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章:雨花城主,玉步轻影【合两更】
墨梅挽簪于头,笑了笑道:“不忘,姐姐散居百花,小楼云杳,天涯山小,人闲心悠,倒是你这一路走来颇为不平!”
天翊自若如常,道:“墨梅嫂子,不忘还得在这里多谢你与君竹大哥了!”
说着,天翊对着墨梅微一躬身,当初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结束后,他曾委托墨梅与君竹将幻羽、慕青青送回南宫之地。
墨梅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又何须弟弟惦念于心?”
话至此处,墨梅转目看了看众人,视线在幻茵身上落定了多许,道:“你这小丫头,倒也落得一往情深!你怕是连你哥哥已然成家立室都不知道吧?”
闻言,幻茵一脸不可思议,讶然道:“什么?羽哥哥都已成亲了?墨梅前辈,那羽哥哥的佳侣可是青青姐姐?”
墨梅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含笑盈面,香度凌风。
武忘等人状做惊诧,兴感之余,由心为幻羽与慕青青两人祝福。
天翊抬了抬眼,左右顾盼,身下虹桥,横贯南北,一头彼时,一头今时,可此刻的他却静伫在桥中。
史大彪怔了怔,提悬酒坛,仰而为饮,叹道:“时而言,有初、中、后之分。日而言,有今、昨、明之称。身而言,有幼、壮、艾之期。”
说着,他眸转到天翊身上,道:“不忘,大彪所说可对?”
天翊悠然一笑,点头道:“大彪兄所言甚是,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无忆迟疑半响,转而对着天翊示意一眼,此番前来雨花城,他们可不是为了吟风赏雨。
天翊知晓无忆之意,可还不待他开口,一旁的武忘已是率先夺声道:“墨梅前辈,这雨花城内的规矩可当真是不小啊!我们购买草木之灵,竟然还需要城主府的一纸文书!”
武忘这话,意带愤慨,似有不悦。
闻言,千钰等人的脸色也稍显得沉郁起来,想来对于之前在各家店铺中的遭遇仍旧耿怀在心。
墨梅面色不改,笑道:“雨花城内,落雨飞花,这里的规矩并非由我制定,我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罢了!”
武忘一愣:“墨梅前辈,如此说来,你并不是这雨花城的城主?”
墨梅笑了笑,道:“我定居的地方叫盼墨别院!”
武忘明悟地点了点头,身为南宫小丹帝,他又岂会不知朱雀城内的那一处幽静别院?
正与此时,一直未曾开口天翊说道:“墨梅嫂子,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城主府吧?”
墨梅不可置否地一笑,说道:“所以我专程在这里等你们,我若离去,想来你们应该见不到她!”
天翊道:“她可是这雨花城的城主?”
墨梅微微笑了笑,却不回应,同众人示意一眼后,取道桥北而去。
天翊等人稍顿片刻,继而紧随于墨梅身后。
一路上,百尺清泉,清音陆续,落映潇洒,碧梧翠竹,风雨潇潇,面千步回廊,重重帘幕,掩落寒玉。
稍许时候,众人已行至一处巍峨重阁前,驻足以望,但见:
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纡,青竹拂檐,蓝花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墨梅顿了顿,道:“我们到了!”
话语方歇,墨梅已提步迈入重阁之中,武忘等人稍做迟疑,行步不乱地紧随而入。
倒是天翊与史大彪,状若出神地看着门梁之上的那一幅横匾,其上鸾翱凤翥地落镌两字——“玉影!”
史大彪道:“不忘,你说这雨花城的城主是否叫玉影?”
天翊笑了笑,打趣道:“大彪兄,你怎么不说她叫雨花?”
史大彪一愣,好一副沉思模样,定思半响,他自言自语道:“其实雨花这名字,也蛮不错!”
天翊苦笑着摇了摇头,脚下步伐却不作停,接着与史大彪一前一后踏入重阁之中。
一入重阁,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又有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
天翊等人遁着墨梅的足迹,于飞楼插空、雕甍绣槛中穿行而过。
行不多远,出亭过池,一山一水,一花一木,莫不惬意。
那一山,形作悠远,似飘似渺,众人与其相隔一水之遥,只见水上漂浮着朵朵落花,水也变得清溶荡荡。
放眼以望,隐隐可见那一缥缈山下,有一孤立屋舍,屋舍前,有一花一木停伫。
木已枯败,花却向荣,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随着斜风细雨的飘荡来袭,一片片蓝色花瓣顺势携珠飘落水中。
此时,众人停驻在水的这一头,遥见繁花锦落,凄然心生,而在水的那一方,又是嫩寒清晓,孤山篱落。
墨梅怔了怔,似惆似怅道:“不忘弟弟,这里便是雨花城城主的居所了。”
说着,墨梅抬眼朝着在水的那一方望去,道:“飞燕妹妹,我有些故人想要与你介绍介绍!”
言出,四方寂静,唯余清音徐徐回荡。
天翊与史大彪皆一副沉思模样,也不知道在思衬着什么?
好半响后,自那孤山独舍之中方才传出一道回音:“墨梅姐姐,他们是你的故人,但却不是我的故人,恕飞燕无礼,就不作相见了!”
闻言,武忘等人的神情顿变得沉郁无比,任谁都听得出来,这雨花城城主的话语中,透着孤傲清冷。
墨梅面色如常,笑望了望天翊,道:“不忘弟弟,你可想见见我这飞燕妹妹?”
天翊一脸淡然,只微微笑着,却不作声。
倒是武忘等人满面惊疑地瞅着墨梅,适才这雨花城的飞燕城主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她不作相见,哪怕是墨梅的面子她也不给。
见天翊不做应,史大彪悠然一叹:“物外知何事,山中无所有。风鸣静夜琴,月照芳春酒。”
说着,他已畅饮起来,丝毫不顾众人那四起的鄙夷。
墨梅稍稍一愣,道:“不忘弟弟,我这飞燕妹妹,性子有些古怪,你别见怪!”
言落,墨梅再次看向在水的那一方,道:“飞燕妹妹,我的这些故人想要在雨花城内购置些草木之灵。”
其话语刚一落定,自那一间屋舍之中,突有一道蓝芒横贯而来。
三两时息,墨梅的手中已持有一卷晶莹泛烁的卷轴,自那卷轴之上,散溢着浓浓无比的精气,只稍一感应,便让人神清气爽。
墨梅将卷轴交由到天翊手中,道:“这便是你们所求的那一纸文书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墨梅嫂子,多谢了!”
说着,天翊与众人示意了一眼,接着转身欲离。
见状之下,墨梅连道:“不忘弟弟,你当真不想见一见飞燕妹妹?”
天翊一顿,道:“一支蓝艳露凝香,**孤山枉断肠。掌中舞罢箫声绝,重楼阁宇星夜长。”
一言既出,天翊再不作停,三两步下,人已远出了些距离。
武忘等人一脸愤懑地瞅了瞅远方孤山寒舍,接着紧随天翊而去。
倒是史大彪在饮酒之余,兴感而叹:“苦心膏沐不论赀,闲淡人生各有时。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朝阳。”
言罢,史大彪也提步而去,临走之前,他对着在水远之处惊鸿一瞥,眼意之中,深韵漾漾。
墨梅没有阻止天翊等人,她只微微笑着,因为她知道,在天翊与史大彪先后出言后,那独守于此的飞燕决不会无动于衷。
就如墨梅所预料的一样,天翊等人还未行远,自那屋舍之中,便有一道光影翩若惊鸿而出。
那是一名女子,一名身着一袭蓝色长袍的女子,她从细雨斜风中蹁跹而落,一风一雨,不曾凌乱她分毫。
女子的体态,轻盈瘦弱,纤腰款摆,迎风飞舞,就好像要乘风而去一般。
只消寥寥片息,女子人已飞落到墨梅跟前,她淡漠地与墨梅示意了一眼,继而朝着天翊等人离去的方向凝视去。
女子道:“既然来了,诸位不妨就在我这雨花城内稍事歇息如何?”
突听得身后传音,天翊等人皆是一愣,回首以望,但见一绝色佳人落入眼目。
女子的美,没有墨梅那般的飘逸出尘,她更像是万千繁花中的一枝独艳。
见得飞燕后,武忘等人皆做心醉神迷之态,好半天后,方才从痴神中醒转过来。
天翊道:“飞燕前辈之前不愿见我们,现在为何又主动现身以见?”
飞燕微微一笑,道:“想来你应该便是不忘小哥了,你在我百花之中,名声可不小!”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侧眼看了看身旁的墨梅,接着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愿意见你们,那是因为前时之情与后时之情不可淆论。”
听得飞燕这话,武忘等人面色一沉,飞燕虽有着沉鱼落雁之容,但却给人以一种清高,一种难以栖近的清高。
天翊笑了笑,他与百花之间,渊源颇深,对于这一势力,天翊也曾有过猜料,得出的结论是,百花之强,怕是不弱于任一四方阁。
见天翊不做回应,飞燕微微蹙眉,道:“不忘小哥,你既是急着要购买草木之灵,想来应该是用以疗伤吧?”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于飞燕能意测出这些,并不觉得奇怪。
飞燕道:“雨花城中的草木之灵,全都做底品阶之物,想来对不忘小哥的用处,应该不大才是!”
天翊道:“如此说来,飞燕前辈的手中,应该有高阶的草木之灵了?”
飞燕点了点头,道:“没错!”
天翊道:“飞燕前辈,不忘要如何才能得到你手中的草木之灵?”
飞燕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即可!”
天翊笑了笑,道:“飞燕前辈,你问吧!”
飞燕稍作思量,道:“你们进入府内,想来也知道此地名为‘玉影’,我要问的是,在不忘小哥眼里,这玉影作何?”
闻言,武忘等人无不惊愕失措,他们进入这重阁之时,许是因为疏忽,倒是遗忘了些东西。
不过转念一想,飞燕口中的“玉影”也不难作辨,毕竟飞燕本身,便是一玉影之人。
当然,这些都是武忘等人的揣思,哪里言道得出口?
一念及此,众人也只能朝着天翊凝视去,想看看后者到底会如何作答。
天翊自若如常,他没有急着回应,反是朝着身旁的史大彪看了看,此刻的史大彪,神有精芒浮掠,整个人都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承接到天翊的眼神后,史大彪兀地一怔,他从天翊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战意”。
这种“战意”无声无息,只有他能切身体会。
这一路走来,史大彪也曾无数次地对天翊这般示战过,他与天翊的战斗,向来都没有弥漫的硝烟。
稍作思量,史大彪望向飞燕,开口道:“玉影玉影,玉步轻影。玉步者,回屡飘影似霓裳,轻影者,体轻能为掌上舞。”
言罢,史大彪昂首挺胸,他对自己的回答极为自信,也坚信这一答案绝对能获得飞燕的青睐。
就如史大彪所预料的一样,飞燕在听得他的回应后,神色倏地大变,就连那敛卷于面的清寒都似消融了许多。
这一刻,飞燕愣住,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如何也想不通,史大彪为何能将“玉影”诠释得这般逢合她心。
想着想着,飞燕连连看向身旁的墨梅,她的眼神中,飘掠着些许质疑。
墨梅笑了笑,道:“飞燕妹妹,你难道认为是我事先与他们通过气不成?”
飞燕顿了顿,接着摇了摇头,道:“墨梅姐姐,你误会飞燕了,我只是有些被震惊到了而已。”
这些天来,墨梅一直待在虹桥之上,她自信以她实力,绝对可以探查到墨梅的一举一动。
史大彪道:“飞燕姑娘,不知大彪对‘玉影’的解释,可还入得了你心?”
飞燕点了点头,史大彪的回答,确实称得上是透心之释,若不然,她也不会那般惊讶。
见状,史大彪的神色顿被喜色缭绕,他先是一脸兴奋地瞅了瞅天翊,接着连忙对着飞燕所在的方向伸出一手来。
飞燕微一皱眉,不明史大彪这一举动是何意。
史大彪道:“既是如此,那便烦请飞燕姑娘,将高阶的草木之灵给我吧!”
闻言,飞燕轻掀了掀嘴角,笑道:“阁下莫不是耳聋不成?我这一问,问得是不忘,又不是你,你的回答,自然算不得数!”
说着,飞燕饶有深意地朝着天翊看去,眼意之中颇多考究。
对于不忘,飞燕早有耳闻,可以这样说,整个百花,无人不知不忘。
这其中,有人对不忘钦佩,也有人对不忘质疑,飞燕恰巧便是处于后者。
被飞燕如此回击以言,史大彪突地一愣,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他一脸愧疚地看了看天翊,也不知是否在为自己的言行予以歉意。
武忘等人闻言之下,神色也道愤然无比,给人的感觉,飞燕似是在耍赖,可她的话语偏又落得那般无可反驳。
墨梅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对于飞燕,她自然熟悉无比,正如她之前与天翊所说一般,飞燕的性子,颇为怪异,乃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让墨梅感兴趣的是,天翊在此时此景下,又当如何以应?
墨梅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史大彪的回答已是让飞燕无比满意,无形之中,且还给了飞燕一个评断的标准。
天翊要想再对“玉影”做以更为完美的诠释,只道是难上加难。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纷纷落持到天翊的身上,就连史大彪,也一脸意味沉杂地盯着天翊。
天翊自若地笑了笑,望漫天细雨微风,身感轻悠,衣随风舞,言道:“凉风起兮天陨霜,怀君子兮渺难望。感予心兮多慨慷。天陨霜兮狂飚扬,欲仙去兮飞云乡,予以舞兮留玉掌。”
言罢,天翊也不待飞燕回应,同墨梅示意一眼后,转身离去。
武忘等人滞愣当场,久久无可自拔,他们听不懂天翊之言,但隐隐间却能感应道一股淡淡的悲伤,在归风中缭绕。
史大彪怔了怔,接着摇了摇头,叹了叹气,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倒是大彪始终未能放下那执念!”
说着,史大彪连同武忘等人紧随天翊而去,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消远在斜风细雨中。
这一刻,水畔边,只剩下墨梅与飞燕两人静默而立。
沉寂了好半响后,墨梅方才开口道:“飞燕妹妹,思量了这么久,你心下可有决判?”
飞燕怔住,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史大彪与天翊对“玉影”释言之语。
久久之后,浮掠在飞燕眼中的踌躇突地消散不存,她对着墨梅轻一挥手,一株晶莹泛烁的草木之灵顿落到墨梅手中。
飞燕道:“墨梅姐姐,还得烦请你将这一株飞燕草交于不忘!”
墨梅低眼看了看手中的飞燕草,道:“飞燕妹妹,你能告诉姐姐,你到底更青睐于谁对玉影的解释吗?”
飞燕愣了愣,淡冷地瞄了眼墨梅,她不想让人看出她的心思,但墨梅却是做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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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章:一事青簪,共伞风雨【合两更】
这一刻,云屏冷落,落花随风,细雨淅淅,烟云琢空。
飞燕稍顿片刻,展身而去,有轻鸢飞鸣,影过清波,如拂镜尘鸾舞。
墨梅轻悠笑了笑,抬望眼,只见静水流深,绵雨星月交融,几朵浮云似絮。
她低了低眼,见手中草木之灵,色彩淡雅,蓝晕衍动,有澄明之态,落空流之姿,风影篝纱。
沉寂片刻,墨梅怅然道:“山下幽谷水边舍,曾被疏花断客魂。犹恨东风无情义,更吹烟雨暗黄昏。”
话语方歇,墨梅的身影已随风掩幻,人去,疏影横斜,水波清浅,暗香浮动。
......
天翊等人离开雨花城城主府后,随意择了间客栈落栖下来。
此时,雨花城的雨,依旧下个不停,雨花城的花,却不知飘落何方。
天翊凭栏以望,见烟雨潇潇,人影渺渺,星月如灯,只道是:
窗外雨潺意阑珊,香雾无情作薄寒。银灯吹处气如兰,凭肩人爱夜阑珊。
武忘等人落座在厅内,侧目之下,可见天翊的背影,竟落得有些清幽婆娑起来。
沉默了好半响后,武忘开口道:“老大,我们既是得到了城主府的一纸文书,为何不去购买草木之灵呢?”
还不待天翊作何回应,无忆已率先应道:“死胖子,你难道忘了之前飞燕所说?”
武忘一愣,状若追忆,回想多时,却不得丝毫释怀。
武神顿了顿,连忙凑到武忘身旁,接着低声细语在其耳畔言说了三两。
闻言,武忘方才有所明悟,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凭借城主府的那一纸文书,虽不能购买到高阶的草木之灵,但低阶的总能买到吧?
千钰定思片刻,望向天翊道:“不忘,高阶的草木之灵也不是只有雨花城才有。”
众人纷纷点头,既是在雨花城中不得所期,那么自有他处可盼。
天翊转过身来,笑着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离开!”
这之后,众人又相谈些时候,接着各自回屋休憩去了。
待得众人离去后,天翊稍稍整理了下思绪。
伴随着闫帅与晓梦陷入昏沉,他们接下来的西行之路无疑更添险峻,而小貂的无故沉睡,更是让天翊忧心不已。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此去西门之地,路遥途远。若放在以前,这一行程只道历练,但眼下你的实力已达五元出窍境,短时间内恐难再有突破!”
天翊怔了怔,道:“辰老,你的意思是?”
辰南子道:“风澜大陆广浩无垠,若只靠脚程行径,何年何月方能以周全?”
天翊微微皱眉,辰南子的言意清晰明澈,他又岂会不明?
辰南子道:“你那墨梅嫂子,实力不凡,这件事上,她或许可以帮你。”
他这话语刚一落定,天翊的脸色倏起变化,只见清幽的房内,突有一道倩影凭空凝显。
来人墨衫飘飘,纤尘不染,逸姿绰约,正是墨梅。
见得墨梅后,天翊平复了下来,开口道:“墨梅嫂子,不忘之前若有唐突之处,还望嫂子莫要见怪?”
墨梅笑了笑道:“不忘弟弟,你觉得我是那种小肚心肠的人吗?”
天翊回之一笑,道:“墨梅嫂子,君竹大哥近来可好?”
墨梅道:“他很好,只是常常念叨你,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喝酒!”
天翊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手持三尺青竹身着一袭青衣的身影。
见天翊状作追忆,墨梅轻悠一笑,继而随手一挥,自其掌心中顿显出一株湛蓝飞荧的草木之灵。
这一株草本,叶柄呈圆柱形,细长。
叶表面浓蓝,背面暗紫,其上点缀一多轮之花,花生五瓣,片片轮转。
花色以蓝,艳丽而不妖,其香,清幽而淡雅,其姿,苍古而清秀。
精纯的灵气缭绕在花叶四周,只稍稍一观,便觉香风飒来,令人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
天翊自出神中醒转过来,接着凝目看向墨梅,似有不明。
墨梅道:“不忘,这一株草木之灵乃是飞燕妹妹特地嘱托我转交给你!”
说着,墨梅对着天翊轻手一抛,一抹湛蓝流光顿落入天翊手中。
天翊怔了怔,道:“飞燕前辈应该不是因为我对玉影的解释,才有此举的吧?”
墨梅不置可否,道:“不忘,那你可知这一株草木之灵叫什么?”
天翊稍作沉思,应道:“墨梅嫂子,这一株草本,花形别致,茎具疏分枝,叶掌状全裂,宛若一只轻盈的灵燕,可是飞燕草?”
墨梅倏地变貌失色,牡丹曾与她言,说不忘对百花的了解甚是深透,第一次见面,便能唤出她为百花之王的牡丹。
在牡丹等百花之人的眼中,天翊对百花的那一份通透,更像是与生俱来,让人百思不解。
惊愕之余,墨梅问道:“不忘弟弟,你能告诉姐姐,你为何对我百花之人那般了解吗?”
天翊怔了怔,道:“墨梅嫂子,不忘曾经喜花喜酒,那时的我,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在花下眠。”
墨梅一愣,凝视着天翊的目光中,饱含情思,意韵深藏。
她没有继续追问天翊,尽管天翊的话中,颇多疑处。
天翊也没有点破什么,只笑望着墨梅。
两人就这般互视着,好半响后,天翊方才开口道:“墨梅嫂子,不忘急需这一株高阶的草木之灵,所以就却之不恭了!烦请姐姐替我向飞燕前辈道以感谢!”
说着,天翊将飞燕草摄入无相神衣内,眼下闫帅、晓梦以及小貂皆陷入昏沉,他的确很需要高阶的草木之灵。
墨梅笑了笑,道:“不忘弟弟,你可知道飞燕妹妹在我百花之中作何身份?”
天翊道:“百花有佳人,轻盈蓝腰舞。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我若没猜错,飞燕前辈应该是一个舞者吧!”
墨梅含悠一笑,其实早在之前天翊与史大彪对玉影解释中,便能看出两人对飞燕身份的揣测。
玉影玉影,玉步,轻影,何尝不是对一个舞者的上佳诠释?
想着想着,墨梅的脸上突起怅惘,叹道:“飞燕妹妹曾以舞姿笑傲百花,只是后因一事,罢绝再舞,这也致使那一支‘凌波飞燕’舞技成为绝响!”
天翊顿了顿,没有问及墨梅口中的那“一事”究为何事,反道:“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墨梅淡然一笑,她很享受与天翊对话时的感觉,不仅因为天翊是一个聪明人,更因他还是一个解花人。
沉默片刻,墨梅道:“不忘弟弟,你打算何时启程西去?”
天翊陷入沉思,这一刻,他想起之前辰南子所说。
见天翊迟迟不语,墨梅又道:“不忘弟弟,在姐姐面前,你莫不是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天翊笑了笑,道:“墨梅嫂子,不忘在此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能助我一助?”
墨梅一愣,道:“不忘弟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了?”
天翊稍作迟愣,讪讪道:“墨梅嫂子,不知你可有办法让我们快速抵达西门之地?”
墨梅面色一沉,道:“快速抵达西门之地?”
天翊点了点头,就如辰南子所说,眼下他的实力已达五元出窍之境,也不必再耗时于不必要的行程上。
墨梅没有一口回绝天翊,那便说明此事并非行不通。
沉思好半响后,墨梅一脸凝重地说道:“不忘弟弟,不知你所说的快速抵达,到底作多快?以姐姐的实力,想来花费月许时间,应该可以将你们送达西门之地。”
天翊道:“墨梅嫂子,你出现在雨花城,想来应该身兼他事吧?”
墨梅点了点头,道:“我受牡丹姐姐所托,的确有些琐事缠身。”
话至此处,墨梅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忘弟弟,你应该也知道,在风澜大陆上,存在着许多虚空通道!”
天翊颔首,神色稍有起伏,对于虚空通道,他并不陌生。
当初前往风澜学院参加学院天才战,他们便是从虚空通道而入,就连前不久自剑域回归风澜,他们也是遁着虚空通道而行。
墨梅道:“不忘弟弟,姐姐也不瞒你,在雨花城中,有我百花构建的一条虚空通道,恰巧这一虚空通道也连接着西门之地,只不过...”
说到这里,墨梅突然顿了顿,思定片刻,她方才继续以言:“只不过要想开启这一条虚空通道,怕是有些困难!”
天翊一愣:“困难?不知难在何处?”
墨梅道:“难在看守这一虚空通道的人!”
天翊怔了怔,道:“墨梅嫂子,那看守虚空通道的人,该不会就是飞燕前辈吧?”
墨梅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你们若是想要借助那虚空通道前往西门之地,必须获得飞燕妹妹的认可才行。只是我那飞燕妹妹,性子古怪,想让她为你们开启通道,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天翊思量片刻,慨叹一声道:“看来我还得亲自上门感谢飞燕前辈的赠灵之情了!”
墨梅道:“如此的话,那便祝弟弟功成了。”
天翊道:“墨梅嫂子,你这是要离开了吗?”
墨梅点点头,道:“有些琐事,我必须要去理清,记得有空时,回盼墨别院看看!”
说着,墨梅挽手于发髻之间,落手之下,摘取了一支翡翠青簪。
这一青簪,质地素然,节节分明,晃一看,竟给人一种出尘之触。
墨梅道:“这簪子你拿着,若飞燕妹妹真不予你方便,你可将它示以她看,她念情之下,许有回寰!”
言罢,墨梅也不待天翊回应什么,身影一展,人已幻变不见,整个房内唯余一道缭转青芒,飞落天翊手中。
天翊微微皱眉,低眼看了看手中青簪,不知为何,这青簪竟给他一种熟悉的触觉。
思忆翻覆,天翊终是记忆了起来,这一青簪之形,与君竹轮转在手的那三尺青竹,竟翩跹的那般相似。
天翊知道,这青簪定是君竹相送墨梅之物,其中情意,只道绵绵不绝。
但墨梅值此时景赠簪于他,其中深意,只稍稍一想,天翊便作通透!
辰南子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突听得辰南子这话,天翊也是一愣,道:“辰老,你何时学会这般情意吟诵的?”
辰南子笑了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从史大彪那里耳融而来的罢了!”
天翊苦涩一笑,无奈之余,凭栏远眺而去,连辰南子都看出了那一支青簪中的过往情意,他又岂会不明?
也是这时,天翊想起了之前墨梅所言,她说飞燕曾因一事,罢绝再舞,致使那一支“凌波飞燕”舞技成为绝响。
此时在天翊看来,墨梅口中的那“一事”,想来也不过一“青簪之事”罢了!
......
翌日,雨花城内,飞雨依旧,落花缠绵。
武忘等人一早便做好启程准备,他们纷纷聚到天翊的房中,等待着天翊的安排。
然而让众人惊疑的是,天翊并未如往常般招呼大青从云以飞,反是在众人一脸的惊诧下宣布前往雨花城城主府。
一路上,众人面色呈疑,各抒己疑:
武忘道:“老大,你莫不是还想从她那里得到高阶的草木之灵不成?”
千叶道:“普天之下,又不是只有她才有草木之灵,不忘你为何这般执着呢?”
无忆道:“老大,你该不会真的还要去找她换取草木之灵吧?”
......
听得众人之言,天翊神色如常,他只微微笑着,却不作应。
之所以不与众人言明,那是因为天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让飞燕开启虚空通道。
史大彪自饮自言:“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
对于这家伙的疯言癫语,众人早已司空见惯,此时也不觉得有何出格之处。
倒是天翊闻听史大彪这话后,稍稍顿了顿,后者的那一份预见,总来得缥缈无实,偏又落得那般清晰透彻。
行途之中的雨,搅天晴以霏霏,忽漫成团,时密时稀,且伴着徐徐斜风的吹拂,给人以轻幽微寒。
不消多时,天翊等人已再次来到雨花城的城主府前。
空空荡荡的府邸大门,落得萧条横生,只是横匾之上的“玉影”两字,翩跹起舞,舞出一段愁思,缱出一片哀怨。
天翊稍稍顿了顿,继而随同武忘等人迈入城主府内。
......
就在天翊等人进入府邸后不久,府外的街道之上,有两道身影落映在绵绵的雨幕下。
这两人,一男一女。
女的撑一把翠色油纸伞,她本生得姿色绝艳,但眼中却包含哀愁,整个人的灵艳都好似随着伞檐的雨水一并滴落。
这一刻的雨中,有清风带出的阵阵花香,和着倾城的雨雾,迷蒙出一片忧伤。
女子的忧,在伞下,女子的伤,亦在伞下,而伞下除了她,还有那男子。
相较于女子的绝色佳容,男子的面貌,只道触目惊心。
他的颊面,密布着数之不尽的伤痕,横切竖直,宛若网织,只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生余悸。
若说男子面目全非已让人触之生寒,那男子眼神中的空蒙,却让人见之尤怜。
此刻的他,神色呆滞,左右顾盼,好似在找寻什么,偏又在无所获下落得惊惧满面。
男子支支吾吾地言说个不停,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那迷糊的声语中,也不知涵盖了多少辛酸?
