中的天翊,脸上的笑容依旧,接着径直到千叶的身边坐下,缓缓闭上双目。

    幻茵愣了愣,她隐隐可以感觉到,千钰对天翊并非冷淡,因为有一种关心,叫淡漠。

    她没做多想,低眼看了看天翊,眼中柔波翻涌,于她而言,既是爱,那便要轰轰烈烈,尽管她以前不做这样。

    就在众人沉定之际,无相神衣中,辰南子苦涩笑了笑,传音道:“小子,你若再不抓紧时间,只怕会红颜落泪、兄弟流血啊!”

    闻言,天翊应道:“辰老,你不是说要让我安心炼化东方布道图吗?怎么反倒是你最先扰乱我心?”

    辰南子笑了笑,道:“如此说来,你倒也不是个冷血动物。为了兄弟,为了红颜,心乱又何惧?”

    天翊无言以对,早在数日之前,他便醒转了过来,只是辰南子的一番言语,让他无法分心他顾。

    辰南子所说,无外乎东方布道图的炼化不能终止,若半途而废,只怕后果难测。

    天翊别无他法,只得专心于东方布道图的炼化,让天翊颇敢惊讶的是,他的身体中好似曾在着另一方时空,这一方时空之中的时间流速,远远要快于外界。

    虽有惊疑,天翊也未多作询问,因为按照辰南子所说,眼下他正处于炼化东方布道图的关键时刻。

    只是让天翊无奈的是,辰南子适才的一袭问言,却是有些动摇他心。

    见天翊不做回应,辰南子又道:“小子,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天翊一愣:“辰老,你还让不让我专心炼化东方布道图了?一个问题不够,你还要问几个问题。”

    辰南子也不理会天翊的埋怨,开口问道:“若有一天,你需要在兄弟与红颜之间做选择,你是选兄弟,还是选红颜?”

    天翊怔住,迟迟不见回声。

    辰南子又道:“若是让你在千钰与幻茵之间择一伴侣,你又作何选择?”

    天翊依旧不言,被辰南子如此以问,他的心神都若恍惚起来。

    沉寂了好半响后,天翊终是开口,道:“辰老,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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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章:五元出窍,雪虹湛卢【合两更】

    辰南子没再多问,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与天翊对言,乃是因为后者对东方布道图的炼化已然接近尾声。

    若不然,他又岂会不明事理地去搅扰天翊?

    天翊也没再作应,辰南子的一袭择语,对他触动不小。

    他没有告诉辰南子的是,生命,不一定要濒临死亡才显深刻,用心去做,用心去选择,也能谱写出一曲真挚的生命之歌。

    只是天翊尚不能明,自己的心,又归何处?

    稍有些怅然后,天翊定安了下来,接着继续炼化东方布道图。

    对于己身五元之种移置到五脏之事,天翊并未诧异讶然,他与史大彪一样,对五行与五脏之间的关系也做了然。

    心,在五行属火,为阳中之阳脏。

    主血脉,藏神志,为五脏六腑之大主、生命之主宰。

    肝,在五行属木,为阴中之阳脏。

    主疏泄、藏喜条达而恶抑郁,体阴用阳。

    脾,在五行属土,为阴中之至阴。

    主运化、统血,输布水谷精微,为气血生化之源,脏腑百骸皆赖濡养,后天之本。

    肺,在五行属金,为阳中之阴脏。

    主气司呼吸,助心行血,通调水道。在五脏六腑中,位居最高,为五脏之长。

    肾,在五行属水,为阴中之阴脏。

    主藏精,主水液,主纳气,为人体脏腑阴阳之本,生命之源,先天之本。

    此刻,天翊的肝脏之内,有青气缭绕,其性温和,蕴育万物,待机而出。

    伴随着天翊心神归位,竭力为炼,那缭绕在其肝脏中的木元之力突地漫化开来,只做片息,其脏腑百骸尽被木元笼罩。

    五脏心内,火元撩腾,凝而成婴,婴化为窍,磅礴浩荡的火力,宛有焚天炼地之势。

    非但如此,其余脏腑中的元种此刻也做凝华,连从灵基之态火速攀升,天翊的实力随之以变——聚气、化灵、凝丹、婴成、出窍。

    不消多时,天翊发觉己身的五脏之中,好似蕴藏着澎湃无边的力量。

    晃一看,五脏形体竟好似笼罩在一虚幻的出窍灵体之内,而这出窍灵体的模样,赫然正是天翊幼时之貌。

    感知这一幕后,天翊兴奋异常,这般多年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现如今,他终于达到——五元出窍!

    察觉到天翊的激奋后,辰南子连忙传音道:“小子,别光顾着高兴而忘记了稳固境界!你五行兼修,彼此元力若不疏通,很容易出大问题的!”

    天翊敛了兴奋,五行相生相克,若不把捏好彼此间的度量,很容易产生冲突,天翊深谙其理,自不会蹈此败辙。

    与此同时,雪峰之下,武忘等人正入定静憩着。

    幻茵搀抱着天翊,望漫天银白,雪舞茫茫,惊鸿照影,只道,重山阙远,归人何醒?

    她免不了地忧愁起来,低了低眼,垂了垂眉,但见,幽寒不歇,山缈人沉。

    看着看着,幻茵的眸里有晶莹泛烁,不尽情意,堪比那漫天飞雪,来得的绵绵不休,锦绣有愁。

    正与此时,天翊的体表,突起一阵幻彩。

    一点赤红,疏映雪野,熊熊火元,炽热灼烈。

    见状,幻茵倏地大惊,连喝道:“不忘!”

    一语出,武忘等人纷纷惊醒过来,顺目而视,见得天翊那绚烂之身后,众人无不惊愕失措。

    此时,天翊的体表,瑰丽多姿,浓艳夺目,斜阳外,飞雪下,五彩辗转。

    磅礴浩荡的生机,郁郁苍苍,轮动在红绿清澄里。

    史大彪悠然地瞄了瞄天翊,感叹道:“勃勃阴阳,惟德是行,养老化育,万物蕃昌。”

    值此之际,武忘等人已纷纷围将到天翊身旁,连带着闫帅与晓梦也探身过来。

    当见得天翊的体内有勃勃生气散溢而出,众人无不欣喜若狂。

    武忘道:“丑帅前辈,老大这是要醒来了吗?”

    无忆道:“我怎么觉得老大好似经历了一场华丽的蜕变?”

    闫帅笑了笑,道:“我说过,不忘不会有事的,现在你们放心了吧?”

    幻茵愣了愣,道:“前辈,不忘体内元力杂乱,有多达五种的元力交相涌动,怎么会这样?”

    言落,众人的神色顿显抑郁,稍一回想,他们眉做沉疑,因为这一路走来,他们竟是连天翊到底修炼何种元力都作不明。

    闫帅顿了顿,道:“你们莫不是忘了,不忘身怀五行封天印,正是因为有此印器,其体内方才会有多种元力存在。放心吧,想必再过三两时日,他便会醒来!”

    说着,他对着众人示以慰色,实则心底深处,也道惊愕连连,他知道天翊五元同修之事,只是没与众人道破而已。

    听得闫帅这般释言,武忘的等人的惊忧方才敛复了许多。

    对于五行封天印,众人也不陌生,这一路走来,九幽教与玄冥谷截杀不断,为的便是追讨此印器。

    晓梦瞅了瞅天翊,也不言语什么,沉定片刻,转身回坐下来,开始继续恢复元力。

    有闫帅的告知,天翊身怀的诸多隐秘,晓梦都做了悟,让她想不通的是,到底身负何等气运,方才能被那诸般诡奇落持于身?

    ......

    一日后,众人起身东去,天翊虽未醒转,但气色骏异,神清矍铄,想来距离觉醒之期已不远矣。

    小半天行程下来,众人停悬当空,展目以望,但见一雪峰直上琼霄,峰有银黛,参天二千尺。

    这一刻,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

    闫帅抬眼看了看雪峰,道:“走吧!想来亭中之人,已等候我们多时。”

    言罢,闫帅与晓梦率先腾空而去,武忘等人滞愣稍许,继而在大青的携带下紧随而上。

    这一雪峰很高,高到众人飞抵而落之时,天幕都已挂上了星月。

    众人落身之地,有风雪轮转,谁曾料想到,在这风敛清寒的高峰之上,竟落有闲潭悠亭?

    潭不大,也不深,漫雪点点,依依飘落。

    亭轩旧,小巧玲珑,这小,是别致的,是妙处横生的静,层现迭出的模样,没有雍容的华丽,只有深切的白。

    此刻,古旧的亭榭中,有一白衣倩影双手垂坐,她背对着闫帅等人,面向着一潭清幽,闻风听雪。

    闫帅顿了顿,开口道:“值此风花雪夜,我等冒昧上峰,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女子也未转身,清音成呓:“你怎么知道我已在此等候你们多时?”

    闫帅笑了笑,道:“从我们踏足雪峰之地的那一刻,姑娘便已察觉到我等行迹。”

    女子道:“你说的没错,但你何以那般笃定我就是在等你们?”

    说着,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绝代佳色跃然眼底。

    她有着沉鱼落雁之容,有着闭月羞花之貌,俊眉修眼,绰约逸态,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见得女子容貌,众人无不痴愣,一时竟神醉忘返。

    闫帅呆愣着,迟迟不作应语,也不知是被女子反问得无语,又或是也迷恋女子那出尘的绝色?

    晓梦冷面霜眉,略显鄙夷地瞪了在场男性一眼,而后看向女子道:“此郡作何郡?此峰为何峰?你又作何人?”

    女子淡然笑了笑,道:“此郡名雪虹郡,此峰名雪虹峰,至于我...”说到这里,女子稍稍顿了顿,道:“三千墨丝任我欲,白衣素颜随我心,踏遍阡陌谓心寒,山居隐世一闲人。”

    晓梦正欲开口再问,一旁却有惊诧之声缭转而出。

    千叶诧道:“雪虹?”

    说着,千叶转目朝着身旁的千钰看去,她之所以这般讶然,皆缘于“雪虹”两字,因为千钰的随身佩剑,也道“雪虹”。

    千钰眉头微蹙,欲言又止,许是觉得此时开口有些不合时宜。

    女子见状,笑了笑道:“没错,这里是雪虹郡,也是雪虹峰,而我也叫雪虹,我有一剑,还是叫雪虹!”

    言落,千钰再难自定,掩手一挥,一柄清寒剑锋映现在手,正是雪虹长剑。

    见得千钰手中长剑,女子的脸色倏地大变,不敢置信道:“你这剑,得自何处?”

    千钰顿了顿,应道:“机缘巧合所得于一雪峰中。”

    女子平复半响,点了点头,却不再多问,反是看向闫帅道:“你们上我雪虹峰,想来是为了我这雪虹峰主而来吧?剑域七十二峰,我雪虹峰不过末尾之数,诸位也敢兴趣?”

    听女子这般一言,闫帅等人也道纳疑,他们若是没记错,之前上得琅邪峰巅,琅邪峰主也曾如此揣测他们的来意。

    闫帅道:“雪虹峰主,我们到此,并无半点觊觎峰主之位的意思。”

    女子一愣:“哦?既是如此,那你们又作何来意?”

    闫帅道:“我们只想知道,雪虹郡距离湛卢郡还有多远距离?”

    女子顿住,状作沉思,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你们难道不是我剑域之人?”

    闫帅点了点头,道:“雪虹峰主是如何看出我们不是剑域之人的?”

    女子凝沉着眉,眼有寒芒凛冽,冷言道:“你们不是夺峰而来,反是上峰问路,剑域之人,又岂会不知湛卢峰所在?”

    闫帅道:“峰主慧眼,不知现在是否可以告知我们,湛卢郡距此相隔几远?”

    女子想了想,眸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瞟了眼千钰,确切得说,是瞟了眼千钰手中的“雪虹”长剑。

    下一刻,女子开口道:“自此地向东而去,出了雪虹郡地域后,便是湛卢郡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喜,没想到雪虹郡竟毗邻湛卢郡,如此说来,倒也不做路远途遥。

    见得众人欣然之态,女子道:“你们去湛卢峰,想来是为了离开剑域吧?”

    闫帅颔首,道:“我们自域外而来,自然要回域外而去。”

    女子清冷一笑,道:“湛卢峰好上,但要离开剑域,却道艰难无比。”

    闫帅愣了愣,道:“雪虹峰主,此话怎讲?”

    女子瞄了瞄闫帅,却无应言之意,只嘴角的那一抹浅笑,缱绻着意味深长。

    见女子不作应,闫帅也没再追问,对着女子示以感激眼神,道:“雪虹峰主,路也问了,我们便不在此多做逗留了!”

    说着,他与众人示意一眼,接着起身而去。

    晓梦稍顿片刻,身不作停,连连朝着闫帅追去,武忘等人也于此时纷纷腾跃到大青的龙背之上。

    眼看着大青便要从云以渡,千钰突地对着虚空一抛,本被其持拿在手的雪虹长剑,顿做一抹流光飞向女子。

    女子承剑后,满脸不可思议,之前她对千钰手里的雪虹长剑,确有过觊觎心思,但转念便是消逝。

    她本想着以答疑解惑为条件,借以换取千钰的雪虹长剑,好在正念战胜了欲念。

    何曾料想,千钰聪灵慧智,只女子之前那惊鸿一瞥,其心意便被千钰尽数洞悉。

    千钰不知女子为何对“雪虹”长剑那般在意,但想来其中应有一番波折离奇才是。

    于她而言,雪虹只做一防身之物,既有缘,赠剑也道自然。

    见得千钰将己身之剑抛于女子,众人无不惊愕失措。

    千叶道:“钰儿妹妹,你为何将雪虹给她?那可是你的贴身佩剑!”

