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章:恨铁之意,画圣吴玄【合两更】
冬末的月华,又清又冷。
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穿过天幕静静地泻入中土皇城。
千叶静默而立在廊道中,忆往昔片断,事事难忘,成千丝万缕,演满心忧伤。
见状,行者笑了笑,叹道:“郁结难诉,块垒谁浇?铸就千重心墙,剪瘦一弯冷月,凭添几许华发,染了霜白。”
言罢,行者举步离去。
千叶愣在原地,好些时候,方才从失神中醒转。
这之后,众人一道去了铁牛家,享花酒醇烈,体平态世事。
......
翌日,天朗气清,熏风和杨。
一大早,虎子便来到了元府,接着在天翊的监督下开始日常的画作。
千叶随在千钰身边,虽无言语交谈,却也出落自然。
行者持一扫帚,清扫着院里院外的落尘。
时至午后,虎子开始布置画摊,千钰与千叶帮着他将一幅幅画卷拿出。
这些日子以来,虎子画摊上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其名声也渐渐在中土皇城传开。
十多年的艰苦磨炼,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修成正果。
许多买主,都是经薛老介绍而来。
虎子在画者这个圈子中,并无相熟之人,可谓是名不见经传。
但薛老不一样,他不仅是中土皇家学院的老师,更是一个有着不小名气的画者。
打理好画摊后,几人落坐一旁。
此时,已有不少人上前来观看虎子的画作。
“好一幅万壑松风图!”
“虽未突出主峰,通过环绕的松林将峰顶连成统一的整体,近、中、远三个空间层次表现得自然得体。”
“全图笔墨沉厚浑朴而不失腴润秀雅,天趣盎然,坡石用斧劈皴,再以焦墨、破笔点苔,尽显沉郁清壮之韵。”
“万壑松风图行笔固妙,但这初春图却也与之相差无几。”
“没错,你看这画图,瑞雪消融,大地苏醒,草木发枝,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山石隔着云雾,主峰居中,左右再起二峰,下临深渊,溪涧从谷间潺潺流下,笔墨清润。”
“构图高远、深远、平远,只道是,可行、可望、可居。”
“......”
观画者们,议论纷纷,言辞中颇多赞赏。
虎子早在众多观者上前时,便起身相迎在了画摊前。
他憨憨地笑着,并不介意这些人只议画而不买画。
那被众人谈及的“万壑松风图”以及“初春图”,都是他今日所作。
好些时候,终有观者询价道:“老板,这万壑松风图多少钱?”
虎子笑了笑,对着观者比划出五指来,道:“五枚金币。”
观者点了点头,想也没想便掏出五枚金币递给了虎子。
这时,一旁又有人作声道:“老板,这初春图多少钱?”
虎子道:“也是五枚金币。”
询问者颔首,连连拿出五枚金币购下了“初春图”。
......
此时,画摊前极为热闹,那些观者们,并非只是来看热闹。
他们总归是要发表一番见地后,方才出钱购下画卷。
虎子忙着招呼众多买主,乐在其中,看着自己的画作能被这么多人赏识,且出价买下,无疑让他心生满足。
画摊一旁,千钰一脸的欣然地顾视着,倒是其身旁的千叶,显得无所动容。
“叶儿姐姐,虎子哥哥怕是快忙不过来了,我们去帮帮他吧!”
说着,千钰人已快步走向画摊。
千叶愣了愣,接着提步追上前去,对于凡俗的金银之物,她根本不予看重。
街道对面,铁牛与阿彪放下了手中精铁大锤,愣眼望着对面画摊的火热。
不多时,阿珍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阿彪道:“铁牛大哥,现在虎子一天的收入,怕是能顶咱们辛苦一年所得了!”
铁牛憨厚一笑,虽无言应,但神情中却缱着满满的欣慰。
阿珍道:“他彪叔,虎子这些年来,也算努力,努力的人,总归会有回报的!”
阿彪笑了笑,道:“阿珍嫂子,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晚上可能多给我一坛花酒?”
还不待阿珍回话,一旁的铁牛突然开口道:“阿彪,晚上花酒管够!”
闻言,阿彪顿作一副喜出望外模样。
阿珍怔了怔,到口的规劝之言,也在铁牛的话出下,消敛不复。
随着年岁流逝,阿珍在花酒的看管上,变得严格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都走在衰老的路上,“酒多伤身”也成了阿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此刻,元府外的画摊前,仍围将着众多观者。
他们不时便会就一幅画作予以鉴赏,继而便会有人出价将画作购买下来。
就在众人言谈成雅之际,街道上有一行人缓缓走来。
当首的两人,乃是两名老者。
其中一人,虎子并不陌生,正是薛老。
随在薛老身旁的老者,着一身灰白长袍,面容里隐泛着些倨傲之色。
“薛老来了!”
“恩?薛老身边的哪人是?”
“好像是吴玄先生。”
“吴玄?”
“画圣?”
“......”
见得薛老等人走来,画摊前的观者们顿起纷纷议论,特别是在看向薛老身旁那老者时,更显崇敬。
“吴兄,看来你的到来,已经让人惊叹了!”
薛老笑了笑,与身旁的老者淡淡说道。
闻言,名为吴玄的老者,清冷一笑,道:“薛兄,此番前来中土,吴某只抱着与你交流画道心得之意。”
薛老点了点头,道:“吴兄,此子潜力非凡,若是能得名师指点,无疑将是一颗画界新星。”
吴玄瞥了薛老一眼,颇有些不以为然,道:“现在的年轻人,稍有些成就时,便容易得意忘形,虽懂些丹青,却难入画道。”
薛老尴尬笑了笑,不再言应。
吴玄在画者界,声望颇高,更有人将之称为“画圣”。
但其为人,却显得有些清高。
不多时,薛老一行人便已来到画摊前。
见状,诸多观者纷纷滕开地来,先不说画圣吴玄,光是薛老的到来便足以让他们恭居在后。
虎子看了看薛老,憨笑着道:“薛老,你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虎子画摊上的生意好了很多,他自然知道,这与薛老的帮助密不可分。
薛老示意一笑,道:“虎子,这位是我们画者界的前辈,吴玄大师!”
说着,薛老饶有深意地冲着虎子使了个眼色。
当初在发现虎子的绘画之能后,薛老便有意将其收归门下,奈何的是,虎子并未答应,也迟迟没有前去中土皇家学院寻他。
前几日,吴玄到来,薛老思虑多许,终是下定决心,将虎子推荐给吴玄。
吴玄为人虽是清高了些,但其在丹青之上的造诣,却让人折服。
听得薛老介绍,虎子连连看向吴玄,道:“虎子见过吴玄大师。”
说着,虎子微微躬了躬身,面上缭着憨憨的笑容。
吴玄淡漠地觑了虎子一眼,也不言语,继而朝着画摊上的一幅幅画卷打量了去。
这一刻,左右皆无声出,众人都等待着吴玄的开口。
虎子身旁,千钰也一脸期许地看着吴玄,倒是千叶,对于吴玄的这般作态显得不以为然。
好些时候,吴玄收回了目光,看向虎子道:“这些画作,都是出自你手?”
虎子点了点头,道:“有些画卷是我近日所画,有些则是往日所作。”
吴玄道:“你今年多大了?”
虎子道:“二十四岁。”
吴玄道:“你何时开始习画?”
虎子道:“十三岁。”
吴玄点了点头,道:“十三岁作画,二十四岁而入拙丑之境,勉强也算是有些天赋。”
话至此处,吴玄顿了顿,再道:“你可有老师?若是有,便让他出来,交代好后,便与我离开!”
闻言,虎子一愣,连带着其身旁的千钰也作一脸惊诧,那些围将在左右的观者们更是瞠目结舌。
吴玄话说的很简单,可这简单的背后,却让人惊愕。
他要将虎子收归门下,这样的机会,不知是多少画者们梦寐以求的。
见虎子滞愣不言,吴玄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虎子竟会犹豫。
迟定片刻,吴玄便欲再言。
可还不待其话出,虎子已夺声道:“吴玄大师,虎子不能跟你走!”
言出,吴玄的脸色顿趋凝沉。
他没想过虎子会迟疑,更没想过,虎子竟会拒绝他。
这时,薛老道:“虎子,跟着吴玄大师,你在丹青一道上,将会走得更远!你可知道,吴玄大师的画境,已入十大画境中的第七境荒寒之境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老不停地朝虎子使眼色。
在他看来,虎子若能拜入吴玄门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虎子憨憨笑了笑,道:“薛老,虎子没想那么多,至于作画,也只是我余好而已。”
“余好?”
吴玄眉头一皱,他自习画开始,便将作画当做一生的使命。
在他的眼中,只有不予余力全身心地投入画道之中,方才能有所成就。
可虎子的一句“余好”,让吴玄心头一凉。
甚至吴玄在心头已有了判定,虎子将来的成就,并非就如适才他之所期那样,无可限量。
虎子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家铺面。
此时,铁牛、阿珍、阿彪三人正伫在铺前,状以张望。
“吴玄大师,虎子将来还要继承家业,恐要让你失望了!”
虎子淡淡开口道。
闻言,在场的观者们皆是一愣,他们三两互视,皆可见彼此眼中的诧异。
“虎子兄弟,吴玄大师可是画圣!”
“虎子啊!答应吴玄大师啊,你跟着他,将来定可震惊画者界!”
“你还这么年轻,画境便已入得拙丑之境,若是荒废下去,可不只是你自己的损失啊!”
“......”
沉寂片刻,观者们开始言劝起来。
吴玄没有开口,只静静地凝望着虎子。
薛老神有愁色,他很清楚吴玄的性子,若是换作以往,吴玄只怕早已挥袖而去。
但眼下,吴玄没有离去。
薛老知道,以吴玄的眼力,自也看出了虎子的潜力,其对之极为重视。
若不然,他不会留下。
听得众人所言,虎子憨憨地笑着,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他该说的都已说完。
千钰伫在虎子身旁,状作沉思。
她虽然对画作不感兴趣,却也看得出来,众人都希望虎子能答应吴玄。
“虎子哥哥...”
千钰轻唤了声,似是想说些什么。
还不待其言相以出,虎子已开口道:“钰儿妹妹,虎子不会离开这里的!”
千钰愣了愣,有无奈,却也有欣喜。
闻听虎子这般之言,吴玄的脸色已变得难看至极。
“哼!不可教也!”
吴玄冷哼一声,转而拂袖而去。
薛老见状,摇头苦叹,连连朝着吴玄追去,在场的观者们也是嘘声不断。
在他们看来,虎子抛弃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玄刚走没两步,突地顿住。
他没有转身去看虎子,只言道:“小子,我想知道,你要继承什么家业?”
虎子笑了笑,道:“吴玄大师,我的家就在对面。”
闻言,吴玄展目朝着街对面看去。
这一看,只可见铁器铺面前伫着三道翘首而望的身影,炭炉中的火星就着缕缕幽烟散漫飘着。
“打铁?”