对于雨花城的人而言,这一男一女他们不做陌生,他们虽不知这两人来历,却知道女子喜欢男子,而男子却作一丑陋的疯子。
伴随着这一男一女的现身,四临之人,低声细语的议论着。
对此,女子置若罔闻,她为男子撑着伞,为其遮挡风雨,她要做的很简单,简单到只是陪在男子身边而已。
看着伞下迷迷糊糊的男子,女子轻声一叹,言道:“我与你同伞风雨,你要知道,伞下的你,无论晴天还是雨天,依旧风度翩翩。”
男子对女子所言无动于衷,依旧疯疯癫癫地四顾而视着。
就这般,一路徘徊,一路辗转,女子陪着男子走过了许多,也记下了许多。
走过的那些,是她永远的记忆,是她不老的思念。
烟雨飘,风花落。
油纸伞晃抖着,雨雾缠绵着,女子与男子渐行渐远,终是隐匿在了人群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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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章:披风蓝绸,簪中之情【合两更】
此刻,雨花城内,细雨如丝,沾衣欲湿。
风骤,飞花似梦,雨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落雨成花,而是点点旧人泪。
这一次擦肩,有风尘覆盖,人来人往,可曾走过沧海横流,又或是苦等着桑田成陌。
天翊等人入了雨花城城主府后,穿竹屋木阁,过青石雨巷,临阁顺流之下,再次来到飞燕所居之地。
这里,一山一水依旧,一花一木从容,山以孤寂,落映水中,飞花飘絮,凄蓝零散。
武忘等人默不作声,只抬眼凝视着天翊,在他们想来,天翊本不该这般执着于飞燕手中的高阶草木之灵。
事实上,天翊并非如众人所料那般,他之所以再次到访,本就不是为了草木之灵。
此时,天翊举首以望,平铺横阔的水面,突起千里烟波,雾霭沉沉之中,让人难窥虚实。
至此之际,有清音自那迷蒙的烟气中传荡出来:“不忘小哥,草木之灵你已到手,去而复返,不知又所为何事?”
闻言,武忘等人皆是一愣,继而一脸惊疑地看着天翊。
天翊笑着同众人示意了一眼,接着身对迷蒙水霭,说道:“飞燕前辈,不忘此来,一是为了感谢前辈的赠灵之情,二来是希望前辈能为我们行一方便之道。”
话语方歇,萦绕于水面的薄雾轻烟顿作消散,只见一道蓝色倩影,飞袂拂**,越艳而出。
不消多时,飞燕已停悬半空,她那寒星般的眸子,牢牢将天翊凝锁着。
飞燕道:“那一株飞燕草本就该你所得,道谢的话就免了。至于你所说的方便之道,飞燕庸平,怕是无能为力。”
见飞燕这般决绝,天翊神色如常,道:“飞燕前辈,此事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飞燕冷冷一笑,道:“也不是没有商量,你若能打赢我,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天翊怔住,状做沉思,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不忘就厚颜向前辈讨教一二了!”
言罢,天翊的身影已临空而起,披风长棍,衍行随风,五元之力,激涌澎湃,撩得彩华漫天。
面对来袭的天翊,飞燕神情淡漠,蓝袖轻舞,一股晦涩的水元之力,低回破风,直取天翊而去。
飞燕的那一袭蓝袖,飘然如游龙举,落袖之下,断魂流水,浩波千里。
袖舞,有露华零落,有幽寒惊起。
须臾之间,天翊持棍的身姿便已迎上飞燕的落袖之力。
只听得一声巨响颤震天地——“砰!”
霎时间,风动四野,飞雨似箭,烟尘轮转,水波兴溅。
受此对击,天翊的身影直直倒退而归,体内元力好一阵翻江倒海,飞燕很强,其实力怕是远超炼虚境。
见天翊不敌飞燕落退归来,武忘等人纷纷上前将其搀扶住,他们的神色中,除却担忧外,便只剩下失措与茫然。
武忘道:“老大,你没事吧?”
千钰道:“不忘,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无忆道:“老大,我们到底需要她行什么方便?”
幻茵等人担忧地望着天翊,眼中满含关切,但却只言不语。
在此之前,众人只道天翊来此,是为了飞燕手中的高阶草木之灵,但从适才天翊与飞燕的对话来看,他们怕是预估有误。
武忘等人虽有明悟,却也腹疑重重,天翊口中的“方便之道”到底指的是什么?
天翊微微笑了笑,与众人示意一眼后,转目朝着飞燕看去。
此时,飞燕收袖而立,她冷漠地盯着天翊,神情中的孤傲冷清,高不可攀。
飞燕道:“不忘,你年纪轻轻,实力倒是不弱!但想要赢我,却还差了一些。”
天翊顿了顿,道:“飞燕前辈,你我这一战尚未结束,胜负之说也做悬而未决!”
说着,天翊的身上散发出澎湃战意,盯着飞燕的目光也变得灼烈无比。
飞燕淡淡一笑,道:“不忘,适才交手,我观你的元力五行庞杂,想来应该是借助了五行封天印的力量吧?这样好了,你将五行封天印交给我,我为你们开启一次虚空通道,你看如何?”
闻言,武忘等人皆是一愣:“虚空通道?”
稍作思量,他们便也了悟了过来,原来天翊口中的“方便之道”指的竟是“虚空通道”。
天翊紧皱着眉头,飞燕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多少让他有些防不胜防,他不知飞燕为何突然对五行封天印这般感兴趣?
至此之际,辰南子连忙传音天翊道:“小子,五行封天印切不可交给她!此印于你而言,作用不小!”
辰南子虽未细言,可天翊却也明了在心。
对他来说,五行封天印不仅可以吸噬丹劫之力,还能为他的五行兼修做以掩饰,仅此两点便可见五行封天印作用非小。
当然,真正让天翊决意不会将五行封天印交由他人的是,此印太过狠戾,有伤天和,若落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手中,只道酿祸成劫。
一念及此,天翊连连看向飞燕,道:“飞燕前辈,恕不忘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飞燕笑了笑,道:“怎么?你是担心五行封天印落入我手,会酿出一方浩劫不成?”
天翊不可置否地回之一笑,飞燕虽是百花之人,可她行事古怪,让人难以捉摸。
倒是自饮为乐的史大彪,醉言以道:“善恶一时妄念,荣枯不曾关心。神静湛然常寂,不妨坐卧歌吟。”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武忘等人都未曾过耳闻见。
见天翊不作应,飞燕轻掀了掀嘴角,心道:“没想到这不忘倒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沉静些时候,四周山水,风惊雾起,驰荡不休,飞燕迟定片刻,转身欲离。
天翊见状,连道:“飞燕前辈,不知你之前所说,可还算数?”
飞燕一愣,道:“怎么?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能胜得了我不成?你眼中的悬而未决,在我看来,早已尘埃落定!”
天翊神色如常,横斜在手的披风长棍,五彩滴转,烁出一片耀眼光华,艳照风雨。
飞燕道:“你既是这般执着,那便放手来战吧!”
言罢,萦绕在飞燕周身的裙襟,回舞迎风,灿蓝生辉,肃凌清霄。
她满眼淡漠地凝视着天翊,四方时空都变得凄凉幽冷起来。
感知到飞燕身上散发而出的肃杀之气,武忘等人无不眉宇凝沉,偏又落得不寒而栗。
青霖顿了顿,道:“不忘,想来我们也不是非要踏足那一条虚空通道才是!”
语出,武忘等人神色稍缓,凝视着天翊的目光中,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天翊微微一笑,侧身看了看青霖,他没有开口言说什么,但笑意中却充斥着一抹执拗。
下一刻,天翊的身子已离地而起。
身展,棍动。
那被其点、拨、横、挑的披风长棍,也于此时烁出璀璨五彩,偌大天幕都好似笼罩在一片艳丽之中。
天翊的棍,棍如游笔,下笔风雷,彩笔成龙,歘如飞电来,隐若飞虹起。
棍出,惊落河汉,势破云天,棍定乾坤。
五彩的棍影,搅动满天风雨,携着地震天颤的威势直取飞燕而去。
见此一幕,飞燕宠辱不惊,舞袖之下,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振作龙蛇动。
眨眼间,袖影、棍影已交击在一起——“砰!砰!砰!”
偌大天穹,风云色变,巨响惊现千里尘,直冲云霄接浮云。
只见漫天的元力,窜撩激射,乱雨穿空,劲风纵掠,直使得山河动摇,天地撼惧。
这一次对击,天翊并未败退而归,面对飞燕的袖舞成风,天翊迎击得游刃有余。
一时间,天翊与飞燕各踏一片清寒,激战于烟波浩渺中。
期间,天翊的披风长棍,架隔遮拦几许,盘旋点搠几多。
飞燕的蓝袖,挥舞之下,携雨衔风,只道春风舞袖千山醉,丹心飞花万里愁。
让人惊叹的是,两人斗来半晌却无输赢,战得数番却无胜败。
不知何时,风停了,雨却还下着。
风过,散了彩华,雨如星。
此时,天翊与飞燕迎空对立,天翊横斜着五彩的披风长棍,飞燕却作落袖翩翩。
飞燕轻挽了挽袖,道:“不忘,你们走吧!现在的你,不可能胜得了我!”
天翊怔了怔,别看适才他与飞燕激战得不分上下,可天翊却是清楚的知道,飞燕根本没有动及全力。
稍顿片刻,天翊道:“飞燕前辈,你难道真的不愿为我们行那方便之道吗?”
飞燕冷地觑了天翊一眼,道:“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准则,我也不例外,你既然胜不了我,那便休想我为你们行以方便!”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言中决绝,闻之心寒。
天翊滞愣当空,眉宇成凝,心下思量,是否该将墨梅赠与他的那一只青簪拿出。
沉寂了好半响后,天翊缓缓闭上眼,心驰神出,整个人顿陷入到一方奇妙的境地之中。
感知到天翊此刻的状态后,辰南子连忙喝道:“小子,你干嘛?又不是生死之战,何须进入与天地共鸣的状态中?”
此刻的辰南子,一脸的焦急,因为此时的天翊正在沟通天地之力,欲入共鸣之态。
若是这一幕放在生死之战中,辰南子断然不会惊慌失措,但问题是,他与飞燕之战,切磋性质居多。
这一路走来,辰南子在天翊的身上也见证了诸多诡奇,其中最为让他惊骇的是,莫过于天翊能与天地之力齐鸣以及动用布道之力。
此二事,普天之下,怕也唯有天翊能做到。
天翊虽能做到,但他却不能驾轻就熟,每每动用此间两力,无不落得个两败俱伤之果,想来便让辰南子心生余悸。
见天翊不做回应,辰南子又道:“小子,你那墨梅嫂子不是给了你一支青簪吗?你拿出来给她啊!”
让辰南子想之不通的是,天翊本可在此时拿出青簪,说不得此事便可化解,但观天翊之态,哪里有要拿出青簪的意思?
对于辰南子的急切之言,天翊置若罔闻,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半空,静静感受着这一方烟雨蒙蒙的天地。
飞燕凝望着天翊,她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出手,尽管她可以这样做。
渐渐的,天翊身上的气息开始转变,连带着横斜在他手中的披风长棍也敛了五彩光华,回归黝黑之状。
不消多时,天翊整个人的气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缭绕在他身上的澎湃战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空蒙,一种可以囊括诸般万千的空蒙。
下一刻,天翊缓缓睁开眼来,他看了看飞燕,只一眼,便让飞燕心神失措。
给飞燕的感觉,此刻的天翊就如这一片天地般浩渺无边,那种睥睨之势,已然凌驾于万物之上。
飞燕微微皱了皱眉,盯着天翊道:“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你,谁曾料想,你竟能进入天地共鸣的状态中!”
说到这里,飞燕稍作一顿,继而又道:“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胜得了我吗?”
天翊没有回应飞燕什么,凌空一展,身已夺射出去。
那被其持拿在手的披风长棍倏点而出,携带而起的元力直如泄洪般狂啸而出。
与此同时,四方天幕,万千灵力纷繁交融,继而纷纷朝着飞燕奔袭而去。
一时间,长棍衍动,棍影天来,风云色变,苍穹溃溃,浩荡之威,莫不可阻。
飞燕的脸色稍有些凝重,盼顾之下,只见四方来袭的磅礴灵力,直若汹涛骇浪,席卷天幕。
不消片刻,天翊劈棍而来的身影已然临至飞燕的跟前,棍落之下,清辉沉暮,暗云流重。
见状,飞燕挽袖而动,蓝绸飘絮,见舞回风,无形无踪。
下一刻,飞燕的身影凭空消失,一时间,那洪涛骇浪的卷席之中,唯剩一道蓝色绸缎翩跹游转。
见此一幕,天翊攻势不滞,披风长棍威势澎发,迎举间,棍力满苍——披风之纵横天下!
重重棍影,划破虚空,动荡间,棍中的睥睨笑傲之意迸发而起。
这一棍,宛若凌驾在天地万物之上,谓之以纵横天下并不为过。
狂猛的元力直直轰袭到那一蓝色绸缎之上,棍力翻卷而下,平铺而上,席卷之姿,若一副惊涛拍岸之势。
顷刻间,从天而降的无数棍影就如流星一般落击到蓝彩中——“砰!砰!砰!”
交击之余,万千灵力纷繁撩射,轰鸣之声连绵不绝,破空响彻,声震云霄。
受此一击,那一蓝色绸缎飘然随风,灵性翩柔,韧劲十足,竟丝毫不为天翊这一棍所动。
天翊微微皱眉,举棍劈合之下,又以摧枯拉朽之势劈斩而落——“披风之棍定乾坤!”
这一刻,密密麻麻的棍影遮天盖地,瞬间勾勒出一方棍之乾坤。
棍落,风云聚会,骇元卷涌,一棍天来,携动的元力宛若承载了九天之力,直取蓝绸而去。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响彻开来——“砰!”
霎时间,浩荡的元力,纷乱撩射,直使得天摇地动,那辗转于天幕的斜风细雨瞬间便作湮灭。
然而让天翊惊愕的是,那被棍影圈点的蓝色绸缎,依旧落得从容如常,它迎风飘舞,任凭万千元力如何激涌,也丝毫沾惹它不得。
迟疑片刻,天翊再次挥棍而动,手中“披风”,点、拨、撩、挑而动。
一时间,棍影成风,风雨交击下,不知是风乱了雨,还是雨乱了风?
这一刻,只听得天幕之中,轰鸣成片——“砰!砰!砰!”
如此为继了好半天,那蓝色绸缎仍没有被天翊的棍势所击中,即便天翊的棍势已构建出了一方棍之乾坤,可它总能飘舞于空隙之间。
有那么一瞬,天翊收棍停势,连带着卷涌的四方灵力也如潮退般消散。
他身正而立,意以崇敬,气以轩肃,目端而视着身前不远处的那一蓝色绸缎。
蓝绸飘舞片刻,有烂漫光彩四溢而散,紧随着,飞燕的身影在幻变中显现出来。
她噙着一抹淡笑,看向天翊道:“不忘,我说过,即便你能与天地之力共鸣,也一样胜不了我!”
天翊面色如常,并未因此而有挫败之感,道:“飞燕前辈实力超凡,不忘叨扰了!”
他对着飞燕拱了拱手,接着提棍欲离。
天翊很清楚,他若真想胜过飞燕,怕是唯有动用布道之力许有可能,但他与飞燕之间,远没有达到那种生死之斗的地步。
见天翊欲离,飞燕倏地皱眉,道:“不忘,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吗?”
天翊回首看了看飞燕,也不回应,只微微笑着。
飞燕顿了顿,道:“墨梅姐姐给你的那一只青簪,你难道不打算用吗?”
天翊依旧笑着,掩手一挥,那支青翠的簪子顿显在手,道:“此簪之情,不忘不敢妄动!”
闻言,飞燕顿陷入于滞愣。
与此同时,武忘等人也作痴愣愣地看着天幕,适才天翊与飞燕交手的情形,在他们的脑海中浮掠不休,那等威势,直让人惊叹。
史大彪在一旁提坛以饮,好不自在,似梦似醉道:“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作时过无声,岁过无痕,所谓弃者,一点执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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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章:凌波飞燕,是敌非友【合两更】
此时,浑苔缀玉,霏雪霭霭,天翊与飞燕静伫于雨中。
两人都未再开口,这一刻,唯剩清风拂过,夹杂着细雨。
天翊停立半响,掩手收了青簪,接着转身欲离,就如他所说,墨梅赠于他的那一支青簪之中,饱隐情思,他又岂能妄动?
见状,飞燕轻声一叹,言以沧桑道:“你们随我来吧!”
话语方歇,飞燕已身轻而去。
天翊怔了怔,转而朝着飞燕望去,这一看,只见其形似孤,其影若怜。
只道是,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望尽似犹见,哀多如更闻。
不知为何,此刻天翊的脑海中,竟挥之不去飞燕适才的那一声幽叹。
那一叹,叹过了飘雨无痕,伤离了落花纷纷。
滞愣了好半响,天翊方才同武忘等人示意了一眼,众人会意之下,连连紧随天翊朝着那孤山下的篱落疏径飞去。
史大彪受小笨的把持,坛酒手中,提悬以饮,道:“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淡雅清梦,撩染一方千尘,归梦绕飞燕。”
闻言,天翊眼含深意地瞅了瞅史大彪,他能从那一支青簪中揣思出一些过往情意,可史大彪又是从何处得意,继而发出这般感慨?
承接到天翊的眼神后,史大彪迷醉一笑,笑得醉翔云海,让人无从捉摸。
不消多时,众人已飞落到那一处简易屋舍外的院落中。
屋舍以木质所构,落得清幽雅致,院外有一花一木,旁侧而立。
花以向荣,其势若伞,丝垂蓝缕,葩吐丹砂,花边的一木,却作萧索颓败,荒凉水岸。
此刻,飞燕伫立在花木之间,整个人一动也不动,一眼映落着繁花似锦,一眼落目着残枝枯叶。
她的视线,孤看流云,独望天涯。
她的心殇,交织成音,吟一曲,浮华一世转瞬空,徒留痴心泪未央,红尘烟雨难依恋,三千痴缠绕指尖。
见得飞燕这般神态,天翊等人皆作沉默,没人出言去打扰她,她的世界,也不会再有他影留存。
好半响后,飞燕方才从出神中醒转,她侧身朝着天翊看去:“不忘,你很不错!”
言罢,飞燕轻一挥手,长袖漫舞,挥洒出一片灿蓝星辉。
伴随着飞燕的轻舒长袖,其娇躯也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地自地上翩然飞起。
与此同时,那一株花物之上,有无数娇艳的花瓣轻翻而起,飘飞于天地之间。
飞燕蓝袖开合,皓腕遮掩,玉手挥舞,无数道蓝色绸带轻扬而出。
这一刻,院落中突泛起蓝色波涛,飞燕的身姿凌空在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的仙子。
见此一幕,众人皆入沉醉,只觉此刻的飞燕,纤腰不盈一握,她的舞美得无瑕,她的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就在众人心醉神迷之际,那一颗枯木之上,兀地飘散出道道蓝荧,荧光滴转交汇,竟是构建出了一条迷幻的甬道来。
不知何时,飞燕已停了舞姿,整个人悬停当空,那一袭湛蓝长裙,随风摆舞,飘飘飒飒。
此时,天翊等人依旧沉浸在痴迷中,脑海里不断浮掠着飞燕适才起舞的身影,直让人流连忘返。
飞燕淡漠地看了看天翊等人,开口道:“不忘,趁我还没有改主意之前,你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言落,一股寒意迎袭而来,天翊等人纷纷惊醒,再次看向飞燕时,眼中已多出了些意味难明的神色。
天翊怔了怔,道:“飞燕前辈,不知适才你的舞姿,可是舞技‘凌波飞燕’?”
以天翊的性格,本不会如此以询,但此时天翊却言意由心地道出了这样的话来。
飞燕冷地瞥了天翊一眼,道:“我曾立誓,绝不会在人前再跳‘凌波飞燕’这支舞,如违誓言,必见血光!不忘小哥,你可是要我为你舞上一支?”
说这话的时候,飞燕整个人的气息突变得肃杀起来,眸中寒星,宛若玄冰般刺骨凛冽。
天翊笑了笑,道:“飞燕前辈,是不忘唐突了,在此还得多谢前辈的行以方便!”
说着,天翊连同武忘等人示了示意,身展而动,接着直朝那枯木上蓝色甬道飞去。
武忘等人稍作滞愣,继而纷纷尾随天翊而去,三两时息,众人的身影便已落入虚空通道内。
飞燕冷面霜眉,看也不曾看天翊等人一眼,她只随风而立,整个人寒峭不已。
天翊停驻在虚空通道的入口处,见飞燕那淡漠姿态,暗叹:“自怜幽独,伤心人别有怀抱!”
言落,天翊转身朝着虚空通道深处走去,武忘等人倒也自若,迟疑片刻,身不作停。
眨眼间,虚空通道的入口处便只剩下一道身影,这人提悬着酒坛,一脸地酒态,正是史大彪。
史大彪看了看飞燕,突地长叹一声,道:“将醒未醒梦已惊,辗转轻叹梦不成。相思人,唯梦里!”
说着,史大彪转身离去,提悬在手的酒坛,在其转身的一刹,已成仰度。
听得史大彪这话后,飞燕依旧无动于衷,反手落袖,辗动于枯木上的虚空通道,顿掩无形。
不多时,这一片天地重归平静。
山依旧是山,一座孤寂未亡的山,雨依旧是雨,飘落无尽情思的雨。
飞燕顿了顿,轻身飞落花下,望眼之下,万物残絮尽,蒙蒙花絮轻飞。
突地,自那轻烟薄雾中,有双燕临空而起,飞舞帘栊,彼此相依,醉翔云海,醉梦还稀。
这一刻,飞燕人立花下,天幕细雨绵绵,只道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飞燕苦涩笑了笑,接着缓缓闭上眼,连带着也掩盖了她那满眼的莹莹泪光。
......
再说天翊等人,入得虚空通道后,便一直前行而去。
这一通道,皆被蓝芒缭绕,壁体之上,来来回回飘落着花影,那花影,状若灵燕,绵绵无尽,偏又落得形单形只。
武忘道:“老大,这虚空通道通往何处?”
一语出,众人纷纷凝目到天翊身上,他们虽然知晓方便之道便是虚空通道,但却不知这一虚空通道到底通往何处。
天翊微微一顿,道:“西门之地!”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顿被震惊覆盖,任凭他们如何猜想,也不曾料到,这虚空通道竟连接着西门之地。
武忘怔了怔,接着欣喜道:“老大,这么说,我们很快便能见到绝尘大哥了!”
天翊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道:“等接上绝尘大哥后,我们就回家!”
言罢,天翊迈步而去,他这话说的很随意,随意地风轻云淡,但落入武忘等人的耳中,无疑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简简单单的“回家”两字,蕴含了万千思绪,直让人心神激奋。
登云,一个坐落在中土十万大山之中的山隅。
那里,是无数狂客落地生根之地,那里,云卷风舒着狂客的荣耀,那里,是狂道滋生的圣地。
而如今,登云被鸠占鹊巢,狂客的荣耀被欺辱,身为狂客,定不负流淌在身的狂道之血。
他们会拿回本属于狂客的尊严,继而于登云之巅,昭告风澜——犯我狂门者,必诛!
这一天,已然不远!
怀着激荡的心情,武忘等人连连紧随天翊而去。
这一条虚空通道很长,绵延之下,好似无穷无尽。
此时,天翊行走在最前沿,他的脸上,并无焦急之意,他已蛰伏等候了许多年,也不差这点时光。
走着走着,辰南子突然传音道:“小子,飞燕草只有一株,你决定先给谁用?”
天翊稍有迟疑,陷入昏沉的有闫帅、晓梦还有小貂,但飞燕草只有一株,于谁先用倒是个难题。
想了想后,天翊回应道:“辰老,先给小貂用吧!等到了西门之地,我再另寻其他的高阶草木之灵。”
听得天翊这般回答,辰南子兀地一愣:“小子,你不打算先让闫帅与晓梦觉醒过来吗?”
天翊没有再应语,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做这般选择。
无论是闫帅还是晓梦,实力都作非凡,觉醒之后,对天翊而言无疑有着巨大帮助,但天翊却选择了小貂,这如何不让辰南子惊愕?
见天翊不做回应,辰南子又道:“小子,你可想清楚了,高阶的草木之灵可不好寻,你此去西门,所待时日怕是不多!”
天翊知晓辰南子的言外之意,道:“辰老,小貂体弱,我担心它长久陷入昏沉,恐有不测。”
闻言,辰南子轻声一叹,天翊的这一解释,着实很难让人信服。
辰南子虽心有偏移,但碍于天翊意志,倒也不好再做他辨,接着利用飞燕草开始为小貂恢复伤势。
就这般,众人行走在通往西门之地的虚空通道中,一路上,颇显沉寂。
许是觉得这气氛稍显压抑,武忘转而看向武神道:“武神大哥,盈盈到底在西门之地什么地方?”
武神愣了愣,讪讪一笑,道:“恩人有过交代,只有等到了西门之地后,才可告知她的具体去向。”
武忘一脸无奈,他的心中实则极为担忧南宫盈盈的安危,只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罢了。
见武忘若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忆打趣道:“死胖子,你什么时候把盈盈迎娶过门啊?到时候为兄好给你备一份大礼!”
武忘眉宇一沉,盯着无忆喝道:“小白脸?你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谁为兄谁为弟了不成?”
言语至此,武忘稍稍一顿,接着神色倏地一变,变得有些厚颜起来,再道:“小白脸,你到是说说,你打算给我备什么大礼啊?”
这话一出口,千钰等人无不嗤笑出声来。
无忆似也没想到武忘竟会这般“厚颜无耻”,一时竟被问及的无言以对。
倒是一旁的武神,不知为何神色会变得极度不自然起来,本作刚毅的面容中,甚至还夹杂了些许红晕。
就在这时,无忆突地转向武神,问道:“武神大哥,你觉得我送武忘什么大礼才合适呢?”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武神猛地一愣,左顾右盼,偏又落得手足无措。
好半响后,武神方才叱喝道:“你送什么礼跟我有什么关系?”
无忆笑了笑,道:“真的跟你没关系吗?”
武神愣住,盯着无忆的眼神中,沉杂了颇多意味,思量片刻,道:“无忆,我听恩人说过,你似乎有个小情人,好像叫什么西门剑馨的是吧?这种事,你应该去问她才是!”
伴随着武神这话落口,无忆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连带着武忘等人也做失措模样。
对于西门剑馨,他们又岂会陌生,这个剑神一笑的后人,在虚空战场中,可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初,天翊要杀幽女,却在其“问天剑气”的阻拦下功败垂成,身负重伤。
众人对西门剑馨的印象,来得很复杂,而这复杂正是因为无忆的存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二人两情相悦,只是未曾说破罢了。
此时听得武神突然提及西门剑馨,众人的思绪顿被牵引了出来,百般交织,直让人难以启言。
见无忆面色大变,武神也做一脸尴尬,他自知适才之言,怕是有些触怒无忆了。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无忆平定片刻,神色中的抑郁顿敛无形,只淡淡说道:“武神大哥,你可别听盈盈那丫头胡言乱语,西门剑馨可算不得我的小情人,我与她虽不作形同陌路,却也有着是敌非友的恩怨。”
无忆这话说得很随意至极,恍一听,根本不觉其中涵盖着什么主观之念。
但这话落到武忘等人的耳中,却道别一番韵味。
无忆曾与西门剑馨相会于一袭烟雨中,那时,细雨微泣,斜风渐起,雨中,云飞雾起,远近皆朦胧。
他曾对西门剑馨说过:“你在我身后,剑也在我身后,你的剑,不会从人的身后刺来。若不然,你就不是剑神一笑的后人。”
但在虚空战中,西门剑馨为了救幽女,不惜引动“问天剑气”,趁天翊不备,将其重伤。
此一事,无忆莫不敢忘,也是在那之后,无忆决绝地同西门剑馨说道:“今日之后,若有再见,你我是敌非友!”