    千钰笑了笑,道:“我想她应该比我更需要雪虹!”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只道史大彪喜欢云游世外,却不晓今日的千钰,竟也落得如此深不可测。

    听得千钰之言,史大彪淡然一笑,侧目看了看亭榭中已起身而立的倩影,叹道:“白绸青丝珠泪,冷月寒霜星坠,古榭孤亭独影。”

    众人一脸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在大青的携带下,速远而去。

    这一刻,古榭孤亭中,女子静默而立,她之一手牢牢攥着雪虹长剑,剑身微凉,寒意丝丝。

    星辉下,飞雪中,千钰等人的身影已逝远不见。

    女子低眼看了看手中长剑,道:“我本不是在此等候他们,谁知那所谓的不是,到了最后,竟演做了是!”

    言落,一袭风雪席卷到了亭榭中。

    风过,雪散,女子的身影也消失不存。

    ......

    三日后,众人出了雪虹郡,展现在众人眼幕中的,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见此一幕,众人惊疑不已,这一时没有看见那逶迤连绵的耸立千山,他们也道莫名。

    史大彪道:“不是所有的山,都高耸入云,低矮在地底深处的山,难道就不是山了吗?”

    说着,他也不顾众人的满目惊诧,一个人提悬着一坛酒,径直朝着平原深处走去。

    晓梦顿了顿,看向闫帅道:“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闫帅苦涩地摇了摇头,道:“大彪兄的话语,弦外颇多,我体会不及!”

    晓梦道:“既是如此,那他说那么多的弦外之音,又于谁人听呢?”

    闫帅笑了笑,转而朝着天翊凝视了去,史大彪的言辞曲高和寡,而能与之相和的人,天翊是其一。

    此刻,幻茵搀扶着天翊,感知到闫帅投递而来的眼神后,她愣了愣,接着也朝着天翊看去。

    这一看,只见天翊的眉头微微颤动了两下,额下的睫毛,也不知是因风的关系,还是其他,竟缈缈飘展。

    幻茵惊讶,满眼喜色,内心尽被激奋占据。

    下一刻,天翊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那一对深邃的眸子,清澈动人地映落在幻茵的视线中。

    还不待天翊开口言说什么,幻茵已抽噎出声:“不忘!”

    紧随着,一道倩影随风入怀,直直将天翊扑到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自然逃不过武忘等人的耳目,早在幻茵激奋以言出“不忘”两字后,他们的注意力便已尽数调转过来。

    然而让众人惊愕的是,他们侧目的一刹,只见到幻茵将天翊扑倒在地,至于其他却做一无所获。

    就在众人愕然之际,那被幻茵压身在地的天翊,突地咳言以声:“咳咳!茵儿,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听得这一落语之声,武忘等人的面色倏地大变,他们惊喜交加,连连飞奔到天翊身旁。

    幻茵也于此时抽身开来,她羞红着一张脸,不仅因天翊的那一声“茵儿”,也因后者的“喘不过气”。

    天翊刚站起身来,正欲开口言说什么,迎面而来的武忘突地就是一个大大的熊抱。

    无忆紧随武忘之后,也连连将天翊抱住。

    三兄弟中,武忘的身材最魁实,无忆次之,倒是天翊相较要“弱不禁风”一些。

    武忘道:“老大,你总算是醒了!这段时间,可担心死我了!”

    他这话说的酸楚至极,言语之间,甚至还夹杂一丝哽咽。

    见状,无忆连道:“死胖子,难道就你担心老大不成?”

    武忘“嘿嘿”一笑,难得没有同无忆争辩。

    天翊笑了笑,有意想说些什么,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相拥稍许后,武忘与无忆松开手来,天翊转而看向千钰等人。

    千钰等人满面欣喜,激涌心间的万千言语,尽落于出口的“不忘”两字中。

    闫帅与晓梦显得很淡然,对于天翊的醒转,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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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章:低矮高峻,大湖如眼【合两更】

    伴随着天翊的醒转,众人的担忧烟消云散,缭畔而来的熏风也作清畅娱耳。

    这之后,众人过郊野东去,前行不久,见一身影静默而立在原野上,正是史大彪。

    此刻的史大彪,背对着众人,一手提悬着酒坛,一手执拿着衍天笔,迎面的天幕,有一轮孤日,吟动天涯。

    他似是专程在此等待,连带着手中的酒与笔,都已定格在风中。

    天翊一行人栖身以近后,得见史大彪这一姿态,心下不由有无奈苦涩翻卷。

    史大彪并未转身,只言道:“不忘,你说这天,何以长存?你说这地,又何以久恒?”

    天翊笑了笑,应道:“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

    史大彪轻声一叹,道:“你又何以得知,它们不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的运行着呢?”

    天翊道:“淋离身上衣,颠倒UU小说字。大彪兄手中执笔,既名衍天,倒收笔锋之下,勾勒的何尝不作乾坤?”

    史大彪顿了顿,转身道:“笔生风雷,云霓晻翳,参长星宿,夜分易位,颠倒迷路。”

    说着,他提坛狂饮,入腹清酌,此刻竟生得火辣无比。

    天翊道:“既是如此,大彪兄何不身将客星隐,心与浮云闲?”

    史大彪一愣,看向天翊的眼神中精芒横掠。

    武忘等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晦涩难懂,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大彪兄,似被苦郁缠绕。

    千叶稍作思量,开口道:“大彪兄,你难道忘了你的座右铭了?”

    言落,千叶连同千钰、幻茵两女示意了一眼。

    许是因为天翊的醒来,三女笑靥如花,异口同声道:“我自问酒不问仙,半世逍遥半世癫!”

    话语方歇,三女已交拥在一起,活泼灵动,惹人动怜。

    史大彪呆愣了好半响,神中抑郁顿敛一空,看向天翊道:“不忘,在你眼里,大彪还是以前的大彪吗?”

    天翊淡然一笑,点了点头道:“大彪兄还是以前的大彪兄,俊伟不羁、无日不饮的大彪兄!”

    闻言,史大彪突地大笑出声:“哈哈!好一个俊伟不羁!好一个无日不饮!”

    说话之际,史大彪提悬在手的酒坛,已扶摇而上,入腹之酒,如风露清冽,醉心怡神。

    闫帅与晓梦静默在一旁,在他们看来,史大彪似乎只有在面对天翊时,才是真正的史大彪。

    这之后,众人继续东行而去,谁也未曾发觉,天翊临行之际,眼幕深处的那一丝哀伤与忧愁。

    他的哀伤与忧愁中,映落着深切的白,而那白,来自于他怀中的小貂。

    许是因为天翊醒转的喜庆所致,众人对小貂倒是有些忽略了。

    众人忽略,不代表天翊也忽略,别忘了,天翊也是不忘,不会遗忘的不忘。

    虽是如此,天翊却也有些记忆不清,小貂对自己的冷落,到底过足了几个春秋?

    一念及此,天翊的脑海中便有清音缭荡,低回吟唱:“幻烟城东,一人一貂,不忘小哥,虚无缥缈。”

    天翊不知道,那常有奇异烟霞出没的幻烟城,而今的天幕是否还做轻盈,帷幕中又是否还有幻烟盘绕?

    想着想着,天翊的心底竟有些酸楚起来,他是醒来了,可小貂却依旧昏沉。

    天翊不知道小貂何以陷入酣沉,当日与催命一战后,他率先沉睡了过去。

    众人离去了些时候后,千叶方才察觉小貂失了踪迹,等寻得小貂,后者已然昏迷不醒。

    许是感应到天翊的担忧,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既是担心你那小貂儿,那便为它寻些高阶的草木之灵吧!”

    经辰南子如此一提醒,天翊恍然明悟,他若没记错,小貂喜服食一些丹药以及草木之灵,除此之外,他从未见过小貂食用他物。

    天翊暗下决心,此去西门之地的路途中,定要为小貂寻得些天材地宝。

    就这般,天翊一行人漫步在平野长途之上,这期间,武忘等人也将近来之事悉数告知。

    天翊在得知眼下他们正处于剑域这一缥缈之地后,稍稍有些诧异,而最为让他挂心的是,众人中竟无人知晓小貂是何以陷入沉睡的。

    走着走着,日渐西沉,延绵的平原终是有了起伏,只见得:

    浅溪受日,天光炯碎,野林参天,阴翳悠长。

    波弄斜辉,光翻锦彩,林含烟景,直浮空穹。

    闫帅道:“按照雪虹峰主所言,此地应该便是湛卢郡了!湛卢郡内有湛卢峰,可峰在何处?”

    虽然此刻众人眼幕中的景象已有了起伏波动,但参耸的峻峰,却做无影无踪,也难道闫帅会如此发问。

    无忆顿了顿,转而看向史大彪,道:“大彪兄,你之前说过,不是所有的山都高耸入云,低矮在地底深处的山,也是山!”

    史大彪笑了笑,道:“你是想问我,那低矮在地底的山在何处吗?”

    无忆不置可否地回之一笑。

    史大彪看向天翊,道:“不忘,依你所见,那低矮的山在何处?”

    天翊稍作回想,简略地整理了一番从武忘等人口中得知而来的讯息,说道:“大彪兄说的低矮的山,应该指的便是湛卢峰吧?”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你可能告诉大彪,湛卢峰低矮吗?”

    天翊道:“若我所料无差,剑域内七十二峰之中,最为高险雄峻的应该便数湛卢峰了!”

    听得天翊这般回应,武忘等人的神色顿显迷蒙,明明在说湛卢峰“低矮”,可到了天翊的口中,怎么又变成“高险雄俊”了?

    倒是史大彪一脸赞叹地望着天翊,他之言意,在场之人,怕也唯有天翊能堪破。

    史大彪顿了顿,神衍昂然,势以挺胸,道:“不忘,你说的确不假,可是否有些答未所尽?”

    适才他一共问了天翊两个问题,低矮的山在何处?湛卢峰可堪低矮?

    天翊神色如常,放眼以望,但见浅溪蜿蜒,过野林参天,继而凝汇于一片大湖之中。

    见天翊不作回应,武忘等人一脸莫名,同时也愤慨于史大彪的刁钻以问,他们从未踏足剑域,又岂会悉知湛卢峰在何处?

    史大彪只微微笑着,视线却随着天翊的目光流辗而动。

    天翊虽还未开口以言,但史大彪却已了然,因为天翊那落定的目光,已对低矮之山在何处做了最好的回答。

    沉寂片刻后,天翊淡淡道:“大彪兄,你还需要我回答吗?”

    史大彪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不忘,你的眼眸,不仅澄清明亮,也做瞳仁纯黑。”

    天翊笑了笑,道:“澄清明亮,为湛。瞳仁纯黑,为卢。”

    言罢,天翊身影一展,须臾之间,人已做一抹流光掩向前方的浅溪野林之中。

    武忘等人痴愣愣地看着天翊远去的身影,他们神色茫然,不知所措。

    武忘挠了挠头,盯着无忆道:“小白脸,你听得懂老大与大彪兄所言吗?”

    无忆怔了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一知半解算不得懂!”

    武忘一愣:“一知半解?”

    无忆轻悠地点了点头,若论悟性,他确实胜过武忘一筹。

    武忘尴尬笑了笑,无忆还能听得出“一知半解”,可他脑海中却做混沌一片,那迷蒙,来得狂猛而又浓烈。

    千钰等人也道莫名,只凝视着史大彪,静默不言。

    这一路走来,他们对这样的一幕也该司空见惯了才是,可真当历史重演之时,他们却不可避免地陷入重重迷雾中。

    闫帅思量半响,盯着史大彪道:“大彪兄,难道湛卢峰在那大湖之中不成?”

    史大彪侧目瞅了闫帅一眼,虽未开口,却意味深长地回之一笑。

    见此一幕,晓梦冷地瞥了瞥闫帅,倩影腾空而起,人已直追天翊而去。

    紧随着,武忘等人也纷纷动身,史大彪则是在小笨的携带下得以飞远。

    不消多时,众人飞过了水网纵横,来到了那一处大湖边。

    湖畔,林草密布,湖中,水天一色。

    这一刻,清风徐来,碧波粼粼,天翊负手而立,小貂已被其摄入无相神衣中。

    闫帅等人分列在天翊左右,除开史大彪外,其余人皆作探头顾视模样,他们在找,找湛卢峰到底在何处。

    好半天后,众人方才收回目光,神色中的茫然却做玄定,依旧绵绵的不休。

    他们的视线,牵连着疑惑,游离在天翊与史大彪之间,大湖他们看见了,可湛卢峰的踪影却道半分未见。

    没人开口,耳畔唯余轻悠的风,徐徐拂过,摇曳出无边静谧。

    此时,天翊与史大彪皆不动如山,两人的视线,牢牢注视着眼前的这一片大湖。

    大湖很蓝,蓝的纯净,蓝得深湛,也蓝得温柔恬雅。

    那蓝锦缎似的湖面上,起伏着一层微微的涟漪,就如一蓝晶晶的眸子。

    沉默了好半响后,史大彪开口道:“不忘,你觉得这一片大湖像什么?”

    天翊道:“不是像什么,它本就是一只眼睛。”

    史大彪一顿,继而大笑道:“哈哈!没错,它就是一只眼睛,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

    兴奋之余,史大彪连问:“不忘,你可知这一只眼,注视着什么?”

    天翊道:“君道,王道!”