吴玄惊愕出声,任他如何猜料也未想到,虎子所说的继承家业,竟是打铁。
虎子点了点头,道:“没错,俺爹已将铁家的炼铁之艺传授于我。”
吴玄滞愣在原地,整个人若有气郁。
在他眼中,打铁之事,乃是粗陋之事,而打铁的人,也尽是粗人。
习画,乃是一件高尚雅趣的事,远非打铁所能比拟。
一想到虎子竟是要继承自家的打铁技艺,吴玄的心头,顿有怒火中烧而起。
他转过身来,冷眼相觑着虎子。
接着,吴玄朝着画摊走来,每每一步,都带着盛怒。
见得吴玄这般气势汹汹模样,千叶眉头一沉。
以她眼力,自也看出,这吴玄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画者,更是一个修者,其实力,距离踏入炼虚境,也相差不多。
下一刻,千叶身影一展。
现身时,其人已停伫在了画摊外。
千叶掩手一挥,手中顿有一伞器显现,正是摄魂伞。
“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千叶盯着前来的吴玄,冷冷说道。
在这些画者的眼里,吴玄是画圣,地位非凡,让人尊崇。
可在千叶这里,吴玄什么都算不上。
见得千叶身法,吴玄脸色一变,在听得千叶所言,吴玄更作惊愕。
“想不到在你身边,竟还有这等修士相护!”
吴玄驻足,看了看那一脸失措的虎子说道。
此刻,虎子滞愣着,其身旁的千钰也作惊诧。
两人都未想到,千叶竟会是仙修之士。
千叶顿了顿,道:“你若是谈论画作之事也就罢了,但你若想以修士手段来行事,我可以奉陪到底。”
说着,千叶昂了昂首,丝毫不惧吴玄身上散发而出的盛怒之势。
吴玄觑了觑眼,状做沉思。
沉寂半响,他敛了身上的怒气,笑道:“阁下言重了,吴某何时恃强凌弱过?”
话至此处,吴玄看向虎子,道:“小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随我一道离去,还是留在这里继承你的家业?”
落口的“家业”两字,被吴玄加重了语气。
虎子呆愣着,似还未从之前千叶摇身而出的一幕中醒转过来。
见状,吴玄切了切齿。
这时,薛老连忙凑到了吴玄跟前,道:“吴兄,此间之事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
吴玄脸色一沉,冷地白了薛老一眼,道:“薛兄,他要继承家业,我无可阻拦,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着,吴玄顿了顿,再道:“可他空有一身绘画天赋,却不为我画者界所用,此事,我不可不顾!”
言落,吴玄看了看千叶,道:“阁下并非我画者中人,想来不会平白无故插手此间之事吧?”
千叶淡冷地望着吴玄,没有言应。
吴玄愣了愣,转而望向虎子,道:“小子,我适才所说,你可考虑清楚?”
闻言,虎子这才从出神中回转,道:“吴玄大师,我之前便已考虑清楚,我不会跟你离开!”
吴玄点了点头,眉宇间,缭覆着层层郁色。
“好!好!好!既是这样,那从今以后,你便不用再贩售你的画作了!专心于继承你的家业吧!”
说着,吴玄便欲提步离去。
虎子愣着,老实说,他并没有听懂吴玄的言意。
千叶皱了皱眉,喝道:“慢着!”
吴玄一顿,道:“阁下还有何事?”
千叶道:“他贩不贩售画作,何须经你同意?你这人,怎生地如此霸道!”
吴玄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继而看了看左右的观者们。
“他贩售画作,的确不需要我的同意!而我的霸道,也并非只是你眼下所见的这些!”
话落,吴玄猛一甩袖,转身欲离。
以吴玄在画者中的地位,只要他开口,那么虎子画摊上的生意,顿将跌入惨淡。
薛老叹了叹气,神情中缱着满满的愧疚,他本意是好,怎奈结果不尽人意。
正在吴玄拂袖而去之际,不远处突有一道苍声传来。
“吴玄大师,还请留步!我家先生,想邀你一见!”
顺声而望,只可见元府的府邸外,行者持拿着一扫帚,淡笑着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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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章:运墨五色,无可奈何【合两更】
吴玄一顿,转而朝着行者望去。
他觑了觑眼,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底深处竟是颤栗了一下。
行者淡淡笑着,但他的笑落到吴玄眼里,却作云雾般朦胧。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纷纷凝定在行者身上。
薛老沉了沉眉,他能揣度出千叶的实力,但却看不透行者。
若是换做平常,这样一个布衣粗袍的老者,根本不会受人正视。
被诸多目光凝视着,行者神色自若。
迟定片刻,他笑望着吴玄道:“吴玄大师,我家公子要邀你一见,你见还是不见?”
行者这话说的极为随意,随意地风轻云淡,落在外人耳中,只道简简单单的重申之言。
但吴玄不一样,他在听得行者这话后,整个人都呆愣了住。
这一刻,吴玄惊骇地看着行者,脑海中如有震雷贯彻。
在吴玄这里,行者的言语不容置疑,不容拒绝。
沉寂半响,吴玄缓缓走上前去。
薛老怔了怔,转而便欲随吴玄一道上前。
还不待薛老动身,行者已开口道:“我家公子,只见吴玄大师一人。”
闻言,薛老一愣,神情中有不安缭绕。
吴玄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在中土皇城出了什么意外,怕是会招来不小麻烦。
一念及此,薛老的脸色更趋凝重。
薛老稍以思量,冲着行者说道:“吴玄大师乃是画门中人,画门这一势力,虽作隐世,但门中强者...”
其话语尚未言尽,行者的神色突地一沉。
与此同时,薛老的脑海中,响起了行者的传音:“不要在我面前自误,画门,我也听说过,哪怕是画道子,我也不曾放在眼中。”
薛老怔住,一脸惊恐地望着行者。
画道子乃是画门之首,不仅有着极高的丹青造诣,一身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让人想之不通的是,一向清高的吴玄,此时竟缄默不言,只缓缓地朝着行者走去。
不多时,吴玄在行者携领下,入了元府。
虎子怔愣着,也不知作何思量。
今日的一切,来得太过唐突,唐突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千钰粗了蹙眉,转而朝着元府跑去。
千叶顿了顿,本想着随千钰一道,可见虎子还在外面,终是没有追身以出。
此刻,铁牛、阿珍、阿彪也靠身过来。
他们虽是平人,却也看得出,自家孩子似是惹上麻烦了。
“虎子!”
阿珍唤了一句,连连凑到虎子身边。
铁牛与阿彪相伴左右,蛮憨之气,倒也颇显几分凛然。
薛老怔了怔,转而朝着虎子走来。
见状,千叶连连横身在前。
薛老苦涩一笑,道:“姑娘,薛某并无他意,只是有几句话想与虎子说说。”
千叶淡冷地瞅了薛老一眼,道:“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是想以画门的权势来威逼恐吓不成?”
薛老满脸尴尬,驻足望向虎子,道:“虎子,你可认识前辈口中的公子?”
说着,薛老朝着元府看了看。
“前辈?”
虎子一愣,哪曾想到,行者在薛老这里,竟成了前辈。
薛老道:“虎子小友,吴玄大师身份非同一般,我想,你也不想中土皇城因为区区小事而惹来不复之劫吧?”
虎子道:“薛老,白叔他人很好的,他找吴玄大师,想来应该是谈论作画之道。”
“白叔?”
“作画之道?”
薛老皱了皱眉,隐隐间,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阿彪开口道:“老头儿,之前那家伙什么来头,竟敢让我家虎子不在这里贩售画作?”
说话间,阿彪一步迈出,若有些恶煞般地盯着薛老。
闻言,铁牛与阿珍皆是一愣,连带着虎子也作愕然。
千叶瞅了瞅阿彪,不知为何,在阿彪的身上,她竟是感受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来得隐晦不明,且让人无从捉摸。
薛老无奈笑了笑,今日之事,本就是一场误会,他也没有想到,事态会演变现在这个样子。
迟定片许,薛老道:“这位兄弟,吴玄大师也是爱才心切,加之他性子有些古怪,这才激言相向。”
阿彪冷地一笑,道:“爱才心切?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我阿彪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高高在上之人,你告诉我,画门在哪里,我阿彪定要替我家虎子上门讨个说法!”
薛老满脸苦涩,以他眼力,自也看得出阿彪不过一区区平人,画门重地,又岂是他所能抵达?
“这位兄弟,画门所在,山高水远,绝非你所能前往。更何况,今日之事,也不至于闹得这么不愉快。”
薛老淡淡说道,他本就平易近人,倒也不至会与阿彪一般见识。
阿彪顿了顿,道:“山能有多高,水能有多远?可高得过头顶的天,可远得过脚下的地?”
闻言,薛老怔住。
阿彪这话问住了他,他也没想到,一区区平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这时,随行在薛老身旁的几人不乐意了。
他们都是吴玄的门徒弟子,适才吴玄在场,他们不敢越疱代俎,可现在吴玄进入了元府内,他们顿显出一副盛气凌人模样来。
“你这粗人,满口胡言乱语什么?”
“画门之地,岂是你这种卑贱之民可入?”
“一个打铁的,还妄图讨什么说法?你懂什么是丹青吗?你懂什么是高雅吗?”
“真是混账!看来今日得教训教训这粗陋大贱民了!”
“......”
口伐声,刺耳响起,更有甚者,若一副要出手打手模样。
阿彪见状,两眉一横,眼看着便要冲将出来。
这时,千叶身影一展,人已拦在阿彪跟前。
“他们都是修士,别自讨没趣!”
说着,千叶看向吴玄的那些门徒弟子,道:“你们一口一个粗陋贱民,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们若是真有本事,便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教训谁?”
言罢,千叶的身上顿起汹涌的元力波荡,煞冽之气,纷扬四起,只让人不寒而栗。
见此,那些个叫嚣的门徒弟子,纷纷缄默。
他们虽然盛气凌人,却也有着一些自知之明。
薛老一脸愧色,先是看了看身旁那些吴玄的门徒弟子,接着望向千叶道:“姑娘,今日之事,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大家没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
千叶冷地瞄了一眼薛老,不再言应。
铁牛满面愁染,几度想要开口,偏又不知在这样的场合该说些什么。
阿珍紧紧攥着虎子的手臂,神情中满布愤懑。
她不知道画门,也不了解修士。
她知道的是,虎子是自己的儿子,以自己的勤奋努力,在作画上得以所成。
这所成,不是画门赐予,没有人可以剥夺。
阿彪看了看千叶,憨憨一笑,转而又满眼愤恨地看了看吴玄的那些门徒弟子。
不多时,街道上已围将了不少行人,他们交头接耳,细声议论个不停。
与此同时,吴玄在行者的带领下来到了元府的院落中。
院内,摆置着桌椅,桌椅不远处,生长着一颗不知名的古树。
此刻,那桌椅前,空无一人,唯独放着作画用的笔墨纸砚。
吴玄皱了皱眉,顾盼而视,只可见四合的廊道中,悬挂着一幅又一幅画卷。
千钰在屋里屋外寻了个遍,却不得见天翊行踪,不由纳疑。
她跑到行者身旁,道:“行者爷爷,叔叔他人呢?”