这一言,曾让西门剑馨怅然若失,也让无忆的心,尽被酸楚填满。
时至今日,无忆仍未释怀,尽管之前他的话语,已说得平淡如水。
武忘顿了顿,转而瞪了武神一眼,以往他也时常拿西门剑馨来打趣无忆,但自从天才战结束后,他便再没有在无忆面前故意提及西门剑馨。
在无忆的心中,西门剑馨,是他的伤痛所在,可他偏又无法却割舍那一份伤痛。
一时间,虚空通道内的气氛略显得有些抑郁,有些不经意的话题,总归是容易让人陷入沉重。
天翊微微一顿,接着转身看向无忆,道:“无忆,剑馨很不错,与你很般配!有些事,身不由己,你又何必那般介怀?”
无忆点了点头,道:“老大,你说的我都明白。”
天翊道:“你既是明白,为何又放不下?”
无忆道:“我之所以放不下,乃是因为她是西门剑馨,而我,是无忆!”
天翊无奈一笑,不再作言,转而继续朝着虚空通道深处走去。
武忘怔了怔,冲着无忆咧嘴一笑,道:“小白脸,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打算给我备一份什么大礼?”
无忆道:“你是我兄弟,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你说这礼大不大?”
武忘一愣,心知无忆的郁气怕是还未消平,笑道:“小白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把你的命给我,你要记住,兄弟我要你好好活着!”
闻言,无忆也是一诧,看向武忘的眼神中,颇多情义翻涌,且落得坚若磐石。
青霖张了张口,似是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落得个欲言又止。
这之后,众人连连追随天翊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行人终是来到了虚空通道的尽头处。
那出口如门形,四周被蓝茫缭绕。
天翊等人稍顿片刻,接着纷纷没入门中。
现身时,天色已暮,落日西沉,展现在众人眼幕中的,是一片辽阔的平野,有飒然之风萧萧而来。
众人停驻以望,目光所向之处,斜阳残辉,有一高台堆砌。
此刻,在那高台上,有一老者迎辉而立,他穿着极为精致的灰色长袍,背后斜背着一柄长剑。
此剑的剑身很长,背在老者那枯瘦的身躯上,几乎挂到地上,显得有些滑稽。
可老者的广额深腮,目光如鹰,却又让人望而生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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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剑野之地,背道而驰【合两更】
老者静立着,他的纹丝不动,来得好似亘古沧桑,他站在高台上,整个人也好若成了高台的一部分。
天翊等人顾望以视,但见,四方平野,仿偟山泽,林泉栖息,野径盘纡,荒阡交互。
这一刻,天光悠悠,抹野衔山,云色远连尽平野,夕阳偏傍入疏林。
沉寂了好半响后,老者怅然叹道:“浮生回首如驰影,能消几度闲愁闷?苍老了容颜,斑白了发髻,过了浮生,化了微尘。”
说着,老者展身而动,踏空无痕飞孤影,笑叹晴空有回声。
寥寥片息,老者人已飞临到天翊等人跟前。
他笑了笑,继而对着天翊等人微微躬身,道:“老奴见过诸位大人!”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天翊稍一思量,便也明了过来,道:“老前辈,我们并非百花之人,你用不着这般礼下。”
老者鬓发尽皤然,眉分白雪鲜,深意一笑,道:“诸位大人虽不是百花之人,但小老儿却是百花的老花奴。”
天翊怔了怔,老者的言笑之中,似乎另有他意,道:“老前辈,不知此处作何地?”
老者面色一沉,打量天翊等人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疑色,却依旧应声道:“这一片地域,名为剑野,乃是中土之地与西门之地的交接地带,向西行径三百里,便是西门之地的地界。”
天翊点了点头,与老者示以感激后,便随众人朝着西边行去。
老者滞愣着,并未多言什么,他凝视着天翊等人远去的背影,自诧道:“他们难道真不是我百花的人?若不是,他们又岂会从百花专有的虚空通道中出现?”
思虑了好半天,老者也未探究出个所以然来,摇头苦笑之下,其人已再次飞临到那高台之上。
他是百花的花奴,奉行终身的便是守候。
此时,平原广野,突起风尘,散漫的夕辉,随着风尘的衍动,也变得疏荡起来。
天翊等人行径在寒烟萋萋之中,幕似穹庐,笼盖四野,茫然浩荡。
武忘道:“老大,你是怎么看出那老者是百花之人的?”
天翊笑了笑,道:“感觉!”
武忘一愣,他可没有从老者的身上感受到丝毫百花之人的气质,老者的装束打扮,更像是一个年迈的剑客。
说着,天翊看向阿布,道:“阿布,剑野距离庚辛学院相隔有多远?”
阿布未做多想,应道:“流金城坐落西门之地以西,城不卓著,此间而去,路遥途远,若是按我们以往行速,少说也得耗费两月时间方可抵达。”
闻言,众人倒也不做惊愕,风澜大陆区分五地,每一个地域都作广浩无垠,两月之期,并未超出众人期料。
天翊道:“阿布,你乃是西门之地的人,此去一途,还得劳烦你为我们指引了。”
阿布笑了笑,颔首道:“绝尘老师曾带我在西门之地游历,这一方山川,我虽不做了如指掌,却也道熟悉!”
眼看着便要踏入西门之地,阿布的神色也变得舒逸了许多,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话也较平时多上了不少。
从阿布的口中,众人也得知了不少讯息,绝尘流落到西门之地后,在流金城中的庚辛学院内任教,阿布是绝尘唯一的弟子。
无忆道:“阿布,你给大伙儿说说,我们在西门之地内,可有些要注意的事宜?”
阿布一愣:“要注意的事宜?”
无忆点了点头,道:“我很早便听闻,似乎西门之地中的规矩可不少!”
武忘鄙夷地瞪了无忆一眼,道:“小白脸,这天下的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更何况,你可不像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无忆眉宇一凝,道:“死胖子,你诚心与我找茬不是?算算时间,你我也有些时候没过过招了,你是不是又嫌自己皮松了?”
见无忆这般挑衅自己,武忘哪里还做忍气吞声,叱喝道:“小白脸,你难道以为我怕你不成?”
无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一副轻恣漫意,更将武忘激怒。
眼看着武忘手足舞蹈便欲发作,阿布突然开口道:“西门之地虽做规矩众多,但其中只有一条切不可触及。”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阿布,就连叫嚣着要与无忆“决一死战”的武忘也暂放下了“恩怨”。
武忘道:“是什么规矩,还切不可触及?规矩既是人定的,人自然也可以将之推翻!”
阿布顿了顿,讪讪一笑,道:“西门之地的修士,崇尚剑道,剑在西门之地,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每一个行走在西门之地的人,都务必谨记尊重剑!”
天翊稍作思量,言道:“西门阁乃是剑神一笑一手缔造,在他的影响力下,剑在西门之地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众人明悟地点了点头,对于天翊所言,并无驳意。
无忆道:“老大说的不错,这就如阵法在东方之地的地位一样。”
其话语刚一落地,武忘连忙开口道:“也如炼丹在南宫之地的地位一样。”
说着,武忘一脸轻谑地瞅了瞅无忆,两人的斗气总归是来得那般唐突,不经意间便已酿成。
千钰沉思片刻,盯着阿布道:“阿布,剑神一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布苦涩笑了笑,道:“我也就庚辛学院一普通弟子而已,哪里接触得到剑神一笑这样的高人前辈?不过据传闻所说,剑神一笑前辈在剑道之上的造诣,似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他的剑,神乎其神,一笑一剑,傲视西门!”
阿布虽未具言以细,但武忘等人的脑海中,却已浮现出一人、一笑、一剑来。
见得众人这般神色,史大彪的神情顿变得颇多沉意,仰饮三两,叹言道:“以剑之名傲视苍生又如何?以剑之名风华绝代又如何?那挑撩手中的剑,终究逃不过染血的宿命!”
好些时候没听史大彪“疯言癫语”,此时突然听闻,众人竟落得一脸愕然。
史大彪的言下,似乎蕴藏着一股高深,而那高深之中偏又涵盖着绵绵伤愁。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你认为当今天下,可有止戈的可能?”
史大彪稍稍一顿,虽未回应什么,但他的叹息之声却变得延绵悠长起来。
这之后,众人继续朝着平野深处走去,三百里的路程,虽不道多远,却也要花费一两日光景。
一转眼,夜幕降临,星辉灿烂,天翊等人停歇在一芳草萋萋的野地上。
武忘悄悄临至到武神身旁,低声细语道:“武神大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盈盈在何处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武忘还不时朝着无忆等人瞄了瞄,见众人都作入定之态,其面色方才舒缓了许多。
突被武忘问及此事,武神也有些发愣,想了想后,道:“恩人说过,要等到了西门之地才可告知她的具体去向!”
武忘一怔,道:“武神大哥,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吗?再有一日时间,我们便会抵达西门之地的地界,这早说一天与晚说一天,似乎并无多大区别吧?”
武神道:“你也说了,这早一天晚一天并无多大区别,那你为何不能再多等一日?”
武忘想也没想,脱口道:“我不一样,我很担心盈盈!”
言落的一刹,武神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就连他的气息都隐有紊乱。
见武神不开口,武忘的脸上写意着失落与惆怅,道:“武神大哥,我们此番前来西门之地,是为去往流金城,你现在告诉盈盈所在之地,若是她身处之地与我们的行程不符,我们也好早作打算不是?”
听得武忘这一解释,武神的脸色顿变得踌躇起来,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沉寂片刻,武神轻声一叹,说道:“放心吧,恩人的去向与我们的行程并无冲突,等我们抵达流金城了,你便能见到她了!”
此言一出,武忘神色中的郁色顿作烟消云散,欣喜道:“武神大哥,你的意思是,盈盈她也在流金城?”
还不待武神回应什么,武忘已自顾地点起头来,他一脸的幡然明悟,呢喃道:“没错了,盈盈知道绝尘大哥的下落,她却流金城倒不做奇怪!”
言罢,武忘对着武神感激一笑,继而提步朝着一边走去,知晓了南宫盈盈的下落,他心中的大石也道玄定了许多。
武神凝望武忘渐远的背影,心下莫名地卷涌起一股暖意。
就在天翊等人憩停之际,不远处的疏林之中,正有两人凝眸注视他们。
裨恶道:“若蓝大人,你怎么知道不忘等人并未踏足西门之地?”
早在月前,他与若蓝便已经抵达了剑野,让裨恶惊诧的是,若蓝并没有选择穿过剑野进入西门之地,反是落驻在这一片幽野中,静静以待着。
若蓝笑了笑,一袭水蓝裙摆,在星月之下,随风摇曳,烁出无边的灿烂,道:“西门之地,广阔无比,我们若是盲目以入,只怕会渐行渐远。”
裨恶皱了皱眉,似乎对于若蓝的这般解释并不做信。
许是感知到了裨恶的质疑,若蓝道:“裨恶,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你可别忘了,我是天音宝塔的主人,我既能看透人心知晓过往,自也能预见将来!”
闻言,裨恶的脸色倏地大变,他虽然很清楚天音宝塔意味着什么,但此时却依旧惊骇无比。
裨恶之所以会这般骇然,那是因为他所清楚的天音宝塔,可并未预期未来之能。
见裨恶这般神态,若蓝自若如常,微笑道:“裨恶,你可知道,我在大哥哥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只是我想不起来,那熟悉到底源于何处?”
裨恶怔了怔,道:“大人,此事或许只有尊上她老人家知晓,此次折返后,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她老人家!”
若蓝摇了摇头,道:“裨恶,你以为尊上她会如实相告于我吗?”
裨恶一愣,思绪翻转,隐隐有些明白若蓝的话中之意,不敢置信道:“大人,你的意思是,尊上她尘封了你的记忆?”
若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叹道:“我能看出他人的过往将来,但却无法看穿自身往昔,也不知这算是可悲,还是可怜?”
裨恶凝沉着一张脸,他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为何落得欲言又止。
若蓝道:“好在我遇上了大哥哥,我看不透他,想来他也看不透我,这样方才有意义,不是吗?”
裨恶顿了顿,缭绕于面的,除却浓浓的苦涩外,便只剩下无奈。
沉寂片刻,裨恶道:“大人,以往尾随不忘的人,而今都匿了踪迹,他们应该不会就那般轻易放弃!”
若蓝道:“你说的没错,大哥哥的身上,拥有的秘密可不少,若是公开,只怕整个风澜都将为之震动。”
裨恶道:“布道之谜,向来都是风澜最大的玄谜,尊上若是知道,恐怕也会按耐不住!”
若蓝的脸色倏变得凝重起来,盯着裨恶道:“裨恶,你该不会打算将此事上禀给尊上吧?”
裨恶笑了笑,道:“大人,裨恶平日里虽是愚钝了些,但有些事却也想得很透彻,大人既是不想此事传到尊上的那里,裨恶又岂会多言?”
若蓝一脸的紧色稍有了些舒缓,开口道:“裨恶,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此次出来我才会向尊上要求由你陪同。”
裨恶怔了怔,神色突有波澜起伏,若蓝对他的信任,使得他受宠若惊,就连一向沉稳的他,此刻也不免心神激荡起来。
若蓝道:“裨恶,待我将天音宝塔尽数开启,便是我上位之日,届时,你可愿助我一统截天教?”
裨恶愣住,沉定半响,他突地单膝跪拜到地,道:“大人,裨恶定不负大人所愿,不予余力助大人成事!”
若蓝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裨恶站起身,郑重以言道:“大人,待得我们进入西门之地后,行事怕是要多加小心了。若是让西门阁发现我们的存在,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若蓝点了点头,道:“等进入西门之地后,我们便寻个时机与大哥哥他们一道吧!”
言罢,若蓝裙摆随风,须臾之间,身影便已隐没在月光疏斜下。
裨恶迟疑稍许,连连追随若蓝而去。
......
翌日,晴空万里,偌大天幕,澄碧如洗,纤尘不染。
天翊等人经过一夜调息,各自状态都已抵至巅峰,继而在大青的携带下,驰影飞速而去。
时值正午,日行中天,烈光满布,天地宛如一巨大烘炉,蒸汽腾腾。
一行人本惬意当空,殊不知这一份惬意竟在道道剑光的冲袭下被打破。
此刻,大青的龙身盘定在天顶上,天翊等人迎风而立,不远处,有数十道人影横列长空。
这些人,个个都作黑衣蒙面的主儿,他们的手中,各持一柄长剑,天光虽做灼烈,但剑身之上的剑气却做幽寒凛冽。
见得这些人的装饰后,阿布面色一沉,道:“剑盗!”
众人一愣:“剑盗?”
阿布点了点头,道:“剑盗在西门之地臭名昭著,他们的剑,只知杀戮,他们的道,是背道而驰的盗!”
武忘道:“阿布师侄,你直接说他们是强盗不就行了?还说什么背道而驰的盗。”
阿布尴尬笑了笑,也不知他这般言语,是否有受到史大彪的影响?
知晓来人身份后,千钰等人的神色顿变得肃冷起来,这一路走来,他们也遇到过许多劫道之人,但后者的下场无不作凄惨。
此时,在听的阿布与武忘所言后,那数十名黑衣蒙面的修士顿起一阵吵乱。
为首之人冷冷一哼,道:“你们既是知晓我们乃是剑盗,那便乖乖将你们的储物袋交出来!本爷若是高兴,你们许还有活命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直在千钰、千叶以及幻茵的身上游离不停。
三女皆有着俏丽容颜,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天翊无奈叹了叹气,以他眼界,只稍稍一观,便知这数十名修士,实力都不算太强。
为首之人有着劫成境实力,随行之众,大多处在婴成境,除此之外,还有五个出窍境的修士。
若是换做以往,这般实力搭配只道强大无比,但随着天翊等人的成长,以往的那些强大已经变得弱小不堪。
天翊顿了顿,轻声道:“他们既是背道而驰,那我们便也无需客气!动手吧!”
言罢,武忘等人的身影已是飞驰出去,只见得:
武忘的刀,刀光若河,刀锋被赤焰缭绕,翻卷激涌。
刀出,势如洪涛,炽烈刀芒,席卷长天,赤寒交冽,颤人心神。
无忆的棍,棍气如山,任凭疾风厉雨、金戈铁马,莫不可逾。
棍出,大开大阖,重重棍影,行云流水,摇山震岳,天颤地动。
千钰的虚幻之剑,凌厉幽寒,飞虹天降,携卷风云,剑凛山河。
剑出,晴空飞雪,匹练行空,霁而成虹。
千叶的伞,飞旋速转,幽芒拂啸,摄转撩动,森寒凛冽。
阿布的枪,上应星魁,感乾坤之锐气,下临凡世,聚山河之降灵。
幻茵的手中,有火元之刃飞出,肆意奔腾,炽烈嗷啸,威势不凡。
大青龙尾横摆扫渡,磅礴木元就如叠叠滔浪狂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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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负阴抱阳,剑盗剑客【合两更】
眨眼间,武忘等人便与那数十名剑盗激战在了一起,只见得:
平野长空,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砰!砰!砰!”
兵刃鸣交戈,炸裂四起,眩目而震耳,天惊并地惨。
此时,青霖与为首的劫成剑盗激战成对。
青霖的剑,剑如青玉,挥撩之下,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直掀起漫天碧波。
而那为首的剑盗使得一把长柄大刀,劈砍迎对之下,刀风凛冽,劲势雄迈。
两人战得不分上下,一来一往似龙翻身,一撞一冲如鹰展翅,一个照搠尽依良法,一个遮拦自有悟头。
他二人战势胶着,余下一边的混战却道摧枯拉朽。
五名出窍剑盗以及数十名婴成剑盗,在武忘等人的强势破攻下,根本难兴招架之力。
武忘的烈焰长刀,于双腕下飞曳,银光火海,闪摇不休,杀气腾幽朔,赤芒焚鬼神。
刀光所过,血肉横飞,浓烈血雾,直在长空绽出朵朵翻腾的血花,好一番煞绝景象。
相较于武忘的决厉,无忆便显得悲悯了许多,佛皇棍圈点挑拨之下,棍声呼啸,棍势勇猛,但却并未伤剑盗性命。
无忆不杀,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杀,那些挫败在其棍下的剑盗,身形还未稳固,便在刀枪剑影的来袭中,横尸空野。
一时间,哀嚎遍野,血雾漫天,数十名剑盗只消些许功夫便尽数伏诛。
见此一幕,史大彪怅然叹道:“心中鸟兽追,梦里欲魂飞。岁月日往复,风**来回。”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本就闲悠逍遥,何以乐得无暇慈悲?”
史大彪道:“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俗尘万千,大彪不过是醉了一曲逍遥,吟了一阕烟雨罢了!哪里谈得了众生,渡得了慈悲?”
天翊怔了怔,凝视着史大彪的眼眸中颇多意味难明的神色。
与此同时,那正与青霖激战正酣的为首剑盗,突见得己方人马尽数陨落,心中骇然只道连绵无尽,一个出神,青霖的长剑倏地便已点刺在其持刀的一手上。
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长柄大刀顺势脱手而落,鲜血飞溅之下,剑盗应声败退。
武忘等人也于此时合围上前,直让他剑盗左右皆无出路。
剑盗气息紊乱,满面惊惧,颤巍巍道:“诸位修友,还望手下留情,绕我一命!”
武忘一脸淡漠地瞅了剑盗一眼,道:“我也很想饶你一命,但可惜的是,我找不到不杀你的理由!”
话语方歇,烈焰长刀已如风雷烁出,激卷的火元,掀起凛冽刀河,转瞬便将剑盗湮没其中。
无忆有心想要开口,但武忘出刀的时机与速度着实太过迅疾,其言尚未讲出,剑盗惨绝的哀嚎之声已在炽烈的刀河中缱绻开来——“啊啊!”
这一刻,遥遥剑野,无边无际,杀戮下的血雾映漫长空,随风遣散。
天翊稍顿片刻,接着把持着史大彪朝着众人飞来。
这一路走来,他早已见惯了腥风血雨,对于这些剑盗的身死,唯余可悲可叹。
武忘道:“老大,这些剑盗倒也不长眼,竟把注意打到了我们身上!”
千钰等人一脸淡漠,面无丝毫波澜起伏。
风澜大陆,本就是个杀人流血之地,那锦绣的山河下,何尝不做血染的江山如画?
倒是无忆,神色稍显得有些抑郁,握紧于手的佛皇棍,隐有颤音回旋。
天翊微微一笑,道:“剑盗久存于西门之地,连西门阁都未将其覆灭,其背后定有不少蹊跷,以后若是遇见,大家切莫有小觑之心!”
武忘等人点了点头,对于天翊所言不可置否。
就在这时,史大彪突地轻咳一声,道:“不忘,大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是不是要小憩一段时间,待元力稍有恢复后,再行启程?”
说着,史大彪连忙朝着一旁的小笨、大青望去,他嘴角轻掀,笑意中竟浮掠着些许“狡黠”。
小笨一愣,憨然地回望着史大彪,似有不明后者之意。
倒是大青在承接到史大彪的眼神后,一脸鄙夷不屑地冷哼了两声。
武忘等人稍做思量,便也洞悉了史大彪的弦外之音。
千叶道:“大彪兄,你要是再不行动,那些剑盗的尸首怕是就要沦为蛇鼠虫蚁的腹中之物了!”
闻言,史大彪兀地变貌失色,冲着小笨喝道:“大笨熊,你还愣着干嘛?还不随我一道去清理战场?”
小笨愣了愣,接着不情不愿地载着史大彪飞降而落,大青迟疑半响,竟也尾随其后。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唯有摇头苦叹个不停,对于史大彪的“惜财爱财”,看得更为透彻了几分。
这之后,史大彪领着小笨、大青“打扫战场”,武忘等人则于平野上静候着。
适才一战,他们并未消耗太多元力,只稍稍恢复,体内元力便作充盈。
天翊思定片刻,继而缓缓走到千钰身旁,道:“钰儿,你在剑域之中将雪虹长剑赠给了雪虹峰主,手里想来也无趁手兵刃了!”
说话之际,天翊掩手一挥,花醉长剑顺势烁出。
千钰愣住,受宠若惊地看着天翊,倩手迟迟没有探出。
见状,武忘等人纷纷注视过来,他们只微微笑着,谁也没有多言什么。
倒是幻茵低了低眼,稍显得有些不自在,也不知作何思量?
沉默片刻,千钰开口道:“不忘,花醉是南宫阁主相赠于你,我不能要!更可况,我所修炼的元力属性,怕是与花醉有所不符吧?”
天翊笑了笑,道:“南宫阁主能将花醉赠送给我,我为何不能将它赠送给你呢?此剑颇为玄妙,我想你的寒元应该不会受它排斥!”
说着,天翊再次将花醉呈递到千钰的跟前。
千钰一脸踌躇,思绪都显得有些紊乱,不知是否该承接下来。
正与此时,一道倩影倏地便是临冲到千钰身旁,皓腕摇曳中,天翊呈递的花醉长剑顿落入这一倩影的手中。
千叶持着花醉,满面笑意道:“钰儿妹妹,难得不忘开窍会送你东西,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言罢,千叶连将花醉长剑专递到千钰手中,千钰稍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只觉入手剑柄,尚有余温缭绕。
见此一幕,天翊淡然笑了笑,而后转身到一旁,于他而言,花醉长剑确作珍贵,但他更钟情的是棍。
千钰滞愣在原地,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她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千钰及时拦口道:“钰儿妹妹,赶紧试试这花醉长剑是否与你的寒元相匹配!”
千钰本意是想道谢,不仅仅只为这一次的赠剑而道谢,还为天翊曾相送“七星项链”而道谢。
当初在见得七星项链的奇异后,千钰沉醉其绚丽美幻,她也曾触手过七星项链的质感,温雅袭人。
而后有一天,千叶带着七星项链找到了千钰,告知是天翊让其将“七星项链”转赠给她。
此事,千钰一直铭记于心,许是因为小女儿心思,她一直将这事深埋在心,甚至从未在众人面前坦露过七星项链在她手中。
千钰并不知晓,这七星项链本是秦万里之物,后者曾托付天翊将“七星项链”交给千叶,因为这是千叶母亲的遗留之物。
天翊遵照秦万里嘱托,将“七星项链”送给了千叶,只是他也未曾想到,千叶竟会假借他的名义私下将其送给千钰。
事中由来,便道如此。
此刻,千钰承下了花醉长剑,于一旁稍作检测,惊喜发现,她的寒元之力与花醉并无丝毫冲突。
起舞弄剑,只见晴空飞雪,匹练行空,霁而成虹。
武忘等人笑望着这一幕,对此并没有感到有何不妥,花醉是天翊之物,他将其赠送给谁,皆循其意。
幻茵神色中不自然消隐不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羡鸳,她也没有拿手的兵刃,她也希望,天翊可以如对千钰般赠情于她。
千钰稍作演练后,持着花醉来到天翊身旁,她若有些娇羞,呓语了声:“谢谢!”
天翊轻悠笑了笑,只点头示意了千钰一眼,并无言语之表。
千钰回之一笑后,便径直到千叶身边席坐下来,谁也未曾发现,她那微微低头下,缱绻的温柔。
值此之际,辰南子突然传音道:“小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天翊愣了愣,回应道:“辰老,你说吧,需要什么趁手兵刃?只要小子拿得出手,定不吝啬!”
辰南子道:“小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一糟老头子,早已看淡了红尘,可担不起你的‘薄彼’啊!”
听得辰南子这般打趣之言,天翊方才明悟过来,不经意的转目而视,正好迎对上幻茵顾盼而来的目光。
突见天翊看向自己,幻茵慌乱地撇开视线,心里落得个七上八下,好不安定。
天翊一脸尴尬,思绪翻飞,也不知交织出了什么。
辰南子道:“小子,你可丈量得出红尘深有几许?”
天翊轻声叹了叹,他没有相对以应,反是岔开话题道:“辰老,小貂已经将飞燕草吸收掉了?”
辰南子一怔,这才想起适才插话的本意,道:“小子,飞燕草所蕴含的魂力已被小貂完全吸收,可奇怪的是,小貂并未醒转过来!”
天翊微微皱眉,惊疑道:“没有醒来?难道是因为魂力不足的缘故吗?”
辰南子道:“也许吧!看来你在西门之地中找寻高阶草木之灵,怕是得花一番狠功夫了!”
天翊没有再作回应,深呼吸了几下,便将一切的不安与悸动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众人静待些时候,史大彪志得意满地带着小笨、大青归来,想来收获应该不小才是。
武忘道:“大彪兄,那些剑盗身上的财富,想来应该不少吧?”
史大彪讪讪一笑,道:“哪里?只是小有收获罢了,时日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说着,他转而朝着大青示意了一眼。
大青怔了怔,并未理会史大彪,反是朝着天翊看去。
天翊笑着点了点头,大青会意之后方才化为龙身腾空而起。
这之后,众人在大青的携带下,飞速驶离剑野之地。
转眼间,一日即逝。
此时,北斗初横,东方渐白,天涯曙色才分,海角残星暂落。
天翊等人日夜兼程,终是踏出了三百里剑野,映入眼目的乃是一片祥和的村庄,只见得:
牧童樵子离庄,牝牡牛羊出圈。几缕晓霞横碧汉,一轮红日上扶桑。
阿布道:“这里便是西门之地的青釭城域了,城主名为夏侯青,是一极为了得的剑客!”