    闻言,史大彪脸上的赞赏之意更盛一分,只低声细语地道了句:“知我者,莫若不忘!”

    天翊转身,笑望着史大彪,后者也于此时回以一笑,两人就这般浅笑对视着。

    这一刻,没有晦涩难懂的言辞,没有颇多的弦外之音,似乎只彼此相惜的这一笑,便道足矣。

    天翊与史大彪笑着,闫帅等人的脸色却被阴郁覆盖,他们体会不到两人的言意,更加难测两人的笑意。

    晓梦的颊面,已有霜寒攒动,她冷觑着天翊与史大彪,道:“你们若是惺惺相惜够了,可以告诉我们湛卢峰在何处了吧?”

    天翊与史大彪顿了顿,互视一眼后,两人竟同时一展身姿,继而一头扎入身前的大湖之中。

    只听得“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两人的身影却在缱绻的水花中消隐不存。

    见状之下,武忘等人尽皆骇愣,打从天翊与史大彪开始对话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陷入迷蒙,眼下更有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感觉。

    闫帅滞愣片刻,身子突地腾跃而起,须臾之间,其人在翻腾的水花下不见了踪影。

    晓梦冷面霜眉,心中虽有千百不愿,却也将一道倩影落映在斜晖下的大湖中。

    武忘等人一脸莫名地彼此相视着,他们摸不清状况,但碍于天翊等人都已入水,他们也别无选择。

    下一刻,只听得一连串的流水声空彻而起——“噗通!噗通!噗通...”

    一入大湖之中,预料中的湍流并未如期而至,连带着清冽的湖水也道难觅。

    众人之觉一阵恍惚,这恍惚,来得宛如一场幻梦,给人似真似假。

    展目以望,只见一座高耸无边的山峰雄奇险峻,就好像一柄参天剑锋,直插霄汉。

    此时,落日尚存,熏风依旧,缱绻的悠悠白云,缭绕在山峰半腰,缥缈而又空灵。

    见得这一奇异之景,闫帅等人无不瞠目结舌,谁曾料想,在那大湖之中,竟真的内有乾坤。

    武忘一脸不敢置信,痴痴以言道:“这难道就是湛卢峰?”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没错!此峰可低矮?此峰可又高险雄峻?”

    闫帅道:“湖以低洼而成,此峰幻存湖内,道以低矮确不为过!观其峰势,凌傲九天,锐利横生,谓以高险雄峻,也道实至名归!”

    晓梦怔了怔,望向天翊道:“不忘,你是如何知晓湛卢峰就在这大湖之内的?”

    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定到天翊身上,后者从未踏足过剑域,又是如何知晓湛卢峰所在的?

    史大彪苦涩一叹,正欲开口替天翊解释,却不料一旁的无忆率先夺声:“老大,难道你只是从‘湛卢’两字之中,便推演出了湛卢峰在这湖中?”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无忆所言虽不做全,却也差之无几。

    经由无忆这一说,众人方才回想起来,之前在湖畔时,天翊便说过:“澄清明亮,为湛。瞳仁纯黑,为卢。”

    之后天翊与史大彪又将大湖喻作一只眼睛,言外之意,只稍一思量,便道了然。

    晓梦面色一沉,她聪慧一世,却不料被天翊与史大彪这一搅扰,人都浑噩了起来。

    千钰等人明悟地点了点头,看待天翊与史大彪的眼神中,涵盖着浓浓地钦佩。

    他们已然记忆不清,这一路走来,天翊与史大彪曾有过几多对言,其中深谙之理,他们已错失,且回转无力。

    那些长远消逝的深言,已不可追,但适才天翊与史大彪的言对,于众人而言,却道记忆犹新。

    这一刻,众人想了起来,两人言道过这大湖如一只眼睛,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

    闫帅道:“不忘,你与大彪兄说这大湖如眼,想来并非指的就是这大湖吧?”

    晓梦道:“你们说那一只眼所注视的,是君道,是王道,也应不是这大湖!”

    闻言,天翊与史大彪皆一脸笑意,两人都未作应,但神色却已言明了一切。

    无忆思量片刻,眸色中突有精芒迸射,道:“那一只眼的注视,更像是监察,而能监察君道、王道的,是剑!”

    武忘一愣:“剑?”

    无忆点了点头,道:“琅邪峰有琅邪剑,雪虹峰有雪虹剑,这湛卢峰自然也有一剑!”

    武神惊道:“湛卢剑?”

    无忆笑了笑,目转天翊,似是想要得到后者的确证一般。

    天翊自若如常,只言道:“天色已然不早,沉着落日尚未彻底西沉,我们赶紧上峰吧!”

    语落,天翊率先动身,展空之下,一抹流光直冲天霄而去。

    闫帅等人滞愣稍许,纷纷紧随,他们已顺利抵达湛卢峰,眼下唯差上峰见一见那湛卢峰主了。

    湛卢峰虽做高险雄峻,但山体之上,却不乏清幽树茂,灵泉清冽,整个山峰都被裹在灵韵之中,生气勃勃。

    天翊等人扶摇而上,行至半山腰后,有流云齐寄身下,灿漫斜晖穿云而过,映照出一片闲悠。

    此时,一行人停落在峰间小道上,任谁都察觉到,这小道的尽头,正有一人在等候他们。

    不消多时,众人已行径到了径道的末途,放眼以望,但见:

    孤峰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数座老屋匿坳中,依山傍水秀群峰。高墙楼角说久远,飞檐翘脊伴归鸿。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莫不惊愕失措,倒是天翊与史大彪,驾轻就熟地朝着那数间老舍走去。

    时不作多,众人已来到那数间老旧的屋舍外,他们静伫以望。

    只见一颗枯木下,有一枯瘦嶙峋的老者盘膝而坐,老者双眼紧闭,淡淡道:“今日有归鸿飞来,老朽便知有客临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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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章:剑庐剑匠,松下童子【合两更】

    老者瘦骨嶙峋,白发下垂,额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此刻,他微眯着双眼,一脸悠闲地打量着天翊等人,懒散谁比数,形骸堕醉梦。

    天翊示以老者一笑,道:“前辈,空山归人少,青峰背日寒,可曾惶惶?”

    老者悠然若初,道:“湛卢峰山高岭峻,本是蔚兮朝云,沛然时雨,四季雾凝,但随着你们的到来,太清都变得无云了!”

    随着老者这话出口,缭绕山腰的白云顿时悠散而去,唯余太清明朗,斜晖曙天。

    数间老旧的屋舍,连带着那一颗枯木,在天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敞亮,却又给人以迷蒙。

    闫帅与晓梦紧沉眉头,自老者的身上,他们察觉不出丝毫元力的气息,但心底深处偏又被忐忑交织。

    武忘等人在听得天翊与老者的一番对话后,无不一脸茫然,他们的闲云之语,只道飘飘渺渺。

    史大彪顿了顿,笑望着老者道:“清明风日好,湛卢半山望。极远何萧条?枯树坐惆怅。”

    闻言,老者眸转以微,早在天翊等人踏足这一方平原之地的那一刻,他便对众人的行迹了然在心。

    天翊与史大彪对大湖以眼作喻之言,更是让老者惊愕无比。

    此时天翊与史大彪先后开口,言辞之意,看似山高风远,但老者却能听到那弦外之音。

    老者顿了顿,盯着史大彪道:“阁下既不是剑域之人,何以对剑域如此了解?”

    说着他又看向天翊,再道:“你很不错,小老儿许是老眼浑浊,竟看你不透!”

    天翊笑了笑,并未回应什么,老者与史大彪之语是问言,但与他所道却做陈述。

    史大彪愣了愣,老者的这一问言对他触动颇大。

    于他而言,偌大剑域,处处都透着熟悉的气息,但他却回想不起,那熟悉源于何处。

    见史大彪久不回应,老者只手一挥,一柄湛黑剑锋倏然映现在手。

    灿漫的天辉下,长剑烨烁,有精光贯天,若日月争耀,直让星斗避彩,鬼神悲号。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好似被包裹在凌锐的剑气之下,仅从剑身中散发而出的气势,便让人不寒而栗。

    见状之下,闫帅与晓梦第一时间横身上前,狂风长枪,金锐横列,遗音锦瑟,清音凄寥。

    武忘等人一脸骇然,他们心有不屈斗志,奈何身加重负,竟丝毫挪动不得。

    这一刻,老者很淡然,他只持着剑,人未动,剑也未动,但四方山河,日月天辉,却已撩、乱不堪。

    好半响后,老者怅然一声长叹,他微微眯了眯眼,手中长剑顿敛了湛黑耀芒,继而幻变无形。

    不多时,散漫的斜晖自天际疏落而下,连带着那已飘远的悠云也做重归。

    老者道:“你们也看见了,适才之剑,便是湛卢剑。我只想知道,你们何以得知湛卢剑就是一柄监察君王之道的剑锋?”

    说这话的时候,老者的目光只在天翊与史大彪之间游离。

    史大彪自若如常,即便亲感湛卢剑的剑势,他也无动于衷,他没有出声,只笑望着天翊。

    天翊沉定片刻,突然发现老者的这一问,问得很无解,因为他竟无法去解释什么。

    见天翊不作应,史大彪也是一愣,依着他对天翊的了解,老者的这一问本不该这般难以回释才是。

    无声稍许,老者的眉头隐有凝沉起伏,他感受得到,天翊对湛卢剑并非无知。

    下一刻,老者开口道:“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诚。在小老儿面前,言而不当,当死。为人不诚,亦当死!”

    话语落定的一刹,老者慵懒气息顿变得凌傲起来,他的周身,突起磅礴浩荡的元力,气势之强,移山填海。

    天翊皱了皱眉,淡然道:“久拥湛卢,前辈身上的戾气倒是强盛不已。只是我智与不智,又或是诚与不诚,怕不是前辈说了算!更可况,我命由我不由天,前辈的当死之言,在我看来,就如云花般无实!”

    言罢,天翊缓步上前,体内五行元力,交相涌动,循环衍行,给人以无穷无尽,浩渺无边。

    天翊知道老者很强,即便自身实力达到五元出窍之境也绝非老者对手,但他无所畏惧,他的道,超越君、王之道,名逆狂!

    见天翊这般凛然,老者悠悠一笑,道:“我说过,你很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你不该在老朽面前轻狂,因为这样,你或许等不到成器的那一天!”

    天翊正欲开口,闫帅却是率先夺声:“剑域之人,仗剑以行,这仗可以是行侠仗义的仗,也可以是仗势欺人的仗!你若自持实力,我可以陪你玩玩!”

    老者稍稍一惊,转而看了看闫帅,道:“这天下人,谁又不是仗势的人呢?松开你体内的封禁之力,拿出你最强的实力,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

    被老者这般一激,闫帅的脸色顿陷凝沉,体内的封禁之力倏地开裂,其实力飞速攀升。

    与此同时,冷面霜眉的晓梦也作相同举动,自从来到剑域后,两人体内的封禁之力便做松缓。

    老者面色不改,他若没有底气,又岂会这般相激以言?

    下一刻,老者的手中,那本幻变无形的湛卢剑,重归显现,浩荡剑势,凛冽迸发,直让山河摆簸。

    面对湛卢剑的剑势,武忘等人皆做抑郁之态,虽无战姿,但神色中的不屈却道凌傲。

    天翊掩手一挥,花醉长剑倏显在手,五彩轮转,作一方磅礴剑势,映一片山河沉醉。

    既是战,天翊不会退缩,更不会畏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那做闲悠之态的史大彪,突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定老者身后的那一颗的枯木之上,煞有其事道:“枯树逢春时如何?”

    言出,众人皆愣,这都什么时候了,史大彪竟还有闲心言谈这些?

    闫帅与晓梦怔了怔,余光带寒,且多鄙夷。

    然而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老者在听闻史大彪这话后,神色倏地大变,盯着史大彪的目光中,满含不敢置信。

    老者近似呆傻般地看着史大彪,那神色,颇多韵味,许是百感交织,勾勒出思绪万千。

    天翊迟疑片刻,持手一抖,花醉剑身上的五彩光芒,敛散不存。

    不多时,老者手中的湛卢剑锋也涣散不见,他直愣愣地盯着史大彪,颤巍巍道:“你是...”

    史大彪道:“我是大彪,大是大小的大,彪是彪悍的彪!”

    老者一愣,史大彪的言语,似做玩味,可他偏又说的那般认真。

    闫帅与晓梦同时冷哼一声,继而收了执手兵刃,谁曾想到,那本一触即发的大战,竟在史大彪的一句莫名之语下被冰释。

    这一刻,老者沉默着,但他的视线,却再也没有从史大彪的身上离开。

    好半响后,老者方才开口道:“枯树也会逢春吗?逢春的时,到底作何时?”

    史大彪笑了笑,点头道:“枯树自然也会逢春,只要随上了机缘。”

    老者兀地变貌失色,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打开。

    时逝烟云散,崎路冷秋寒,闲云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老者已然记忆不清,那是何年何月。

    他只记得,那时的湛卢峰,有一剑庐,剑庐中有一剑匠,有一童子,剑庐外有一颗湛翠的松树。

    有一天,剑庐外的松树枯败了,童子在树下宛然叹息,剑匠却在这时出现在童子身后。

    剑匠道:“枯树逢春时如何?”

    童子一脸茫然地望着剑匠道:“枯树也会逢春吗?”

    剑匠笑了笑,道:“枯树自然也会逢春,只要随上了机缘。”

    童子不解,正欲开口询问,剑匠的身影却是消失不见。

    剑匠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但他却在剑庐之中,留下了一柄湛黑长剑,名湛卢。

    ......