行者笑了笑,没有回应,反是朝着吴玄看去。
此刻的吴玄,人已陷入愣神之中,他的目光,牢牢凝定着近身前的一副画卷。
那画卷中,描绘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容俊秀,一头长发绾系有致,他站在风里,着墨之色,却若滔天烈焰熊熊而动。
“这...”
看着看着,吴玄的脸色顿显骇然。
他认识画卷中的男子,南宫阁阁主,南宫夏。
千钰没有好气地瞪了吴玄一眼,道:“行者爷爷,我不喜欢他!”
行者笑了笑,道:“钰儿小姐,这简单!”
话语方歇,吴玄的身影突地消失原地,连带着行者也作无影无踪了起来。
见状,千钰一愣,哪曾想到,吴玄与行者竟这样就凭空不见了踪影。
正在千钰惊愣之余,一袭白衣的天翊缓缓从屋中走出。
“叔叔?”
千钰一诧,连忙迎身上前,道:“叔叔,行者爷爷跟那坏老头去哪里了?刚刚我去屋里找你,怎么没有看到叔叔呢?”
说着,千钰蹙起了眉头,好似在认真思量着什么。
天翊笑了笑,淡淡道:“钰儿,叔叔就在屋内,是你没有看到叔叔罢了。”
千钰低眉沉思,道:“是吗?”
天翊点了点头。
千钰道:“叔叔,那行者爷爷跟那坏老头呢?”
天翊道:“钰儿,你既是不喜他,他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天翊顿了顿,再道:“这里,只允许你喜欢的人出现。”
千钰想了想,发现自己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之下,不再去纠结。
天翊道:“钰儿,你可觉得叔叔在骗你?”
千钰愣了愣,继而笑道:“叔叔不会骗我的,行者爷爷应该是个仙修之士吧!”
天翊笑道:“钰儿,此事不可与虎子提及。”
千钰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叔叔,那坏老头说,从此以后,不让虎子哥哥再贩售画作。”
说到这里,千钰的神情顿显得沉郁起来。
天翊道:“钰儿,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千钰摇了摇头,道:“不相信。”
天翊道:“这不就对了,他说不让虎子贩售画作,虎子难道真的就不贩售画作了吗?”
千钰道:“叔叔,我担心的是,那坏老头会暗中是坏。”
天翊笑了笑,饶有深意道:“放心吧,他使不了坏。”
......
与此同时,一处迷蒙之地中,吴玄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惊愕地四顾而望,神情的骇然,已无可言表。
“这是...虚实之域...”
吴玄颤巍巍道,他有着劫成实力,自也知道劫成之上,还有炼虚境,而凌驾在炼虚境上的,便是虚实镜。
虚实境修士的标志,便是可以施展虚实之域。
正当吴玄惊骇之际,缭于其左右的迷蒙渐渐明散开来。
不多时,吴玄震惊地发现,他竟是处于一处府邸之中。
这府邸,与元府极为相似,甚至连置放在院落中的桌椅都做一模一样,唯独少了那些画卷。
愣神之余,吴玄开口道:“前辈,你莫不是欺我没见过虚实境修士?”
言落,吴玄的身前的院落中,突起一阵时空波荡。
下一刻,一袭粗袍的行者显现出来。
行者淡淡笑着,道:“我相信你见过虚实境的修士。”
吴玄道:“前辈,你不是说你家公子邀我一见吗?为何将我摄入你的虚实之域中?”
行者顿了顿,道:“我家公子虚静纯一,而你很浮躁,所以他改变了注意,不再见你。”
吴玄皱眉,一脸阴沉似水,道:“前辈,我承认你的实力比我强大太多,你若是要杀我话,那便动手吧!”
行者笑了笑,道:“我不杀你。”
吴玄道:“前辈,我吴玄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你若是不杀我,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行者道:“你的不会善罢甘休,在我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吴玄道:“前辈,你莫不是以为我画门,没有虚实镜的修士不成?”
行者道:“这般说来,你是想让画门来为你打抱不平了?”
吴玄点了点头,道:“是!”
行者道:“既是如此,那我更不能杀你了。”
吴玄道:“为何?”
行者道:“因为我想瞧瞧,画门到底会如何为你打抱不平。”
吴玄道:“他们会杀了你。”
行者淡淡一笑,道:“生死,我早已看透,我只担心的是,即便是画道子前来,怕也杀不了我。”
听得“画道子”三字,吴玄倏地变貌失色,沉声道:“你认识我画门门主?”
行者道:“相识便已相忘,我不认识他。”
吴玄道:“你到底是何人?”
行者道:“我是一个踏行在无疆之域的人。”
吴玄切了切齿,道:“你既是不杀我,那便放我离去。”
行者道:“放你离去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得与你相论一下作画之道。”
说着,行者顿了顿,再道:“这也是公子特意叮嘱我的事。”
吴玄道:“你也会作画?”
行者道:“作画只是我余好。”
“余好?”
吴玄一愣,这话他听着极为熟悉,因为在此之前,虎子也曾这般说过。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起恨铁之意。
迟定半响,吴玄道:“怎么个论法?”
行者笑了笑,道:“在作画之道上,你随意提问,我若答之不上,便算我输!”
“随意提问?”
吴玄一诧,满脸不可思议。
行者点了点头,道:“你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都可以。”
吴玄笑了笑,笑得有些蔑然。
行者道:“怎么?你是看不起我?”
吴玄道:“我不是看不起前辈,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行者道:“可笑在哪里?”
吴玄道:“可笑这世上,太多自大之人。”
行者沉了沉眉,道:“这般说,你是不想问了?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便放你离开!”
还不待吴玄作何举动,吴玄已摆了摆手,道:“前辈,我也不难为你,你只需回答我,何为运墨五色便可!”
“运墨五色?”
行者怔了怔。
吴玄道:“怎么?前辈莫不是答不上?”
行者顿了顿,笑道:“夫阴阳陶蒸,万象错布,玄化忘言,神工独运。草木敷荣,不待冉绿之彩,云雪飘扬,不待丹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翠,凤不待五色而綷。是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意在五色,则物象乖矣!”
话毕,行者望向吴玄。
此刻的吴玄,整个人已呆滞。
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行者,久久言道不出一句话来。
行者道:“以吴玄大师在丹青上的造诣,这些话,想来不用我多做解释吧?”
吴玄看着行者,眉宇早已凝皱至极。
沉寂半响,吴玄道:“敢问前辈在十大画境中,处于何境?”
行者道:“在我眼里,已没有十大画境。”
吴玄怔了怔,道:“前辈莫不是已处超然?”
行者摇了摇头。
吴玄道:“此次是我吴玄冲撞了,不过我说过话,也不会更改。”
行者道:“所以说,你不打算再与我谈论作画之道了?”
吴玄颔首,道:“前辈,放我离开吧!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
行者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多作规劝了!”
说着,行者随手一挥,吴玄人已消失在了虚实之域内。
待得吴玄离去后,行者无奈一笑,道:“公子本意是让我指点你一二,可你执意不从,我也无可奈何!”
话落,行者的身影渐变虚幻,四方时空,再入迷蒙。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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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先行后行,画道黩武【合两更】
与此同时,元府之外,吴玄的身影凭空显现。
他一脸的阴沉,神色带怒,径直朝着薛老等人走去。
见状,众多看众纷纷避让开来。
虎子憨憨地瞅了吴玄一眼,他经世不足,自然体会不到吴玄的抑郁。
“吴兄?”
薛老轻唤了声。
对此,吴玄不予理睬,怒袖一挥,佛衣远去。
薛老满面愧染,无奈笑了笑,转而看向虎子道:“虎子,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他日我在登门谢罪。”
说着,薛老连忙朝着吴玄追去。
迟定半响,围将的看众也纷纷离散。
不多时,元府外,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千叶鄙夷地瞅了瞅吴玄等人,颇有些不以为然。
铁牛与阿珍则作焦愁之态,偏又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两人都是平人百姓,哪曾遇过这样的事?
阿彪缄默着,颊面缱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此时,元府内,行者现身以出。
天翊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千钰,道:“钰儿,时候不早了,让虎子收摊吧。”
千钰一愣,接着点了点头,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待得千钰离去后,行者道:“公子,他是一个固执的人。”
天翊笑了笑,道:“与其说他是一个固执的人,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固守的人。”
行者道:“他说他还会回来,会带着画门的打抱不平回来。”
天翊道:“钰儿不喜欢他。”
行者沉了沉眉,道:“公子的意思是?”
天翊道:“我的意思行老应该明白。”
行者颔首,道:“这么说,我等不到画门的打抱不平了。”
天翊道:“有劳行老了。”
行者道:“公子,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话语方歇,行者的身影已凭空消失。
天翊淡淡笑着,不紧不慢地朝着院落中的桌椅走去。
不多时,虎子、千钰等人便拾拿着一幅幅画卷归来,铁牛与阿珍也帮着一块打点。
见得天翊独坐在院落中,挥毫以墨,众人的心底,有种不可言状的感觉。
那感觉,来得晦涩朦胧,似镜花,如水月。
收拾好一切后,千钰等人来到了天翊的身旁。
低眼而视,只见平铺于桌面的画卷上,落映着一道人影。
这人影画像,众人都不陌生,赫然便是那有着画圣名衔的吴玄。
千钰蹙了蹙眉,略有些不满道:“叔叔,你画这个坏老头干嘛?”
天翊道:“钰儿不喜欢?”
千钰道:“不喜欢。”
天翊随手一挥,平铺的画卷顿作收敛,道:“钰儿既是不喜,那便将其付之一炬吧!”
还不待天翊作何举动,其身旁突有一只大手掩来。
“白大师!烧不得啊!钰儿不喜,便让阿彪来处理吧!”
说话间,阿彪已将那画卷抢拿到手。
他憨痴般地左顾右盼着,脸上的笑意,给人以无可奈何。
对此,天翊也不表态,只微微笑着。
阿彪一怔,连连看向千钰,道:“钰儿,阿彪叔叔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千钰眉宇见疑,想了想后,应了声:“阿彪叔叔对我很好。”
阿彪笑道:“既是如此,这一幅画卷便让彪叔来处理可好?”
千钰顿了顿,继而轻点了点头。
闻言,阿彪一喜,连将画卷怀抱在胸。
见此一幕,众人皆作无奈而笑。
铁牛道:“阿彪,我只知你对花酒情有独钟,什么时候对画作也这般爱不释手了?”
阿彪道:“铁牛大哥,白大师的画作可不一般,若是拿出去贩售,保准能卖出个不菲的价钱。”
还不待众人投来鄙夷,阿彪再道:“当然了,阿彪可不是那种贪财之人,我只是想临摹临摹罢了!”
说着,阿彪笑了。
只是这笑落到众人的眼里,却有些变味。
这时,阿珍一怔,接着惊慌失措道:“不好,锅里的肉!”
言罢,阿珍人已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铁牛看向天翊,尴尬一笑,道:“白兄弟,虎子给你添麻烦了。”
天翊起身,道:“铁牛大哥,哪里来得麻烦?虎子,也是我的孩子。”
说着,天翊还和蔼地看了看虎子。
这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天翊早已将铁牛一家人视作自己的亲人。
虎子一顿,低了低头,道:“白叔,虎子是不是太愚钝了?连一些小事都处理不妥。”
天翊道:“虎子,谁说你愚钝了?在白叔眼里,你是个聪明懂事之人。”
千钰也附声道:“虎子哥哥,叔叔说的没错,你要是愚钝,怎么能有今天的成就呢?”