众人一愣:“剑客?”
阿布点头,道:“西门之地有剑盗为祸苍生,也有剑客主持正义。”
史大彪道:“正义与邪恶本就伴生于世,剑盗与剑客也不外如是!”
天翊笑了笑,道:“正如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说着,一行人迈入村内,那一张张朴实无华的脸庞,给人以宁静。
天翊等人并未在这小村中停顿,他们只如一匆匆过客,不经意间便从那祥和中穿梭而过。
出了小村后,众人转入到延绵的山川之中。
依阿布所言,西门之地内,多乡村小舍,只有地域的主城方才落得规模宏建一些。
两日后,天翊等人行出了江河山川,抵达青釭城。
就如阿布所说一般,青釭城落建得宏伟壮阔,只见得:
百丈城墙疑是龙卧于陆,成为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固若金汤。
金戈铁甲之下,与战火热血相对的,是城内的车水马龙,显得平安喜乐。
天翊等人入得青釭城内,但见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散漫着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楼阁飞檐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
行走着,身前身后是一张张或苍迈、或风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脸庞,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只觉感置身在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史大彪提悬着酒坛,整个人就如一酒徒一般,边饮边叹:“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天翊笑了笑,兀地问道:“大彪兄,你可觉得西门之地与剑域颇有些相似?”
史大彪一愣,岔开话道:“不忘,我们今日可是要在这青釭城休憩一夜?”
对于剑域,史大彪不想多做谈及,剑域给他以熟悉,但他偏偏又记忆不清,只隐隐觉得,剑域之中,似乎埋藏着他的喜乐哀愁,不愿被触及的喜乐哀愁。
见史大彪这般言举,天翊淡然一笑,道:“连日的赶路,大青的消耗也不小,今日便在这青釭城内落住一宿!”
对此,众人自然别无异议,接着便在青釭城内寻了处客栈休憩下来。
明月高悬,长空寂寥,青霖的房中,有一孤影凭栏远望。
自天翊等人的口中,青霖也知这一路走来,众人的所遭所遇。
天翊在朱雀城中与武忘、小笨相逢,继而于虚空战场中寻得了无忆,再之后又于龙脊峰中找到了大青,
至于他,则是在雨木之域中邂逅天翊等人,之所以说邂逅,那是因为那时的他,乃是迷失者,一个没有自主意识,浑噩不知天理的迷失者。
天翊等人为了唤醒他,冒险深入雨木之域的核心之地,摘得龙葵果后,方才使得他从迷失中醒转过来。
眼看着天翊等小一辈狂客的勃发,青霖的心底无端涌起一抹惆怅。
他似乎失去了许多斗志,整个人都显得随波逐流了起来。
这一刻,青霖想起了烈阳,想起了破军,想起了碧灵、熊昊等好友。
想着想着,青霖神色中的怅然更显明晰,流辗之下,竟化作无声的伤痛,撞击着他的心扉。
青霖望漫天月华,长长一叹,道:“老友们?你们现在何处?”
正与此时,房门外突然传来天翊的探寻声:“青霖老师!”
闻言,青霖连忙敛了满面愁容,接着开门将天翊迎入。
青霖道:“不忘,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天翊道:“老师,我的房间就在旁边,适才听得老师愁叹,不知作何缘故?”
青霖顿了顿,道:“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念烈阳他们了!”
天翊愣住,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以应。
好半响后,天翊方才开口道:“青霖老师,你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
青霖微微笑了笑,笑意之中,有磐坚,也有苦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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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苍山如海,是故是敌【合两更】
天地无心,男儿有意,壮怀欲补乾坤缺。
鹰鹤何事奋云宵?驾凤垂翅登云里。情脉脉,恨悠悠,发双指。
热血肯为狂客止,微躯拼为狂客死。横尸何借登云名,解纷岂博世间名?
不平聊雪胸中事,愤方休,气方消,心方已!
青霖放之不下,不仅因他有着满腔的热血,也原由他的高情厚谊。
天翊的平淡自若,那是因为这般多年下来,他早已铅华不御,纵使心底深处悸动翻涌,也处之弥泰。
他二人,一人为师,一人为徒,两种心情,孑然不同。
天翊与青霖小谈片刻后,折返到自己房中。
此时,月行中天,似瑶台之镜,拂照着人清且安。
天翊举首以望,忧来如洪涛,凄怆汹涌,摧摄心神。
感知到天翊的不安忐忑后,辰南子怅然轻叹,自顾以言:“小子,你的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责任!”
正与此时,天翊的屋外突有清音传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俗尘前。若得花酒与车马,驱驰小径我得闲。”
言落,史大彪已推开天翊的房门——“吱吱!”
见此动静,天翊从出神中回转,转目而视,只见史大彪的两手中,各提悬着一坛佳酿,此刻正醉意醺醺地朝着他摇曳走来。
史大彪满面绯红,迷蒙道:“不忘,你独自凭栏,倚仗之下,可曾听到江声?”
天翊面色如常,淡淡道:“大彪兄,你可见过横于星河之中大江?”
史大彪愣了愣,三两踉跄,人已来到天翊跟前,随意将一酒坛递给天翊后,他方才朝着苍穹望去。
那里,纤云弄巧,银烛光冷,星垂月明。
沉寂半响,史大彪轻悠一叹:“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彷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说着,史大彪提坛狂饮,酒入喉腹,咕咕之声,连绵不休。
天翊微微皱眉,道:“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史大彪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道:“不忘,你难道真不知道‘帝所’在何处?”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你喝多了!什么帝所,什么天语,都抵不过时过无声,岁过无痕!”
史大彪猛地摇晃着脑袋,连带着持拿在手的酒坛之中,也惊起酒水触壁的回荡声,道:“你一定知道的!一定...”
言语未终,史大彪整个人已飘摇起来,他缓缓闭上眼,继而瘫软了过去。
见状,天翊无奈笑了笑,将史大彪安顿好后,他便席地而坐静修起来。
无相神衣内,辰南子满脸疑惑,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总是那般的玄妙高深,哪怕以他的老练,也只听得含糊莫名。
转眼间,一夜即逝,长河渐落,晓星暂沉。
一大早,武忘等人便纷纷汇聚到了天翊屋外,见得屋内别无动静,众人唯有静候以待。
稍等了些时候,天翊的房门终是打开了来,然而让人惊愕的是,落入眼幕的身影,并不作天翊,而是史大彪。
此刻的史大彪,不停地微晃着头颅,他一副睡眼惺忪模样,似乎还未从大梦中醒转。
众人愣住,满眼错愕地盯着的史大彪,他们的眼神中,颇多不敢置信。
武忘道:“大彪兄,你怎么从老大的房间中出来了?”
千钰等人纷纷凝定在史大彪身上,武忘的这一问及之言,诠释了他们为何会那般的惊愕失措。
史大彪怔了怔,随口道:“我昨晚似乎喝的有些过头了,所以才与不忘共寝一室。”
这话一出口,武忘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起来。
武忘道:“大彪兄,你说你跟老大共寝一室?”
千叶道:“不会吧?这之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不忘还有着这嗜好?”
千钰怔住,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偏又什么也道不出口。
幻茵东张西望着,气息都显得紊乱不平起来,她与千钰一样,也落得个无言以对。
见众人这般神态举止,史大彪恍然明悟。
他笑了笑,没有刻意地去解释什么,反是欲盖弥彰道:“怎么?你们莫不是嫉妒大彪不成?你们难道忘了,早在当年离开盼墨别院的时候,我便是不忘的人了!”
言罢,史大彪也不顾众人那满面的惊诧,洋洋自得地朝着客栈大厅走去。
与此同时,天翊也从房内迈出身来,让天翊颇感不适的是,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涵盖了许多意味难明的神色。
武忘道:“老大,昨晚你跟大彪兄共处一室?”
天翊神有莫名,但却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千叶口直心快,想也没想,说道:“不忘,你不会真有那嗜好吧?”
天翊一愣:“那嗜好到底指的是什么嗜好?”
千叶皱了皱眉,若嫌似弃道:“就是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嗜好!”
天翊稍怔,继而笑着摇了摇头,道:“大彪兄不过是多喝了点酒而已。”
说着,天翊在众人那满目惊愕的目光中,徐徐而去,他走得从容阔度,但却给众人留下了难以释怀的疑惑。
千叶一个悸颤,道:“钰儿妹妹,此事关乎你的终身大事,你可要好好探查一番,且莫让人有机可趁啊!”
她这话不知是做玩味,还是做忠告,但落入千钰的耳中,总归是给人以瘆意。
武忘等人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继而一同朝着大厅走去。
当见得天翊与史大彪在大厅中有说有笑时,众人心底也不知作何思量,可神情中的讪意却显得清晰明朗。
天翊自若如常,简单与武忘等人言说了几句后,便携众离开了客栈。
在青釭城内走了一圈后,众人取道向西。
青釭城主城之外,山川逶迤,江河密布,横切竖展,延绵无尽。
此刻已值落日西沉之际,天翊等人行径在一条阔道上,远远望去,苍山似海,残阳如血。
天翊传音辰南子道:“辰老,你说的不错,高阶的草木之灵果真不甚好寻!”
这之前,天翊等人曾在青釭城内遍寻,但却无功而返。
青釭城内贩售丹药草灵的地方不少,但能入得了天翊法眼之物,却作空也。
辰南子道:“小子,青釭城城主府内,想来应有高阶的草木之灵,只是你为何被拒后,就果断离开?”
天翊等人走遍了青釭城内的大小商铺,并未寻得高阶的草木之灵,之后千钰提议前去城主府试试,天翊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可当他们抵至城主府后,却被看护的守卫阻拦在外,且被告知,青釭城的城主夏侯青谢绝见客。
闻言之下,武忘等人当即便有大动干戈之势,却被人天翊及时制止。
天翊也未多言什么,接着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城主府。
此时听得辰南子这般疑言后,天翊回应道:“辰老,以你的探查之能,不会没有发现青釭城城主府已是空壳一个吧?”
辰南子一愣,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明知故问吗?”
天翊笑而不语。
辰南子道:“小子,我的意思是,那夏侯青或许使了些遮掩手法,让人无从探知其存在也不一定!”
天翊道:“辰老,我可不认为一个青釭城城主能那般瞒天过海的本领!再说了,他藏身不见,所图为何?没有因,何来得果?”
辰南子怔了怔,有心想要再做驳言,偏又落得无言以对,唯余一声悠惋长叹,回荡在无相神衣中。
就这般,众人继续依着阔道前行而去。
行不多时,天翊等人停驻了下来,只因不远处的一片开阔之地上,交戈成片,厮杀四起,只见得:
四野愁云,满空冷雾,飘扬不觉。扑通通鼓炮驱雷,明晃晃枪刀簇浪。
将对将,如天神地鬼争功,马邀马,似海兽山彪夺食。
骑着的紫叱拨、五花骢、银獬豸、火龙驹、绿骓骢、照夜白、满梢马、的卢马,区区都是如龙骄骑,飞兔神驹。
白色的浪滚,万朵梨花,赤色的霞卷,千围杏蕊,青色的晓雾,连山横野,黄色的浮云,速卷随风。
舞着的松纹刀、桑门剑、火尖枪、方天戟、五明铲、宣花斧,件件是凌霜利刃,赛雪新锋。
飘飘絮舞,万点枪刀,滚滚杨花,一团刀影。
虹飞电闪,剑戟横空,日转光奔,戈矛耀目。
何殊海覆天翻,成个你赢我负。
交战的双方,各有人马上百。
其中一方,个个都做黑衣蒙面的主,乍一看,倒与天翊等人之前所遇的剑盗颇有些相似。
另外一方,着统一的青盔亮甲,气度从容,攻势齐整,一看便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此时,两方人马战的天昏地暗,刀剑枪影,轮转不休,各有伤亡。
其中有一人,颇引得天翊等人暗自关注。
他面容俊秀,胸腹横阔,持拿于手的一柄青色剑锋,削铁如泥,利啸无比。
那与之迎对的敌手,只在其三两剑招下,便落得陨落倒地。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状作沉思,只稍稍一想,便已看出了些端倪。
无忆道:“老大,那些黑衣蒙面之人应该是剑盗,至于青盔亮甲之人,想来便是青釭城城主府的人手了!”
闻言,武忘连忙补充道:“老大,那手持青色剑锋的人,是青釭城城主夏侯青,他手中的剑,应该是青釭剑!”
听得两人这般一言说,千钰等人纷纷点头,他们都不做愚钝,无忆与武忘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天翊笑了笑,道:“看到之前城主府的那些护卫并非是要诚心与我们为难,他们的城主,外缉剑盗,确实不宜见客!”
武忘顿了顿,道:“老大,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忙?”
说着,千钰等人也纷纷看向天翊,剑盗的做派他们早已有所见识。
天翊道:“先等等吧,城主府的人若是实在抵御不住剑盗,我们再动手不迟!”
武忘道:“老大,你的意思可是,与其做锦上添花之事,倒不如行雪中送炭之情?”
天翊微微一笑,对于武忘之言表现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
史大彪提悬着酒坛,淡眼凝望着不远处的战势,当见得那散落四处的尸首后,他的神情顿变得有些焦促起来。
见得史大彪这般神态,武忘等人摇头苦笑不止。
武忘打趣道:“大彪兄,这一处战场,可比之前那一处战场要大上不少啊!”
千叶连忙承过话来,道:“战场要大上不少,那也意味着收获也要多出不少,大彪兄,你可是动心了?”
听得两人这般言道,史大彪尴尬笑了笑,道:“你们就知道寻大彪开心,不过那些散落的储物袋,若是没人拾取,的确是有些浪费了!”
说着,史大彪怅然一叹,再道:“大彪一向提倡勤俭节约,这种铺张浪费之事,绝非大彪所能容忍!”
千叶道:“所以呢?”
史大彪昂首挺胸,一脸的正义凛然,振振有词道:“所以大彪决定,等他们打完了,替他们打扫这一战场!”
闻言,众人脸上的笑意不由更盛一分。
史大彪在惜财爱财上的“厚颜”,只道无人能及,其造诣,怕是早已登峰造极。
天翊从容自若,明眸延展,时时注意着战圈中的形势。
对于剑盗,他并无什么好感,对于那些仗势行凶、肆意杀戮之辈,更道深恶痛绝。
此时,青釭城的人马正与诸多剑盗杀得难解难分——“砰!砰!砰!”
炸裂声纷繁四起,直让山川摆颠,河岳催崩。
淋漓的鲜血,缭绕成雾,激涌翻卷,直将西沉之日,掩映在血色中。
战斗在持续,山河在破碎,大地在颤抖,两方力量平分秋色,杀至如今,只道两败俱伤。
此刻,夏侯青正与为首的那一剑盗过招拆招,后者抡使着一柄宣花大斧,开阖阔劈之下,劲风横生,蛮霸异常。
面对大斧之力,夏侯青迎御得游刃有余,手中青釭长剑,剑气逼人,刃如秋霜,行剑飞虹。
两人的实力,均为三劫之境,剑斧交击,各有千秋,抵御四合,杀得是有来有回,胜负难分。
正与此时,一道黑影兀地破空而来——“咻!”
只见一柄凌锐剑锋,烁空而动,迅如一行白鹭,趁着夏侯青不备,直取其后背刺来。
这一刻,飘飘密雪向空旋,凛凛寒意涛风卷。
剑出,山岳皆寒,战酣尘雾欲遮天,蛟龙离陷阱,狐兔遁荒阡。
夏侯青猝不及防,受下这一阴险剑招,猛地便是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噗嗤!”
至此之际,那本与夏侯青放对的剑盗,阴鸷一笑,手中宣花大斧,连连劈合迎撩,与那偷袭之人呈前后夹击之势,杀向夏侯青!
受此偷袭,夏侯青身仰在前,本就身形难稳,再遭两人前后攻势,一时竟陷危险之境中。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纷纷凝神专注,他们的身上,战意澎湃,在他们看来,此刻已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这一刻,高山连野起,古木带云陰,红绣天似锦,幽光佛苍宇。
林深鸟自乐,风紧叶常吟。萧瑟生秋意,征人恐不禁。
眼看着剑盗与那偷袭之人的攻击便要落持到夏侯青的跟前,天翊却迟迟不作表态,这可急坏了武忘等人。
就在众人焦忧之际,天幕之上,突起一道破空声响——“咻!”
继而见得,一道金芒横贯长空,接着一分为二,化作两道凌锐的剑芒。
剑芒倏闪而至,挑撩之下,衍做两道龙影,恰好一前一后将剑盗与那偷袭之人的攻势瓦解!
只听得炸裂声连绵而起,惊天动地——“砰!砰!砰!”
受此阻击,为首的剑盗与那偷袭之人,纷纷败退而归,夏侯青则趁此空隙,连连抽身他去。
此时,那正交战正酣的人马,也纷纷退出战圈,接着各自为阵,虎目对鹰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阔道之上,有两名男子缓缓走来。
其中一人,眉飘偃月,目炯曙星,鼻若胆悬,齿如贝列。
神爽朗,冰心玉骨,气轩昂,虎步龙行,锋藏锷敛。
他掩手一挥,尚还缭绕在空的金芒剑气顿时回转而归,接着于他的手中,凝化成一金色剑锋。
另外一人,身材壮硕,长得粗犷豪放,轮廓深刻,黝黑的皮肤,凶煞的瞳目。
他的肩上抗着一柄巨剑,巨剑看上去并不锋利,钝而厚重。
见得来人后,天翊等人的脸上顿有波澜起伏,他们虽不识得那俊朗男子,但对那粗犷作风的大汉,却道记忆犹新。
大汉不作他人,正是西门阁的剑奴,那被其抗肩的巨剑,名为“巨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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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红尘易醉,针锋相对【合两更】
此刻,伴随着剑奴与那俊朗男子的现身,双方人马皆落得凝转而视。
夏侯青一脸感激地同两人示意了一眼,一众剑盗却做彷徨失措,落得身心不安。
为首剑盗的蒙面之下,双眸阴鸷,寒星迸射,他的身旁,静伫着适才偷袭夏侯青之人。
不消多时,剑奴与那俊朗男子便已临至众人跟前。
剑奴冷目凶瞳,一身凶煞之气,宛如来自炼狱,随行在旁的男子,却道和颜悦色,嘴角还噙着淡淡微笑。
夏侯青道:“多谢两位修友适才的仗义出手!”
说着,他对着两人拱了拱手,之前他身处剑盗的前后夹击之中,形势危极,幸有两道剑芒抵挡,方才得以脱身。
俊朗男子只笑着同夏侯青示意了一眼,却并未开口言说什么。
倒是剑奴一脸冷漠地看着夏侯青,道:“仗义出手的只有一位,我可不在其中!”
说着,剑奴转开视线,其眸光先是在俊朗男子身上落定片息,继而又朝着东方看去。
青釭城的人马与一众剑盗列位于南北之向,剑奴却于此时看向东方,只因那里,正有一行人静默而立。
见此一幕,众人纷纷转目而视,天翊等人的存在,他们早有察觉,对此倒也不作过多惊疑。
剑奴眉头微皱,喝道:“既是故人,何不前来叙叙旧?”
闻言,天翊悠然笑了笑,接着随同武忘等人一道提步上前。
对于剑奴,天翊了解得不多,只知在虚空战场内,他一直都陪伴在西门剑馨左右。
倒是武忘曾与剑奴有过交手,后者的那一柄“巨锋”让他记忆尤深。
巨锋开阖,其势如山,其猛如雷,剑气罡风,劲势雄迈。
此时,武忘淡漠地瞅了剑奴一眼,道:“剑奴,不知是敌非友可算故?”
当初在虚空战场,剑奴曾与东方文宇联手袭杀他们,好在他与小笨“人熊合一”,方才得以保全性命。
剑奴冷地眯了眯眼,持扛巨锋的一手不由得紧了些力道,道:“武忘,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身处在西门之地!”
武忘一脸不屑,道:“怎么?你这是要在我们面前耍一耍地头蛇的威风吗?”
剑奴的眉宇兀地凝沉,他其实并不善言辞,也就是见得天翊等人现身西门之地,方才惜言了几句。
听得武忘这般戏言相对,剑奴的神色顿变得阴沉冷冽,眸中战意,汹涌澎湃,唯差崩裂。
武忘不以为然,他生性好战,又岂会惧怕剑奴?寒目飞星,摄人心魄。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顿变得诡谲抑郁起来。
正与此时,同剑奴一道而来的那俊朗男子突地笑了笑,只见他缓步上前,目以扫视,竟是挨个儿的打量起了天翊等人。
看着看着,男子的目光落定在无忆身上,道:“阁下可是东方无忆?”
无忆自若如常,道:“我是无忆,不是东方无忆!”
男子笑意依旧,道:“东方无忆也好,无忆也罢,听剑奴说,你手中有一佛皇棍颇为了得,不知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无忆淡笑道:“等你忙完手中的正事再说吧!”
说着,无忆的目光微微转动,竟是朝着那一众剑盗凝视了去。
男子愣了愣,嘴角轻掀,似笑非笑道:“早就听说你慧心不凡,今日一见,倒也坐实了一些!”
无忆不再作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子对他充满了敌意,那锋锐远比其手中的灿金长剑要凌厉地多。
千钰等人若有茫然,武忘与剑奴的针锋相对他们还能理解,可那男子为何对无忆这般仇视?
天翊淡然笑了笑,转身看向独饮为乐的史大彪,道:“大彪兄,值此风轻云淡之际,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道的吗?”
史大彪一愣,接着打了个敞亮的酒嗝,笑道:“红尘易醉,风一帘,影一帘。前帘伤心,半生孤眠。后帘落寞,暮云相隔。红尘难渡,红颜难募!”
说着,史大彪长叹一声——“哎...”
叹息中,有沧桑为饮,有年华果腹,有倩影朦胧。
千钰等人愣住,继而一脸莫名地看着史大彪,后者的言语,来得空灵虚设,幽幽咽咽,让人难测其意。
天翊只微微笑了笑,也不知是否领略到了史大彪的弦外之音?
倒是无忆与那俊朗男子在听得史大彪这话后,脑海中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道倩丽的身影——西门剑馨。
此时,夏侯青等青釭城众以及那一干剑盗,无不愕然满面,他们听不懂众人言意,这不懂缘于陌生。
俊朗男子顿了顿,转而看向剑奴,道:“等料理了这些剑盗后,我们许还有些私事要解决一下!”
对于男子这话,剑奴不置可否,但他看向武忘的眼神,却已将他的态度言道得的透彻无遗。
闻言,夏侯青倏地变貌失色起来,看向剑奴与男子的眼中,平添了许多欣意。
这一伙剑盗,常年混迹于青釭城内,为祸四邻,只道天怒人怨,他曾多次率卫缉剿,始终不得尽诛。
此次行动,他本抱着必诛之心,殊不料剑盗也留有后手。
那暗中突袭而来之人,实力不下劫成,若不是俊朗男子及时出手搭救,他只怕已身消魂亡。
此时听得俊朗男子与念奴的来意后,夏侯青哪里有不欣喜的道理?
正所谓:“月儿弯弯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夏侯青等青釭城众乐得欣喜,另外一边的一干剑盗却做满面阴沉。
为首剑盗稍作一顿,转而看向男子与剑奴,沉声道:“两位想来应该是西门阁的人吧?”
一听“西门阁”三字,夏侯青的脸色突地大变。
他身为青釭城城主,本就隶属于西门阁管辖,但以他的地位与实力,却并未任职西门阁内,只混了个外事身份。
俊朗男子笑了笑,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我们来此,只为取你等剑盗性命!”
言落,男子的身影已如疾风掠出,剑奴也于此时飞奔电走。
须臾之间,两道剑光便已袭到众多剑盗跟前。
见状,为首剑盗连与众人起御于空,各色元力交相涌动,纷繁兵刃交织落击。
不多时,天幕之上,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
兵刃鸣交戈,炸裂四起,眩目而震耳,天惊并地惨——“砰!砰!砰!”
剑奴持“巨锋”狂攻不止,他的剑,势如山,猛如雷,剑气如罡风,大开大阖,劲势雄迈。
俊朗男子的剑,奔腾千里荡尘埃,金龙飞下九天来。
一时间,银光火海,闪摇不休,杀气腾幽朔,赤芒焚鬼神。
与俊朗男子放对的是那为首的剑盗,受剑奴“巨锋”为攻的则是偷袭夏侯青的那一剑盗。
两人都有着三劫境实力,但在剑奴与俊朗男子凌厉剑锋的招呼下,他们竟只能落得个苦苦招架的结果。
余下剑盗,对着剑奴与俊朗男子旁攻侧击个不停,但却成效甚微。
见此一幕,夏侯青等青釭城众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自能看出,剑奴与那俊朗男子,都做年纪轻轻,但拥有的实力,却让人望尘莫及。
好半响后,夏侯青方才开口喝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随两位大人一道诛杀剑盗?”
言落,青釭城众纷纷腾空袭杀而起,只寥寥片息,天幕之上的厮杀,便道混乱不堪!
天翊等人静默而立,举首以望,刀光剑影横掠,附耳以听,炸裂之声四起。
混战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剑奴与俊朗男子皆将那两名列首的剑盗斩落于空,余下一干剑盗小厮却是在夏侯青等青釭城众的围袭中尽数伏诛。
天幕之上,血雾绵绵,清风吹拂了好些时间,方才将之敛散。
此时,剑奴与俊朗男子已身降在地,夏侯青则一脸兴奋地随在两人身后。
夏侯青道:“两位大人,此地距离青釭城主城并不远,两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妨到城主府内歇息歇息如何?”
对于夏侯青的邀请,剑奴与俊朗男子皆一副置若罔闻模样,两人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天翊一行人。
剑奴道:“武忘,不知这一次你是否要与你那灵兽合而为一?”
说着,他不经意地的瞄了眼小笨,当初武忘与小笨人熊合一后施展的“烈焰一刀”,至今仍让他记忆犹新。
武忘淡冷一笑,道:“对付你一人,我一人一刀即可!”
言罢,武忘的手中,倏地横斜出一柄长刀,刀名烈焰,其光凛冽,其锋炽灼。
剑奴紧握“巨锋”,钝重剑锋,金芒闪烁,刺眼不已。
与此同时,俊朗男子看向无忆道:“无忆,我已忙完正事,你是否该给我瞧瞧你那不凡的佛皇棍了?”
无忆见状,眉宇若常,随手掩动,一根长棍赫显而出。
那是一根棍分多节的长棍,棍面青翠,节节分明,每节都镶有玉珠,挺立不傲。
无忆道:“如你所愿,这就是佛皇棍,不知你想怎么看?”
俊朗男子长剑一挑,灿金剑锋直指无忆,道:“此剑名为胜邪,我名崇阳,我看人看物,想来都用剑来做眼!”
无忆笑了笑,持手的佛皇棍翠绿横生。
这一刻,风也潇潇,云也漠漠,场上的气氛异常凝重,大战一触即发!
至此之际,夏侯青突然走上前来,道:“两位大人,我观你们与这些修友也道旧识,何苦落得个兵刃相见?不如一道随我折返城主府中,我们共饮一杯如何?”
话语方歇,崇阳的冷喝声已是传出:“我们的事,用不着你多言!退去一边,若不然,刀剑无眼!”