    见得老者陷入追忆,众人无不惊愕失措,哪怕是一向颇懂史大彪的天翊,也难参透那一句“枯树逢春时如何?”

    如此沉寂的好半天后,老者方才从出神中醒转过来,他看了看史大彪,一时竟落得老眼昏花,整个人都颓丧了许多。

    老者顿了顿,道:“你们来湛卢峰,想来是要离开剑域吧?”

    众人一愣,他们听得出来,老者的话语似乎突变得柔和了起来,哪里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天翊道:“前辈,我们不是剑域之人,还望前辈指点!”

    说着,他对着老者拱了拱手,老者敬他们一分,他自然要回敬老者一分。

    老者笑了笑,抬眼朝着湛卢峰巅望去,道:“峰巅之上,有一虚空通道,那里是离开剑域的唯一出口。”

    天翊等人彼此互视,似也没想到老者会这般轻易就将离开剑域之法说出来。

    一念及此,众人纷纷朝着史大彪凝视去,任谁都看得出来,老者的态度之所以会有这般大转变,皆因史大彪的那一句魔性之语。

    天翊道:“前辈,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说着,天翊与众人示意一眼,接着便欲起身朝着湛卢峰巅而去。

    老者见状,连忙出声道:“小友且慢!小老儿话还未说完!”

    天翊等人一顿,神色破忧地看向老者。

    老者道:“湛卢峰巅确有一虚空通道不假,但通道的入口却被人设置了一处封印,那封印极为厉害!”

    说到这里,老者瞄了瞄史大彪,神色中似有难堪之意,稍顿后方才继续说道:“即便合剑域所有之力,也未曾使那封印松动丝毫!”

    此言一出,天翊等人的脸色顿变得难看至极。

    老者的实力作多强,他们无从知晓,但想来绝不弱才是。

    整个剑域有七十二郡,每一郡中都有一主峰,执掌一峰的峰主,实力个个不弱,合他们所有的力量,都未打开那封印,可想而知那封印有多强大。

    天翊顿了顿,转而看向史大彪,稍一思量,神色的苦郁,顿时烟消云散,道:“大彪兄,你可办法打开那封印?”

    史大彪一愣,无奈笑了笑,道:“不忘,大彪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有那通天之力,我还是大彪吗?”

    天翊一脸深意地回之一笑,道:“不知彪爷有没有那能耐?”

    说着,天翊的身影已然腾空而起,三两时息,人已掩作一抹流光远渡而去。

    闫帅等人迟愣片刻,纷纷起身紧随,史大彪则是在武忘的携带下升云以飞。

    不消多时,湛卢峰的半山腰上,便只剩下老者一人,他举首朝着峰巅望去,眼里浮掠着数之不尽的怅然。

    老者怔了怔,叹言道:“大人,是你回来了吗?”

    言落,老者的身影虚幻不存,只见一道精芒扶摇而上,直冲湛卢峰巅。

    湛卢峰很高,耸立云霄不见端,众人升飞了好长时间,也不得终。

    史大彪不知何时已将酒坛提悬在手,一边为饮,一边自顾道:“湛卢本孤峻,凭高结层轩,剑气偏宜早,林英粲已繁。”

    听得史大彪这话,众人再不觉其言意疯癫,只凝念以思,揣测其言外之意。

    然而史大彪就是史大彪,他的话语,向来都做疯癫,众人沉思甚久,也未揣摩出什么来。

    当然,天翊例外,早在之前醒转之际,武忘等人便已将剑域的信息悉数告知。

    那些讯息之中,自然不乏剑域由来——铸剑所成,遗留成迹。

    天翊知道,所谓的剑域,不过一剑冢罢了,而剑冢,是藏剑之地,亦是葬剑之地。

    一想到这里,天翊不由放慢了飞行速度,转而看向被武忘搀持的史大彪,道:“大彪兄,在你眼里,剑作何?”

    也不知是朔风回寒,还是佳酿迷人,此刻的史大彪竟一脸的迷醉之态,迷迷蒙蒙道:“不忘,剑就是剑,哪有什么作何不作何的?”

    天翊道:“大彪兄,那你是喜剑,还是喜斧?又或是喜笔?”

    史大彪笑了笑,连将提悬在手的酒坛推送到前,道:“大彪喜酒!”

    天翊无奈一叹,他能感觉到,史大彪是有意在回避一些话题。

    这之后,天翊也未再多问,身子一展,凌空而上。

    史大彪依旧自饮为乐,闲趣之中,醉意连绵。

    就这般,众人扶摇而上九天,这一飞,飞来了星月烁空,飞来了晚风如簌,终是抵达到了湛卢峰巅。

    湛卢峰巅,就如剑尖般直指苍穹,一锥难立,遑论以人?

    天翊等人停伫空中,但觉有一方星河就在头顶旋转,闪烁在天幕中的星辰,触手可及。

    盼顾而视,不得见一山一峰之影,湛卢峰太高,高到其他剑峰遥不可及。

    此刻,不远处的天幕中,老者悬空而立,他似是已经等候了些时间。

    老者看着天翊道:“小友,小老儿虽已年迈,筋骨还算硬朗,你们要破除那封印,我或许能出些蛮力!”

    说这话的时候,老者微不可察地瞅了瞅史大彪,见后者一副醉酒模样后,他的神色方才松缓了一些。

    对于老者的热心,天翊并未出言以拒,他四顾而视,但见星野茫茫,却是寻不得那一虚空通道所在。

    闫帅与晓梦的眉头,也做深锁,只看两人的神色便可得知,他们许是也未发现那虚空通道。

    见状,老者微微一笑,轻一挥手,湛卢剑迎啸而出。

    下一刻,老者持剑点动,湛卢剑顿作一抹流光朝着湛卢峰巅飞去。

    须臾之间,湛卢剑的剑尖便与湛卢峰的峰尖交击在了一起,只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质感之音响彻而起。

    不多时,缭绕在天幕的星月消隐不存,满耳尽是浩浩荡荡的轰隆声——“轰隆隆!”

    值此震荡中,湛卢峰逝了踪影,连带着湛卢剑也道无形,剑锋与山峰两尖的对撞,开启了一条迷蒙通道。

    众人的眼目中,可见一门,这门不作方轨,反是成圆形。

    圆拱之中,黑白当道,偏又落得泾渭分明,但黑面之中却落有白点,白面之中对衬这一黑点。

    天翊见得这一门形后,神情顿有波澜起伏,道:“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听得天翊这话,众人的脸色顿被茫然倾覆,倒是史大彪醉意醺醺地道:“元气未分,混沌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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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章:翊以易喻,众妙之门【合两更】

    听得天翊这话,众人的脸色顿被茫然倾覆,倒是史大彪醉意醺醺地道:“元气未分,混沌为一!”

    言落,万籁俱寂,清音入幽梦,破影抱空峦,恍惚声语里,湛卢晓思难。

    众人听得史大彪之言后,举目皆茫然,他们不解所谓,纷纷以问:

    武忘道:“大彪兄,元气就是指得天地灵气吗?”

    无忆道:“混沌是什么?怎么听上去给人一种模糊之觉?”

    千钰颦眉蹙頞,也不知为何,此时她竟是记忆起了当初在七幻烟塔中的一幕幕。

    她脑海中的那一紫色光团,看似平平,实则其内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威道骇人。

    还有那神秘的苍老传音,也让千钰记忆犹新——“今鸿蒙孱弱,汝以为介,暂存纯元。若弃鸿蒙而去,魂灭不复!”

    想着想着,千钰恍有所悟,暗道:“难不成鸿蒙、纯元与大彪院长所说的混沌,有着什么联系不成?”

    一念及此,她的心神便难以平复,好在众人的焦点都玄定在史大彪身上,这才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史大彪并未对他们的疑问有所回应,反是在一番畅仰后,感慨以言:“我醒我寐天际会,非我颠狂非我醉!”

    众人无语,只得看向天翊,他们不懂史大彪,但天翊与史大彪却做相惜。

    这一刻,云屏烟嶂锁苍穹,九霄云气接蓬莱。

    星月明素,云染微霞,天翊悬空以望,不远处,那黑白交替的圆拱之门,光连虚象,气以风寒。

    他沉默不语,对于众人投递而来的目光只道是未有闻见。

    晓梦顿了顿,冷地一哼,道:“我倒要看看,这封印是否真的不可撼动?”

    言罢,晓梦的身影倏地消失,现身之际,人已临至圆拱之门的跟前。

    下一刻,晓梦持手一动,琴瑟“遗音”飘然映现,玉指冰弦未动,宫商之意已传。

    晓梦妙指一落,轻拢、慢捻、复挑,琴瑟之音醉缭绕,转瞬间,人影消,琴瑟隐,一帘星幕,悲歌未彻。

    史大彪迷醉以言:“琴瑟无端思华年,沧海为水叹容颜。一指流沙,一场韶华。吹尽的是豆蔻时的蒹葭,掩去的是幽梦中的锦绣。”

    众人闻听,只觉得心有酸楚翻涌,谁曾料想,晓梦的绕指下,柔得忧伤。

    伴随晓梦落至遗音,四野天幕,清音横空,磅礴浩荡的水元之力,笼覆回旋,翰留天帐。

    不消多时,激涌的水元之力,携着潇潇琴音飞卷而动,直以撼天之势冲袭到那一扇黑白交替的圆拱之门上。

    只听得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连绵不休——“轰隆隆!”

    一时间,风雨动沧桑,浮沉凝凛素,群云惨岁阴,星月掩复明。

    远远望去,只见道道晶蓝,骤然落击,撑开长天,划出海云,翻云覆雨之下,洪涛威势——“砰!砰!砰!”

    不绝于耳的炸裂声响彻天地,琴音崩裂,锐敏幽微,绽出漫天蓝絮。

    让人惊愕的是,那圆拱之门受晓梦如此一击后,竟岿然不动,甚至就连沿边流辗的光辉也丝毫未受影响。

    晓梦怔住,敛了出击之势,只愣愣地盯着那一扇圆拱之门看着。

    看着看着,晓梦的脸色愈发显得难看起来,给她的感觉,那一扇圆拱之门浑若天成,其内衍动的诡奇之力,轻慢无声,且生生不息。

    武忘等人惊愣着面,神色中的不可思议,汹涌而又澎湃。

    天翊自若如常,言也不说,身也不动,只淡然地凝视着那圆拱之门。

    不远处,湛卢峰的那老者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对此一幕,他似是早有预料。

    遥想当初,他曾集整个剑域之力,也未能堪破那一道封印,晓梦实力虽做不弱,但想要撼动那圆拱之门,却是差了不少。

    闫帅眉头紧皱,稍顿之余,人已飞电而出,狂风长枪,凌锐傲啸,夺掠长空,直刺得空间崩裂,直迫得寰宇震颤。

    抢出,有气吞山河势,有万夫不挡勇,凌厉的金元自枪尖咆哮而出——“咻!咻!”

    须臾之间,狂风长枪的枪尖已然夺刺到圆拱之门上,只听得一声巨响翻天而起——“砰!”

    受此一击,圆拱之门依旧如初,它似乎不为外力所动,己身便做一方乾坤。

    见状,闫帅呆愣住,他回首看了看晓梦,神中满含不敢置信。

    稍顿片刻,闫帅眉宇一沉,对着晓梦示意一眼。

    晓梦心领意会地点了点头,轻一抛甩,手中遗音琴,顿化一抹流鸿直取圆拱之门而去。

    与此同时,闫帅也点枪挑刺而出,枪峰中的锐利,比之适才,只强不弱。

    刹那间,一金一水两股浩荡元力,直凝汇成一片天河,洋洋洒洒,奔袭向那圆拱之门。

    落击之际,暝岚金锐,声鸣天宇,狂猛的元力,宛若要将这一片天地撕裂一般——“砰!砰!砰!”

    连串的炸裂声震耳欲聋,直使得山岳催崩,江河凝塞。

    持续了好长时间,震荡方才消缓,然而重雾拨散之后,那一扇圆拱之门依然如初,它似乎固若金汤,无坚可摧!

    闫帅与晓梦互视一看,皆可见彼此眼中那浓烈无比的骇然。

    两人适才已是全力而为,但那般攻势之下,圆拱之门依旧不为所破,这如何不让他二人惊愕失措?

    沉定了好半响,两人面露不甘,正欲继续施为之时,一旁的天翊突然开口道:“两位前辈,要想开启这易门,仅凭强猛元力,怕是难有所成!”

    众人一愣:“易门?”

    老者也做惊诧,暗道:“这一扇圆拱之门叫易门?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老者带着满心疑虑,朝着天翊望去。

    这一望,悬立在天翊身边的史大彪的身影,自也不可避免地落映在老者的眼中。

    不知为何,老者的心,突地颤动了起来,史大彪给他以陌生,但这一份陌生中偏又交织着熟悉。

    千钰道:“不忘,易门是什么门?既是不能以元力堪破,那我们又该如何?”

    还不待天翊回答,一旁的史大彪已是率先夺口道:“易门,也叫太极门,兴许也可以称之为玄门,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史大彪这话本意是做解释,但众人闻听之后,脸上的茫然却是更盛一分。

    武神鄙夷地瞪了史大彪一眼,道:“大彪兄,你门来门去的,到底想说什么?不就是一扇门吗?怎么到了你口里,就变得那么玄妙了?”