闻言,虎子憨憨地抬起头来。
他笑得很纯真,纯真中带着感动。
千叶缄默在一旁,对于今日之事不以言表,也不知作何思量?
言谈了些时候,天翊等人一道去了铁牛家。
冬日临末,晚风却还携着丝丝寒凉,花酒入腹,倒也平添了许多暖意。
饭间,阿彪似不胜酒力,竟提前离席而去。
这反常的一幕,不由惹人疑思。
平日里,阿彪的酒量无可揣测,时常埋怨花酒喝地不够尽兴,可今日他却连一坛花酒都未饮尽,便回屋休息去了。
千钰道:“阿彪叔叔这是怎么了?铁牛大叔可说过,今晚花酒管够!”
说着,千钰看了看天翊。
天翊道:“钰儿,你彪叔许是身体有些不适。”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铁牛道:“虎子,快去看看你彪叔,想来近日的连番操劳,使得他身心疲乏。”
虎子点了点头,便欲起身离去。
这时,天翊摆了摆手,道:“虎子,不用去了,让你彪叔多休息休息便可!”
虎子怔了怔后,又落坐了下来。
阿珍道:“白兄弟,行老他人呢?”
天翊道:“行老有事出去了。”
阿珍点了点头,并未多作追问。
千钰道:“叔叔,明天虎子哥哥,还贩售画作吗?”
听得这话,铁牛与阿珍倏地一顿,神情中缭覆着纠结。
他们虽是平人,却也知道吴玄身份非同一般,后者既是不让虎子贩售画作,想来定是有着依仗,若不然,也不会那般盛凌。
虎子默不作声,状作沉思。
天翊笑了笑,看向虎子,道:“虎子,你觉得吴玄的话语,可能左右你的决定?”
虎子摇了摇头。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做好你自己,至于其他事,一切有我!”
说着,天翊对着虎子投递去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
夜月东升,微昏中带着苍茫。
此时,中土皇城以东,有山峦叠嶂,奔腾飞动,近者数十里,远者数百里,争奇竞秀。
群山连亘中,有一山奇特孑立,出没于月照云遮下。
这一刻,山巅之上,落映着一道人影。
他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迎面是万丈峭崖,孤月高悬。
人影一动不动,静静聆听着掠耳风声。
不知何时,人影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继而见得,一粗犷男子现身于此。
男子的手里,提着一坛花酒,月华映照在他脸上,隐可见泛白的醉意。
若是虎子等人见得这两人,定不会陌生。
那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曾于冰湖垂钓。
而提酒的男子,则是憨实的阿彪。
沉寂半响,人影道:“你来了。”
阿彪笑了笑,近身到人影跟前,继而一道朝着天幕中的云月望去,道:“你知道我会来?”
人影道:“我不知道。”
阿彪道:“你既是不知道,为何却在这里等待?”
人影道:“我等的是天上的云和月,不是你。”
阿彪愣了愣,随手一挥,顿有一坛花酒凭空抛出。
人影承住阿彪抛来的酒坛,揭封而饮。
好些时候,人影兴叹了一句:“好酒!”
阿彪道:“行老,你觉得阿珍嫂子酿的是酒吗?”
人影一怔,转而看了看阿彪,道:“不是酒吗?”
阿彪举坛而饮,笑着摇了摇头。
滞愣了好半响,行者也随之笑出声来,道:“于我们而言,她所酿造的确不是酒。”
说着,行者轻声一叹,道:“她酿造的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大梦繁花的故事。”
阿彪道:“行老,你难道不好奇我的身份吗?又或者说,你不好奇白大师的身份吗?”
行者微微一笑,道:“阿彪,你可还记得,我们冰湖初遇时,你与我说过什么?”
阿彪陷入追忆,他自是记得当初那一幕幕。
行者道:“你说过,好奇太多,只会为自己平添苦恼。”
阿彪道:“这么说,行老也有许多苦恼。”
行者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选择留在公子身边。”
言罢,行者不再作声,阿彪也作沉默。
沉寂半响,阿彪道:“行老,是你先行,还是我先行?”
行者道:“我们难道不能同行吗?”
阿彪摇了摇头,道:“我们的目的地虽作一致,但我们的初衷却不一样。”
行者愣了愣,道:“你难道不是为了虎子之事?”
阿彪道:“我是。”
行者道:“这般说来,我们的初衷理应是一样才对。”
阿彪没有回应,只微微笑了笑。
他笑得意味深长,一旁的行者却怎么也体会不到其笑意。
阿彪道:“行老,你还没告诉我,是你先行,还是我先行?”
行者一顿,道:“你知道画门所在?”
阿彪道:“知道。”
行者思量片刻,道:“既是如此,那还是我先行好了!”
话语方歇,行者人已飞远而去。
阿彪没有立马动身,孤身伫于山巅,望眼云月,青冥浩荡。
......
东方之地以西,临近中土之地的一片区域。
这里,竹林苍苍,钟声杳杳,荷笠带月,青山独远。
此时,山之巅,一处上矗星斗之地,一名身着云袍的男子默默地凝视着远方。
那里,层云低矮而又苍茫,缓逐烟波起,如妒柳绵飘。
男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流眸顾盻间,碧山迟暮,暗云九重。
他有着俊秀的面容,有着白皙如玉的肌肤,给人以出尘不染之触。
男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一身长袍随风摇曳。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的微笑,一抹淡薄如云的微笑,乘化随舒卷,无心任始终。
距离男子不远处,置放着一套桌椅。
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平铺的画纸上,落显着一片山水。
男子名为画道子,无论是那画纸上山水,还是此刻落于画道子眼目中的山水,都是画门所在之地。
沉寂半响,画道子自顾呢喃道:“笔愈简而气愈壮,景愈少而意愈长,这便是简约之境!”
言语方落,画道子的身旁突有一道身影凭空显现。
来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整个人落于月色下,给人一种潇逸之触。
见得来人,画道子那淡然的脸色倏地大变。
他惊愣愣地看着人影,道:“老...师...”
这斗笠蓑衣下的人,正是行者。
行者顿了顿,道:“我不是你的老师。”
画道子道:“可你我却有师徒之分,当初若无老师指点,我绝不会有今日成就。”
行者道:“没有我,你一样会有今日成就,差别无外乎时间长短而已。”
画道子道:“老师,这般多年来,我不断找寻于你,终不得期,却不想,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说着,画道子连连对着行者参拜了下去。
可还不待其拜身在地,一股无形之力已将其拖住。
行者道:“我说过,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用不着对我行此大礼!”
画道子愣住,继而正身以望,道:“老师,你此次回来,还走吗?”
行者道:“我是一个行者,我的无疆,不在这里。”
闻言,画道子一脸失落。
当初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者时,曾偶遇行者,在行者的指点下,他对作画之道有了新的体会,延续之下,方才有而今所成。
对于行者,画道子不止有感激。
在他的心里,早已将行者视若自己的老师,即便行者从不承认。
现如今,画道子已成了画门之首,门下不仅有一批天赋卓越的画者,更是拢聚了不少能人隐士。
画门虽不为人知,但其所具有的实力,相较四方阁,恐也所差不多。
十多年前的正魔大战,画门并未受到波及,仅此一点,便可窥探画门实力一二。
画道子身为画门门主,身份已今非昔比,可在面对行者时,他显得毕恭毕敬,丝毫没有身为一门之主的倨傲。
沉寂片刻,画道子道:“老师,你真的不留下吗?画门需要你。”
行者道:“画门是你一手所建,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
画道子无奈,若是行者愿意留下,他会心甘情愿地让出画门门主之位。
在他看来,行者更适合这个位置。
画道子道:“老师,你此次回来,可是有事要吩咐于我?”
行者道:“是有些事,要与你说道说道。”
画道子躬了躬身,道:“还请老师示下。”
行者顿了顿,道:“画门之中,可有一个名叫吴玄的人?”
“吴玄?”
画道子一愣,道:“吴玄确是我画门众人,敢问老师,他可是惹怒了老师?”
身为画门门主,画道子对门下之人自不会陌生。
他深知吴玄的为人,所以方才这般相言。
行者道:“他没有惹怒我,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惹怒了我家公子。”
闻言,画道子倏地变貌失色。
他惊愕的是,行者口中的“我家公子”。
以画道子对行者的了解,后者不是一个屈于人下的人。
可行者适才在说“我家公子”这几字的时候,却显得诚挚无比。
画道子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想不通的是,普天之下,到底谁有那般卓绝,可以让行者俯首称臣。
许是看出了画道子之疑,行者开口道:“别多想了,公子的高远,绝非我等所能相及。”
说着,行者稍顿,淡冷道:“吴玄之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之法。”
闻言,画道子连从出神中醒转,道:“吴玄竟敢招惹老师,真是胆大妄为!我这就传令下去,将其逐出画门,废除一身修为,永世不得再行作画!!”
言罢,画道子随手一招,掌心中顿有一枚传令显现。
见状,行者苦涩一叹,道:“你这解决之法,未免也太过黩武了些!”
画道子怔了怔,在他的心中,行者乃是其再造恩师。
吴玄在画道之上虽有些天赋与成就,可这些天赋与成就若是冲撞了行者,画道子将毫不迟疑地将其抹除。
画道子道:“老师,弟子愚笨,还请老师示意。”
行者道:“你可知道中土皇城?”
画道子点了点头。
行者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从今以后,吴玄不可再踏入中土皇城一步!”
画道子道:“弟子明白!”
行者颔首,转身欲离。
转身的一刹,他顿了顿,道:“我很好打发,可不久后到来的那一位,许会让你画门头疼不已。”
言罢,行者人已消失原地。
画道子凝沉着眉头,暗道:“吴玄大师,你在外面,到底为我画门招来了什么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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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章:独挑画门,一招七式【合两更】
银汉迢迢,星云渺渺。
山之巅,画道子举目远眺。
天幕有一轮皎月,徐徐穿梭于薄雾微云中。
此时,画道子站在风中,一动也不动。
他在等,等行者所说之人的到来。
不知何时,片云渐起厚重,隐了月华,敛了潇逸。
本作微熏的风,突变得狂肆起来。
“呼呼...”
狂风浮掠,画道子的一身长袍猎猎而作。
风停,画门所在之地,顿显晚凉幽径。
这一刻,山染华黛,树影扶疏,飞花漫漫。
寒光零乱中,有一人影凭空以现。
来人衣着朴素,静悬于空,他身躯凛凛,只一人,便若有万夫莫当之勇。
画道子看了看来人,眉宇凝皱地更为深沉。
以他实力,竟是丝毫察觉不到来人的气息。
沉寂片刻,画道子道:“你来了。”
阿彪淡漠地瞅了画道子一眼,道:“想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了。”
画道子回应了声:“知道。”
说着,他稍顿了顿,再道:“这位修友,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
阿彪道:“你说。”
画道子道:“我想知道,吴玄到底何处招惹了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
阿彪愣了愣,淡冷一笑,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吴玄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就行了。”
画道子皱了皱眉,道:“修友,我画门一向不问世事,隐居在深山之中,可能化干戈为玉帛?”