见状,夏侯青一脸尴尬地笑了笑,他没再开口,同青釭城众示意一眼后,便退到了一边。
以夏侯青的眼力,自能看出天翊一行人不凡,先不说青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气息,仅凭天翊等人的从容淡定,便也能看出些端倪。
夏侯青的言意,乍一听,是为化干戈为玉锦,可细一揣测,实则是为剑奴与崇阳的安全着想。
他实力虽不做多强,但心机却道深沉,若不然,他也坐不上青釭城城主的位置。
只是让夏侯青无奈的是,剑奴与崇阳似乎根本不领他情。
剑奴顿了顿,转而看向天翊,道:“不忘,眼下我虽已进阶劫成境,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等下你兄弟若是败于我剑下,你可要为他出头?”
闻言,崇阳的神色倏地大变,他极为了解剑奴的性子,后者向来都不是一个服输之人,但适才剑奴之言,却有些颠覆了他的认知。
一念及此,崇阳看向天翊的目光中,也多了些凝重的意味。
他在西门阁内,一心向剑,若有还能触及他心神的人或事,唯西门剑馨一人尔。
学院天才战结束后,西门剑馨随西门玄古等人折返西门阁。
回到西门阁后的西门剑馨,状态极为不佳,她的沧容憔悴,让崇阳心痛不已。
那时的西门剑馨,好似换了一个人,一个游离在怅惘界中,魂不守舍的人!
她的世界,好似枝离片片,偏又雾袭蒙蒙。
她独步长街,唯寂寞相随,心梦之中,雪雨纷飞。
她曾凭栏高楼,目断云天,凄冷连绵,只道是:
情怀薄幸,看流年归雁,梦可循踪。
花开花落,身只花不同,多少朝花夕拾,到于今,合手成空。
此番事,拼它醉,醉后何从?
寒夜雨声寂寥,颜瘦良人影杳,纤指捻余香,偏惹韵律袅袅。
应晓,思念渐催人老!
每每念及西门剑馨,崇阳的心,只若刀绞般疼痛。
他在暗中,曾无数次看到西门剑馨默默擦拭着泪水。
之后在剑奴的告知下,他方才知晓,事中原由,皆因一个名叫无忆的人而起。
此番得见,崇阳对无忆的憎恨,只道有滔天之势,只不过他将自己的内心掩饰的很好。
此时,听得剑奴之言后,天翊微微一笑,他看了看武忘,继而眸转到剑奴身上,道:“我相信我兄弟不会输!当然,他若真输了,我这个当老大的自会站出身来!”
闻言,剑奴的脸色突地凝沉不已,天翊的强大,他早已见识过,哪怕他现在的实力已突破到了三劫境,也绝不会在天翊的面前造次。
武忘看了看天翊,道:“老大,你放心吧!对付这家伙,哪里还需要你出手?”
说着,武忘已腾空而起,烈焰长刀随影而动,烁出一片火海银天。
与此同时,无忆也凌空虚度而去,手中佛皇棍翠掩欲滴,抡转出一片青霞。
剑奴与崇阳迟疑片刻,纷纷展空,临飞途中,剑奴悄言道:“崇阳,等下交战,你可别伤了那无忆性命!”
崇阳一愣,回应道:“剑奴,你就这般忌惮那不忘?我就是杀了无忆,他也休想拿我怎样!”
剑奴道:“崇阳,我劝你还是敛好杀意为好,给无忆一点教训也就罢了!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一道!不忘的强大与狠厉,绝对超乎你想象!”
言落,剑奴已于崇阳分飞开来,连连朝着武忘迎落而去。
崇阳紧皱着眉头,隐隐可闻咬牙切齿下的“咯咯”声。
此次偶遇无忆,他本是抱着必杀之心,可剑奴的一席话,却是有些动摇他心了。
不消多时,天幕之上,武忘已与剑奴迎对而视,余下一边,则是无忆与崇阳针锋相对!
武忘横斜着烈焰长刀,刀锋所持,火海银光。
剑奴探指着巨锋大剑,剑锋钝重,威雄势厚。
无忆平撩着佛皇棍,棍影苍翠,叠青重重。
崇阳斜执着胜邪剑,剑芒凛冽,锐气横生。
见得四人摆开架势,大战欲发,身处于地的众人,无不屏息凝神,遥首以望。
千钰道:“不忘,剑奴与崇阳应该都已突破到了劫成境吧?”
天翊点点头,道:“没错!他二人都已渡过了天之三劫,实力不容小觑!”
千叶道:“这般说来,武忘与无忆想要胜他二人,怕是有些困难了!”
天翊不置可否,只微微笑了笑,那些流逝的时光中,剑奴与崇阳的实力精进不少,武忘与无忆又岂会原地踏步?
幻茵道:“不忘,崇阳对无忆似乎充满了敌意!他不会对无忆痛下杀手吧?”
崇阳虽掩饰的很好,但众人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与无忆之间,似乎不止是简简单单的切磋。
天翊顿了顿,眼有玄寒迸射,声以凄冷:“他若真敢那样做,我会先他出手之前,让其变成一具尸体!”
感知到天翊气息的变化,众人皆有种不寒而栗感觉。
倒是一旁的史大彪叹了叹气,道:“吟一段烟花烂漫,听一曲月色未央,邂逅几许寒风透窗,烛影摇红,风舞幔帐。凝眸处,那渐行渐远的倩影将去何方?又将缱绻何方的少年?”
言罢,他提坛畅饮,三两酒下肚,人已落得个随风摇曳。
他本有着极好的酒量,只是不知为何,最近只稍稍以饮,醉意便道来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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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上清佛皇,及时雨来【合两更】
凉风过空,赤日下天西。
天幕之上,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
不知何时,有霏霏细雨,飘飘洒洒而落,如丝如烟。
西沉的赤日,朦胧的烟雨,轻悠摇曳,痴雾迷幻,直至——雨霁,晚霞红。
此时,无忆与崇阳迎空而立,适才落身的雨滴,在红霞的映照下,悬凝沾襟,鲜红欲滴。
崇阳道:“无忆,你不该来西门之地!”
无忆道:“可是我来了。”
崇阳道:“此战你若败于我剑下,我要你答应我永世不再踏入西门之地!”
无忆道:“暮色苍茫,征途漫漫,我心由我,纵雄关漫道,又何惧矣?你的剑,束缚不了我,更不可能限制得了我!”
崇阳皱眉,冷道:“如此说来,你是拒绝我的好意了?”
无忆自若笑了笑,道:“我没有感受到你的好意,倒是你剑上的杀意,凛冽而又浓烈!”
崇阳眉宇一沉,手中胜邪倏地点刺而出——“咻!”
胜邪剑出,金光万道侵云汉,瑞气千条锁太空。
剑势狂猛,犹如落叶遭风卷,剑气冷冽,一似轻冰见日消。
烁熠剑芒,一闪而逝,转瞬便已飞抵无忆跟前。
无忆见状,眉宇轻沉,惊风乱展之中,青衣猎猎,人动,棍动。
佛皇一棍,虚掩雄浑,遥天缥缈中,葱茏横贯,瑞彩呈郁。
这一棍,棍势无悔,豪迈雄壮中带着淋漓战意,直迎崇阳的剑势而去。
胜邪长剑速超飞电,须臾间便与无忆的佛皇棍交击在一起——“砰!”
惊天巨响下,金云盖木秀,翠芒夺金灿,只道金碧满空。
受此对袭,无忆与崇阳双双飞退,前者身影刚一落定,佛皇棍顺势一倾,连连御风回杀,勇而无畏,猛而直进。
崇阳一脸沉郁,适才的胜邪一剑,他已出力过半,原想着这一剑势无忆应无抵御之能,殊不知无忆的强大已然超出了他之预料。
眼见得无忆横撩长棍回杀而来,崇阳反手一挑,胜邪剑芒再次金灿烁空而出。
不多时,佛皇棍落,如电光射下,无忆把手承棍,猛地就是一记劈棍落下——“佛皇一怒!”
霎时间,棍影如风,凌威气锐,如有雷霆之怒自九天落击而来。
崇阳眯了眯眼,执手胜邪,轻舞撩挥,本作长剑之身的胜邪,顿敛身形,须臾之间,胜邪剑体竟已缩短了一半。
此刻,自胜邪剑身上,有凛然煞气撩腾掩动,剑势之中的凌锐,堪破天地。
放眼以望,只见得两道匹练一闪而逝,一端劈撩苍宇落击剑芒,一端直上九霄承迎棍力。
“砰!砰!”
两记炸裂声顺势而起,惊天动地,震耳发聩。
无忆的棍力在剑芒的抵御下瞬间溃散,而崇阳的剑芒也在一个照面中纷纷碾碎。
“轰!轰!”
强猛的反震之力,直直落击到两人身上。
“噗嗤!”
“噗嗤!”
两人喷出一口鲜血,继而于落日残辉中倒飞出去。
交手尚短,但两人却已尽力施为。
一棍一剑,前后交击,声威直让天地动容,万物瑟抖,最后两人竟拼了个不分上下。
此时,无忆持棍而立,身不动,棍不动。
他身正姿端,一袭青衣,猎猎随风,嘴角处的鲜血落映着一抹残红。
他的人显得飘逸洒脱,手中的佛皇棍仍旧傲然挺立。
不远处,崇阳满面骇然,他恨得咬牙切齿,持手胜邪,更是随风轻吟,那吟声,凄冷决厉,闻之心神寒凉。
崇阳道:“无忆,我承认自己小看了你!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说着,那被崇阳横斜在手的胜邪长剑,突地烁出璀璨金芒,锋啸凌锐之下,胜邪剑的剑身竟已完全隐了踪迹。
远远看去,崇阳的手中,哪里还做半分剑影?
无忆神色如常,拭了拭嘴角鲜血,转而噙上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道:“不结束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崇阳有着三劫境实力,无忆虽未破窍成劫,但凭着身心相连的佛皇棍,其实力哪里又会落后崇阳多少?
见得无忆这般轻蔑之态,崇阳的神色顿变得阴沉似水,他气郁得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厉喝道:“找死!”
话语方歇,崇阳点指而动。
他的手中,已无胜邪剑影,但随着他这一落指,四方天野,金锐横啸,无形之中,仿有破空剑芒直朝着无忆袭杀而去。
一时间,天似浑裂地似崩,凌锐之声,摄人心魄。
无忆见状,微微皱眉,稍许停顿,他已是掠影而出。
佛皇棍破空虚点,只见一道翠芒横贯长空,直取点指而来的崇阳。
眼看着无忆持棍而来的身影便要与崇阳交击在一起,可就在这时,无忆的身前,突有数十道灿金剑芒凭空显现。
刹那间,那数十道剑芒纷纷朝着那一道翠芒轰袭而去,金蛇腾空,星奔电走,似有要将翠芒彻底刺破之势。
无忆身姿不停,人以御风而掠,棍随人动,人至棍落——“佛皇一怒!”
棍出,斜影带风,摇山振岳,地动天颤。
“砰!砰!砰...”
巨响声撩起成片风尘,那作穿刺而来的数十道剑芒,仅仅一个照面,便纷纷碎裂为漫天飘零。
无忆动势不减,手中佛皇棍若倏电般再次点出,须臾之间,人影棍影,已双双袭到崇阳跟前。
只听得“嘭”的一声轰响,佛皇棍再次劈落。
只见得一道落棍影下——木元,碧天。
棍出,力以激涌,惊落河汉,势破云天——“佛皇一影!”
霎时间,无忆手中的佛皇棍突地演作一道夺目碧影,棍落之际,一影化二,二影化四,四影化八......
上百道棍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瞬间便将崇阳的身影笼罩。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炸裂声此起彼伏,延绵天地,在那数百棍影的轰袭下,虚妄无所遁形。
值此狂猛棍攻,崇阳的身子却做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否在那浩荡木元之力的碾动中湮灭不复?
无忆稍稍一顿,眉宇见凝,他与佛皇棍心神相通,自能感受到那密布的棍影下,已失去了崇阳的气息感应。
就在无忆迟疑之际,异变突起,只见绵绵的苍翠棍影中,兀地烁出一道金芒。
金芒掩映着一个剑柄,剑柄的剑茎之上,镌刻着一灿金盘龙,它活灵活现,宛若要离剑傲吟而出。
紧随着,金芒愈演愈盛,灿璀刺目,只寥寥片息,便已缭腾出一片金色山河。
下一刹,本无剑身相接的剑柄,倏地凝炼出一锐啸剑锋——“咻!”
只听得一道刺破之声传荡而出,佛皇棍下延绵苍翠的棍体,瞬间崩裂——“砰!砰!砰!”
受此震袭,无忆的身子轰然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如雾飘洒——“噗嗤!”
如此同时,崇阳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从金芒包裹中飞射而出,持手的胜邪长剑,锋芒毕露,金元激荡,凌锐满苍。
崇阳持剑朝着无忆飞刺而去,胜邪剑身,光彩烁目,剑气直冲九霄,金光撩射日虹。
剑音若啸若啼,声锐锋利,直让人毛发尽竖,不寒而栗。
千钰等人屏息以望,他们一动不动,惊恐满目,四肢百骸全般石化。
天翊自若如常,似乎并不担心什么,他很清楚无忆的实力,岂会这般轻易便败于崇阳剑下?
史大彪提坛自饮自乐着,他没有关注天幕之上的战况,反是平眼朝着四周望去。
那里,横七竖八地倒将着不少尸首,更有诸多储物袋,散布各处。
此时,撕空裂气中,崇阳刺撩而来,人影剑影,飞走如风,一呼一诺,锋锐的胜邪长剑已然杀取至无忆跟前。
面对崇阳的凛冽剑势,无忆面有凝沉,继而微微一笑,道:“你既是想要快速结束这一战,我若不成全你,岂不让你大失所望?”
言落,无忆倒退的身影突地消失不见,眨眼间,落日余晖之下,唯独剩下一根节节分明的苍翠长棍静悬于空。
此刻自佛皇棍棍身之上,散溢着浩淼无边的木元之力,它停驻当空,生气勃发,就连西沉的那一轮落日,都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
见此一幕,崇阳紧皱着眉头,但落刺而来的胜邪剑却不作丝毫滞缓,眨眼之间,便已刺击到佛皇棍上!
预料中的炸裂声,并未惊天动地而来,胜邪剑刚一落击到佛皇棍上,随剑而来的凌锐只若陷入虚无缥缈之中,竟没有掀起丝毫动静。
崇阳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无比,他骇然地凝视着抵触着胜邪剑身的佛皇棍。
这一看,崇阳的神情顿变得迷蒙起来,他的心神好似遁入到了一方奇异的时空之中。
那里,清音弥漫,有一翠绿长棍,擎天而立,它宝相庄严,散着慈悲肃穆。
棍身之上,盘旋着一条青龙,龙身微腾,龙眼微侧,只一低眼,便看得崇阳心胆俱裂!
更让崇阳骇然的是,那擎天长棍的棍巅之上,有一男子迎风而立,他青衣飘飘,落得潇洒倜傥,赫然正是无忆。
许是感受到了崇阳的仰望,那停驻棍巅的无忆,突地转目视来,他笑意轻悠,如徐徐清风,让人心醉神迷。
这一幕落入崇阳的眼里,却让其骇然至极,他一脸不敢置信,颤颤惊惊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坠入虚实之域中?他怎么可能施展得了这一手虚实相生?不...不可能...”
崇阳不断地摇头晃脑着,整个人状若疯癫,有那么一刻,他突地惊叫出声:“啊!!”
值此之际,那正提剑点刺着佛皇棍的崇阳,猛地便是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噗嗤!”
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如残叶遭风卷席,弧划般地朝着远出飞落。
崇阳前身刚退,那静置于空的佛皇棍,突地旋动起来。
紧随着,无忆的身影凭空显现,他微一招手,佛皇棍顺势入手,继而人棍相随,连连朝着飞退的崇阳袭去。
此时的崇阳,满目惊骇,他的身子倒远而去,浑身上下,鲜血只作淋淋。
无忆身影一展,三两息后,一根长棍已然悬停在崇阳喉前三分处:“你想要的结束我给你了!你可满意?”
崇阳颤巍巍地看着无忆,眼中惊惧波荡不休,他张了张口,却又落得无言以对。
无忆道:“在我眼里,你的自大跟自负,甚是可笑!我说过,你的剑,束缚不了我,更不可能限制得了我!”
语落,棍已衍动,成穿喉之势。
崇阳见状,似已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急喝道:“住手!!”
无忆稍稍一顿,他的神色无喜无悲,下一刻,他收棍转身,状作欲离!
见此一幕,崇阳低了低头,自顾喃了句:“我输了!”
说着他看向无忆的背影,喝道:“无忆,你知道我有杀你的之心,可你为何不杀我?”
无忆并未转身,只言道:“你之前说过,想见识见识佛皇棍的不凡,现在可曾见到?”
言罢,无忆的身影已从天而降,转瞬间,其人已归返到天翊等人身旁。
崇阳痴愣当空,脑海中不断浮掠着无忆适才所言,他很聪明,也知道无忆那一席话,绝不是为了在他面前炫耀什么。
久久之后,崇阳苦涩笑了笑,也不知是否在无忆的话中领会到了什么。
稍顿片刻,崇阳道:“他很不错,想来世间也只有他这样的男子,方才能配得上馨儿吧!”
说着,崇阳转目朝着天际的另一方望去,他与无忆的战斗已经结束,可武忘与剑奴之战,却仍在继续。
放眼以望,只见剑奴的“巨锋”之下,剑势雄浑,开山裂地。
武忘的刀,刀破霹雳,人如飞天焱神,刀若天来火芒。
两人激战长空,以刀对剑,有九天风雷惊落,有日星隐耀潜伏。
剑奴的剑,气势雄浑,迎撩挑刺之下,金锐横列,偏又不失蛮霸。
武忘持烈焰长刀与之相对,刀落之下,刀势炽烈,每每一道闪摇,火海银天,萧飒满苍。
刀剑交击,火星漫天,声驰惊天宇,光乱动苍茫,轰鸣震九霄——“砰!砰!砰!”
战得此时此分,两人竟落得个上下不分。
此刻,一记对击后,武忘与剑奴纷纷飞退出去,各自脸色,皆落苍白。
剑奴凝沉着面,盯着武忘道:“武忘,你的确很强!但你的境界终归是要低我一阶,这一战若继续下去,败的人,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武忘狂冷一笑,烈焰长刀横斜在手,道:“怎么?你这是劝我认输吗?”
剑奴不置可否,道:“我没有劝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武忘顿了顿,盯着剑奴的眼神中,多了些凛寒。
剑奴说的没错,他的境界只有出窍境,而剑奴却已突破到了三劫境。
两人的整体实力虽作持平,但若真的这般为战下去,境界高深的剑奴获胜的可能性确做大一些。
见武忘不回应,剑奴又道:“武忘,我想我们也没有再继续战下去的必要了,你若认输,这一战便到此为止!”
说着,剑奴猛一甩手,本被其横持在手的“巨锋”顿落到他宽阔的肩膀上。
武忘笑了笑,横斜的烈焰长刀,并无收敛之势,道:“剑奴,你我这一战,胜负未分,仅凭你那预见之言,便想让我武忘低头,你觉得可能吗?”
剑奴微一皱眉,道:“这般说来,你是要与我继续战下去了?”
武忘点了点头,放声大笑道:“没错,我要与你战到最后一分气力,我倒要看看,到了那时候,究竟是你站着,还是我站着?”
剑奴顿了顿,神色中的寒凉卷涌而起,他本不想再多耗费元力,但武忘的执着,却让他无从选择,他尊重每一个对手,自然也包括武忘。
与此同时,天翊等人正于地面上举首闻听着。
青霖道:“不忘,剑奴说的不错,武忘若继续为战下去,落败的可能性极大!”
千钰道:“他们的整体实力相当,在持久战下,境界的高低,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千叶等人纷纷点头,他们倒不是不相信武忘,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无忆没有开口,只看了看天翊,继而又转目朝着天幕之上与剑奴迎对的武忘看去,暗道:“死胖子,你可别给我狂客丢脸啊!”
天翊笑了笑,道:“预见可以很准,但有时候却也会失准!”
闻言,千钰等人皆是一愣,他们在天翊的眼中看到了一股高深莫测,同时也看到了他对武忘的坚信。
千叶道:“不忘,你的意思是说,武忘与剑奴这一战,还做风雨难测吗?”
天翊微微一笑,也不作应,举首而望,但见长空四野,风云骤变。
这一刻,如血的残阳隐了踪影,天幕之上,阴云四合,黑雾漫天,下一阵风雨滂沱,起数声怒雷猛烈。
一时间,山川震动,高穹浑似天崩,长野颠狂,左右却如地陷。
悲悲鬼哭,衮衮神号,定睛不见半分影,满耳惟闻千草飒。
风雨来了,来得唐突而又猛烈。
见得这突袭来的胖坨大雨,天翊淡淡道:“这一场雨,来得很及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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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飞天焱神,金冠太宁【合两更】
此刻,武忘与剑奴悬立雨中,两人全身湿透,任凭疾风厉雨,滴打在身。
武忘横斜着烈焰长刀,电闪霹雳,斜雨刀身,给人以幽寒冷利。
剑奴巨锋握手,钝重刀锋,熠烁雷光,直让幽朔腾动,鬼神啜泣。
两人互以凝视,身不动,影不动,目光却若针尖对麦芒,皆作凌厉。
剑奴扬手一挥,巨锋直指武忘,道:“此剑巨锋,剑剑浑金!”
武忘淡然一笑,拂手间,烈焰长刀豁显在手,刀锋火烈,风吹不熄,雨打不灭,道:“此刀烈焰,刀刀烈火。”
言落,雷鸣电闪再起,两道人影挥刃而动,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须臾之间便已激战在一起。
剑奴的剑,剑势雄浑,每每一记劈撩,断雨成线,撩风成片。
武忘的刀,刀势炽烈,每每一道闪摇,火海银天,萧飒满苍。
这一刻,风雨不歇,刀剑之势不衰,两人携着杀伐之气,激战于风雨云霄之中。
浑厚的剑气,纷繁撩射,钝重的巨锋,衍行如流水,锋芒凌锐。
猛烈的刀劲,震颤在天地间,刀光挥雷电,汗雨落昏泥。
覆盖天野的幽暗,仿若不是自然而来,而是在两人的激战中衍生而出。
半空,风急雨切!
剑奴举剑成劈,一记落砍——“劈天!”
剑落,惊起风雨回撩,自“巨锋”中迸射而出的金芒,映照漫天,剑势开阖,蛮横绝霸,若有断天之势。
武忘见状,眉宇一横,烈焰长刀提撩而上——“破空斩!”
刀出,落袭而来的风雨顿作回击,火元直作腾卷之势,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仿如都在这一刀之中。
眨眼间,上剑对下刀,劈砍对迎撩,两刃交击,顿起震耳发聩的轰鸣声——“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炸裂声中,但见一人影冲霄倒退,喷洒的鲜血在疾风厉雨的吹袭下窜落。
剑奴顾不得己身倒卷的身姿,顾不得飘洒成雾的鲜血,他愣愣地盯着武忘,满眼交织着惊骇。
他自认适才的剑势,绝不弱于武忘的刀势。
可一交击,他方才发现,自武忘刀中传递而出的力量,来得诡异无比,给他的感觉,这天地风雨都好似受其挥刀号令一般。
这一幕,不止看呆了崇阳,更让千钰等人满面惊诧,倒是天翊与史大彪显得自若如常。
青霖道:“怎么会这样?武忘的实力怎么突然增强了这么多?”
千钰道:“武忘适才的那一刀,刀势凛冽,其中蕴含的力量竟丝毫不弱于剑奴!”
无忆道:“怎么给我的感觉,死胖子的那一刀中,似乎不止澎湃着火元?”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放眼长空,凄风冷雨,雷鸣电闪。
崇阳满脸不可思议,剑奴的实力,他极为清楚,西门阁一众小辈之中,其实力绝对处于佼佼之列,即便是他,也做不及。
可剑奴竟在武忘适才的一记撩刀之下,被击得喷血倒飞。
武忘的实力,只有出窍之境,而剑奴却是实打实的三劫境修士,有此反差,如何不让崇阳震惊?
一念及此,崇阳不由得看了看地面之上的无忆等人,之前他败于无忆的棍下,何尝不做意想不到?
稍作思量,崇阳的面色变得凝重不已,心道:“这些家伙到底什么来历?个个都落得不凡,按剑奴所说,那个叫不忘的才是最厉害的人!”
崇阳朝着天翊看了看,当见得后者那一脸的从容阔度后,他的心神竟莫名其妙的颤悸起来。
此时,剑奴被一刀撩飞之后,直直朝着**深处飞去。
武忘攻势不减,速超飞电,斜横在手的烈焰长刀,穿雨破空,携带而起的刀势,直如倒卷的刀河,洪涛猛烈。
举目而视,只见凛冽的刀芒,席卷苍宇,潇潇洒洒,直取剑奴而去。
剑奴稳住身形,脸色却惨白一片,体内元力四紊八乱,已是重伤。
见武忘迎击而来,他的颊面更添凝重,握手的巨锋发出拿捏的厚重音。
下一刻,剑奴的眼中浮掠过一抹决厉,他咬牙切齿,整个人状若疯癫,喝道:“武忘,你是第一个让我将巨锋开锋之人!”
说着,剑奴猛地一挑手中巨锋大剑,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芒夺烁而起,只见本作钝重无锋的剑身,顿变得凌锐傲啸起来。
那薄口的剑刃,闪动着刺目光芒,只稍稍一看,便给人以凌厉森寒。
见状之下,武忘动势不减,斜撩而来的刀芒,雄浑浩荡,掩一片云水火天。
与此同时,剑奴也已劈剑落下。
巨锋长剑,锐啸而出,剑势汹涌,所过之处,万物割裂。
武忘不为所动,烈阳长刀,若匹练刺云破雾,横贯长空。
刀出,光寒摇动,虚空震彻,天霄地宇尽皆颤栗。
眨眼间,剑奴与武忘便已交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只听得成片的轰鸣响彻天地,只见得漫幕风雨激撩回荡,一刀一剑,在阴阳明暗之中,划出金烁火腾。
霎时间,风云色变,日月颠倒,狂猛的震荡席卷四野长空,惊起“骇浪滔天”。
受此对击,武忘与剑奴的身子皆如飘蓬倒飞出去——“噗嗤!”
这一刻,昏沉天,山野地,朔风紧,草木摇落。
剑奴昏昏沉沉,整个人就如弥留之态,唯余潜意识中的执拗支撑着他摇曳当空。
武忘倒卷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方才稳住身形,他凝沉着脸,持拿烈焰长刀的一手隐隐有些颤抖。
稍顿片刻,武忘倏地飞夺而出,烈焰长刀直在半空划拉出一片火色雨线。
不消多时,武忘人已飞抵剑奴跟前,但他的刀锋却并未落下,反是停悬在剑奴的身前。
看着摇摇欲坠的剑奴,武忘淡冷道:“剑奴,你的预测失准了!我武忘的世界里,没有认输可言,即便战死!!”
武忘这话,说得字字铿锵,摄人心魄。
剑奴迷沉地笑了笑,半眯的眼缝之中,有武忘傲然挺立的身影,有斜雨加身的烈焰长刀。
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言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其人已倒坠而落。
这一刻,剑奴就如一飘零,身随风展,他落得神智不清,但持拿巨锋的一手却做牢固!