    史大彪顿了顿,轻声一叹:“人说我痴我就痴,人说我癫我就癫。甘苦千重太极路,唯心痴癫达峰巅。”

    见史大彪这般言举,众人也只能摇头苦叹,接着纷纷将目光凝视到天翊身上。

    史大彪不愿多说,但天翊却不做他那般自持高深。

    承接道众人的眼光后,天翊微微一笑,道:“无极太虚气中理,太极太虚理中气。乘气动静生阴阳,阴阳之分为天地。这易门本就是一片阴阳,也自演出了一方天地,外持之力,又何以能动起丝毫呢?”

    天翊看了看武忘等人,继而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闫帅与晓梦。

    晓梦怔了怔,道:“你若有方法打破这易门,那便快些道来!”

    她似是有些动怒,也不知是碍于没能击破易门的不甘,还是原由天翊的晦涩难懂之言。

    天翊自若地笑了笑,对于晓梦的冷厉之语毫不动容,转而看向史大彪,道:“大彪兄,你说这易门的周围,是否少了些什么?”

    史大彪沉思片刻,开口道:“不是少了什么,只是我们肉眼凡胎,难以明晰罢了!”

    天翊一愣,别人察觉不到,但他却能清楚地感应到史大彪话语中争锋之意。

    沉寂片刻,天翊道:“大彪兄所言极是,想来对这易门应了解的极为透彻才是!”

    闻言,史大彪的脸色倏地一沉,道:“不忘啊!大彪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开启易门的重任,我怕是难以担当啊!”

    说着,史大彪连对着天翊谄媚一笑,哪里还有半分要与天翊“作对”的样子?

    天翊无奈笑了笑,接着在众人满面惊疑下,起身飞向那易门。

    三两时息,天翊人已来到易门跟前,他起初作凝视状,而后却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就好似站着入定了一般。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天翊,在后者的身上,他们感受不到丝毫元力涌出的迹象,更不知天翊要如何去打开那易门。

    史大彪稍稍一顿,掩手一挥,一坛佳酿顿显在手,他先是畅饮了两口,接着道:“易门,也叫太极门。太极寂然不动,本无形象,唯为清净光明之体,此为无生之理性。”

    听得史大彪的释言,众人稍有侧目,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史大彪的话语。

    他们虽不作大彻大悟,但往复思定之下,却也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些什么。

    史大彪一脸悠然,连带着脸上的醉意也显飘忽起来,继续道:“太极,动则显象起用,乃名为生。所生之象,其数无穷,但始动之际,只有一明一暗两种形色,明色为阳,暗色为阴,因此你们所见景图,也被称之为阴阳两仪图。”

    这一次,众人似明非明的点了点头,天翊之前也言道过——“易门本就是一片阴阳,也自演出了一方天地!”

    史大彪这话,倒是对天翊所言,起到了一个很好的诠释作用。

    无忆凝视着史大彪,道:“大彪兄,那我们未曾看见的又是什么?”

    史大彪笑了笑,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无忆一怔:“难道我们未曾看见的是那四象、八卦?”

    史大彪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早在东方之地的清枫城内的龙脊峰下,他便看出了无忆悟性不凡。

    武神挠了挠头,不明道:“四象是什么?八卦又是什么?”

    他这一举动,本作无可厚非,但他貌生精明,配以此举,却道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武忘等人都做别顾,并未发现武神的这一形态。

    史大彪一脸淡然,他没有作应,视线却是落定在天翊身上。

    见状之下,众人纷纷顺势朝着天翊看去,这一看,众人倏地变貌失色起来。

    只见适才还落影在他们眼幕中的天翊,此时竟已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那做圆拱的易门四周,突起色彩斑斓,交相涌动之下,彩以凝汇,继而演变出四道活灵活现的灵影,只见得:

    东位龙灵,傲吟飞舞。

    南位雀灵,翔展羽振。

    西位虎灵,腾奋猛跃。

    北位龟灵,沉稳统摄。

    四方四灵,盘游而动,或蜿蜒、或翔舞、或垂头、或驯頫,栩栩如生,让人难辨真伪。

    众人见此一幕,无不瞠目结舌,心神悸动。

    湛卢峰的那老者,更是骇然满面,他曾集剑域所有人力来开启易门,却从未引得易门生此异象。

    呆愣之余,老者偷瞄了瞄史大彪,心中本作悬而未决的思虑,已然落实了八、九分。

    惊愕了好半天,众人方才从出神中醒转过来。

    武忘担忧道:“大彪兄,老大人呢?”

    史大彪笑了笑道:“放心吧,等易门开启,他便会现身!”

    千钰也作关切,但闻史大彪如此以言,他们也只能敛忧在心。

    无忆顿了顿,道:“这所谓的四象,看样子似乎是四种极为厉害的灵兽!”

    他没有说的是,那盘旋东位的游龙,他曾见识过,东方阁的青龙令上,刻画的灵物与之犹若一模所出。

    不仅无忆做此熟悉,武忘与武神也一样,翔舞南位的雀灵,不正是南宫阁朱雀令上镌刻的灵物吗?

    给众人的感觉,这易门还应了史大彪所言,只道是玄之又玄。

    正与此时,自那四象之外,再起异变,只见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爻象三两组合,演而成体。

    它们有三连之态,也有六断之形......状不作复,变化无穷。

    众人只晃眼一观,便觉落目之景,囊括了乾坤风雷、水火山泽。

    这一幕,只看得他们呆若木鸡,个个都若失魂的主儿,舌桥不下。

    史大彪稍瞟了瞟众人,笑道:“此乃八卦之象,乾配天,坤配地,兑配泽,离配火,震配雷,巽配风,坎配水,艮配山。”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以示,也不知明悟与否。

    史大彪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言落刚一落定,那自易门周围演化而出的四象、八卦之景,突地涣散不存,直做袅袅轻烟,飘远而去。

    于此之际,天翊的身影也自虚幻中幻变而出。

    这一刻,天翊依旧伫立在易门之前,他微闭着双眼,好似从始至终都恒定不动着一样。

    武忘等人愣了愣,接着连连朝着天翊飞去,史大彪则是在小笨的把持下,得以飞临。

    待得众人临近到天翊身边,后者仍旧不为所动。

    此刻的天翊,心灵和躯体皆沉浸在一片迷蒙的时空中,那里空蒙,却又给他不空之觉,他似能亲感万物,却有捉摸不到。

    武忘等人并未开口以言什么,许是担心自己的冒失之语,恐会惊扰到天翊。

    沉寂了好半响后,天翊的身心渐渐从那一片迷蒙的时空中消退出来。

    下一刻,天翊缓缓睁开双眼,这一睁眼,落目的易门,突起异动,只见:

    那分割易门的明暗之线,突地晃动起来,紧随着,易门自中央处分裂开来,就如门扉敞开一般。

    不消多时,整个易门也做消匿不存,展现在众人眼幕中的,唯独剩下一条虚实相间的通道。

    见状,不远处的那老者,神色突起剧烈起伏,他直愣愣地看着那一条通道,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悲,又或是怅然。

    千钰道:“不忘,你适才去哪了?这易门你是如何开启的?”

    众人纷纷点头以望,千钰的疑惑,也做他们想知之谜。

    天翊笑了笑,也不回应千钰,反是朝着那老者望去,道:“前辈,虚空通道已开启,他日若还有机会,我们再来剑域拜访!”

    说着,天翊做欲离状。

    老者眉宇一动,连喝道:“小友且慢!”

    天翊一愣,似有不明的回望了老者一眼。

    老者道:“小友,老儿这一生都被困在剑域之中,不知可否沾你所幸,也一道踏如这虚空通道!”

    他这话虽是对天翊所说,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朝着天翊身边的史大彪看去。

    天翊淡然一笑,道:“前辈,道既是路,路既是道,你的道与路,难道还受我所控不成?它不是应该在你的脚下吗?”

    言罢,天翊再不做停,躲闪之下,人已迈入那通道之中。

    闫帅等人稍顿片刻,纷纷跻身通道内,倒是史大彪迟迟不动,连带把持着他的小笨也只能无奈地等待着。

    此时,史大彪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老者,眸光之中,颇多深意。

    承接到史大彪的眼神后,老者惊悸不已,身子竟不自主地瑟抖起来。

    见状,史大彪笑了笑,道:“你的道与路,真的在你脚下吗?”

    话语方歇,史大彪示意了小笨一眼,后者会意之下,腾空一展,一人一熊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通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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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章:离开剑域,玄冥诚意【合两更】

    老者滞愣,好半响后,心神方才回转。

    他凝目而视,但见身前那虚空通道虽作敞亮,可却给人以路曲迷蒙之觉。

    迟疑片刻,老者起身而去,须臾之间,人已临至通道的入口。

    他没有丝毫停顿,脚影乱星光,倏地便是迈入通道之中。

    然而让老者惊愕的是,随着他迈步以入,其身子竟没有落定通道,反是如同穿过一帘幽梦,依旧停悬当空。

    老者一脸骇然地转过身来,只见虚空通道依旧,那圆切般的入口就如镜面一般光滑,且熠熠生辉。

    此时,万里云沙涨,星野冰霰涩,浮埃起四远,风悲月彩寒。

    老者面露不甘,身展如风,眨眼间,唯见一道流光飞射到虚空通道的入口中——“咻!”

    依如之前般无二,老者的身影仍悬落在半空,哪里入得通道半分?

    老者愣住,苍容缭悲,老态横生,脑海中回响着史大彪的离去之言——“你的道与路,真的在你脚下吗?”

    这一刻,星云寥廓,超然物外,但于老者而言,便又落得那般镜花水月。

    他原本以为打开了易门,便能踏出剑域这一牢笼之地,殊不知,到头来一切成空,空得就如身前那虚空通道一般。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沿虚空通道而去。

    一路上,绮霞绕道,幻彩织网,太白苍苍,星辰森列。

    晓梦蹙着眉头,看向天翊道:“不忘,你是如何打开易门的?”

    闻言,众人停顿了下来,纷纷凝视着天翊,易门难开,即便是晓梦与闫帅联手施为也不得破。

    但天翊却轻而易举将其打开,这如何不让众人疑惑?

    天翊愣了愣,神色中浮掠着迷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那般轻易就将易门打开。

    对于天翊而言,当他置身在易门跟前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好似变得空蒙起来。

    那一刻,他无思无为,岿然不动,但却有种感而遂通天下之觉。

    紧随之后,易门周围,四象衍出,八卦相辅,天翊只心念一动,易门便作开启,只道玄妙异常。

    见天翊迟迟不作回应,晓梦一怔,转而朝着史大彪看去,她知道,在场若是有人知晓内中之情,唯史大彪一人尔。

    承接到晓梦的眼意,史大彪微微笑了笑,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

    言罢,史大彪也不顾众人那一脸的茫然,畅而为饮,接着提悬着酒坛朝着虚空通道的深处走去。

    天翊看了看众人,讪讪道:“我若说,我稀里糊涂就将易门打开了,你们信吗?”

    晓梦鄙夷地瞪了天翊一眼,冷哼一声后,移步而去。

    闫帅敛了敛神色中的惊疑,笑道:“不忘,我相信你!”

    说着,他也挪步而动,其言意已明,但这话落到天翊的耳中,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武忘憨憨一笑,道:“老大,我也相信你!稀里糊涂都能开启易门,厉害!”

    语落之际,武忘已对着天翊竖起了大拇指。

    天翊摇头苦叹了片刻,转身即离。

    武忘等人顿了顿,面色略显得有些尴尬,他们不是不相信天翊,只是天翊的回答实在是太过虚无飘渺了一些。

    这之后,众人没再探讨易门之事,只静默地前行着。

    这一条虚空通道很长,烟云身轻,朦胧飘渺,众人过迢迢银汉,终是抵达了其尽头。

    尽头处,有一光帘垂幕,众人都很清楚,在那帘幕之后,应是别有一番天地。

    此时,天翊一行人停驻在光幕前,谁也不知道,穿过这一光幕后,他们又将置身何处?

    天翊处之弥泰,神情玄定,道:“大彪兄,你可知这条虚空通道将会通往哪里?”

    史大彪笑了笑,道:“世事变幻,乾坤无极,实让大彪难以揣测!”

    天翊道:“世事再怎么变幻,也逃不脱阴阳衍行,乾坤再如何无极,不一样被大彪兄的酒坛囊括?”

    史大彪一怔,接着抛了抛手中酒坛,大笑道:“哈哈!大彪的酒坛中,仰可观天文,俯可察地理,近以取诸身,远以取诸物,是为内定阴阳。”

    话语方歇,史大彪倏地扬起手中酒坛,畅饮,豪饮,乐此不疲。

    只听得“咕咕”声连绵不休,吟唱着唱翻云覆雨的酒涛。

    不消多时,满满一坛佳酿便被史大彪一饮而空,他微微眯着眼,似在回味着什么。

    见史大彪与天翊又做晦涩难懂的对话,晓梦鄙夷地瞅了瞅两人,冷道:“出口就在面前,与其在这里胡乱揣思,何不眼见为实呢?”

    说着,她微一展身,身影顿没入那光帘中,消隐不见。

    天翊无奈笑了笑,晓梦总给人以冷面霜眉,那种玄寒,寂封天地。

    稍顿片刻后,天翊等人纷纷穿过那一道光帘。

    ......