“不问世事?”
“隐居深山?”
“化干戈为玉帛?”
阿彪轻蔑笑了笑,摇着头道:“不可能。”
画道子一脸地阴沉似水,道:“如此说来,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阿彪道:“没有。”
画道子道:“这位修友,你纵有些实力,可我画门也不会任人宰割!”
言罢,画道子随手一挥。
“咻!”
继而见得,一抹流光直冲云霄。
“砰!”
只听得一声轰响,那一抹流光顿在天顶炸裂开来。
无数晶莹光点,交相浮掠,继而在天幕勾勒出一幅磅礴大气的山水景象。
伴随着这一异象的衍出,原作静谧的山门,突起道道破空声响。
“咻!咻!咻!”
不多时,一道又一道身影纷纷落定在画道子左右。
“门主,发生了什么事?”
“江山图一现,那便说明我画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莫非有大敌来犯?”
“......”
议论声,阵阵而起,不绝于耳。
不消片刻,天幕之上,便被无数修士所占据。
阿彪被合围在人群中,显得单薄不已。
这些修士的实力,参差不齐,弱的只有凝丹,强的则作虚实。
两名虚实境修士分列在画道子左右,他们没有开口,只一脸凝重地望着阿彪。
阿彪默不作声,他似是在等,在等画道子的布置。
好些时候,四合而来的修士渐敛了议论。
他们的目光,纷纷锁定在了阿彪身上。
承接到万千寒目的凝视,阿彪无所动容,整个人显得自若如常。
他淡淡笑了笑,看向画道子道:“我道画门有多不可一世,过来一瞧,原来这般不堪入眼!”
闻言,画门的修士倏作滔怒。
“大胆!”
“我画门岂是尔等屑小可以污蔑?”
“你找死不成?”
“......”
众多修士激怒而言,横眉冷眼地瞪着阿彪。
画门虽是一方隐势,但门中强者却不比如四方阁这样的大势力少。
阿彪这般轻蔑之言,何曾有丝毫将画门放在眼中的意思?
阿彪笑了笑,笑地很随意,随意宛若风轻云淡一般。
他道:“画道子,让你画门中的那位合体境修士现身吧!他与你联手,或许勉强够我出手一次。”
听得阿彪这话,围将在四方的修士,无不勃然而怒。
“好个狂妄之徒!”
“轻我画门者,当诛!”
“辱我画门者,当杀!”
“......”
一个个修士,激愤叱喝,隐隐若有些要出手之势。
阿彪不以为然,看也不曾看那些口伐之辈。
这时,画门所在的山峰内,突有一声惋叹传荡开来。
紧随着,画道子的身前有一老者凭空显现。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子略有些佝偻。
伴随着老者的出现,画门之人顿作沉寂。
老者有着合体境实力,距离渡劫境也只一步之遥,他名为萧远。
此时,萧远顿了顿,他先是看了看阿彪,继而看向画道子道:“门主,这一战可是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画道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激发江山图。”
萧远顿了顿,道:“看来今夜,我画门有一场生死存亡之战了!”
说着,萧远转身望向阿彪,道:“不知我画门何处得罪了阁下?”
阿彪道:“画门没有得罪我,不过却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萧远眉宇一沉,道:“谁?”
阿彪道:“你没资格知道他的名讳。”
萧远顿住,以他实力跟身份,何曾受到这般轻蔑?
他没再回应什么,只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一场生死之战的到来。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这位修友,我画门之人,已尽数在此了,动手吧!”
阿彪淡淡一笑,掩手一挥,其身前顿有两道金光浮现。
金辉灿烂下,有两件器物显现以出。
这两件器物,一柄大斧,一根长笔。
阿彪看了看画道子,道:“别说我欺负你画门,选吧!”
画道子一愣,若有不明阿彪之意。
阿彪道:“此斧,名为衍天斧,此笔,名为衍天笔。今日我以一器独挑整个画门,且我只出一招。”
阿彪这话,说地不紧不慢,且给人以一种随性之感。
可这话落到画道子等画门之人的耳中,无疑成了莫大的挑衅与轻蔑。
画道子切了切齿,对于行者,他可以无所不忍,因为行者于他有恩。
在他的心里,行者是他的老师,即便行者要取他性命,他也不会有所反抗。
可阿彪不一样,画道子不认识他,所以才会这般强硬。
此时,围将在四方的画门修士,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恶狠狠地瞪着阿彪,周身上下,皆有凛冽森寒的气息波荡开来。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阁下真是好生狂妄,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以一器一招独挑我整个画门!”
说着,画道子随手一招,一根翠色长笔顿入手中。
“杀!”
画道子举笔一挥,厉喝道。
话语方歇,无数画门修士已飞冲以出。
“杀!”
“杀!”
“......”
山野的寂静瞬被打破,继而见得一道道洪涛雾流携着浩荡声威,朝着阿彪汹涌袭去。
“轰隆隆....”
这一刻,夜月长空中,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值此之际,画道子与萧远也冲杀出来。
画道子的实力,较之萧远还要强上不少,他乃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渡劫境修士。
“轰轰...”
翡翠长笔,顺空而来,掩一方山河咆哮,起一阵时空动荡。
此时,无数攻击四合而动,继而直直朝着阿彪袭来。
阿彪停悬在半空,整个人显得平淡不已。
“你既是不选,我便我自己选吧!”
阿彪自顾道了一句,轻一探手,那一柄金光熠熠的大斧顿敛无形。
“你们既是画门之人,理应都擅笔器才是。”
此言一出,阿彪动了,衍天笔倏地朝着身前一点。
这一笔点下,乾坤即成。
霎时间,那冲杀而来的众多画门修士,只觉星月移空,天地变幻。
现身之际,众人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一处灰暗迷蒙的世界。
此时,阿彪手持衍天笔,轩昂而立。
见此一幕,画道子与萧远皆作大骇。
他们满面不敢置信,虽自持实力强大,但却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到了阿彪的虚实之境中。
阿彪冷霜着脸,盯着画道子等人道:“我衍天UU小说的一招,一共有七式!”
言语声尚且袅绕,阿彪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紧随着,迷蒙的天际,突有一道金光闪烁的巨大笔影显现。
萧远两眉一皱,厉喝道:“都还愣着干嘛?还不一起出手破了他的虚实幻境?”
“咻!”
“轰!”
还不待画门之人动手,悬空的烁金笔影已然落下,席卷而动的乃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凌厉笔锋。
横笔如千里阵云,隐若实形;
点笔似高峰坠石,磕如山崩;
撇笔犹陆断犀象,飘似弄影;
折笔如百钧弩发,郁拔纵横;
竖笔似万古枯藤,清秀锐透;
捺笔若崩浪雷奔,畜怒拂郁;
钩笔作劲弩筋节,先逸后奇。
七式笔锋,雄迈奔逸而下,直直击落到画门众人的跟前。
见状之下,画道子等人哪里敢作迟疑?
浩荡的元力澎湃而出,那自画道子的长笔中顿起碧翠葱茏,瞬间便将苍宇覆盖。
然则让人骇然的是,无论是画道子的笔力,还是画门中人的攻击,在这七式笔锋下,竟是顷刻间尽数瓦解崩散。
七道金芒闪掠而动——“咻!咻!咻...”
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彻寰宇——“砰!砰!砰...”
无数身影迎空抛飞,鲜血飞洒,直扬起好大一片血雾。
下一刹,笔影涣散,阿彪的身影悬空而出,他淡漠地看着画道子等人,睥睨之态,莫不外是。
不多时,迷蒙飘散,阿彪的身影也随着迷蒙的消失渐趋虚幻。
画门所在之地,星月依旧。
画道子等画门中人从昏沉中醒转,他们踉跄倒地,满目骇然。
不远处,阿彪一手持着衍天笔,一手提着一坛烈酒。
阿彪举坛而饮,叹道:“伏身静描细致处,提诗落印妙毫颠。若问绘画何如此?艺有专功自成仙。”
言罢,阿彪点笔而动。
“咻!”
一抹金芒自衍天笔中瞬发而出,继而直直朝着画门的山门飞去。
“轰!”
“砰!”
金芒落定,画门所在的山川,顿起剧烈轰鸣。
继而见得,原本雄伟壮阔的山脉,竟是逢中而开。
见状,画道子愣住了,萧远也愣住了,诸多画门修士也作瞠目结舌。
他们惊骇地望着那被阿彪一记点笔劈开的山川,久久道不出一个字来。
“这...”
画道子一脸惊骇,任他如何猜料,也未想到会是如今这结局。
萧远顿了顿,道:“门主,今夜我画门,怕是要亡了!”
说着,他怅然一叹。
适才在阿彪的虚实之域中,整个画门的修士,全都身受重伤。
萧远很清楚,这个看上去憨实的男子,其势力已到了无可揣度的地步。
画道子阴沉着一张脸,他比萧远还要清楚,阿彪的一招七式,本可将所有画门修士全数诛杀。
这一刻,整个画门所在之地,出奇的安静。
无数修士,强忍着剧痛,憎恨地瞪着阿彪。
对此,阿彪不以为然,只自顾地喝着酒。
好些时候,阿彪转开身去,状作欲离。
他稍顿了顿,道:“画门之人,从此不可踏足中土皇城半步!若不然,下次我来,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劈山了!”
言罢,阿彪人已消失长空,只留下一轮孤月,静悬当空。
见得阿彪离去,画门的修士,皆是一愣,那隐绕在心头的压抑,似也随着阿彪的消失而遣散。
萧远凝皱着眉头,对着画道子问道:“门主,这...”
画道子摆了摆手,道:“萧老,通知下去,即日起,所有画门之人不可进入中土皇城半步,若有违抗者,杀!”
萧远点了点头,道:“门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画门何时招惹了这般强大的存在。”
画道子道:“是吴玄。”
“吴玄?”
萧远一愣,想起了不久前,吴玄似是带着一众门徒弟子去往中土皇城交流作画之道。
思定片刻,萧远道:“门主,你可能看出他的实力?”
画道子摇了摇头,道:“我看不透他。”
萧远道:“以门主渡劫境的实力,竟也看不透他,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画道子道:“他的实力,恐已超出了你我的认知。我画门的修士,实力高低不等,但在他的一招七式笔锋下,所受的伤势,竟做一样。”
萧远眉头一沉,似是有些不明画道子的言意。
画道子道:“我说的所受伤势一样,指的是各自身体所能承受的程度。”
经由画道子这般一说,萧远倏地一惊,心底深处,不由更为骇然。
这时,画道子道:“吴玄啊吴玄,你到底为我画门招惹了什么存在?”
说着,画道子艰难地站起身来,满脑子都浮掠着阿彪适才那一招七式的笔锋。
迟定片刻,画道子道:“萧老,立马派人通知吴玄回山!”