见此一幕,不远处的崇阳连连倏展而动。
不消多时,崇阳便已经把持住了的剑奴的身子,他悻悻地看了看武忘,对后者没有于剑奴下杀手暗感庆幸。
崇阳顿了顿,目以扫视,也未多言什么,继而带着剑奴远渡而去。
此时,武忘依旧悬空而立,他身姿挺拔,一袭赤袍,猎猎随风。
沉定了好片刻后,武忘方才落降归来。
身定的一刹,风停了,雨也停了,弥漫四合的阴云消散不复,一轮孤月缓缓升起。
见得武忘归来,无忆等人纷纷靠上前去。
武神对着武忘竖了个大拇指,兴奋道:“武忘兄弟,你真厉害!连三劫境的剑奴都被你打败了!”
千叶道:“武忘,没看出来,你的实力竟这般强大,佩服!”
无忆淡然笑了笑,道:“死胖子,干得不错,总算是没给我狂客丢脸!”
青霖道:“武忘,你能告诉老师,你是如何挫败剑奴的吗?”
......
听得众人七嘴八舌之言,武忘讪讪一笑,这一笑,笑得面色惨白,笑得气息紊乱,傲挺的身子也变得踉跄起来。
见状,武神第一个冲上前去,接着将武忘搀扶住,关切道:“武忘兄弟,你没事吧?是不是子在与剑奴打斗过程中,受了伤?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武神这一开口,顿引来了千钰等人的诧异,在此之前,他们可没发觉武神竟这般关心武忘。
无忆顿了顿,打趣道:“武神大哥,死胖子伤得的是心,你可要去看看?”
武神一愣,敛了敛面上的担忧,尴尬笑了笑,道:“我只是替恩人担心而已!她应该不希望武忘兄弟出什么差池!”
武忘道:“放心吧,我没事!只是体内元力消耗得有些大而已。”
说着,武忘朝着天翊看去,因为他发现,打从他落地归来后,天翊的神色便一直被阴沉缭绕着。
承接到武忘的眼神后,天翊淡淡道:“远烟当叶敛,骤雨逐风多,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武忘低了低头,小声道了句:“老大,我错了!”
适才武忘与剑奴一战,只道险象环生,别看此时他尚还能自主而立,可其体内的伤势,却道不轻,想来要恢复如初,没个十天半月,怕是不及。
武忘知晓天翊的言外之意,早在虚空战场之中,天翊便言说过同样的话语。
那时,他与轩炎一战,也是借助那一场瓢泼风雨,方才取胜。
武忘之所以能挫败剑奴,皆因他的体质之秘,因为他不止修炼有火属性的元力,更修炼有水属性的元力。
众人中,知道武忘水火兼修的,唯天翊一人,当初武忘也是在天翊的帮助下,方才将体内的水火元力契合。
武忘很清楚,自己两元齐修的事情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见武忘这般神态,天翊笑了笑,道:“今夜我们便在此休息好了!”
说着,天翊径直朝着一旁走去,那里,青釭城一众人等,正瞠目结舌地伫立着。
无忆等人见状,无不莫名失措,他们不解地看了看天翊,接着又眸定在武忘身后,不明后者为何突然认错?
武忘同众人示意一笑,继而寻了处地方席地而坐下来,此战他受伤不轻,必须抓紧时间恢复。
见武忘不愿多加言谈,千钰等人只得作罢,武神怔了怔后,尾随武忘而去,接着在其身旁静默而坐。
史大彪从容如常,饮酒如常,三两酒入腹,他朝着小笨与大青投递去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言意。
小笨与大青愣了愣后,皆有鄙夷相对,但最终还是随着史大彪一道,开始“打扫战场”!
此时,天翊已来到夏侯青的身旁,他点了点头,微笑示意。
见状,夏侯青兀地就是一个机灵,道:“修友,你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但说无妨!”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与夏侯城主客气了,不知城主身上,可有高阶草木之灵?”
夏侯青一愣:“高阶草木之灵?”
天翊点了点头,他本没有刻意地要去强求些什么,但既然遇上了,他又岂会平白错失良机?
迟疑片刻,夏侯青轻一挥手,自他的掌心之中,顿有一株灵草显现,这一草本枝叶繁茂,蓬动之下,宛如一顶冠。
夏侯青道:“修友,此草名为金冠草,不知可是修友口中所指的高阶草木之灵?”
天翊低眼看了看夏侯青手中的“金冠草”,只稍一感应,便可探查到这一草木之灵上,散溢着浓郁无比的精纯灵力。
天翊颔首,道:“夏侯城主,不知你可否将这‘金冠草’置换给我?”
夏侯青爽朗一笑,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金冠草”递到天翊跟前,道:“修友,你给我一件巅峰法器,这一株‘金冠草’我便与你交换了!”
闻言,青釭城众无不错愕满面,他们身为夏侯青的心腹,又岂会不知这“金冠草”的珍贵,其价值哪是一件巅峰法器所能先提并论的?
虽有腹疑,但他们都未开口,也知道夏侯青如此做,不过是要买个情面给天翊罢了。
天翊微微笑了笑,掩手一挥,自其手中,顿有一杆笔锋显露而出,道:“夏侯城主,你看这一笔物如何?”
夏侯青怔了怔,转而朝着天翊的手中的笔物看去,此笔晶莹泛烁,笔体之上,灵力缭绕,一看便作不凡。
天翊道:“此笔名为太宁笔,我得到它时,它的品阶尚且还停留在巅峰法器层次!”
天翊没有将话说完,轻手一抛,太宁笔顿落入夏侯青的手中,与此同时,那本被夏侯青呈递于手的“金冠草”突地凭空消失。
见状,夏侯青倏地变貌失色,以他实力,竟是没有看清天翊是如何将“金冠草”取走的!
当然,更让夏侯青激奋的是,那落手的笔物,触感微凉,只入手的刹那,便给他一种神清气爽之觉。
有感于此,夏侯青猛地一惊,暗道:“灵宝?”
这一刻,夏侯青痴愣愣地拿捏着“太宁笔”,当他从出神中醒转过来,天翊人已远去,轻悠月色下,唯独剩下一道背影。
稍顿了些时候,夏侯青轻声一叹,继而带着一众青釭城卫离开。
与此同时,辰南子传音天翊道:“小子,那太宁笔颇有奇异,你竟然就这样与他置换了?”
天翊笑了笑,回应道:“辰老,我不想落他人情,既是置换,我又岂会占他便宜?”
辰南子顿了顿,道:“我看不是你占他便宜,而是他占了你的便宜才是!”
天翊不置可否,太宁笔是他从史大彪那里捯饬来的,而史大彪获得太宁笔,则是在学院天才战中的那一场豪赌中。
就如天翊之前所说,他得到太宁笔时,其品阶尚且处于巅峰法器层次,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笔物竟升阶到了灵宝层次。
天翊用其与夏侯青交换“金冠草”,也只想落个心安从容罢了。
沉寂好半响后,辰南子又道:“小子,这一株‘金冠草’你打算用在谁身上?”
在此之前,天翊曾从飞燕的手中得到过一株“飞燕草”,当时他选择让小貂用灵,可后者吸收之后,并未醒转。
此时辰南子如此相问,不由让天翊踌躇起来。
思定片刻,天翊道:“辰老,还是用在小貂身上吧!”
言出,辰南子顿做惊讶,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就在刚刚,你们可是将西门阁小辈中的翘楚痛打了一顿!”
天翊道:“辰老,你是说西门阁会因此怀恨于我们?”
辰南子道:“难道不是吗?除开西门阁外,也不知其他势力,是否有人一路追杀到了西门之地,前方的路,可谓险峻不已!”
说到这里,辰南子悠地长叹,也不知在感叹什么。
天翊顿了顿,他知道辰南子的言外之意,眼下闫帅与晓梦皆做昏沉,如果用以“金冠草”,两人说不得便会有一人醒转归来,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有着巨大帮助。
稍作思量,天翊道:“辰老,‘金冠草’还是给小貂用吧!我会尽管寻得其他高阶草木之灵,让闫帅前辈与晓梦前辈从昏沉中醒来!”
听得天翊这般言语,辰南子除了无奈长叹外,再也不做言对。
......
暮日西沉,夜月东升。
此刻的天际,清澈中带着朦胧,夜色悄悄地踱着步,以一宽大的幕布将山川原野笼罩。
等人栖停月下,静休以待着。
天翊抬了抬眼,思绪翻滚,将缱绻的旧事伴着月色的辉映,肆意泼墨写意着相聚的渴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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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莫愁湖畔,西门一笑【合两更】
翌日,天光和煦,惠风满盈,天翊等人继续启程西去。
让天翊颇为无奈的是,小貂在吸收了“金冠草”的精纯魂力后,依旧没有觉醒迹象。
大半日行程下来,众人抵达一处峻峰之巅,此时正值落日西沉,天际边缘,缱漫着缕缕金光。
放眼以望,但见身下有一阔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只道是,一带江山如画,风物轻扬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翠色悠光相射。
阿布道:“此湖名为莫愁,入湖之水源自渡江,泛莫愁湖而过,便是出了青釭城地界,毗临城域名为倚天!”
众人一愣:“倚天?”
阿布点点头,道:“倚天城域幅员辽阔,纵观整个西门之地,也数前列!城主名唤半双,身份信息不详,诡秘莫测。”
史大彪轻悠一叹,道:“半双即为单,善单者,总归是有些故事可言!”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不知你口中的故事,指的是人还是物?”
史大彪道:“半双也可理解为无双,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天翊道:“就是不知,半双手中的倚天,是否真的就是倚天?”
闻言,史大彪讪讪一笑,却不作应,早在之前,天翊便与他言道过,说西门之地与剑域颇有相似之处。
剑域七十二郡,落有七十二剑锋,每一剑锋之上都有一峰主,人与剑同名,剑与人同行。
让天翊好奇的是,不知剑域内的七十二座剑锋之中,是否也有青釭、倚天之名?
天翊虽有猎奇之心,但却并未口出探究之言,他能感受到,史大彪有意在回避一些话题,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做那强人所难之事?
阿布愣了愣,惊诧道:“不忘师叔,你们怎么知道半双的手里拥有倚天剑的?”
闻言,天翊笑了,史大彪也笑了,两人皆笑得意韵深藏。
下一刻,天翊临空一跃,身如流光直朝着山巅之下飞射而去。
武忘等人迟疑片刻,紧随天翊身后。
不消多时,一行人已降临在莫愁湖畔,远处看湖,湖以浩荡广阔,近身以观,浩淼的却作烟霭蒹葭。
只见得,莫愁湖的四周山色,迷蒙澄秋,水光融日,浮萍飘碎还圆。
轻烟薄雾中,有数行征雁,分破白鸥烟,高下回湖,闲静凝望,残霞暝霭,落有一渔船。
距那渔船不远的岸边,滩涂瑟瑟,荻花丛簇,隐映着一间竹篱茅舍。
伴随着天翊等人的到来,自那竹篱内突有一老者走出身来,他面容慈祥,衣着素朴,一头黑白掺杂的发髻未绾未系。
见得众人,老者微微皱眉,继而闲悠踱步上前,道:“诸位行客,你们可是要过这莫愁湖?”
天翊道:“老人家,你可是要载我们一程?”
老者笑了笑,转而看了看停置湖边的渔船,道:“夜来之时,莫愁湖上颇不平静,明日一早,我再载诸位过湖如何?”
武忘怔了怔,正欲开口,却被天翊的一记示眼阻断。
莫愁湖虽作宽广,但在他们眼里,却只若身下云飞之地,展空而过,想来也花费不了太长时间。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在老人家这里叨扰一夜了!”
老者摆了摆手,和蔼可亲地笑了笑,接着便将众人引入竹篱茅舍的小院中。
小院别致,四五竹屋,错落相连,院外有荻芦环簇,院内有篱落堆花。
天翊等人并未入得屋内休憩,反是在院内席地而坐了下来。
老者见状,并未作何惊讶,同众人稍作示意后,便自顾出了院子,忙碌着渔樵之事。
武忘顿了顿,不解道:“老大,我们为何要在此处停驻下来?”
闻言,千钰等人也纷纷展目看向天翊,以众人的能耐,一小小莫愁湖可阻断不了他们的行程。
天翊笑了笑,看向武忘道:“你体内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武忘愣住,低了低眼,继而拿出一枚恢复伤势的丹药服下,天翊之言何尝又不是停歇在此的原因之一呢?
当然,真正让他下此决意的,乃是辰南子的暗中传音。
早在见得那老者时,辰南子便惊诧以言:“小子,如果可以,你最好别违背此人的意愿!”
听得辰南子如此之言后,天翊也震惊不已,他能感受到,辰南子是识得这老者的,且他的认识中还带着浓浓的忌惮。
只是当天翊追问老者身份时,辰南子却陷入缄默。
沉寂片刻,无忆开口道:“老大,我在那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凌锐无匹的气息,他似乎也是个炼气士!”
天翊怔了怔,道:“风澜大陆,能人隐士不少,有人闲居于山野,有人离尘于江渚,倒也不足为奇!”
无忆点了点头,萦绕眉宇的凝重却不见丝毫松缓。
也不知为何,一见到那老者,他体内的木元之力都若有滞断之势,他也曾暗中打探那老者,但却一无所获。
对此,千钰等人倒无太多猜忌,也就无忆说出这话后,他们方才心生了些惊疑。
迟定了些时候,天翊起身朝着院外走去,武忘等人见状,纷作欲随之势,却被天翊的一个眼神制止了住。
倒是史大彪小饮两口后,连忙追随在天翊身后,天翊竟也出奇地没有制止他。
此时,正值夜幕降临之际,宿霭笼幕,层云遮天,远近莺声,清音萦回。
昏暗中,隐可见老者正于渔船之上,收拾着渔具,孤影蹒跚,瘦怯单衣,凉生两袖。
天翊与史大彪出了别院后,径直到了老者跟前。
感知到两人的到来,老者暂停了手中忙活,他缓缓停直身躯,迎面所对的莫愁湖上,瑞烟回起,写意迷蒙。
老者就那般站着,也不转身视对天翊与史大彪,只言道:“乘物游心,无所势,无所依,独与天地精神往来,逍遥天下。”
史大彪道:“我本渔樵大泽野,一生自是悠悠者。宁可狂歌草泽中,岂愿背信俗尘下?”
两人彼此对言,老者口下说的是史大彪,而史大彪的言语何尝又不是再说这老者?
沉寂半响,老者开口道:“你看得倒挺透彻,只是不知,面对这一湖的烟雨,你的逍遥又该所寄何处?”
史大彪道:“我的逍遥不需寄托,心随天地远,神游逍遥吟!”
老者顿了顿,继而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定在天翊身上,笑道:“辰兄,契阔已久,你难道不打算见见我这老友吗?”
闻言,天翊倏地变貌失色,辰南子的存在,向来少有人知,且他身处拥有规避探查的无相神衣内,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感知其存在。
可此时老者却一语道破玄机,这如何不让天翊震惊?
正与此时,辰南子的言语声从无相神衣内传了出来:“时光悠悠,百载不复,也不知道当年的旧人,是否依旧?”
见辰南子开口,天翊稍敛了惊容,只凝视着老者,也不作言。
老者笑了笑,道:“纵使沧海桑田,我依旧是我,岁月可以将物、人颠覆,但却无法动摇我心!”
辰南子道:“这般说来,你认为自己还在坚守本心?那你告诉我,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老者道:“天大地大,寰宇无极,我等俗人,不过浮世飘萍,我出现这里,不过是因有一阵风恰巧吹袭到此,至于让你们在此停歇一夜,皆源于这莫愁湖上,晚来多不平静。”
辰南子冷地一哼,道:“这可是你找的借口?”
老者笑意顿敛,整个人的气息突变得凌厉起来,道:“辰兄,在你眼里,我做事需要找借口吗?”
辰南子兀地一怔,稍作追忆,方才开口道:“曾经的你不是!”
老者平复稍许,祥和重归颊面,无奈一叹,道:“辰兄,这般多年不见,看来你对我倒是多了许多偏见。我想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小子吧?”
天翊一愣,他自然知道老者口中的“这小子”指的便是自己。
辰南子道:“怎么?你终于承认你的来意了?”
老者苦涩一笑,摇头叹息道:“放心吧,我对他并不感兴趣,他在我眼里,只一匆匆行客而已!”
说着,老者饶有意味地冲着天翊看了看。
辰南子道:“你对他不感兴趣,那你对他身怀之物可感兴趣?”
老者道:“事作身外事,物作身外物,他既能拥有,便是他福,我又岂会眼红?”
辰南子道:“我不管你来意如何,但你若真要动他,我即便拼个魂消道亡,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言罢,辰南子陷入沉寂。
老者一脸无奈,叹道:“看来辰兄于我的成见,颇多蒂固,我又何须多费唇舌,是非曲直,自古唯有时间能以丈量!”
说着,老者看向天翊,道:“不忘小友,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天翊沉定片刻,应道:“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在小子眼里,是非曲直,由心不由时!”
闻言,老者突地一愣,稍顿片刻,他开怀大笑,道:“好一个由心不由时!”
天翊道:“前辈,不知这莫愁湖中,到底有何不平静?”
老者道:“怎么?你想看看?”
天翊点了点头,以他眼识,自能看出老者对他并无恶意,倒是辰南子对此担忧不已。
老者笑了笑,掩手一挥,四方时空皆起变幻,天翊与史大彪只觉周遭景象,倏然骤变。
现身时,天翊与史大彪已悬空在湖泊上空,顾盼而视,波光溶漾无际,云收天净如水。
老者指了指潋滟的湖水,道:“这莫愁湖中的不平静,便在这里了!”
闻言,天翊与史大彪顺势眼望而去,只可见湖面如镜,水波不兴,哪里可见丝毫异常?
老者笑着,观其模样,似乎并无解释之意。
正与此时,天际边缘,一轮悠月缓缓升起,明媚月华,疏斜而下,直将莫愁湖映照得通透明澈。
然而好景不长,那悠月尚未行飞中天,便被四合而来的阴云笼罩。
霎时间,整个莫愁湖顿被昏暗交织,阴风飒飒,黑雾漫漫。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突起剧烈风涛,激涌卷动,搅一片黑暗昏沉,凝一方煞气漩涡。
只听得“轰隆”之声连绵不绝,只见得风云雾绕,幽寒凛冽。
漩涡之中,黑水翻滚,波澜湍急,雷填雨注。
这一刻,风以飒飒,木以萧萧,那水涛高速旋转的漩涡内,隐有诡秘暗影穿梭其中,晃眼一望,就如幽森的亡灵火焰,生生不息。
紧接着,湖面之上,突作阴风怒号,黑浪抛空,诡影遮天蔽日,疯狂起舞。
此时,天地彻底陷入昏暗,黑雾漫漫,鬼祟暗出,魍魉无尽,邪魂无边,凄惨悲哭,颤心动魄。
无数鬼影飞窜下,黑雾突变浓厚,继而于半空之上凝汇出一道模糊轮廓。
隐约之下,只可见一双泛烁着幽光的眼眸,若能洞彻世间万般,黑影一手探出,四方时空突起变幻。
一时间,山不生草,峰不插天,洞不纳云,涧不流水,一切都好在在那黑影的手下被遮掩。
天翊与史大彪痴愣以望,只觉心神恍惚,寒凉透骨,迷蒙中,他们好似听到了那黑影在言述着什么,偏又无法闻听清澈。
倒是缭绕在那黑影周身的无数鬼影,无不沉吟幽咽,怨哭之声冲霄而起,枯萎了飞霜,零落了翠莽。
不消多时,黑雾消散,鬼影无踪,天地恢复如常,清风悠拂,直在未磨的湖面荡起层层微波。
那一轮悠月,此刻已渐中天,清辉洒满,笼罩四合。
老者面上的笑意已作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凝重,道:“不忘小友,这莫愁湖上的不平静,是否来的壮阔?”
天翊凝沉着脸,不知为何,当见得那黑色漩涡中的鬼魅幽影后,他的心神颇不安宁。
倒是史大彪对此显得不以为然,提悬着一叹佳酿,若无其事地自饮为乐着。
老者道:“适才有我把持,你们并未感知那漩涡之中的吞噬吸扯之力,其势之强,炼虚境以下,皆无反抗之力!”
闻言,天翊猛地一颤,道:“前辈,这般说来,你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这漩涡?”
老者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辰南子突然传出声来:“剑老儿,那漩涡之中,煞气强烈,以你实力,难道也未从中探查出什么不成?”
老者苦涩笑了笑,道:“辰兄,你也感应到了,漩涡之中煞气猛烈,纵然是我,也深入不得,对其自是无法一探究竟!”
辰南子道:“看来不久后的风澜大陆,怕是要有劫难降临了!”
老者道:“辰兄,你一向以天下苍生为重,值此之际,你难道还不愿站出身来吗?”
辰南子无奈长叹,道:“剑老儿,你认为以我现在的状态,还能为风澜做些什么?”
老者一怔,满面怅然,掩手一挥,四方时空再起变幻。
须臾之间,天翊与史大彪便是归返到了莫愁湖畔的竹篱小院外。
此刻,老者依旧置身在渔船之上,他忙着收拾各类渔具,适才之事,好若根本就未发生一般。
史大彪顿了顿,也未言说什么,同天翊示意一眼后,便提悬着酒坛朝着院内走去。
天翊凝视着老者,说不出有何感想。
正与此时,辰南子突然传音于他:“小子,适才在那黑色漩涡出现之际,闫帅与晓梦皆有颤应。”
天翊一愣,思绪翻转。
这一刻,不由回想起了发生在雨木之域核心之地的事情来。
那里,也有一如镜的湖面,晓梦曾驻望在湖畔,历经无数时载的风雨吹袭。
直至他们的到来,摘取了龙葵果,晓梦方才醒转过来,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沉寂的隐秘被打开。
思定半响,天翊方才回应道:“辰老,你觉得闫帅前辈与晓梦前辈对此应有知晓?”
辰南子道:“不止他二人知晓,百花的牡丹城主怕是也掌握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对此,天翊不可置否,当初他们前往雨木之域核心之地时,牡丹便与他有过照面,且说了些深隐之言。
眼下看来,这一切倒也并非无的放矢。
就在天翊思忖之际,老者已收拾了好了一切,他从渔船上缓步而下,接着来到天翊身旁。
老者道:“不忘小友,你的那两个兄弟倒是颇为不凡。”
天翊兀地一愣,道:“一笑前辈,比起西门阁的人才济济,他二人又如何入得了你眼呢?”
闻言,老者轻悠一笑,道:“当今风澜小辈之中,能挫败剑奴与崇阳者,屈指可数!”
说着,老者身不作停,径直朝着院内走去,刚行没几步,他突地一顿,再道:“我很想看看,身为他们老大的你,又作何惊艳?”
言落,老者的身影再不停留,三两时息,其人已掩入到竹篱茅舍中。
对于天翊能言道出自己的身份,老者并未感到奇怪,在他想来,这一切应是辰南子告知给天翊才是。
可事实是,辰南子一直都对天翊隐瞒着老者的身份,此时闻言,不由诧道:“小子,你是如何知道他就是西门一笑的?”
天翊自如如常,只淡淡道了句:“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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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倚天半双,神曲之战【合两更】
翌日,水天摇影,翠幕云飞,水阔无边,微动涟漪。
天翊等人在西门一笑的渡引下,泛莫愁湖而过,水浸碧天,清风皱波,荻花荇蔓,悠随双桨。
西门一笑悠然得态,此刻的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泛舟于烟波浩渺中的渔夫。
只道是,一棹春风一叶舟,一轮茧缕一轻钩,从来不著万斛船,一苇渔舟也从容。
天翊等人静坐船上,观莫愁湖平阔浩荡,烟缭无际,心下却有愁思交织,人在莫愁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莫愁?
一番行水之路,落得坦荡无惊,夜幕将临,渔船已靠岸。
西门一笑同天翊等人稍作示意后,便泛桨折返,寥寥片息,其人已消失于薄雾轻烟中。
武忘等人一脸疑沉,在他们想来,莫愁湖畔的水波之路,本不该过得这般迟缓。
无忆凝望着人舟消远的湖面,心中思绪百般沉杂。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老者与他携望一川山水,山作莫名之山,水却作莫愁湖水。
梦里,老者所言不多,只叮嘱他,若有可能,便去西门阁一趟。
那里,有伊人深锁春闺,伫倚危楼,清风细细,望极春愁,黯生天际,唯有他,可凭阑意。
老者的面容落得模糊不清,但无忆却能感知到,梦里的老者与适才泛舟归去的老者,似作同一人。
一念及此,无忆的神色更添凝重,恍惚间,他竟有些分辨不清梦与现实。
众人落定稍许后,便沿着暮烟芳草而去,依阿布所言,再过些许山川,他们便能抵达倚天城。
此刻,长烟落日,天色以昏,千山叠嶂,丛影斑驳。
仿偟山泽,林泉栖息,野径盘纡,荒阡交互。
天翊等人行径山间,只道岩壑萦回云水窟,林深路断迷烟客,人寂寂,寒湜湜。
待得月色唤出,清辉迷漫,众人终是得见万千灯火,于一城池中摇曳阑珊。
阿布道:“不忘师叔,前面便是倚天城了!”
天翊点了点头,放眼以望,但见有百丈城墙蜿蜒盘旋,疑是龙卧于陆,又似有山仞之锐,鄙夷天下之势。
倚天城,落建在延绵的山川之中,四面临险峻高山,但其锐势却丝毫不逊色。
整个城池,肇始绵延,彪炳千秋,安然如山,深沉敦实,偏又不失凌锐。
这之后,众人沿逶迤路道而去,时不作多,便已身临倚天城外。
入得城内,但见灯火通明一片,车马粼粼,行人如织。
倚天城的夜,竟落得这般闹热不凡。
天翊择了间客栈,让众人稍事休息,自己却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在城中转悠起来。
眼下闫帅、晓梦以及小貂皆入昏沉不醒之态,他急需大量的高阶草木之灵,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在倚天城停顿。
然而让天翊无奈的是,一番搜寻下来,高阶的草木之灵却是一株未得。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若实在找不到高阶的草木之灵,购置些偏次的草木之灵融炼成丹也未尝不可!”
经由辰南子这般提醒,天翊若有恍悟,可稍稍一想,激奋又作消退。
天翊道:“辰老,炼丹没问题,这一方面武忘与茵儿也是行家,只是苦于我手中并无丹方,如何以炼?”
辰南子一愣,他虽见识广博,但对丹药一道却不甚了解,且恢复灵魂之力的丹药本就稀少,一时竟落得无言以对。
沉寂好半响后,辰南子方才开口道:“小子,武忘身为南宫小丹帝,他或许知晓一些偏门的丹方!”
天翊顿了顿,连忙调转身姿朝着客栈折返而去。
行至半途,天翊突然停下了脚步,只因为迎面所对,有一女子正含笑打量着自己。
女子红衣罩体,玉颈修长,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
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无不发出诱人的艳冶。
她的大眼睛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
按理说,有此媚艳女子停驻当街,理应招来千般瞩目才是,可此时来往行人,对此却无动于衷。
只稍稍思量,天翊便作明悟,不是那些行客不驻足,而是他们根本就看不见这女子。
女子笑望着天翊,道:“不忘小哥,今晚月色迷人,城外有一清幽亭轩,不知可否有幸与小哥在那里听风赏月?”
天翊神色如常,女子的妖艳并未使得他心神动摇,淡淡道:“阁下是何人?你我素未谋面,”
女子道:“我是何人有那么重要吗?你只需要知道,我身上有你急需之物!”
说着,女子身姿摇曳,一颦一笑,无不摄人心魄,也不知她口中的“急需之物”是否另有所指?