    夜黑天高,清风斜影,鹊桥城以西的苍林厚土中,天翊等人凭空显现。

    众人四顾而视,得知己身置地后,无不惊愕失措。

    月前,他们曾在此地遭遇九幽之人的截杀,好在史大彪的那一手斗转星移,将他们渡引到了剑域之中。

    殊不知,历经一番曲折离奇后,他们竟又回到了原地。

    此时,天以昏沉,朔风凛冽,草木摇落,伴随着天翊等人现身,静谧顿被打破。

    举目可见,阴云四合,黑雾漫天,白昼如夜。

    天翊顾盼片刻,淡淡道:“没想到刚从剑域出来,便赶上了这欲来的风雨!”

    史大彪道:“你不是说过,该来的始终会来,不该来的,兴许也会到来!”

    天翊微微一笑,也不回应什么,只同众人示意一眼后,便连连朝着西径飞去。

    此次他们误入剑域,一来一回,已是耽搁了不少的行程。

    天翊极为迫切地想要快点赶到西门之地,武忘等人不知他的实力已突破到了五元出窍之境,但天翊自己又岂会不知?

    他曾说过,等他五元出窍后,便是他重临登云之时,眼下,他达到了既定的目标,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接上绝尘。

    见天翊展空速去,武忘等人哪里还做迟钝?连连朝着天翊紧追而去,史大彪则是被小笨携带以飞。

    不多时,半空之上,便只剩下闫帅与晓梦尚未动身。

    闫帅与晓梦互视一眼,皆可见彼此眼中凝沉,他们察觉到了一股晦重的戾气,弥漫在天地间。

    同时,两人体内的封禁之力,也突然变得坚不可摧起来,他们的实力,再次被压制到了虚实境。

    晓梦道:“你感觉到了?”

    闫帅点了点头,道:“就在向西的途中!”

    晓梦顿了顿,也不再多言什么,倩影掩作一抹流光,横贯长空而去。

    闫帅迟疑片刻,轻声叹了叹,有那么一瞬,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疲乏,他知道,那是因为他的肩上挑负着重担。

    就这般,天翊等人取道向西。

    不知何时,天地间突起磅礴风雨,猛烈怒雷于乌云罩合中穿梭。

    霎时间,疾风厉雨两交加,怒雷愤电齐鸣嚎,天地浑似崩塌,直让人心胆生寒。

    天翊等人穿雨破风而行,身影未作丝毫停顿,风雨再大,似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此刻,众人飞行在一片平野上空,天幕深处,风雨滂沱,怒雷猛烈,只闻见:

    山川震动,高穹浑似天崩,长野颠狂,左右犹似地陷。

    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影,满耳惟闻千草飒。

    风雨来了,来得唐突而又猛烈。

    值此之际,天翊等人落降到了平野上,史大彪撑开了禁元伞,只可见伞檐四周,落雨成线,晶莹成珠。

    不多时,一道道破空声四合而来,继而见得,数十道黑影悬空而立在风雨中。

    见得来人后,武忘等人倏地变貌失色起来,他们的失色,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惊诧。

    隐隐可以闻见,众人口中的微诧之言:“小轩?”

    天翊自若如常,视线直直落到当先三人的身上,三人中,他熟悉的有两人,正是玄冥谷的玄冥双刹!

    此刻,玄刹与冥刹分立在一男子左右,男子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难以窥见其真貌。

    见得天翊等人后,玄刹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道:“大哥哥,别来无恙啊!我们又见面了!”

    天翊淡然道:“一般小孩,哪能只影从容在雨木之域?不过当时你编的故事,倒是感人至深。”

    玄刹阴冷一笑,说道:“大哥哥说的没错,为了能蒙骗你们,小轩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呢!甚至都不惜对自己人下了杀手!”

    当初天翊等人行径在雨木之域中,偶遇玄刹,后者安排了一出好戏给天翊等人看。

    那一出好戏中,玄刹改名换姓成了小轩,当时小轩与其父母正被迷失者追杀,为了换取小轩活命,其父其母双双陨落。

    武忘等人从迷失者的爪牙之下救出了小轩,一路上对其照顾有加,殊不知小轩竟是玄冥谷的人。

    其实早在进入雨木之域核心之地的那一刻,众人便已意识到了小轩有问题,只不过那时,小轩已经悄然离去。

    见得玄刹那一副阴冷模样,武忘等人的惊诧顿作隐怒转换,那种被欺瞒的感觉让他们心生愤然。

    玄刹若无其事地笑着,却也不再言说什么。

    冥刹顿了顿,对着身旁的男子道:“大人,这人便是不忘了!我们要的东西便是在他身上!”

    说着,他与男子指了指天翊。

    男子轻点了点头,看向天翊道:“不忘,我们在此地可是苦等了你们很长一段时间,想来你应该不忍心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早在一月之前,他们便已抵至此地,那时的天地,只剩下战后的余息,却不得见天翊等人的踪影。

    好在男子等玄冥谷众,及时追赶上了水星魂,在后者的告知下,他们知晓了天翊等人曾与九幽之众激战,而后却凭空消失。

    男子本打算带着一干随从回返玄冥谷,但再三思量后,终是决定在此静候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等,还真的等来了正主。

    闻言,天翊笑了笑,淡淡道:“你们本就是空手而来,空手而归又有何出奇?”

    男子轻咦一声,道:“哦?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听得出来,男子的语气并没有凌人之势,甚至之前的话语还带着点商量的口吻。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男子是一心慈手软之辈。

    之前他在探查中便已得知,九幽教的人,为了截取五行封天印,曾在此地布置九幽绝阵。

    九幽绝阵的威能,即便以男子的实力,也做忌惮不已。

    但天翊等人却是能将其破掉,且如今安然无恙,只稍稍一想,便可看出不少端倪。

    闻听男子之言,天翊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五行封天印本就是一戾器,若是再落到冷戾之人的手中,只怕凶戾助长,危祸苍生!

    见天翊一副决绝之态,男子又道:“不忘,五行封天印于我玄冥谷而言极为重要,难道真的不肯割舍吗?”

    天翊摇了摇头,道:“五行封天印对你们重要,对我也极为重要!”

    男子一愣,自那黑色斗篷之中,顿有煞势席卷而出,看得出来,他有些动怒了。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男子稍稍平复后,竟是和气以言道:“不忘小友,不知五行封天印对你而言,重要在何处?你且与我言道言道,我或许能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天翊道:“你所谓的折中的办法,想来是要与我置换五行封天印吧?”

    男子道点了点头,笑道:“不忘小友果然聪明!”

    天翊沉思片刻,说道:“其实你想要置换五行封天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担心你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

    见天翊似有松口之意,男子连道:“不忘小友,我玄冥谷虽不如四方阁那般家大业大,却也有些底蕴,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

    天翊道:“我想要一件可以抵御得了五彩丹劫的器物,不知玄冥谷可能拿得出手?”

    言出,男子突地一愣,若是掀开他着身的斗篷,定能看见他那一脸的阴沉。

    五彩丹劫,他从未见过,但却有所耳闻,此劫只在极品丹药出世时才会降临,威能之大,直让神鬼以惧。

    玄冥谷在风澜大陆,的确算得上一方豪强,谷内灵宝器物众多,但能抵御五彩丹劫的器物,却是一件也没有。

    男子思虑了好长时间,似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道:“不忘,能抵御五彩丹劫的器物,我玄冥谷没有!你看这样如何,我用一件神器与你置换五行封天印,你觉可好?”

    话语刚一落地,男子身旁的玄冥双刹已然惊愕失措。

    他两人在玄冥谷内身居高位,知道玄冥谷中的神器并不做多,但男子竟舍得以一件神器为代价来置换五行封天印,足可见其决心。

    当然,更让两人疑惑的是,五行封天印到底有何出奇之处?

    此刻,武忘等人也做惊诧状,他们对五行封天印知晓不多,甚至都很少见天翊施展此印。

    男子愿以一件神器来交换,可见五行封印的不凡。

    闻言,天翊笑了笑,道:“我说过,我只要可以抵御五彩丹劫的器物,玄冥谷既是拿不出手,我也没办法!”

    话语方歇,天翊对着男子摆了摆手,好一副无奈模样。

    见状之下,男子的心神顿被滔怒占据,他能放下身段与天翊好言相说,已然是给足了颜面。

    非但如此,他甚至还愿意拿出一件神器来置换五行封天印,这之种种,足以昭示他的诚意。

    可天翊却丝毫不领情,那怕是面对神器的诱惑,他也无动于衷。

    男子看了出来,天翊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打算要与他做交易。

    这一刻,风雨依旧滂沱,电闪雷鸣不断,昏沉中,天翊一行人与玄冥谷众当空对持。

    男悬立在雨中,本作防护周身的斗篷突地滑落,雨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身子。

    只见得,男子的脸上,尽被密密麻麻的疤痕占据着,配以一双血色的眼眸,只稍稍一看,便让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男子的血目牢牢凝视着天翊,掩手一挥,手中顿有一柄血色刀锋横斜而出,一时间,电闪霹雳,斜雨刀身,男子给人以幽寒冷利。

    他轻一挑动,刀锋直指天翊,道:“不忘,你当真不愿与我置换五行封天印?”

    天翊神色如常,道:“不换!现在即便你能拿出抵御五彩丹劫的器物来,我也不换!”

    闻言,男子心中的愤怒只若惊涛拍岸,厉喝道:“好!既是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不换的资本!”

    语出,身展,刀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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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两剑一弓,挫败炼虚【合两更】

    刀出,赤色冲霄,狂风忽起,乌云密布,直将天幕染成红晕。

    只听天际突起一记惊雷,只见一道赤色刀芒光急冲浓云,大开大阖之下,直取天翊而来。

    见状之下,闫帅与晓梦第一时间冲身而出,一枪一琴,转瞬便迎上了男子那沉猛的刀势——“砰!”

    一道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后,闫帅、晓梦以及那男子的身影,兀地消失不见,想来应是战到了虚实之境中。

    天翊怔了怔,他本是想与那男子一战的,殊不料却被闫帅、晓梦抢了先。

    辰南子道:“小子,你莫不是以为现在的自己能与合体境修士一较高下了吧?”

    天翊笑了笑,却并未回应辰南子,他有一颗无畏之心,何曾怯意过什么?

    与此同时,围将在天翊等人周身的玄冥谷众,也纷纷袭杀上前。

    天翊稍一扫视,看向青霖道:“青霖老师,你们相持以战,且不可被分割开来!”

    言罢,天翊转眸看了看武忘等人,众人明悟地点了点头,自知合力之下,他们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紧随着,天幕的静谧瞬被打破,继而见得武忘等人的身上有凛冽的元力浩荡而起。

    这一刻,天幕昏沉,奔雷倏电,轰鸣连绵,势有不休。

    玄冥谷众牢牢将青霖等人围住,自他们手中激发而出的各种元力直若洪涛来袭。

    小笨凝汇而出的土元护罩,在一道道凌锐的攻击下顷刻碎裂——“轰轰!”

    防御一经破开,武忘等人的攻击纷至沓出,继而同玄冥谷众的攻击交击在了一起。

    只消片息,武忘等人便在青霖带领下,与玄冥谷众激战在了一起——“砰!砰!砰!”

    此时,平野长空,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兵刃鸣交戈,炸裂起四合,眩目而震耳,天惊并地惨,只见得:

    长空之上,各色元力纷繁交击,汇成斑斓长河,狂风暴雨来袭,掀动浪涌涛击,惊起彩华漫天。

    武忘的刀,刀光若河,刀锋被赤焰缭绕,翻卷激涌。

    刀出,势如洪涛,炽烈刀芒,席卷长天,赤寒交冽,颤人心神。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逾。

    棍出,大开大阖,重重棍影,行云流水,摇山震岳,天颤地动。

    千钰撩元以凝,一柄虚幻的光剑寒烁而出,她的雪虹长剑已在剑域内赠于雪虹峰主,此时这剑,乃是元力虚凝。

    虽是如此,长剑丝毫不减凌厉幽寒,剑光若飞虹天降,携卷风云,剑凛山河。

    剑出,晴空飞雪,匹练行空,霁而成虹。

    千叶的伞,飞旋速转,幽芒拂啸,摄转撩动,森寒凛冽。

    阿布的枪,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武神的斧,气势如山,猛烈如雷,斧撩罡风,大开大阖,劲势雄迈。

    幻茵的手中,有火元之刃飞出,肆意奔腾,炽烈嗷啸,威势不凡。

    大青龙尾横摆扫渡,磅礴木元就如叠叠滔浪,狂掠不止。

    小笨已化身大地之熊本体,熊拳挥舞之下,劲势沉猛,纤尘不入。

    史大彪早在战斗开始前,便撑着禁元伞落降到地,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此刻他竟然枕酒以卧,闲悠之态,非常人所能及!

    此时,围击武忘等人的玄冥谷众在面对纷繁而来的攻击时,处变不惊,浩荡澎湃的元力直直迎御而上。

    一时间,轰鸣之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直震雨霄——“砰!砰!砰!”

    狂风骤雨中,天翊悬空而立,他先是看了看武忘等人所在战团,发现众人迎击的游刃有余后,心也定安了许多。

    下一刻,天翊转目朝着不远处看去。

    那里,玄刹与冥刹一脸淡然地悬于空中,两人的眸光牢牢将天翊锁定,眼中玄寒,堪比刀光剑影般冷冽。

    此时,黑云翻墨,遮星避月,骤雨跳珠,乱入天野。

    见得天翊投射而来的眼意,玄刹阴鸷笑了笑,道:“大哥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日这局,远超于危,你何不交出五行封天印?”

    天翊微微一笑,道:“正所谓,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危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你们想要五行封天印,那便要看看你们有无那本事了!”