萧远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生恨,吴玄为人倨傲,画门中人皆有所知。
只这一次,吴玄的清高与傲然,却为画门招来如此大麻烦。
......
值此之际,中土之地以东的山野中,吴玄一行人正急速朝着画门赶回。
吴玄说过,行者若是放他离去,他还会回到中土之地,且是带着画门的打抱不平回来。
在吴玄看来,行者虽有着虚实镜实力,但画门之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强者,更何况,还有萧远与画道子这等超越虚实境的修士。
“我吴玄说过的话,从不更改,等我回了画门,将此事禀于门主,定要让你还我一个公道!”
奔行之余,吴玄暗暗揣思着。
殊不知,画门等待他的,是惊骇。
......
翌日,天朗气清。
中土皇城,一切如常。
早间,虎子打点好后,便来到了元府。
天翊如往日一般,开始教习虎子作画。
千钰伴在天翊身旁,专心的凝望着。
她不懂画,也不喜画,但她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
千叶待在千钰身边,不知为何,她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不多时,元府外,传来了冶炼之声,且还夹杂着行者的帚扫声。
“阿彪,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今天你休息下吧?”
铁牛浑厚的嗓音缓缓传开。
阿彪道:“铁牛大哥,我没事,只是稍有些伤风感寒罢了。”
“阿彪,你可别瞒着大哥!”
阿彪笑道:“铁牛大哥,我阿彪是那种死撑着活受罪的人吗?我要是真有事,哪里还用得着你开口?”
说着,阿彪顿了顿,再道:“铁牛大哥,昨日你说过,花酒管够,我身体不适,没赶上,可能算在今天晚上?”
铁牛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阿珍说了,以后得严格控制你的酒量,咱们这行,也就年轻力壮时能挥霍几年,等再过几载,我们就把不动手中的大锤了!”
说着,铁牛轻声一叹。
可任凭他如此惋叹,时间也不会予以同情。
时间是公正的,也是残酷的。
阿彪顿了顿,出奇地没有去接言什么。
铁牛只顾着抡锤,并没有看见阿彪神情中的那一抹怅惘,打趣道:“阿彪,等以后赚多了钱,替你讨个漂亮媳妇儿,怎么样?”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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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章:壮哉不老,岁月静好【合两更】
清浅时光,岁月静好。
转眼间,又是三载春秋逝远。
这三年下来,天翊的日子依旧如常。
虎子除却作画外,每日也会多抽些时间帮自己父亲打理铁器铺的生意。
千钰无忧无虑,静待着时光向远。
千叶虽是沉默不改,却也适应这恬淡的生活。
她的心中还有深隐的仇恨,只无可言表罢了。
行者曾劝解过千叶,让其摒除杂念,使心境虚静纯一。
若是如此,方可明大道,行者还说,放下只是为了更好的拿起。
这些,千叶都懂,但懂得,并不意味着要去执行。
吴玄离去后,并未再度归来,他曾说过的话,也好似消磨在了岁月风烟中。
这一夜,秋风杂秋雨,夜凉添几许,飕飕不觉声,唯见叶翩跹。
元府中,天翊停伫而望。
入目有丝丝细雨,交织在迷蒙灰暗的天空。
不知何时,行者来到了天翊的身旁。
沉寂片刻,行者道:“公子,下雨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秋雨过后,冬雪将至。”
行者道:“公子可是又要离开一段时日?”
天翊淡淡一笑,每年冬天,他都会前往南宫之地的幻烟城。
行者道:“想来再过几日,钰儿小姐他们也该回来了。”
天翊道:“他们这一次出去游玩可曾遇到麻烦?”
行者道:“没有,一切都很顺利。”
天翊道:“辛苦你了行老。”
行者道:“公子哪里话,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天翊不再作言,静静聆听着落雨微风声。
迟定半响,行者道:“公子,行者从未问及过你的过往。”
天翊道:“所以行老现在是要问吗?”
行者顿了顿,摇头道:“公子,是我唐突了。”
天翊道:“过往都已作云烟,沉淀在时间的长河中。”
行者道:“对公子而言,也是如此吗?”
天翊道:“我不一样。”
行者道:“怎么不一样?”
天翊道:“我现在所做的事,是一件始于初见、止于终老的事。”
“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行者愣了愣,整个人陷入沉思。
好些时候,行者道:“这般说来,公子也会变老?”
天翊道:“不止我会变老,你也一样会变老。”
行者一怔,道:“我现在难道还不够苍老吗?”
天翊道:“不一样。”
行者沉了沉眉,他能感觉到,天翊的话语中,别有深意。
天翊道:“行老,你说我若是老死,钰儿她会伤心吗?”
行者道:“她会伤心欲绝。”
天翊道:“那你说她可会恢复过来?”
行者愣住,摇了摇头道:“公子,我不知道。”
天翊道:“行老,你说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行者再愣,张了张口,便又无所言出。
天翊笑了笑,道:“生死无量,你若看破,许能有所领悟。”
言罢,天翊转身离去。
行者静默而立,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天翊的那一句“生死无量”。
沉思了好长时间,行者凝皱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
他微微笑了笑,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去体会生死吗?”
说着,行者也转身离去,只余霏霏落雨,洗涤着大千世界的凡尘。
......
翌日,晨曦之时。
中土之地,十万大山,登云峰。
此时,登云峰上宽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云屯星聚。
正魔大战后,武忘等人在天翊的携领下,得以重归登云。
狂客学院经由这般多年运转,早已名满风澜,院内弟子,成千上万,纵使风澜学院,也作不及。
今日,狂客学院内将会开启一条虚空通道。
这一条虚空通道,径直通往风澜学院,届时便是二十年一次的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
这一刻,所有狂客学院的老师与弟子皆立在广场上,这般盛事,是为狂客学院的弟子做以壮行之举。
此时,广场上的一处高台上,并排而立着诸多身影。
当首一男子,袭一身青衣,整个人显得俊秀而又洒脱。
男子不是他人,正是无忆。
无忆的身旁,有一负剑而立的女子,女子丰姿秀丽,一动不动,凹凸曼妙的身材于娉婷中摄人魂魄,正是西门剑馨。
不远处,有一袭赤红长袍加身的武忘,武忘的身边,有南宫盈盈。
绝尘、冰晴、阿布等人亦在其中。
他们的面容并无多大改变,但却多出一种历经岁月的沉稳。
武忘顿了顿,看向无忆道:“院长,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说着,武忘还饶有意味地冲着无忆笑了笑。
无忆一愣,神情中缱着些许无奈。
迟定片刻,无忆轻咳了一声。
声出,广场上的热议顿作消敛,成千上万的狂客弟子,纷纷朝着无忆看来。
此时,广场最前端,恭立着两名弟子。
这两人,一者着一袭血红长袍,一者着一袭紫衣云袍,正是南宫文胜与幻沐辰。
两年前,幻沐辰来到了狂客学院。
以他身份与天赋,自是得以顺利进入狂客学院,两年下来,其实力已有长足进步。
文胜道:“沐辰哥,无忆院长要发话了!你可要专心了!”
幻沐辰无奈笑了笑,道:“文胜,该专心的应该是你吧?”
文胜笑了笑,道:“沐辰哥,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你听说过吗?”
闻言,幻沐辰的脸色倏地一沉,道:“文胜,我曾听我父母说过,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乃是一场血的洗礼。”
说着,幻沐辰顿了顿,再道:“文胜,以你身份,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文胜嘟了嘟嘴,道:“才是沐辰哥哥你想的那样呢!爹爹跟娘亲还有我的那些叔伯们,从未与我提及过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
听得文胜这般一说,幻沐辰的脸色突地一惊。
正在这时,高台上的无忆经由一番思量后,突地作声道:“孩子们!”
无忆刚一开口,下方的广场顿变得雅雀无声起来。
可还不待沉静落定,突有成片哄笑响起。
在这些狂客学院弟子的眼里,他们的无忆院长,乃是一个一丝不苟之人,何曾这般称呼过他们?
听得哄笑成片,无忆色不见改,从容依旧。
他随手一挥,一坛醇酿提悬在手,仰饮,有声起:“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哄笑声渐弥渐远,万千弟子愣愣而望,看着无忆把酒言癫。
无忆微微一笑,说道:“车马花酒,彼碌我闲,你们笑我痴癫,在我眼里,你们何尝又不是癫痴之人呢?”
他顿了顿,提坛再仰,叹言:“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这一刻,那些波谲云诡的争斗纷扰,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到了无忆这里,却胜不过一场酒醉。
冲天的豪气变得沉郁悲凉,轻灵的绚烂在浇醉中趋于缥缈。
无忆人在风澜,置身江湖,心却已远,远到了超越洒脱,饮酒自如。
语出,风起,人静。
万千弟子的心中,本作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此刻却不免无奈失落,心神受触,情至悲伤。
见得众人沉浸于恍忧惚郁中,无忆突将那一坛醇酿收起,一手挥舞,佛皇棍迎啸而出。
刹时,翠芒万顷,夺烁而起。
此刻的无忆,身躯凛凛,给人以不屈威武。
他持一长棍,展目而视,扫顾那万千弟子,提棍的一手猛地一杵,棍端铿锵落地。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高台震颤,霞光万道,佛皇棍膨而巨化,俨如一副撑天之势。
受此破音袭扰,那本游离在沉郁中的万千弟子,纷纷醒转。
他们愣愣地看着无忆,彼时哄笑之觉消散无影,此时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不知为何,无忆的身影,在众人的心头,好似突然变得高大了许多。
无忆道:“孩子们!”
他顿住不语,适才便是因为这寥寥几字,引得场上哄笑如潮。
然则这一刻,那万千弟子们,纷将目光凝聚到无忆身上,再无丝毫可笑可言,唯剩无数瞩目与期望。
见状,无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很好奇,你们入得狂客学院所图为何?”
万千弟子,你眼看我,我眼看你,若有茫然。
他们中多数人是为狂客学院的声名鹊起而来,也有人是为霓裳羽衣而来,还有人为强者之梦而来......
这些,都是他们来狂客学院的目的,庞而杂多。
狂客学院开设已久,这般多年的发展,早已凝聚了成千上万的弟子,号召力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狂客学院的根基依旧显得薄弱,因为,人心不一。
这里缺乏一种向心力,长此以往,狂客学院恐将不复。
众人揣测暗思,沉默不语。
无忆顿了顿,举首望向头顶的苍穹。
那里,有一轮红日,一轮如火的红日!
迟定片刻,无忆郎朗开口道:“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言出,众人只觉得头顶的红日,光芒大盛,映照之下,长河激流,澎湃昂扬。
无忆稍稍一顿,再道:“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闻言,万千弟子体内的血脉开始膨胀,无忆口中的潜龙、乳虎、鹰隼,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他们缓缓攥紧双拳,惟差挥拳破天。
他们长憋着一口气,只待啸动山河。
他们也有一双羽翼,扶摇可上九霄。
无忆语调再转,言以成激:“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我狂客学院弟子,何以纵横风澜?驰骋千古?踏破八荒?”
无忆话语未停,连道:“曾几何时,我狂客学院没落无人所知,甚至连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的邀请都得之不到,那是因世人欺弱凌小。可我狂客学院并未就此一蹶不振,身为狂客,应有狂歌当笑之洒脱!”