天翊一愣,凝视着女子的眼神也变得凝沉了许多,他不认识女子,但女子却认识他,且有备而来。
见天翊迟迟不以回应,女子掩手一挥,一卷信轴顿作一抹流光落入天翊手中。
天翊怔了怔,对那信轴稍加探查,神色却是倏地大变起来,惊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急需此物?”
女子淡然笑了笑,道:“我并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天翊眉头微皱,颊面的惊骇却无半分敛散,就连无相神衣内的辰南子此刻也做惊愕失措不已。
这一切,皆源于女子抛给天翊的那一卷信轴,信轴之内,承载着一种丹药的炼制之法。
此丹药,恰好正是恢复灵魂伤势的丹药,且所需的草木之灵,对品阶的要求并不太高。
在辰南子的提醒下,天翊心生炼丹之法来让闫帅等人醒转过来,而此事,就发生在刚刚,且两人是以神念沟通,旁外之人何以得知?
但这女子的出现,却是震骇住了天翊与辰南子,两人可不相信,这会是简简单单的巧合,而女子也说了,她是受人之托。
稍作思量,天翊开口道:“不知阁下是受何人所托?”
女子笑道:“不忘小哥,恕我不能言道以明!不知现在,你是否愿意随我前去城外的亭轩一叙?”
天翊顿了顿,道:“你既已将这信轴转交我手,不是已经完成所托之人的嘱咐了吗?”
女子笑意依旧,道:“不忘小哥,你以为我只受了一人所托吗?”
天翊一诧:“哦?如此说来,嘱托你办事的人还真不少!”
女子道:“小女子命苦,所以也只能做些苦差事,不忘小哥,请吧!”
说着,女子为天翊让开一道来,且顺势做了个恭请的姿势。
天翊迟疑片刻,终是迈开了步子,继而与女子一道朝着倚天城外走去。
清辉月华,散漫天低,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万影皆因月,千生各为秋。
行至了好些时候,天翊与女子来到了一条阔江旁,此江名为渡江,依渡江水流而去,可至莫愁湖。
江畔,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于青松翠柏之中。假山假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两人过玉阶白露,穿幕帘水晶,身抵一处清幽高亭。
天翊与女子迎面于渡江,放眼以望,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女子道:“不忘小哥,据说你年纪轻轻,实力却作惊艳非凡,不知小女子可有幸能与你手下讨招一二?”
天翊微微一诧,来时的路上,他还心有惊疑,可随着女子这话出口,他却揣悟了许多。
稍作沉寂,天翊笑道:“半双城主,小子区区出窍实力,何以担得起惊艳非凡?”
闻言,女子倏地变貌失色,惊诧道:“小哥是如何知晓我就是半双的?”
天翊只微微笑了笑,却不作应。
他若没记错,昨日西门一笑曾夸赞武忘与无忆不凡,而后又与他言道:“我很想看看,身为他们老大的你,又作何惊艳?”
言语之中,已然包含了打探之意,只是让天翊没想到的是,西门一笑对他的打探竟来得这般迅捷。
见天翊迟迟不言,半双道:“不忘小哥,想来你也见过阁主他老人家了,他对你似是极为看重!”
天翊道:“半双城主,小子才疏智浅,何以得入一笑前辈法眼?也担不起城主的讨招之说。”
说着,天翊对着半双示以歉意,继而转身欲离。
见状,半双笑了笑,道:“不忘小哥,你来我倚天城,应该是想要获取高阶草木之灵吧?”
话语方歇,半双轻手一挥,皓腕兀呈,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随着半双的这一行举,其掌心之上,顿有一株草木之灵显现出来。
这一草木之灵,茎干挺直,花叶卷曲,怯生生的,腼腆得紧,碧叶之下,落映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天翊本作欲离,突见半双这一举动,顿时停下了脚步。
半双道:“不忘小哥,这一草木之灵名为神曲草,想来应是你正在找寻的高阶之物!”
天翊道:“半双城主,说正题吧,小子如何才能从你手中拿走这神曲草?”
半双笑了笑,道:“小哥想要这神曲草也简单,只要你答应与我过招,且取胜于我,那么它便是你的了!”
言罢,半双轻手一抛,托于掌心的神曲草顿做一抹流光弧落到一旁的石桌上。
天翊顿了顿,他很需要高阶的草木之灵,半双拿出神曲草来,着实让他很难拒绝。
见天翊这般神色,半双脸上的笑意更盛一分,也更妖媚了一分。
她直愣愣地凝视着天翊,好半响后,她突地一展身姿,接着径直朝着渡江上空飞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天翊迟定了些时候,欲离的身影突地一转,竟是随着半双之后,影入于月下江清之间。
此时,半双与天翊迎空而对。
前者红衣猎猎,绰约身姿,袅娜含羞,娇靥脉脉,明晰动人。
后者粗袍加身,身端姿正,从容阔度,无喜无悲,平淡如常。
半双微微一笑,拂手间,一匣剑鞘顿落手中,道:“看来不忘小哥,的确是很需要那一株神曲草!”
天翊一怔,瞥眼看了看半双手中的剑鞘,但见剑鞘之上隐隐发出一层金气,剑未出鞘,凌锐之气却有莫不可挡之势。
见半双拿出此剑体,天翊脱口而出:“想必这应该便是倚天剑了吧?”
半双稍作惊讶,道:“看来不忘小哥对小女子也不是一无所知,连倚天剑也知道。”
天翊道:“据说倚天剑凌厉非凡,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半双城主,出剑吧!”
言落,天翊轻一挥手,一根黝黑的长棍顿被其横斜在手。
半双示以一笑,也不多言什么——人动!剑动!
只见她提撩着剑柄,竟不除下剑鞘,连剑带鞘,便向天翊点刺而来。
霎时间,无边凌锐横贯空宇,携带而起的剑啸之音,凛冽锋利,直让天惊地颤。
见此一幕,天翊微微皱眉,披风长棍一封,五彩光华,闪烁棍身,五行元力,交相滴转,生生不息。
须臾之间,半双已是人剑齐至,点手剑鞘轰然落击到天翊御合而来的披风长棍上。
只听得不绝于耳的炸裂声此起彼伏——“砰!砰!砰!”
自剑鞘之中,迸发而出的锐啸金元,势如破竹,直将披风长棍周身的五彩元力撩的紊乱不堪。
紧随着,又听得“嗤”的一声轻响,披风长棍的棍面上竟有割痕显现。
伴着这一交击,天翊的身影倏地倒退出去,他虽未真切地感知到倚天剑气,可仅凭适才威势,已可想见其厉害。
落下这一剑攻后,半双敛眉凝视了天翊半响,道:“不忘小哥,你若只御不攻,你我之间的这一战,便也没了意思!”
天翊迟定片刻,攥手的披风长棍迅一抖动,刹时,五彩光华重现——身动,棍出。
棍落,风起,渡江之上,乱雨回席。
眼见天翊持棍袭来,半双的眼中,顿有精芒浮掠,手中剑鞘丝毫不滞,兀地便是迎撩而上。
一时间,剑裂金芒,棍迸彩星,须臾之际,一剑一棍已成并举之势,惊起成片轰鸣——“砰!砰!砰!”
这一对击,两人皆负反震之力,竟各自倒飞三两。
天翊身影刚一落定,迅地转身,手中披风,回撩速动——“披风之惊鸿一现!”
五彩披风,一抽一挑,顿时显现出数道耀眼棍影,须臾间,这数道棍影便作无形。
下一刻,半双的跟前,波光若粼,五彩棍影凭空显现,直射之下,彩华浮掠。
见状,半双的神色倏地一变,提撩之下,剑鞘横出。
这一交击,半双闷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滑退出去,暗暗惊道:“好强的力量!”
天翊并未迟缓什么,挑棍突作横落之势——“披风之横扫千军!”
一棍横扫,莫当之勇,千军难敌。
五色元力经由披风增幅,爆发出覆灭之威,风卷云涌。
半双倒退之际,突见这般惊奇一幕,颦眉蹙頞,惊愕丛生。
持手剑鞘,抵合之间,顿有数道剑芒横贯而出——“咻!咻!咻!”
寥寥片息,天翊的落棍便已轰袭到剑芒之上,只听得一连窜的音爆声不绝于耳——“砰!砰!砰!”
撞击之时,元力直飞乱窜,直将渡江引怒,周围山石划破,江中浪遏长天。
半双紧皱眉头,惊疑道:“不忘的元力好生古怪?怎么五行都有?”
还不待半双深究,不远处的天翊已是再次动了。
只见他棍指苍天,划落之余,整个人的气势突变得笑傲睥睨起来。
半双惊诧之余,抬眼而望,这一望,只觉眼幕中的天翊就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
这一刻,天翊就是长棍,长棍就是天翊。
“披风之纵横天下!”
一声风啸,一道棍影,划破虚空,动荡间,天地万物都好似震颤起来。
一棍出,携王者之风,纵横天下。
见此一幕,半双哪里还做迟疑?剑鞘撩动,金光熠熠,点刺之下,一柄巨大的虚幻金色剑影烁空而动。
眨眼间,一剑一棍便已撞击在了一起——“砰!砰!砰!”
巨响下,半双的身影突地倒退出去,点刺而出的虚幻剑影也在天翊的这一棍下,碾碎不复。
倒退之余,半双一脸骇然地望着天翊,她堂堂一炼虚修士,在面对天翊的接连之棍,竟落得有招架不住。
隐约间,半双似有些明白,为何西门一笑要让她来试探天翊的实力。
就在半双骇然凝思之际,天翊再次动了。
披风长棍举顶而过,继而以摧枯拉朽之势劈落而下——“披风之棍定乾坤!”
霎时间,风卷云涌,一棍天来,携动的五彩元力宛若承载了九天之力,势如洪涛,直朝着半双袭来。
棍动,惊落河汉,势破云天,棍定乾坤。
面对天翊的这一棍,半双整个人顿陷入呆滞,她痴愣愣地凝望着,媚眼之中,满含惊愕。
不消多时,天翊的棍势便已抵达半双跟前。
当见得半双滞愣出神,天翊眉宇一沉,反手回撩,袭卷漫天的棍影,顿敛无踪。
收棍后,天翊若有不解道:“半双城主,你为何不作抵御?”
忽闻此言,半双方从愣神中醒转,她苦涩笑了笑,道:“不忘小哥,神曲草是你的了!”
天翊一怔,道:“半双城主,你与我一战,为何不让倚天出鞘?”
这一战,半双从始至终都只以剑鞘出力,隐于鞘中的剑锋却是从未显出。
半双笑了笑,道:“倚天出鞘后不饮人血,便不还鞘,你我之间,远未及那般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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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开阴散,回魂有丹【合两更】
听得半双所言,天翊明悟,笑道:“半双城主,既是如此,不忘便在此拜谢了!”
说着,天翊对着半双微微躬身,继而展空落归亭轩之中。
石桌上的神曲草摇曳随风,碧叶敛卷,珠明露澈,天翊掩手一挥,顿将神曲草摄入无相神衣中。
与此同时,半双也落降归来。
当见天翊状若欲离,半双连忙问道:“不忘小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托我将那一卷信轴送给你的吗?”
天翊顿了顿,他猜到了半双找他比试,是受西门一笑之命,可对于暗中送他信轴之人的身份,他却一无所知。
沉默半响,天翊道:“半双城主,你之前不是说过,不会透露那人的身份信息吗?”
半双笑了笑,道:“我的确这样说过。”
天翊道:“那你何故又以此言叫停我呢?”
半双道:“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何会这般镇定?按常理说,你不是应该追问我些什么吗?”
天翊淡淡道:“想来我若开口询问此事,半双城主怕也不会与我具言以细致吧?”
半双一脸的不置可否,道:“小哥倒是看得透彻,半双虽只作小女子一个,却也不是那种背信之人!”
天翊轻点了点头,饶有意味地同半双示意了一眼,继而再不作停,提步离去。
不消多时,其人已消失在朦胧月色下。
这一刻,渡江的风,徐徐吹拂,渡江的水,缱绻微波。
半双只身而立在高亭内,明眸熠烁,她的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于此之际,半双侧身之地,突泛起一阵空间涟漪,紧随着,一名老者显出身来。
老者未绾未系着一头黑白参半的发髻,整个人落得虚幻而又缥缈,正是西门一笑。
见得来人,半双的脸色突作起伏,连忙对着西门一笑施以躬身,敬道:“阁主,不忘他...”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西门一笑的抬手制止住。
西门一笑看也没看半双,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只牢牢凝视着远方,所向之处,正是天翊离去的行径。
半双不敢多言,唯静默而立,心神却作彷徨,此次她受西门一笑所命打探天翊实力,但后者并未说她不可动用倚天剑。
她担心自己的擅作主张,恐会迁怒西门一笑。
好半响后,西门一笑方才收回目光,叹言道:“亲履艰难者知下情,备惊险易者达物伪,故能一贯万机,靡所疑惑,百揆允当。”
半双一愣,维诺稍许,道:“阁主,你都知道了?”
西门一笑轻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道:“我其实也不尽知道,若我向你问及那人身份,你可会如实相告?”
闻言,半双顿陷入踌躇,稍以思定,开口道:“阁主,我已与人有约在先,恕不能透露,还请阁主降罪!”
说着,半双便欲俯跪请罪,可就在她俯身之际,其膝下突有坚实充盈,竟丝毫不得拜身下去。
半双一脸惊愕,看向西门一笑的眼神中,颇多疑惑。
西门一笑淡然如初,道:“你身为剑客,做了剑客本该做的事,何罪之有?”
半双抿了抿嘴唇,似有话要说,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西门一笑道:“半双,你回去吧!得空之时,可去西门阁藏剑楼一趟!”
突听此言,半双的脸色瞬被喜色缭绕,兴奋道:“多谢阁主大人!”
言罢,她再不做逗留,转身离去。
半双走了,西门一笑却依旧停伫在亭中,他稍以侧身,继而负手以望着一汪渡江。
眺远片刻,西门一笑自顾赞叹:“没想到不忘的惊艳竟落得那般横溢,只怕这浩荡渡江,也承载不下!”
说着,西门一笑欣然笑了笑,继而便欲离去。
可就在这时,其身旁突起变幻,只见原本侧空无人之地,不知何时竟是多出了一白发苍苍的老者。
见状,西门一笑倏地的变貌失色,以他在风澜大陆的声望与实力,哪里会做这般惊愕神色?
但此刻西门一笑的愕然,却来得透彻无遗,甚至那愕然中还隐含着一丝惧意。
对于西门一笑的失措神举,老者置若罔闻,他放眼于渡江之上,淡然以叹:“江边照影行,天在江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渡江水。”
话语方歇,老者微微侧身,冲着西门一笑微笑示意。
承接到老者的笑意后,西门一笑的神色更添凝重,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老者道:“我只是一个打扫尘院的无名之辈,何德何能受一笑阁主挂牵?”
稍事平复,西门一笑开口道:“当今风澜大陆,能无声无息栖近我身之人,你是第一个!”
老者道:“有了第一个,那便会有第二个。”
西门一笑兀地紧皱起了眉头,老者这话,似是在提醒他什么。
沉定片刻,西门一笑道:“半双给不忘的信轴,是你所赠?”
老者点了点头,道:“信轴之中,记载了一种丹药的炼制之法。”
西门一笑道:“不忘还会炼丹?”
老者笑了笑,道:“他会的很多,却也什么不会!”
西门一笑面有疑沉,老者之言,颇多弦外之音,奈何他不是那闻曲听音之人,唯有莫名难揣。
就在这时,老者话锋突转,道:“你既已知晓莫愁湖中的异变之事,对此可有应对之策?”
西门一笑愣住,关于莫愁湖中的异象,他尚未探查透彻,又何来得应对之说?
沉寂片刻,西门一笑道:“阁下可知莫愁湖中的异变,究竟所源于何?”
老者思量片刻,说道:“有因便有果,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一贯万机吗?这世间的万事万物,不都是贯穿于因果之中吗?”
西门一笑眉宇凝沉,老者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甚至有些答非所问。
感知到西门一笑这般神举,老者道:“不久后的风澜,将起滔天风雨,这一弯渡江,只怕也难以渡人!”
言罢,老者轻摇了摇头,其身影也在一声怅叹中,消隐不复。
霎时间,亭轩之外突有狂风四作而起,撩得渡江之水,惊涛拍岸。
西门一笑怔住,神色尽被阴郁覆盖,耳畔却清晰地回荡着一道苍老之言:“风雨作,劫难出,唯天开,散阴霾。”
老者之言,来得清晰无比,任凭乱风回撩,也无法遣去,更在西门一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印痕。
这一刻,西门一笑望满江波涛,心神忐忑,久久都无法平息,叹道:“风澜大陆真的要变天了吗?适才那老者,实力通玄,纵然是我怕也不及。他口中的唯天开,天又指的是何?”
想着想着,西门一笑的神情愈发变得凝重,他能感受到,适才那老者的云淡风轻下,酝酿着疾风骤雨。
如此沉思了好半天,西门一笑终是有了些眉目,他虽然不知老者口中的“天”究竟寓意所何,但他却知道,老者似乎极为关切不忘。
一念及此,西门一笑凝沉的神色稍有舒缓,身影虚晃,寥寥片息,其人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翊正行径在折返倚天城内的路途中。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真的对那托送丹方之人不感好奇吗?”
天翊道:“辰老,你觉得呢?”
辰南子一愣,没有好气道:“我若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反正我是挺好奇的,那人似乎有着未卜先知之能!”
对于辰南子这话,天翊不可置否,他其实也对那人的身份好奇得紧,只是半双守口如瓶,他也不会做那种强人所难之事。
天翊道:“辰老,对我们而言,至少那人并无歹意不是?”
辰南子道:“这倒是事实,谓之以及时雨也道不过。”
说到这里,辰南子稍稍顿了顿,接着又道:“小子,神曲草你还打算继续用在小貂身上吗?”
在此之前,小貂已吸收掉了飞燕草、金冠草两株高阶的草木之灵,但却依旧没有醒转,眼下再得一株神曲草,依辰南子之意,是不想让天翊一条道走到黑。
然而让辰南子郁结的是,天翊在听到他这话后,想也没想便回应道:“辰老,继续为小貂用灵吧!”
辰南子无奈,但又不好违背天翊意愿,只好牵引着神曲草为小貂疗伤起来。
行径了好些时候,天翊已抵达倚天城外,他停下了脚步,只因此刻他的身前,竟又有一女子拦道而立。
这女子,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她静静地伫立着,翠羽加身,一袭淡蓝拖着烟笼的百水裙,外披着薄织的纱衣。
微风徐过,女子腮边的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她那充满灵韵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感知到女子的气息后,辰南子稍停手活,感慨道:“小子,你不入红尘,谁入红尘?来时有佳人相伴,这去时仍有佳人相随啊!”
对于辰南子的打趣之言,天翊不予理顾,他从容自若地看着身前那一袭蓝衣加身的女子。
天翊道:“贼丫头,你不在中土之地待着,跑到西门之地来干嘛?”
闻言,若蓝的脸色顿有惊愕起伏。
她与天翊相遇在中土皇城的小巷中,那时的她,蓬头垢面,可没如今这般光鲜亮丽。
若蓝眨了眨萌眼,不解道:“大哥哥,蓝儿若说是因为你而来西门之地,你可相信?”
天翊笑了笑,对于若蓝之言不予回应。
若蓝见状,也不来气,反是问及了一个逝远已久的话题来缓解这尴尬:“大哥哥,你能告诉我,当初在中土皇城之中,你是如何看出蓝儿就是贼丫头的?”
天翊笑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若蓝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信!大哥哥能看出我的身份,想来定有他法。”
天翊道:“那你可想知道他法究竟指的是什么方法?”
若蓝道:“大哥哥若是愿意告诉蓝儿,蓝儿自然洗耳恭听,大哥哥若是不愿,蓝儿自也不会多问。”
听得若蓝这般言态,天翊一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掠着“蓝儿”两字。
若蓝与忆蓝只一字之差,这一字,可天差地别,却也可无限接近,若与似,何尝不做异曲同工之妙?
见天翊陷入呆滞出神之中,若蓝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说着,若蓝对着天翊笑了笑,她笑得天真无邪,笑得活泼动人。
天翊顿了顿,道:“我只是回想起了我的妹妹,你跟她,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若蓝道:“大哥哥,若是可以,蓝儿就是你的妹妹!”
天翊笑了笑,继而便与若蓝一道折返客栈。
一路上,天翊也将悬疑已久之事同若蓝言道清楚。
当初他之所以能一语道破若蓝就是贼丫头,皆因若蓝手腕之上那一个翡艳欲滴的蓝镯子。
若蓝闻听之下,小嘴微嘟,淘气以言:“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早知道就该把乾坤镯藏好才是!”
天翊无奈一笑,道:“怎么?你不想让我知道若蓝就是贼丫头?”
若蓝道:“当然不想了,大哥哥什么都看出来了,那还有什么的意思?”
天翊道:“对了蓝儿,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来西门之地?”
若蓝一顿,颊面顿有羞红弥漫,她低了低眼,垂了垂眉,轻声细语道:“大哥哥,蓝儿之前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闻言,天翊的脸上顿有尴尬浮掠,也不再应语什么,继而便于若蓝一同朝着客栈走去。
此刻,客栈内的大厅中,武忘等人尽皆如坐针毡,天翊离去已有些时候,但却迟迟未归,众人心系天翊安危,哪里还坐得住?
不消多时,天翊与若蓝已折归,见得天翊后,一众人纷纷靠上的前来,少不了又是一番东问西问。
天翊倒也耐心,将购置草木之灵以及遇见半双之事简略地诉说了一遍。
闻言之下,众人无不屏气凝神,哪里想到,天翊这一去,竟是已与倚天城的城主半双有所交手。
对于若蓝的到来,众人也道平常,倒是千钰与幻茵两女,神色之中隐隐有些不可言状的深韵。
此时,听得天翊一番述说后,武忘连道:“老大,那丹方之中究竟记载了什么丹药?品阶几何?”
天翊轻轻挥手,顿从无相神衣内将那信轴摄取出来,道:“丹药名为回魂丹,品阶不高,只作六星!”
武忘点了点头,顺势将信轴取到手中。
一番探查下来,武忘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道:“老大,这六星丹药我怕是炼制不出!”
说着,武忘又将信轴递给了一旁的幻茵,幻茵稍加查看后,脸色一变,接着摇了摇头道:“我也炼制不出!”
闻言,天翊突地愣住,武忘与幻茵在炼丹之上,都有着极高的造诣,以他们的炼丹之力,要炼制出一枚六星丹药来,并未什么难事。
可此时两人竟都说自己无以为炼,这如何不让天翊惊讶?
许是感知到了天翊的疑惑,武忘连道:“老大,这回魂丹的品阶虽然只有六星层次,可炼制它所需的手法却已经达到了四影级别!”
幻茵点了点头,道:“武忘说的没错,这回魂丹的炼制好生奇怪,品阶虽然只有六星,但却要求四影级的炼丹手法!按理说,六星丹药的炼制,只需二影级炼丹手法便可!”
千钰等人本静静聆听着,突闻武忘与幻茵之言,他们的脸色倏地大变。
对于炼丹,他们知晓的不多,但对于一些常识,却也不做陌生。
炼丹讲究手法,丹药品阶以星级区分,炼丹手法却以影级作别,炼丹中,有“一影三星”的说法,讲得便是,一影级的炼丹手法最多可以炼制出三星品阶的丹药。
回魂丹品阶六星,按照常理,以二影级的炼丹手法便可将之炼制出来,但事实是,炼制回魂丹却需要四影级的炼丹手法。
无论是武忘还是幻茵,在炼丹手法之上,顶多也就三影级,这也是两人言道无法炼制回魂丹的原因。
此时,天翊在听得武忘与幻茵所言后,神色也被惊疑缭绕,他早已看了回魂丹的丹方,知晓此丹是六星丹药,但却不知道炼制回魂丹需要四影级的炼丹手法。
天翊道:“武忘、茵儿,你们是如何知道炼制回魂丹需要四影级炼丹手法的?”
闻言,武忘与幻茵皆作惊愕,两人若有些鄙夷地看了看天翊。
武忘道:“老大,亏你在炼丹之上有着那般高造诣,看了回魂丹的丹方,竟然不知道连需要四影级的手法方可炼制此丹!”
天翊讪讪一笑,他知道回魂丹是六星品阶的丹药,那是因为丹方之中明确地标注了出来,可对于炼制回魂丹的手法,丹方之中,却是只字未提。
幻茵道:“不忘,回魂丹的炼制,需要将上百种草木之灵尽归于一手融炼中,这等融炼之能,唯有四影级的手法方可办到!”
闻言,天翊算是明悟了过来,暗道:“看来炼制这回魂丹,还得我亲自动手才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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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翔龙凤舞,回魂丹成【合两更】
同众人小谈了些时候,天翊折返房中,凭栏以望,但见:
隔窗屋外,夜寂静,寒声碎,堕叶飘香,天淡银河。
天翊静默而立,一双明眸游返在天霄地宇间,望及衍色,清幽翩跹。
辰南子道:“小子,有人在敲门!”
经由辰南子这般提醒,天翊方从出神中醒转,侧耳聆听,“咚咚”声悄然轻悠。
天翊打开房门,只见一女子婷婷而立,她巧笑嫣然,美目流盼,正是若蓝。
见得若蓝后,天翊眉宇微轩道:“蓝儿,你怎么来了?”
若蓝大眼闪烁,弓样的眉睫,荫掩着盈盈的双瞳,道:“大哥哥,你难道就让蓝儿在屋外说话吗?”
还不待天翊开口以应,若蓝已轻移莲步,款款入得房内,其发有香,散如晨露,悠染九秋霜。
若蓝也不客气,先四下打探了一番,继而落座下来,道:“大哥哥,你不是要炼制那回魂丹吗?”
天翊轻点了点头,在知道炼制回魂丹需要四影级的炼丹手法后,他便已决定亲力亲为。
若蓝道:“大哥哥,蓝儿对炼丹也小有研究,许能帮得大哥哥将那回魂丹炼制出来。”
天翊一惊,道:“蓝儿施展得出四影级的炼丹手法?”
若蓝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哥哥,不知你可曾听闻过‘舞凤诀’?”
天翊怔了怔,摇头道:“蓝儿,你所说的‘舞凤诀’可是指的你会的炼丹手法?”
若蓝颔首,道:“大哥哥,‘舞凤诀’乃是蓝儿家传手诀,手法轻盈脱俗,成风之斫。普天之下,唯有南宫阁的‘翔龙诀’能与之媲美!”
一听得“翔龙诀”三字,天翊的心神突有起伏波动,他所习得的炼丹手法,赫然正是“翔龙诀”。
天翊道:“蓝儿,你为何说‘翔龙诀’是南宫阁的?”
若蓝愣了愣,说道:“大哥哥,南宫阁以炼丹闻著风澜,而‘翔龙诀’这一炼丹手法,乃是南宫阁的镇阁法决,向来只有最核心的弟子方才得以授习!”
闻言,天翊陷入沉思,他的“翔龙诀”手法得传于宣老,如若蓝所说无误,那是否意味着宣老与南宫阁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见得天翊这般神态,若蓝一脸莫名道:“大哥哥,你没事吧?”
天翊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说道:“蓝儿,既是如此,那回魂丹的炼制便拜托你了!”
若蓝道:“大哥哥,此事可不能全靠蓝儿一人。”
天翊一愣,似有不解。
若蓝尴尬笑了笑,掩手一挥,湛蓝元力缭绕指尖,萦带出一片水色幽幽。
见此一幕,天翊算是明悟了过来,只苦苦一笑,道:“蓝儿,那就让大哥哥陪你一起炼制回魂丹好了!”