    言罢,天翊轻一挥手,花醉长剑,迎撩而出。

    霎时间,剑气纵横,肆虐飞扬,直使得天摇地颤,神鬼彷徨。

    下一刹,自花醉剑身上有五彩剑芒夺目而出,磅礴浩荡的五元之力,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此时,电闪千般嗔,雷鸣万钧怒。

    “杀!!”

    只听得一记厉喝入琼霄,天翊持剑飞掠,流光飒沓烁长空,花醉承怒剑光寒。

    这一刻,风曛岚雨变得肃杀起来,云垂天野,昏沉一片,偏又如血染红。

    见此一幕,玄刹与冥刹目无讶色,神情定安。

    冥刹稍稍一顿,掩手一挥,一柄火刀呼啸而出,锋似严霜,重而柔铤,火花满刀身,萧飒动苍旻。

    玄刹对着身前倏一点指,幽元萧萧,纵横交错,宛若一道道坚韧的绳索牢牢朝着天翊缠绕而去。

    见状,天翊速不见缓,花醉长剑迎空便是一记横撩。

    只听得剑鸣之音铿锵破空,响彻天地,只见得五彩剑光,若匹练刺云破雾,横贯苍宇。

    霎时间,整个天地都处于震荡中,刀光剑影赫闪满空,五彩光华直让人眼花缭乱,连绵不休的炸裂声此起彼伏——“砰!砰!砰!”

    这一刻,长空之上,震荡连绵,云霓弥散,光寒影疏,光连虚象白,气与风露寒。

    天翊手持花醉长剑,刺撩横挑之下,五彩剑光瞬间迎上玄冥双刹的攻势。

    剑出,剑气如虹,遵霓雾之掩荡,涂登云以凌厉,乘虚风而体景,超太清以增势。

    受此剑力,那与之迎对的玄冥双刹,纷纷倒展而退,他们的神情难看到了极致,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天翊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方才出窍实力的修士,何以强大如此地步?

    一击败退了玄刹与冥刹,天翊攻势不减,手中花醉迎空撩舞,剑风澎湃而又灵敏,且不失豪迈,五彩剑气,光动凌虚。

    刹那间,风云卷动,五彩元力纷乱四射,所过之处,碎灭丛生。

    一剑出,万物皆寒,纵横睥睨之意笑傲九天。

    剑芒时而翻卷,时而平铺,席卷之态,俨若一副惊涛拍岸之势。

    三两时息,五彩剑芒便已奔掠到了玄冥双刹的身前。

    见状,玄刹与冥刹的神情已做骇然无比,慌乱中,两人连连御力而出。

    “轰轰轰...”

    “砰砰砰...”

    惊绝不休的炸裂声响彻天地,浩荡剑力仿若发疯了一般,缭乱激射,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触及到的一切。

    于此剑荡之力下,玄刹与冥刹的抵御俱灭不复,只听得一道道的碎裂声荡漾开来。

    受此剑击,玄刹与冥刹纷纷吐血倒飞——“噗嗤!噗嗤!”

    败退好远距离后,两人方才稳住身形,他们的脸色惨白至极,气息更是微弱到若有似无。

    玄刹一脸的阴沉似水,稍许平复,神有决厉浮掠,道:“冥刹!我这大哥哥可是小觑不得!你我都别再留手,杀了他!!”

    冥刹怔了怔,继而轻点了点头,他与玄刹都有着炼虚境实力,但适才在面对天翊时,竟落得败退而归。

    有了共识之后,玄刹与冥刹再不做顿。

    玄刹执手一舞,一条幽冷长鞭落映苍穹,如龙似蛇,凛冽缭腾。

    玄冥挥刀而动,漫锋火元摇身一变,纷纷凝作无数刀影,刀掠如急雨,直朝着天翊劈斩而去。

    刹那间,密密麻麻的火元刀锋以及重重鞭影,铺天盖地而来,迅疾如风,声势若雷,三两息后,已然奔射到天翊跟前。

    天翊见状,眸有玄寒衍生,持手花醉,当空便是一记横撩。

    一剑出,万千剑芒冲霄而起,阴沉昏暗顿被彩芒飞束刺破地面目全非。

    这一刻,光寒摇动,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

    霎时间,风云色变,星月颠倒,花醉长剑掀起的五彩剑河席卷天野,惊起骇浪滔滔。

    须臾之际,天翊与玄冥双刹便是再次交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连绵而起,天地作壁,回音不息。

    刀落,震反而归。

    鞭至,轰然崩裂。

    只听“噗嗤”两声,玄刹与冥刹两人突地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如飘蓬倒飞出去。

    两人的眼中,满含惊惧,惊惧中浮掠不敢置信,他二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炼虚境修士,可在天翊的剑下,竟落得这般不堪一击!

    此时,风还是风,凛冽刺骨的风。天还是天,阴暗昏沉的天。

    天翊横斜着花醉长剑,傲然而立,一双明眸牢牢锁定着玄冥双刹,他以一人一剑,向两人诠释了何为横扫!

    这一刻,沉昏交融,万木空霁,流阴夜攒,栖鸟惊飞,雨萤卷帘。

    雨幕之下,玄刹与冥刹神色萎靡地摇曳于空,前后受了天翊两道剑击,两人已然身负重伤,他们气喘吁吁地看着天翊,神色中的惧意飘掠无休。

    让两人稍感庆幸的是,天翊并未再次持剑以攻,反是一脸淡漠地凝视着他们。

    然而还不待两人的心安落定,天翊突一挥手,花醉长剑顿掩无形,取而代出的则是一张长弓。

    此弓,名追灭,有追魂灭魂之能。

    玄刹与冥刹见状,脸色顿变得难看至极,眉宇上的横沟竖壑中,浸落着细细密密的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天翊神色如常,持手的长弓,突起五彩变幻,弓开如秋月行天,弓搭有五彩箭矢。

    只听“咻”的一声,五彩箭矢若飞虹贯空,箭飞似流星,撩得风云翻卷,天地为之色变。

    箭出,疾风呼啸,浮影交横,直将天地映照得五彩通霞。

    玄刹与冥刹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提起周身元力,以做防御。

    眨眼之间,两道五彩箭矢便已飞夺到两人身前——“咻!咻!”

    这一刻,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声,那两道五彩箭矢直直穿过玄刹与冥刹的防御,继而虚掩无影。

    也是在这时,玄刹与冥刹的脸色倏地凝滞,两人猛张着瞳孔,一眼骇然,一眼惊惧。

    渐渐地,两人掩落身前的元力失了光泽,持拿在手的一刀一鞭,也在雨水的冲刷下,脱坠而落。

    不消多时,只见两道身影垂头栽倒。

    见得玄刹与冥刹坠地而去,天翊的神色顿有疲乏激涌,适才他虽然只动用了两剑一弓之力,但体内的元力却是消耗巨大。

    好在这般卖力之下,终是败退了玄刹与冥刹,倒也不做无功。

    天翊不知道玄刹与冥刹是否已经陨落,但他却极为肯定,两人即便不死,怕也再无可战之力。

    辰南子在探知天翊与玄冥双刹的这一战后,兴叹道:“没想到天翊这小子达到五元出窍境后,实力竟提升了这么多!两名炼虚境修士,在他的剑弓之下,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要知道,这一次天翊与玄冥双刹交手,并未借助其他玄奇之力。

    他没有进入与天地共鸣之状,更没有动用布道之力,而是完完全全凭借着自身的元力为战,仅是如此,他已可败炼虚!

    平复了好半响后,天翊方才将注意力转向武忘等人所在的战圈。

    此刻,数十名玄冥谷众艰难为继地围攻着武忘等人,他们人数虽多,个个都有着不弱修为,但却难以攻破青林等人合力搭建的防御。

    当见得不远处的天翊正凝眸朝着他们看来时,一干玄冥谷众无不落得惊骇满面。

    之前天翊与玄冥双刹交手的一幕,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所闻见,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落败的会是玄冥双刹!

    一念及此,玄冥谷众的心神顿起紊乱,连带着围击的攻势也变得破绽百出。

    武忘等人瞅准时机,变御为攻,刀光剑影之下,顿有数人负伤而退。

    一溃而全溃,众多玄冥谷修士哪里还兴得起丝毫战意?落击之余,连连逃窜以远。

    见状之下,武忘等人神色一喜,敌衰我盛,便欲起身追杀!

    青霖连忙喝止道:“都给我停下!穷寇莫追!”

    一语出,武忘等人方才稍定下来,这一顿,众人自有暇心顾盼而视,当见得不远处的天翊后,他们纷纷围将上去。

    武忘道:“老大,那两个家伙都被你解决了?”

    无忆道:“老大,我可是看见了,你只动用了两剑一弓,便将那二人击败了!”

    千钰道:“不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没事吧?”

    幻茵张了张口,到嘴的话语便又落得欲言又止,千钰已问及了天翊的安危,她倒是不好多做提及!

    千叶等人凝视着天翊,神情的兴奋的丝毫不加掩饰,这一场胜利,来得酣畅淋漓,就如此刻漫天而下的瓢泼大雨一般!

    天翊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没事!只是体内元力消耗地有些大而已!”

    闻言,众人定安了许多。

    青霖一脸赞赏地凝视着天翊,久久之后,方才开口道:“不忘,我若没感应错,那两人应该都有着炼虚实力吧?”

    天翊一顿,继而微微点了点头,他神色如常,并无丝毫波澜惊伏。

    倒是武忘等人听得这话后,满脸不可思议,惊诧之语,不绝于耳。

    武忘道:“什么?炼虚境?小轩与那人竟有着炼虚实力!”

    无忆道:“只两剑一弓,便败了两大炼虚修士?老大,你是不是强得有些离谱了?”

    千钰道:“不忘,你到底处于什么境界?”

    ......

    听得众人七嘴八舌之言,天翊只微微笑了笑,他没有回应什么,转身之下,连朝着地面飞去。

    众人惊愣片刻,连忙追随天翊而去。

    此时,平野之上,史大彪枕斧而卧,他半眯着眼,似沉浸于刚刚下肚的几口佳酿,若一副细细回味之态。

    对于发生在天际中的激战,他无暇以顾,他所专注的,只有坛中的酒!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飞降到了史大彪的身旁。

    天翊道:“大彪兄,适才你可见得有两人坠落在地?”

    史大彪点了点头,道:“见过!他们受伤不轻,但出逃地却极为迅速!”

    天翊没再多问,转而朝着天幕看了看,他们这边的战斗虽是结束了,可闫帅、晓梦与那男子的战斗却还难测!

    史大彪从衍天斧上扶正了身子,仰饮了两口佳酿后,随手一挥,自他的两膝之上,顿有一拨弦之器映落。

    这一刻,史大彪席地而坐,身正姿端,他没有疯言癫语什么,落指成音。

    指动,弦拨,声起。

    初音轻慢而舒缓,若如脚步之声,由近到远,踏上征途。

    弦音渐变,由慢到快,律声紧张而又神秘,阵阵频催,萧杀气氛突地弥漫全场。

    扫弦而动,音以宏亮,一处浩淼无垠的古战场赫显而出,那里凄肃,那里悲凉。

    点指,重勾,声烈。

    硝烟起,剑锋出,古战场上厮杀震天,号角齐鸣,热血悲壮,跌宕起伏。

    ......

    指顿,弦停,声回。

    暴风骤敛,剑锋寒凉,悲歌四面,有人站着,有人倒下。

    站着的成王封圣,倒下的埋骨幽野。

    一曲终了,悲壮豪迈,奔放激昂,颤动人心。

    伴随着拨弦之器的音止,这一片风雨滂沱的平野突起变幻,只见得:

    天色明朗,皓月千里,繁星阴爻。

    不多时,月沉星隐,素光不见,平野清寒,径雾迷茫,微风舒卷。

    举目而望,四方无行迹,谁怜野草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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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章:雨花城内,偶遇故人【合两更】

    众人沉浸在史大彪所抚之曲中,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回曲之声:

    时而铿锵热烈,如水阻江石,浪遏飞舟。

    时而悲怆委婉,如风啸峡谷,百折迂回。

    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宇,水漫平川。

    这一刻,长野风微起,映云光暂隐,隔野花如缀,远遥山缥缈。

    天幕之上,无数流星协月而行,带晕重围,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史大彪收指而归,落至膝间的拨弦之器也随之消散,他看了看天翊,道:“不忘,适才那一曲琴音你觉如何?”

    天翊笑了笑,道:“凄怨而又苍凉,丝丝缕缕,欲断又连,如轻云无定般飘浮。”

    史大彪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可知此曲最先是由谁人所抚?”

    天翊一怔,他认识抚曲的人不多,曲离殇是一个,荒时是一个。

    前者所抚之曲,楼高日尽,陌上初熏,他的琴弦上,枕着离殇,凄尽荒凉。

    而荒时所抚之曲,一词一阕,如征如途,徐落在日暮下,悠惋在清幽中,天地变迁,百世轮回,何日以临仙?

    稍一思量,天翊开口道:“我闻听过荒老的独幽、定风以及临仙,但这一首曲子却是从未听他弹及过。”

    史大彪怅然一叹,道:“青海长云暗风澜,千炎遥望缥缈山。仰啸苍天挥利刃,不动风澜誓不还!”

    天翊怔了怔,思绪翻飞,回到了当初的千炎城,回到了当初的圣王学院。

    史大彪道:“当日我们前往风澜学院参加学院天才战,这一曲子便是荒时于我们的送别之曲。”

    天翊一愣:“恩?我当时为何没有听见?”