说着,无忆衍棍一动,只听“蹭”的一声轰响。
他长棍横撩,直指身旁的武忘,道:“你们的武忘老师,曾于风澜学院天才战中,以一己之力,横扫百千,此等不畏,此等豪迈,你们可有?”
这一刻,那万千弟子的脑海中,不断浮掠着这一深省之问。
无忆道:“我狂客学院的弟子,当狂需狂,即便只是一声叱咤,那也要令风澜震恐。风澜学院又如何?四方阁又如何?此行,我狂客学院必将摘得天才战之魁首之位,狂客学院,必将让风澜震彻!!”
说到这里,无忆持棍一抖,棍向长天,一道翠芒冲霄而起。
那万千弟子,静静以望,心血早已沸腾,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落于他们心间。
“狂客学院,震彻风澜!!”
也不知是谁率先喝了一句,继而便听得排山倒海般的呐喊之音此起彼伏而来:“狂客学院,震彻风澜!!”
无忆摆了摆手,声浪渐趋平息:“孩子们,狂客学院在你们的人生之路上,不过一匆留之地罢了。你们需要守护的,不只是狂客学院!”
说到这里,无忆的言语戛然而止,有时倾数以言,反倒不如点到即止。
那万千弟子陷入沉思,沉思着无忆的言外之意——你们需要守护的,不只是狂客学院。
他们年龄都不大,正是如此,可塑性也越强。
无忆相信,这些学员弟子们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所要守护的到底是什么,而狂客学院也将在他们的心里落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这一笔,来得精伦,来的妙不可言,至于其“始(史)作俑者”,并不是无忆,而是当年一手创办圣王学院的史大彪。
沉寂半响,无忆随手一挥,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风澜令划过长空,所过之处,流光成道,烟波缭绕。
不消多时,一条延往天际深处的通道赫显而出,它深邃而又缥缈,似幻非幻,难辨真伪。
一道道奇异之力绕动在通道两旁,给人以虚幻之韵。
这一条通道,名为虚空通道,也叫通天之路。
文胜与幻沐辰率先踏上通道,一众狂客学院的弟子紧随其后。
举步而行之余,那万千弟子还不忘齐声以言:“狂客学院,震彻风澜!”
“狂客学院,震彻风澜!”
豪壮之声,响彻天地,经久不息。
......
残云收翠岭,夕雾结长空。风澜三千里,冠盖远相通。
风澜学院,一处悬于碧落的缥缈之地。
它的位置并非一成不变,它就如一颗微小的星辰,环绕着风澜大陆。
那里,精健日月,星辰度理,阴阳五行,四时变迁,天地运行周而复始。
此时,虚空通道的尽头处,文胜等众多狂客学院弟子驻足不前。
身后是茫茫虚无,身前是一扇看不清虚实的门。
玄之又玄,谓之众妙之门。
沉寂半响,文胜步履一迈,率先踏入那一扇玄妙之门中。
幻沐辰等人紧随其后,待得最后一人掩入门内,虚空微微一颤,无形中似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穿梭于时空之中。
不消多时,一切恢复如常,登云峰的天,依旧澄碧如洗,那一轮红日,愈渐中天。
一步,仅仅只是一步,文胜等人就好似平常般的开门进门,从屋外走到屋内。
放眼而望,烟冥露重,霜风怒号,视所能及之地非远。
此时,文胜等人出现在了一片迷蒙之地,隐隐可见稀疏光芒透着云雾的缝隙洒落出来。
众人尚且还处于惊奇之际,各自的手中,突有一股奇异力量凝汇。
眨眼间,那缭绕手间的奇异之力便已幻化成一枚四方令牌。
这一枚令牌的令面,洁白无瑕,宛若未经雕琢的璞玉。
幻沐辰道:“文胜,此令名为无字令,神念凝聚其内,便可激发。”
其言语刚落,一众狂客学院的弟子便已着手行动。
一念入,令生霞光,璀璨夺目,耀眼不已。
光芒绕动,聚而成形,于无字令上勾勒出清新飘逸的字迹来。
“狂客!”
......
就在文胜等人通过虚空通道进入风澜学院时。
南宫之地,原圣王学院旧址。
此时,有一女子缓步而行在残垣断壁中。
这女子,衣着奇异,上下身,除却被兽皮遮盖了隐秘之出外,再无衣遮。
女子缓缓走着,神情中缱着满满的追忆。
“大哥哥,你现在在哪?”
说着,女子抬眼看了看长天。
她记得,曾几何时,她的大哥哥便是在这里迈上了一条虚空通道。
那一去,女子再没有见到她的大哥哥。
时光匆匆,这一晃,已过去了二十多载岁月。
女子不是他人,正是当年圣王学院的弟子,虎妞。
这一刻,虎妞愣愣地看着天幕,她好似在找寻什么。
好些时候,虎妞道:“大哥哥,爹爹说要找你,便要循着你往昔的足迹!”
言罢,虎妞人已掩作一抹流光朝着长空飞去。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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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章:一拳碎空,以微知著【合两更】
伴着虎妞飞身而起,静谧时空突起波荡。
一道道诡秘波纹凭空显现,交相浮掠,继而将虎妞圈拦其中。
虎妞神色自若,定睛看了看。
现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女孩。
她知道,那些诡秘波纹乃是法则之纹。
“没有谁可以阻拦我去找寻大哥哥!”
虎妞呢喃了一声,探手下,曲掌成拳。
“呼!”
拳风罡烈,破虚而动。
眨眼间,那自虎妞手中飙发出来的拳力,直直迎上了无数法则波纹。
“轰!”
“砰!”
拳定,时空震荡,四野天幕,突被无尽金光笼罩。
“咻咻...”
凛冽金芒,奔驰速掠,只转瞬不到,便与无数法则之纹冲撞成片。
继而见得,那无数法则之纹与金芒交缠在一起。
“滋滋...”
无形中,两股力量展开了生死殊斗,彼此争夺着这一片时空的把持权。
虎妞静悬于空,目无杂色。
此时她的周身左右,尽被万千流光掩盖。
好些时候,虎妞微眯了眯眼,接着厉喝一声:“给我破!”
伴随着虎妞这话出口,那被无数金芒缠绕的法则之纹,兀地碎裂开来。
“轰隆隆...”
“砰砰砰...”
这一刻,千炎城所在的这一片天地,只若深陷滚滚风雷中。
无数平人,骇目以望,心神颤动。
与此同时,无数修士纷纷破空而起。
他们神情紧张,宛若如临大敌般惶恐。
好在这般震荡并未持续太久,当千炎城的修士抵至高空时,一切都已平息了下来。
举目而视,只可见不远处,有一漆黑洞面映落。
众人瞠目结舌以望,神情中的惊骇已无可言表。
“这是?”
“怎么会这样?”
“好像有人强行破开了时空!”
“啊!强行破开了时空?”
“谁有这么大能耐?这破碎的时空后,究是通往何地?”
“......”
一个个修士,彼此互视,议论纷纷。
“我们要进去查探一番吗?”
“不可!谁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何危险?”
“那怎么办?”
“等城主大人吧!”
就在众多修士举棋不定之际,迎面天幕突有一行人快速飞来。
当首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潇逸洒脱,女的眷美如花。
若是天翊见得这两人,定不会陌生。
男子名叫箫落,女子名叫卜瑶。
箫落曾是弥音学院的弟子,荒时算是他的启蒙恩师。
卜瑶曾是幻夜学院的弟子,卜噬月乃是其祖母。
时过境迁,现如今的箫落,已成了千炎城的城主,卜瑶则已成了他的妻子。
见得箫落与卜瑶后,一众修士纷纷恭迎。
“城主!”
“大人!”
箫落点了点头,凝眉朝着不远处地黑洞望去。
诸多修士,缄默不言,静待着箫落的决意。
好半响后,箫落道:“瑶妹,你怎么看?”
卜瑶愣了愣,道:“箫哥,这是有人强行破碎了这一方时空。”
箫落颔首,道:“瑶妹,那你可知这破碎的时空后,究以何存?”
卜瑶沉思片刻,道:“我若是没猜测,进入那黑洞后,将会传送至虚空战场!”
“虚空战场?”
听得这几字,围合的修士皆是一怔。
箫落解释道:“虚空战场乃是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的测试之地。”
话至此处,箫落顿了顿,好似在追忆什么,接着又道:“那里,也是一处以血伐心之地。”
言罢,箫落对着四周修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迟定片许,千炎城的修士们纷纷离散。
卜瑶道:“箫哥,到底是谁,要强行打开去往风澜学院的通道?”
箫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卜瑶道:“箫哥,你可是想起了不忘他们?”
箫落笑了笑,道:“瑶妹,你说他们现在都还好吗?”
卜瑶道:“应该过的很好吧!你可别忘了,无忆现在已是狂客学院的院长!武忘跟盈盈他们,也都在狂客学院执教。”
箫落道:“不忘呢?”
卜瑶一怔,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道身穿麻衣粗袍的男子身影。
沉寂片刻,卜瑶道:“不忘很缥缈,也很高远,想必他也过得很逍遥才是。”
箫落淡淡一笑,举目而视,适才还衍动在空的黑洞,此时已渐趋虚幻。
不多时,那黑洞便不复存在,想来已是被人暗中修复。
......
蓦地一阵狂风后,虚空战场的平野上,虎妞显现出身影来。
此时,天幕有雪花飞坠,轻素于暗云之端。
这一场雪来得唐突,来得让人始料未及,只道风花雪夜无常。
虎妞愣愣望着,入目,积雪浮云端,茫茫一片。
不多时,雪空之上突有破空声响。
继而见得,数十道身影落空而来。
这数十人,个个了得,一身实力,最底也作炼虚境。
这一刻,数十个修士皆一脸谨慎地凝定着虎妞。
虎妞瞅了瞅来人,神色如常。
紧接着,虎妞微微笑了笑,问道:“诸位,你们可知我的大哥哥在哪里?”
闻言,当首的一名中年修士兀地一愣。
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虎妞,打探道:“这般说来,阁下到此,是为找寻你的大哥哥?”
虎妞点了点头,道:“爹爹说过,我要找到大哥哥,便需循着他往日的足迹。”
中年修士道:“你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虎妞想了想,道:“不忘。”
“不忘?”
听得这两字,在场的数十个修士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可见彼此眼中,那惊骇的眸色。
中年男子怔了怔,看向虎妞道:“澜圣是你大哥哥?”
“澜圣?”
虎妞倏一皱眉,道:“大哥哥的名字叫不忘,不叫澜圣。”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对,是不忘,不是澜圣。姑娘可知他人在何处?”
虎妞白了中年男子一眼,道:“我要是知道大哥哥在哪里,何需费力到这里来?”
说着,虎妞不再作停,迎着漫天风雪向远而去。
中年男子愣在原地,眉宇之中,缱着意味深长的神色。
“修远兄,我们就这样放她离去?”