若蓝一脸满足地笑了笑,道:“大哥哥真是好生聪慧呢!蓝儿如果也能像大哥哥这样那该多好?”
这一次轮到天翊尴尬了,他看了看若蓝,道:“蓝儿不一向都很聪明吗?”
若蓝顿了顿,慧眼泛烁,若星河转动,空幽而又深邃。
接下来,若蓝又与天翊闲聊了些时候,继而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去。
若蓝走后,辰南子传音道:“一翔龙,一舞凤,你与这小妞子倒是挺般配的!”
天翊苦涩笑了笑,道:“辰老,你能不能不拿小子寻开心?”
辰南子一本正经道:“小子,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有丝毫玩味之意?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不与她言说清楚?”
天翊轻声一叹,以他“圣手神偷”的手法技巧在配以翔龙诀,炼制回魂丹只道轻而易举。
但他并未将此事与若蓝言明,许是不忍拒绝后者那满腔的心热。
稍顿片刻,天翊道:“辰老,你在若蓝身上,可曾感应到什么熟悉的气息?”
辰南子道:“你是想说,若蓝与忆蓝那小丫头是否有所牵连?”
天翊点了点头,若蓝给他以似曾相似,但深一探究,却又让人陷入迷蒙。
辰南子道:“若蓝与忆蓝,都作乖巧聪慧,但两人的那一份天真无邪,却做异曲之分!”
天翊一愣:“异曲之分?难道不是异曲同工吗?”
辰南子怅然一叹,道:“忆蓝的天真无邪,来得真挚,毫无遮掩。可若蓝给我的感觉,却做他别。”
天翊道:“辰老,你怀疑若蓝她别有目的?”
辰南子道:“我也言道不出,只觉得这丫头身上,有种让我厌恶的气息。”
天翊怔了怔,不再言说什么,辰南子也于此时陷入沉寂。
依窗而立,但见别院之中,史大彪一边邀月以饮,一边叹言道:“年华匆匆似流水,尘缘如梦为谁醉?缱绻东风落兰旁,幽幽尘梦扰心伤。”
言落,史大彪侧身回望,那一双迷醉的眸子正好同天翊对视在一起。
他举了举手中酒坛,同天翊示意一眼后,便不再理顾,唯留给天翊满心的眷念,无处安放。
与此同时,客栈内一间雅房之中,有丹青屏落,有茜纱窗缈,有燎沉香冉,有芙蓉帐飘。
窗未开,若蓝却孤立在窗前,隔着薄纱,在这个月色里猝不及防的瞬间,缱绻着一缕箫音里的秋水望穿。
......
翌日,千山收晨霭,一气蔼金行,爽吹舒澄碧,晴晖丽太清。
倚天城的天,纤尘不染,澄碧如洗。
天翊一行人一早便出了客栈,炼制回魂丹需要不少的草木之灵,这些药材虽然品阶不高,但想来也不可能在一家店铺中尽数所得。
正因为如此,天翊方才将丹方之中的药材罗列于众,接着让大家分头行动,相约午时在客栈会合。
同天翊随行一道的,除开史大彪外,还有幻茵与若蓝,他们依倚天城东而去。
至于武忘等人,则是三两组合,分别去往倚天城其他方向。
一番搜寻下来,倒也顺畅,高阶的草木之灵难得,但偏次的草木之灵却作易得。
小半日后,众人先后折返于客栈中,观众人神貌,便知所获颇丰。
众人将大摞的药材呈递给天翊,继而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天翊。
武忘道:“老大,药材都购置齐全了,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炼制回魂丹?”
天翊道:“这客栈的后院之中,有一空置之地,我看便在那里炼制吧!”
说着,天翊同众人示意了一眼,继而移步离开。
见状,武忘等人彼此互视片刻,连忙追随天翊而去,对于天翊的炼丹之能,他们早有见识,久违之下,心里自也充斥了许多的期许。
不消多时,众人便已来到了那一处空置之地中。
放眼而视,但见院落之中,闲花野草遍布,山石翠竹静置,倒也有几分雅致。
武忘等人静默而立在一旁,目光却纷纷悬定在天翊身上。
天翊顿了顿,转而看了看身旁的若蓝。
下一刻,两人缓缓走去,步向身前的敞阔之地。
见状,武忘等人本作兴奋的脸色,倏变得疑沉起来,他们三两遥望,眸带不解。
幻茵沉声细语道:“她跟着不忘去干嘛?”
武忘等人皆作一脸的莫名,虽满心疑虑,却也不便在此时提及出口。
三两时息,天翊与若蓝便已定身在一片空地中。
天翊微微笑了笑,随手一挥,焚天鼎应势落地。
此鼎得自于天空之城城主云天的手中,鼎身之上有着一道巨大的豁口,乃是受创所致。
见此一幕,武忘连喝道:“老大,慢着!”
言语声尚作缥缈,自武忘的手中已有一道赤芒弧划而落。
只听得一道落地轰鸣响彻而起,继而便见得,焚天鼎旁有一熠立生辉的赤红丹鼎停落。
此鼎名为“玄天鼎”,乃是武忘特丹鼎,当初天翊与武忘在七宿丹会上的丹试,武忘便是以此鼎炼制出“噬魂丹”。
见得武忘这般行径,天翊微笑着点了点头,焚天鼎受损严重,武忘此举也作好意。
心念一动,天翊将焚天鼎摄入储物袋内,接着随手对着虚空一挥,但见一株株草木之灵排列当空。
天翊道:“蓝儿,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若蓝道:“大哥哥,蓝儿所习元力为水属性,自是无法独自炼丹,我需要大哥哥的火元相助,还请大哥哥在感知我的牵引后,不要有所抵触才是。”
天翊明白地点点头,既是答应了协助若蓝炼丹,他又岂会做那喧宾夺主之事?
倒是一旁的武忘等人闻言之后,满脸的惊疑不定,以天翊的炼丹之能,哪里需得若蓝帮助?
虽有不解,但众人也未言道出口,只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于此之际,天翊微一挽手,自其手中,顿有磅礴火元泛烁而出,直将这一处别院都映照得通红一片。
若蓝见状,也不拖沓什么,纤手倏出,掩一片叠影重重,作一方轻悠缥缈。
她的手指,灵动转换,直将天翊释放而出的火元牵引到玄天鼎内。
只听“轰”地一声缭响,玄天鼎上,顿有磅礴火焰熠熠升腾。
若蓝倩手不停,缭转变化中,有一鸟灵幻显当空。
此鸟灵,鸿前麐後,蛇颈鱼尾,鹳颡鸳思,龙文虎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
出现的一刹,顿有轻鸣传出,一鸣五音,闻之安宁。
下一刻,只见排布当空的上百株草木之灵,纷纷飘扬而动,继而在若蓝的把控下朝着玄天鼎内飞去。
与此同时,那一缕缕火芒交相撩动,顿化作一只孤傲火灵,轻鸣长动——“舞凤诀之单凤来仪!”
诸多草木之灵一入玄天鼎内,顿激起火焰翻腾,只见熊熊火光顷刻间便将所有草木之灵尽数包裹。
众人看不清火内虚实,只可见一只火灵仪态万千,翩跹于玄天鼎上。
见此一幕,武忘与幻茵的脸色顿变得凝沉起来,两人在炼丹上,都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但若蓝的这一手法,两人却是陌生得紧。
倒是一旁的武神见状后,不由自主开口道:“她这手法,怎么好像是失传的舞凤诀?”
闻言,武忘与幻茵皆是一愣:“舞凤诀?”
武神怔了怔,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罢了罢手道:“我随口说说而已,用不着这么认真吧?”
说着,武神连忙撇开头去,心下忐忑不已,不过对若蓝此人,倒是多出了些猜忌。
此时,玄天鼎上,那一只鸟灵翩宛了好些时候,接着突地便是仰天一声长鸣!
鸣声出,顿有火芒浮掠而动,继而于玄天鼎上勾勒出三层火云——“舞凤诀之凤舞三才!”
放眼以望,只见那三层火云之中,遥落着株株草木之灵的身影。
不消多时,那包裹其中的草木之灵,纷纷快速消融,演变成璀璨的液流,轻悠晃动。
惊叹未起,若蓝掐诀的手势迅地变动,手指屈伸速度已然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那本彼此相隔的三层火云,竟是急速演动,眨眼间,便已凝汇成在一线之中。
隐隐可见,那一线火云内,由草木之灵熔炼而来的药液正缓缓衍流,继而彼此交融在了一起。
这一幕,直直看呆了武忘与幻茵,就连身处若蓝身边的天翊,也暗暗惊叹不已。
就在众人暗惊之际,若蓝倏地对着玄天鼎一抛,那本凝成一线的火云顿时分裂开来——“舞凤诀之凤舞六幻!”
须臾之间,六道灵幻的鸟灵遍布六个方位,它们长鸣不断,自其口中,喷吐而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芒。
六道火芒凝汇在一个中心点上,那里,有精纯的药液交融成团,此刻正经受着六面火焰的全方位淬炼。
起初时,那成团的药液尚且还有拳头大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形愈发变得娇小,以至于后来只余木拇指头般大小。
见状之下,若蓝的神色略显得有些凝重,但她的手指却不作停,轻撩点勾,变幻由心,那本置身于六个方位的幻灵突地舞动而出。
寥寥片息,六道虚幻的鸟灵便已交融在了一起,连带着那圆润如丹的药液也消失不见。
这一刻,举首而望,只可见玄天鼎上停悬着一团朦胧的火焰。
若蓝顿了顿,气息变得紊重了不少,纤手一挥,一道灵决倏地落入那朦胧火焰之中——“舞凤诀之凤舞九天!”
伴随着若蓝这一举动,火焰光团突起变幻,它冲霄而起,焰华九天,飞舞之余,本交融成一团的火芒纷纷展动,或平展成羽,或高舒成翎,或低演成足......
霎时间,一只活灵活现的鸟灵,羽烁长空,翼动霄汉,它身姿傲立,仰天便是一声长鸣。
此鸣,清和淡远,恬逸闲适,能虚能静,偏又落得迂回曲折,疏而实密,抑扬起伏,断而复联。
一声鸣唱,有清高灵远,仿似与这与天地万象所融合。
史大彪见状,轻悠长叹:“凤,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清泉不饮。凤舞九天,大极之数!”
闻言,千钰等人无不莫名失色,但碍于时景,并没有人开口相询。
天翊愣愣地抬眼以望,他能感受到,若蓝在牵引他的火元时,似有些不知名的神念的在波动着。
那感觉来得极为晦涩,晓以天翊的警觉,也只稍稍有所感应,甚至不知是虚是实。
此刻,那一只冲霄而起的鸟灵,于长空之上婉转动鸣,只可见一道火芒越飞越高,最后竟是掩映到了苍穹深处,只留下一条笔直的火线,延绵无尽。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本作纤尘不染的虚空,突有一片片火云凭空显现,它们灿得宛如鲜血一般,让人望而生悸。
不消多时,自那火云之中,有一流火天降,流火之内,包裹着一颗圆润的丹药,丹面光滑无比,没有一道丹纹铭刻其上。
若蓝微弱地开口道:“大哥哥,回魂丹炼制成功了,看这架势,怕是会有丹劫降临!一定要趁着丹劫降临之前,让回魂丹落入玄天鼎内!”
天翊顿了顿,再一抬眼,只可见万里晴空之上,兀地响起一道清脆的炸雷声——“啪!”
一声惊雷,风云骤变,和煦顿消,幽暗丛生。
霎时间,满天乱云飞,天穹盖乌云。
层叠而来的厚重云层遮掩了天光,逆空而起的朔风撩得人心焦意烦。
这一刻,偌大的倚天城顿被笼罩在了阴暗之中,天定黑云延绵,不见其端,只可见一道火色流芒飞速划降!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之际,那已作黑云压城的天顶,突起一阵波动。
这一幕,就好似天空化作了一方阴沉的幽潭,突遇一块落石之击,泛起无边涟漪。
众人抬头凝目而去,但见涟漪泛动,道道彩华如万花筒一般在苍穹中平铺开来。
此时,彩练当空,勾勒出一圈圈波纹,色泽有五,赤橙黄绿青,往复扩散。
晃眼一看,只觉无边天际化身五彩祥池,风云涌动下,掀起粼粼波光。
见状,武忘等人皆呆愣着一张脸,不敢置信以言道:“五彩丹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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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印噬丹劫,貂梦双醒【合两更】
一时间,五彩雷河缭如织,浩动九天垂而落。
天翊迎风而上,长袍猎猎,幻彩迷芒若飞蓬一般渐远。
倚天城内,万千瞩目皆凝聚在天翊身上,恍然间,此时的天翊就好似化作一道可柱长天的身影。
五色奔雷气汹势煞,携着毁灭之力从天而降,诸天皆颤,万物蛰伏。
天翊凝视着自九天而来的“洪涛”,他之凡躯在此等威势下,显得微不足道,言以沧海一粟。
这一刻,天翊化身的“一粟”扶摇飞霄,五彩奔雷衍动的“沧海”仆啸银落。
一粟与沧海之战,转瞬即成,交击的刹那,风起云涌,天地震荡。
“轰隆隆...”
“砰砰砰...”
炸裂声响彻寰宇,摄人心魄,在无数惊惧、愕然的目色下,天翊的身子湮没在了五彩奔雷中。
此时,天际上,唯见浩荡奔雷之力,五彩霞衣灵动浮掠,哪里还有天翊半分身影?
就在众人惊愕失措之际,那做缭乱四射的彩色劫力,突然朝着一处快速敛聚。
眨眼间,还作纷繁的无数劫力,便是涌将到了一处。
那里,正是天翊之前被吞没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使得整个倚天城炸开了锅。
嘘声还未散漫开来,那绕乱的劫力顿时以肉眼可见之速消失不见。
诧一看,那一处敛聚之地好似化作了一个漩涡,一个可以吞噬丹劫之力的漩涡。
彩芒滴转,天际之上轰鸣连绵,原作威势庞大的劫力,不消多时便尽数不见所踪。
待得幻彩销声匿迹,阴霾也随之退去。
天光重现,碧空澄澈,蔚蓝天际,一道身影飞悬而立,他身姿挺拔,嘴角微掀。
天翊微微一笑,这一笑,笑得睥睨天地,笑得傲视苍生。
看着天翊毫发无伤的身影,无数看众瞠目结舌以望,适才那声威浩大的五彩丹劫,就这般莫名其妙过去了?
这样的一幕,武忘等人并不陌生。
当初在七宿丹会上,天翊炼制的乾坤丹也曾引来五彩丹劫,之后五彩丹劫也如此次般无故消失不见。
如今旧事重演,众人仍无法平息心底惊骇。
若蓝痴愣愣地凝望着,不消多时,一道火色流芒从天而降,继而直直坠入玄天鼎中。
火芒掩入,玄天鼎的鼎盖倏地封闭。
天翊迟定片刻,四顾而望,但见倚天城内,轰动一片,无数修士正飞速朝着他围涌过来。
见状,天翊哪里还多做逗留,身影一展,连忙朝着客栈内飞降而去。
无论是天翊还是若蓝,都未曾想到,只炼制一颗回魂丹,竟会招引来五彩丹劫。
天翊折返的一刹,武忘等人纷纷靠上前来,他们面有兴色,兴奋之中却又饱含惊疑。
武忘道:“老大,回魂丹只做六星品阶的丹药,怎么会招引来五彩丹劫?”
幻茵道:“不忘,你是怎么迎下五彩丹劫的?”
闻言,千钰等人也神带惊愕地凝望着天翊。
天翊没有作应,只微微笑了笑,继而转目看向玄天鼎。
若是众人稍作回想,便能记忆起来,当初从剑域渡引归来之际,玄冥谷众曾在鹊桥城外拦道以阻。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天翊身上的五行封天印,也曾想过以置换的方法谋取。
当时天翊给玄冥谷众的回应是,若后者能拿出抵御五彩丹劫的器物来,他便将五行封天印予以置换。
仅凭这一事,便可看出,天翊之所以能如此轻松抵御住五彩丹劫,恐与五行封天印关联不小。
此时,天翊等人所在的客栈,也因适才炼丹时的动静而有了大波动。
一个个修士纷纷围将到客栈后院,探头探脑,惊诧而又好奇。
不消多时,客栈周围的天空也陆续出现众多陌生修士,他们惊疑不定凝视着天翊等人。
当见得院内那一口赤红丹鼎后,诸多修士的脸色倏起变幻,不少人的眼中更是浮掠起了觊觎的神色。
武忘顿了顿,道:“老大,看来这回魂丹的炼制,引起的动静可不小啊!”
无忆道:“人总归是有贪心的,只是贪心不足,也唯有以命来填补!”
武忘道:“小白脸,这等绝厉之言,可不像是你能说得出口的。”
无忆瞟了眼武忘,道:“死胖子,既是包容,那便理应容得下杀戮才是。”
武忘笑了笑,对于无忆所说不置可否,盼顾的目光,突变得凌厉起来。
若是这些修士真不识好歹,他不介意在此大开杀戒一番。
此刻,千钰等人也作一副严阵以待模样,他们从不抗拒杀戮,这一路走来,对于杀戮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天翊自若如常,他淡然地扫视了一番,接着目光重新落定到玄天鼎上。
若蓝愣神般地伫立着,她的脑海中,疑思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感知到武忘等人身上散发而出的幽寒凌锐后,诸多修士顿将心中的贪欲敛藏起来,静观着事态的发展。
就在这时,天幕之上,突起一道道锐啸的破空声——“咻!咻!咻!”
继而见得,一个个身着统一甲胄的修士御剑飞来,竟是倚天城的城卫军。
城卫军到来后,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便开始了驱逐行动。
不消多时,围将四方的修士在城卫军的剑锋所向下消散一空,直到这时,一个领卫方才落降到天翊身旁。
还不待领卫开口,天翊已率先说道:“烦请阁下替我与半双城主言道一声感谢!”
领卫怔了怔,稍瞄了瞄玄天鼎,与天翊示意了一眼后,便带着大批城卫军离去。
说来倒也奇怪,伴随着城卫军的这一插手,那被驱远的修士竟无一人折返,连带着落住客栈之内的修士也纷纷掩了踪影。
霎时间,院落重归安宁,武忘等人也于此时纷纷靠到了玄天鼎前。
经由这一段时间的蕴养,玄天鼎内的回魂丹也到了该成丹的时候了。
天翊伫立在玄天鼎前,一手缓缓探出。
见此一幕,武忘等人无不屏息以待,寂静中唯有悠风轻轻浮掠。
在众人的注视下,玄天鼎的鼎盖缓缓打开——“噌噌!”
没有丹香四溢,没有金芒璀璨,没有荧光幻漫。
放眼玄天鼎内,只有一颗漆黑无比的丹药静置在丹槽内。
见状,武忘等人的神色顿作起伏不定,他们的惊愕中似又隐含着可预之色,对于天翊所炼丹药的成形,早有见识。
天翊自若如常,打从他开始炼丹,便没有炼制出一颗带有丹纹的丹药。
若蓝兀地一诧道:“大哥哥?怎么会这样?这回魂丹上怎么连一道丹纹都没有?这回魂丹可招来了五彩丹劫,即便不是满纹之数,也该相差无几才是。”
听得若蓝此问,天翊尴尬笑了笑,这疑惑哪怕是他自己,也言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史大彪饮了一口烈酒,喃喃道:“世事茫茫,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知容枯有数,虚实难量!”
说着,史大彪再不做停,提悬着酒坛,径直离开了去。
若蓝微微蹙眉,晃眼看了看史大彪的背影,这一看,她眼中的疑虑更添了一分深沉。
天翊将回魂丹从玄天鼎中取出,也未多作观察,直接便将其摄入到无相神衣中。
这之后,武忘也收了玄天鼎,一行人稍稍谈论了些时候,便各自折返房间。
按照行程安排,过了今夜,天翊等人便会启程离开倚天城。
此次众人购置而来的草木之灵,远不止炼制一颗回魂丹的量,但观炼丹之动静,在这倚天城内,怕是再难继续炼制。
暮云收尽,夜溢清寒,银汉无声,玉盘轮转。
客栈中,天翊正闭目与辰南子交流着。
天翊道:“辰老,怎么样了,小貂可有醒转迹象?”
辰南子道:“小子,急什么?那回魂丹虽只有六星品阶,可丹内蕴含的魂力却远超高阶的草木之灵。小貂也于刚刚方才吸收完丹力,若真有效果,只怕也要等候些时间。”
天翊顿了顿,一时也不好再多询问。
这一次将回魂丹炼制出来,他依旧选择让小貂吸收丹药之中的魂力。
在此之前,小貂可是吸收了飞燕草、金冠草两株高阶草木之灵,但却成效甚微,小貂依旧没有醒转迹象。
对于让小貂吸收回魂丹内的魂力,辰南子可是颇多意见。
好在天翊还从半双那里得到了一株神曲草,天翊也答应,无论小貂在吸收回魂丹后是否醒来,神曲草都为晓梦所用,这才稍藉了辰南子的抑郁。
与此同时,客栈内的一间雅房之中,若蓝正凭栏远望,目光所及,星河摇曳,空灵幽深。
晚风悠悠,撩得她那一袭蓝色裙摆微微拂动。
她就这样凝望着,不知何时,其身旁的空间突起一阵波动。
紧随着,一袭黑袍加身的裨恶显现出来。
若蓝道:“裨恶,我不是吩咐过你,没有我的召唤,你不可随意从乾坤镯中走出吗?”
裨恶躬了躬身,道:“若蓝大人,裨恶感觉得到,此刻你需要一个人说说话。”
若蓝淡漠地瞅了裨恶一眼,继而转过身去,道:“今日炼丹之事,你可曾感知到?”
裨恶笑了笑道:“大人的舞凤诀手法,缥缈灵动,一诀凤舞九天,让人叹为观止!”
若蓝一顿,道:“你应该知道,我之言意并不是要询问你这些。”
裨恶愣了愣,侧面看去,仍旧可见萦绕于若蓝脸上的疑惑,道:“看来大人此次出手,依旧是无功而返!”
若蓝道:“你说的没错,我借着牵引大哥哥的火元之际,悄悄施展天音探心之法,但我看到的,却是一片迷蒙。”
裨恶静静聆听着,整个人陷入沉思中。
若蓝又道:“还有那回魂丹的炼制也作奇异,一颗六星品阶的丹药,怎么可能引来五彩丹劫?”
裨恶一怔,道:“若蓝大人,你施展舞凤诀炼制回魂丹,丹成之际,引来五彩丹劫,这又有何奇怪?”
在他看来,五彩丹劫的降临,全然是因为若蓝的炼丹手法所致。
若蓝淡淡一笑,道:“裨恶,炼丹的手法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却是淬炼药材的文武双火!我也曾以舞凤诀炼制其他丹药,你可曾见过有五彩丹劫降临?”
言落,裨恶顿陷入呆滞,这般多年来,他一直跟随在若蓝身边,后者也曾以舞凤诀手法炼制过不少丹药,但却没有一颗丹药在成丹之际引得五彩丹劫降世。
一念及此,裨恶的脸色顿变得凝重不已,道:“大人,你的意思是,五彩丹劫的降临,也是因为你那大哥哥所致?”
若蓝轻点了点头,道:“我能感觉到,大哥哥的火元之力,与以往我所见过的火元之力皆不相同!”
裨恶道:“大人,这有何奇怪?每个修士体内的元力属性,阴阳之比都不尽相同。”
若蓝顿了顿,微微转身,凝视着裨恶道:“裨恶,那你可曾见过满文满武的火元之力?”
闻言,裨恶愣住,满脸不可思议,道:“满文满武的火元之力?若蓝大人,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不成?自古有满文火元,也有满武火元,哪里来的满文满武兼存一说?”
若蓝笑了笑,要是裨恶这话是在她炼制回魂丹之前所说,她绝对深信不疑,但经由今日炼丹之事后,她对元力的认知已有了颠覆性的发现。
炼丹之中,存有文、武之火一说,若是回归到修士本身,文力指的便是偏阴属性的力量,而武力则是偏阳属性的力量。
见若蓝这般神态,裨恶的脸色顿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迟愣半响,道:“若蓝大人,难道你所说的拥有满文满武火元之力的人,就是你的那位大哥哥?”
若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转过身去,再次眺望漫天星河,那里,星辰璀璨,给人以明澈而又深朦之触。
裨恶滞愣原地,眼中惊骇只道排山倒海袭出。
许是感知到了裨恶的悸动,若蓝淡淡道:“裨恶,我不希望此事传回教内,你可清楚?”
裨恶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大人,裨恶定当守口如瓶,绝不向他人透露丝毫!”
若蓝淡然一笑,皓腕微呈,乾坤镯上的湛蓝光辉,熠熠动人。
裨恶见状,一脸的苦涩无奈,对着若蓝稍一躬身后,整个人便演作一抹流光飞入乾坤镯内。
.......
下半夜,月渐消沉,天翊的房中,辰南子突然间的传音打破了沉寂:
“小子,你的小貂儿醒了!”
闻言,天翊猛地睁开眼来,这一睁眼,只见自己的怀里,突有一只雪白小兽窜入。
此刻的小貂,忽闪着一双黑紫大眼,全身雪绒般的毛发轻展随风,雪尾陡峭,左右摇摆个不停。
“唔唔!”
承接到天翊的眼意后,小貂埋下头来,接着亲昵地蹭着几下。
天翊欣喜不已,兴奋道:“小貂,你终于醒了!”
说着天翊连将小貂揽入怀中,不知为何,他似乎感觉到了,曾与他一道逍遥于幻烟城的那个小貂似乎是回来了。
小貂点了点头,“唔唔”了两声,若细语般温馨,又似呓语般娇羞。
一人一貂,就这般互藉着温存。
好半响后,天翊方才传音道:“辰老,那一株神曲草...”
还不待天翊将话说完,辰南子已是没有好气地开口道:“神曲草我已经给晓梦吸收了,感觉效果还不错,若无意外,她应该很快便会醒来!”
闻言,天翊尴尬笑了笑,他听得出来,辰南子的话语之中,似有埋怨之意。
在辰南子看来,若是天翊一早便将飞燕草、金冠草用在闫帅、晓梦身上,两人说不得早已醒转。
小貂迷蒙地眨了眨眼,一脸不解地望着天翊。
天翊温柔地抚了抚小貂,抬眼之下,只可见眼神之中,并无丝毫后悔。
翌日,天光和煦,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一早,武忘等人便在客栈的大厅中静候起来,他们的目光全都不由自主地盯着角落处的楼道。
不多时,天翊的身影出现在了楼道上,本作无奇的一幕,却招得武忘等人惊愕以望。
只见天翊的身旁,有一俏丽的佳人默默以随,而在天翊的肩头,则有一只雪白小兽伫立。
见状,千叶第一个冲出身去,她对着天翊伸开怀抱,兴奋道:“小貂!”
然而让千叶始料未及的是,见得她这行举后,小貂只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继而便作无动于衷起来。
千叶怔了怔,假怒以言道:“哼!你这小家伙,当真是个忘恩负义之辈,亏我这一路走来,那般照料于你!”
与此同时,武忘等人也纷纷靠上前来,他们同晓梦示意了一眼,对于这个冰美人,他们更倾于敬而远之。
稍稍相谈,众人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紧随着,一行人便离开了客栈,离开了倚天城,取道向西。
出了倚天城,山色葱笼,胜境如幻,空谷低回,溪声弥漫。
前行了些时候,众人的身前,有一条蜿蜒的溪流,偃卧在群草与众花之间,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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