    千钰等人亦作追思,一番回忆后,他们面有疑涌,并不记得当初离开之际,荒时曾抚过这样一首曲子。

    史大彪顿了顿,怅惘以言:“抚曲无语,征程无路,证道无形。”

    言罢,他也不顾众人一脸的茫然失措,取出衍天斧后,枕斧以卧,他难得没有饮酒,尽管此刻本该是一个以酒慰藉的时候。

    天翊滞愣在原地,身形踟蹰,心底微恙,入目之景,素色悠悠,如一滴墨晕渲染周侧,事物混淆,模糊不清。

    这一刻,他想起了荒时,想起了虎妞,想起了那如红日初升的圣王学院。

    想着想着,一抹惆怅泪,碧阶滴无痕,忽而岁月晚,是弦断音垮,景在人已散。

    见天翊这般神态,武忘连道:“老大,你没事吧?”

    天翊自出神中醒转过来,轻悠笑了笑,道:“我没事!不过是在荏苒的时光中,蹉跎了回眸罢了!”

    无忆张了张口,有意想要说些什么,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此时,四野天幕,月明风清,平沙人静,万籁俱寂。

    没人再言语些什么,任凭思绪撩动在飕飕风冷中。

    好半响后,千钰方才开口道:“不忘,闫帅前辈与晓梦前辈不会有事吧?”

    天翊微微皱了皱眉,在辰南子的告知下,他知道玄冥谷的那男子有着合体境实力,而闫帅与晓梦却碍于体内封禁之力的缘故,难以发挥出所有实力。

    一想到这些,天翊不由为闫帅、晓梦的安危担忧起来,嘴上却上说道:“放心吧!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一等,众人等过了月隐星沉,等来了晨曦曙光,天光疏斜之下,细雨微泣,斜风渐起。

    此时的天幕,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轻烟,晓雾。

    雨中,云飞雾起,远近皆朦胧。

    一夜过去了,闫帅、晓梦以及玄冥那男子,依旧没从虚实之域中踏出。

    天翊静静地伫立着,他身着一袭麻衣粗袍,任凭雨滴丝丝缕缕地打在身上。

    雨点看不见,也数不清。

    落雨,迷迷漫漫,却遮不住天翊望眼的精芒。

    武忘等人静默在天翊身旁,世上最难捱的,莫过于等待。

    有那么一刻,缭绕在空的斜风细雨突起卷涌之势,风过,乱了三千发丝,袭扰得众人心神不宁。

    此时,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天幕深处,突起一阵电闪雷鸣——“噼!啪!”

    紧随着,三道身影凭空显现,赫然正是闫帅、晓梦以及玄冥谷那男子。

    三人的脸色皆做惨白一片,一看便知受伤不轻。

    分飞之下,闫帅与晓梦速展而归到天翊等人身旁,玄冥谷那男子则半摇半曳在空中。

    男子先是四下打探了一番,见周围再无玄冥谷人,其神色已然阴沉至极。

    闫帅与晓梦没有开口言说什么,两人一左一右而立,直将天翊等人护在身后。

    男子顿了顿,冷冷道:“不忘,这一次算你好运!不过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着,他狠厉地瞪了闫帅与晓梦一眼,身姿一展,人已消失不见。

    他走得有些匆忙,匆忙中带着慌乱,慌乱很快便消失在薄雾轻烟中。

    男子离去后,武忘等人纷纷对着闫帅以及晓梦关切以言:

    武忘道:“丑帅前辈,你们没事吧?”

    无忆道:“晓梦前辈,你们似乎负伤不轻!”

    ......

    让人惊愕的是,听得武忘等人的切问之言后,闫帅与晓梦竟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两人依旧停伫在风雨中。

    他们身不做转,整个人就如石雕一般,一动也不动。

    见状,天翊的脸色倏地凝沉起来,移影之下,人已来到闫帅与晓梦的身前。

    抬眼以望,天翊的神情顿做惊滞,只见身对的闫帅与晓梦,不知何时竟已闭上了双眼,两人的嘴角,有汩汩的鲜血渗出。

    天翊震诧地唤了声“前辈”,两手已分别朝着闫帅、晓梦搀去。

    也是在这时,闫帅与晓梦的身形随风栽倒。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骇然无比,连连冲将上前,继而一道将两人那柔弱的身躯搀扶住。

    看着昏沉不醒的闫帅与晓梦,众人的心神只道七上八下难以定安。

    天翊探了探两人的气息,微弱地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无忆道:“老大,他们没事吧?”

    武忘则在一旁大声的呼唤道:“丑帅前辈!!”

    千钰等人满面焦愁,神似忐忑,心若激流,回荡着滔滔不绝的惊忧。

    值此之际,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他二人体内的元力已消耗一空,神魂更是受创严重,以至身陷迷沉!”

    天翊凝沉着脸,也不言说什么,心中酸楚却道延绵无尽。

    适才闫帅与晓梦现身之时,尚不做如此,两人落地后,置身前沿,卫护之意,昭然可视。

    谁曾料到,他二人实则早已拼尽全力,能安稳落降在地,完全是凭借过人的意志。

    天翊黯然凝眸,心念一动,闫帅与晓梦的身影顿被其摄入到无相神衣中,道:“辰老,替我照顾好他们!”

    辰南子没有回应,只轻声叹了叹,暗道:“接下来的路,只怕会越来越艰险了!”

    见得天翊将闫帅、晓梦摄入无相神衣中,武忘等人神色一紧,连连关切地望向天翊。

    天翊道:“他们受伤颇重,不过并无性命之忧,我们走吧!”

    说着,天翊看了看大青,后者心领意会之下,倏地化龙升空。

    武忘等人滞愣片刻,纷纷跃到大青的身上。

    紧随着,天翊一行人从云西去,不消多时,这一片平野之上,唯剩斜风细雨轻拂,好似吟诵着一丝哀愁。

    天翊没有与众人多言什么,内心却早已有了决断,闫帅与晓梦是因他而陷入昏沉,他无论如何,都会将两人救治过来。

    众人离去后不久,平野上空,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

    刀无极道:“阁主,我们真的任由盈盈那丫头与不忘前去西门之门吗?”

    南宫夏道:“随她吧!她既然以男儿之身潜藏,想来是不愿随我们回南宫阁了!”

    刀无极怔了怔,道:“可是阁主,不忘此去西门,也不知还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盈盈跟在他身边,不会出什么事吧?”

    南宫夏道:“无极叔,你这般担心盈盈的安危,想来父亲对你应是特有所嘱吧?”

    刀无极道:“阁主,大哥虽已隐居造化,但盈盈是他的心头肉,怎么也割舍不掉!”

    南宫夏长长一叹,道:“我是盈盈的父亲,这丫头又何尝不是我的心头肉呢?”

    刀无极一愣,面有沉疑浮掠,在他看来,南宫夏既是这般担忧南宫盈盈,那便不该让其随天翊等人一道前往西门之地。

    许是猜料到了刀无极的心思,南宫夏道:“无极叔,我不想让南宫阁成为一牢笼之地,盈盈的天地,不应该局限于南宫一隅。”

    言罢,南宫夏的身影突地幻散不见。

    刀无极停伫半空,久思之后,怅然地一声长叹,人也随着微风敛散而去。

    ......

    一转眼,三日即过,天翊等人在大青的携带下,安然抵至雨花城。

    雨花城,一座有雨有花的城域,自从平野那一场微风斜雨降临后,一路的细雨便未停歇过!

    这里,有天风吹落,有满空寒白,雾卷烟开后,眼可观落雨繁花。

    城外,横枕鳌峰,城内,重重观阁。

    此时,天翊一行人行径在雨花城内,临街两侧有水渠清澈,水面倒衔苍石,苍石四周映落着带珠花叶。

    那一朵朵繁花,就如酒红的颊面,疏帘半卷微,露华上,烟袅凉,熏泽怡人。

    这一刻,碧水惊凉,黄云凝暮,花叶零乱空阶,天翊的步伐却道急切。

    武忘等人紧随在天翊身后,在他们的记忆中,天翊很少会这般的不自定。

    一间间商铺行径下来,天翊脸上的愁云却不见丝毫舒缓,他需要高阶的草木之灵,然而这些商铺之中却无以为供,这如何不让他焦急?

    众人默默地相随而行,只稍一思量,他们便也不做茫然,天翊之所以这般行色匆匆,全然是为了闫帅、晓梦以及小貂。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雨花城内,细雨绵绵,但天幕却做明澈,此刻甚至还有斜月孤照其上。

    这般景象,只道玄奇,可此时天翊等人却无心情去欣赏这诡妙。

    一行人刚从一家贩售灵药的商铺中走出,武忘等人紧皱着眉头,神情中颇多愤懑。

    无忆道:“老大,这家商铺的老板明显是在说谎,这么大一家店面,怎么可能没有草木之灵出售?”

    武忘道:“小白脸说的不错,对付这样的人,就该强行逼供才行,只是老大你为何要阻止我?”

    千钰道:“前前后后我们已经去了不少贩售灵药的商铺,可这些商家给我们的回答却道一致,全都以没有为借口来搪塞我们!”

    千叶道:“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众人你言我语地道说个不休,心中郁结却并未因此而有舒泄,反是激增了许多。

    天翊一语不发,状做沉思,武忘等人所言不假,而他也知道这些商铺之中都有草木之灵贩售,只是别人不愿卖给他而已。

    正与此时,自天翊等人适才所进的那一家店铺之中,突有一道人影窜出身来。

    这人身材矮小,一脸精明之相,一看便知是个生意人,正是此间商铺的老板。

    男子道:“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若是真想购买草木之灵,那便去城主府求得一纸文书吧!”

    言落,男子也不待众人回应什么,转身之下,连忙折归到店铺内。

    武忘顿了顿,不满道:“一纸文书?这都什么规矩?难道我们购买草木之灵,还需要这雨花城的城主府同意不成?”

    众人纷纷附和,这商铺开店为业,本就做一买一卖,哪里需要他人参合?

    天翊紧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那男子口中的“一纸文书”所指为何。

    就在这时,自那商铺之内,有一行客走出,偶听武忘之言,行客突地一怔,继而说道:“这位朋友!想来你们应是初到雨花城吧?”

    武忘瞅了这行客一眼,也不点头承认,倒是面露的森寒,让那行客有些不寒而栗。

    行客顿了顿,道:“也难怪你们外来之人不懂规矩!这样跟你们说吧,整个雨花城内的草木之灵,都是由城主府供应!你们要想购买草木之灵,那就必须获得城主府的认可才行!”

    闻言,天翊一愣,道:“如果按阁下所说,是否每一个购买草木之灵的人都需要得到城主府的认可才行?如果是,那岂不很麻烦?”

    行客摇了摇头,笑了笑道:“非也非也!有些规矩,只是针对你们外来之人罢了。”

    说着,行客不再多言,稍瞅了瞅天翊等人后,人已渐远在蒙蒙细雨中。

    这一刻,武忘等人的额头,无不做横沟竖壑,他们这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但如这一次这般的事情,尚数第一次。

    滞愣片刻,武忘冷冷一哼,道:“老大,我们去雨花城的城主府瞧瞧,我倒要看看,做出这般不可理喻的规矩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沿着街甬而去,他的心底,也有些隐怒滋生。

    随意问了个路人,众人很轻易地便是得知雨花城的城主府所在。

    向西之地,落有一府邸,府邸名为“雨花”。

    此时,天翊等人正朝着这一府邸行径而来,一路上,细雨飞斜,绵绵不尽。

    不消多时,一行人已来到雨花城主府的跟前,放眼以望,可见重阁叠楼落映在烟雾轻缭中。

    让天翊等人惊愕的是,此时这府邸门前,竟无一人看守,落得朦胧萧条,也做门可罗雀般清冷。

    带着满腹疑惑,天翊等人进入了城主府内。

    迈入府邸后,只见一条清流蜿蜒而动,盘绕在阁楼之间。

    天翊一行人从流而行,行径了些时间,突地临至到了一处湖畔。

    湖中,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湖上,天容水色,云物俱鲜,长桥卧波,飞虹横济。

    此时,星月下,长桥上,有一女子婷婷而立。

    她身着一袭墨青长纱裙,清雅傲冷,流盼以远,似沉浸于如雾的回忆中。

    她的回忆,淡薄如素,不过一盈袖暗香,不过一清欢浊酒。

    她站在那里,就如站在画中,画中桥,桥中娇,姿色天然,墨染的风景,人如画。

    天翊等人驻足而望,见得女子似忧似怅立于长桥,皆生起犹怜之心。

    女子并未因天翊等人的到来而有所触动,她的不惹芳尘,似乎与生俱来,那是一种清雅,一种傲冷的清雅。

    见得这女子后,众人倏地变貌失色,异口同声诧道:“是她!”

    天翊凝沉的眉头,终是舒展了开来,淡淡一笑,提步走上长桥,众人紧随其后,目光却是始终停落在墨衫女子身上。

    行渐远,身渐近,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与那女子近身而处。

    女子面无脂粉,但却不妨其绰约逸姿。

    她有着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顾盼生辉,两眉如弯月,般般入画,撩人心神。

    女子的手中执一青色簪子,质地素然,却更添出尘之触。

    见得天翊等人临近,女子笑了笑,道:“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不忘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天翊回之一笑,道:“墨梅嫂子,别来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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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敬我,是我无才;人不容我,是我无能;人不助我,是我无为。“玄学大师”天翊意外穿越到风澜大陆,从一落魄乞丐一步步蜕变成为证得无上大道的大神通之辈,无量无为是为仙。群:513260627。玄仙圣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仙圣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仙圣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