“她的年龄已超过二十,她不该出现在虚空战场。”
“看来是她强行破开了时空,进入这里。”
“若是依着规矩,我们应该将她拿下。”
“能破开时空,强行进入虚空战场,她的实力,怕不是我们所能相及。”
“她似乎与澜圣有着不小渊源。”
“......”
众多修士议论纷纷,到头来,却也无所定论。
紧随着,他们看向中年男子,似等待着中年男子的决意。
中年男子,名为东方修远,乃是东方阁在风澜学院的管事者。
此前发现虚空战场有异,东方修远第一时间带人前来查探,途中遇到了其他几方的人,便相邀一道。
东方修远顿了顿,饶有意味地笑了笑,道:“诸位,想来你们背后的势力,都很想知道澜圣身处何方吧?”
其言刚落,身旁已有修士夺飞而去。
这些年来,四方阁都在不予余力地找寻不忘,可奈何的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都不得见天翊半分身影。
四方阁内,早已传达了明令,若是有人能提供关于天翊下落的信息,将有大大的封赏。
此时虎妞的出现,对于众人而言,无疑是一个机会。
虎妞虽不知天翊的下落,可她叫天翊大哥哥,想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不一般。
若是遁着虎妞这一条线索,说不得便能找到天翊。
这些修士,哪会就此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消多时,东方修远的身旁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这几人,都隶属于东方阁,并非其他势力。
“修远大人,他们都走了!”
东方修远点了点头,道:“早他们之前,我便已通过秘法,将此事禀告给了上面。”
说着,东方修远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这些年来,风澜学院依旧如初,但四方院的关系却有了极大转变。
其中,北院与西院的关系,更若针尖与麦芒般,针锋相对。
当年正魔大战爆发,北冥阁曾举全阁之力对西门阁发起了狂猛攻势。
若不是有忘剑之域的修士帮衬,西门阁只怕撑不到最后。
正因如此,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的关系彻底僵化,两方修士彻底断绝了关联,若是遇着,全当血海仇敌,不死不休。
外界这般,可在风澜学院内,不知为何却减轻了不少。
当然,世上无透风之墙,风澜学院西院的弟子,自也知道当初北冥阁与西门阁的惨绝之战。
在西院弟子的心中,北院之人,皆是豺狼虎豹之辈,凶戾而又阴险。
这般多年下来,西院与北院的冲突不断,甚至还出过不少人命。
但这些事情,最终都被两方的上层压制了住,事中原委,着实让人不解。
“修远大哥,你说我们苦苦等待的那一天,还远吗?”
沉寂之余,一名炼虚境的修士冲着东方修远问道。
东方修道:“有些事并非你我所能决定,这得看上面的意思。”
说着,东方修远顿了顿,再道:“不过在我看来,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的关系,已愈发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这两大方阁若是全面爆发战斗,只怕我东方阁与南宫阁,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修远大哥,那我们东方阁到时候是站在哪一边呢?”
东方修远笑了笑,道:“你说呢?”
“北冥阁曾勾结魔修之士,妄图灭我风澜道统,其狼子野心,当诛!”
东方修远看了看回话修士,道:“你既是知道这些,又何必多问于我!”
言落,东方修远人已起身飞离,那几个修士稍许迟定后,练练朝着东方修远追去。
再说虎妞,别离了东方修远等人后,径直走在茫茫雪野中。
她蹙着眉头,神情中,疑思浮掠。
说老实话,现在的虎妞,很是茫然,她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寻自己的大哥哥。
“爹爹只说让我循着大哥哥的足迹,除此之外,再没有透露什么。”
虎妞撇了撇嘴,无奈地自顾说道。
她现在的确是循着天翊曾经的足迹在前行,可让她失措的是,等走完了风澜学院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虎妞独自行径之际,关于她来到风澜学院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传到了四方阁上层那里。
风澜北域,玄武城,北冥阁。
城依山水而建,外山环水,内山绕水,城在山中。
外山之水,水皆缥碧,色冷晴湾,水底显无数峰峦。
内山之水,白波小涧,随山万转,乱石中起渡声喧。
阁与山水相融,漾漾泛楼影,澄澄映苍霞。
北冥阁是这一片山水,这一片山水也是北冥阁。
此时,北冥阁的山腰之上,有水帘成幕,有峭石探空,苍梧片片。
水石相间中,落建着一处若隐若现的宫殿。
这一刻,宫殿前,站着一老者。
老者落得白发苍苍,正眺眼望着远方。
不知何时,老者的身旁有一老妪显现出来。
老妪杵着一根拐杖,拐杖的顶端,悬置着一颗璀蓝的宝石,看上去显得格外醒目。
沉寂半响,老者开口道:“你来了。”
老妪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会来,因为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老妪道:“可我来了,为了你口中那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来。”
老者道:“看来在风澜学院中,并不是只有四方阁的探子,冥海天池什么时候插足到其中的?”
老妪淡淡一笑,道:“天玄子,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冥阁阁主,天玄子。
老妪的身份也作非同一般,她执掌冥海天池,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唤以冥尊。
天玄子道:“冥尊,你的意思是?”
冥尊笑了笑,道:“老早我便让你对狂客学院出手,可你却迟迟不动。”
天玄子苦涩地回之一笑,道:“而今的狂客学院,强者云集,纵使北冥与天池联手,怕也拿之不下,遑论狂客学院与其他三阁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若是我们贸然动手,只怕会让我们陷入危局。”
听得天玄子这般解释,冥尊淡淡一笑,道:“天玄子,你莫不是认为,而今我们还没有处于危局之中吗?”
天玄子顿了顿,他又岂会不知,其他三阁早在多年之前,便已开始谋划,妄图将北冥阁从风澜大陆除名。
沉寂半响,冥尊道:“那女子,来历不明,实力不弱。”
天玄子点了点头,道:“她说澜圣是她的大哥哥。”
冥尊道:“如此说来,若能将她拿下,许能让澜圣现身。”
天玄子道:“可此事在风澜学院内不好办。”
冥尊道:“所以说,我们得赶在他人动手之前,将她引出风澜学院。”
天玄子道:“这事是让你们冥海天池的人来做,还是让我们来做?”
冥尊道:“你北冥阁可有把握?”
天玄子摇了摇头,道:“没有。”
冥尊道:“既是如此,那还是让我冥海天池来吧!”
天玄子一愣,道:“你们有把握?”
冥尊笑了笑,笑得意蕴深藏。
紧随着,她的身影渐趋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冥尊离开后,天玄子再度眺远而视。
入目有层云低矮,缓逐烟波起,如妒柳绵飘。
天玄子觑了觑眼,只这一眼,碧山迟暮,暗云九重。
......
南宫之地,朱雀城,南宫阁内的云楼之上。
此时,有四人围坐在一起。
南宫离道:“风澜学院发生的异事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说着,南宫离看了看东方忠道与剑神一笑。
东方忠道说:“离老儿,她不过是一个与我们一样在苦苦找寻不忘的人而已。”
南宫离笑了笑,道:“可我们对她,却无半点信息。”
剑神一笑道:“离兄说的不错,她能强行破开风澜学院的时空防护,实力非同凡响,按理说,这样的人,我们不该不知道才是。”
东方忠道顿了顿,道:“那你们什么意思?”
南宫离道:“我只是在想,我们是否可以从她入手,找到澜圣?”
东方忠道说:“离老儿,你的孙女婿还有孙女,与澜圣的关系可好?”
南宫离道:“不是一般的好。”
东方忠道说:“可这些年来,澜圣却从没有与他们有过联系,一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女子,我们凭什么认为,从她身上就能找到澜圣?”
南宫离没有回应,反是看了看剑神一笑。
剑神一笑道:“忠道老儿,说不得正是因为澜圣与武忘、盈盈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才没有与他们有过联系。”
听得剑神一笑这般言语,东方忠道冷地一哼,道:“一笑老儿,你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已然处于频战之势,你还有心思去做这模棱之事?”
剑神一笑道:“我西门阁从不畏惧北冥阁,要战便战!”
东方忠道说:“那你觉得是我之前的提议好,还是我们将精力放在那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的好?”
剑神一笑愣了愣,迟迟不见回应。
在虎妞现身虚空战场之前,东方忠道曾提出一个建议。
只是这个建议,牵扯太过庞大,以致商讨到现在,也无结果。
南宫夏静默在一旁,他一直没有发话,眉宇凝皱无比。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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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书不易,写好书更不易,本书体裁所限,注定非大众,想想都有点小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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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二七章:一拳碎空,以微知著【合两更】
伴着虎妞飞身而起,静谧时空突起波荡。
一道道诡秘波纹凭空显现,交相浮掠,继而将虎妞圈拦其中。
虎妞神色自若,定睛看了看。
现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女孩。
她知道,那些诡秘波纹乃是法则之纹。
“没有谁可以阻拦我去找寻大哥哥!”
虎妞呢喃了一声,探手下,曲掌成拳。
“呼!”
拳风罡烈,破虚而动。
眨眼间,那自虎妞手中飙发出来的拳力,直直迎上了无数法则波纹。
“轰!”
“砰!”
拳定,时空震荡,四野天幕,突被无尽金光笼罩。
“咻咻...”
凛冽金芒,奔驰速掠,只转瞬不到,便与无数法则之纹冲撞成片。
继而见得,那无数法则之纹与金芒交缠在一起。
“滋滋...”
无形中,两股力量展开了生死殊斗,彼此争夺着这一片时空的把持权。
虎妞静悬于空,目无杂色。
此时她的周身左右,尽被万千流光掩盖。
好些时候,虎妞微眯了眯眼,接着厉喝一声:“给我破!”
伴随着虎妞这话出口,那被无数金芒缠绕的法则之纹,兀地碎裂开来。
“轰隆隆...”
“砰砰砰...”
这一刻,千炎城所在的这一片天地,只若深陷滚滚风雷中。
无数平人,骇目以望,心神颤动。
与此同时,无数修士纷纷破空而起。
他们神情紧张,宛若如临大敌般惶恐。
好在这般震荡并未持续太久,当千炎城的修士抵至高空时,一切都已平息了下来。
举目而视,只可见不远处,有一漆黑洞面映落。
众人瞠目结舌以望,神情中的惊骇已无可言表。
“这是?”
“怎么会这样?”
“好像有人强行破开了时空!”
“啊!强行破开了时空?”
“谁有这么大能耐?这破碎的时空后,究是通往何地?”
“......”
一个个修士,彼此互视,议论纷纷。
“我们要进去查探一番吗?”
“不可!谁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何危险?”
“那怎么办?”
“等城主大人吧!”
就在众多修士举棋不定之际,迎面天幕突有一行人快速飞来。
当首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潇逸洒脱,女的眷美如花。
若是天翊见得这两人,定不会陌生。
男子名叫箫落,女子名叫卜瑶。
箫落曾是弥音学院的弟子,荒时算是他的启蒙恩师。
卜瑶曾是幻夜学院的弟子,卜噬月乃是其祖母。
时过境迁,现如今的箫落,已成了千炎城的城主,卜瑶则已成了他的妻子。
见得箫落与卜瑶后,一众修士纷纷恭迎。
“城主!”
“大人!”
箫落点了点头,凝眉朝着不远处地黑洞望去。
诸多修士,缄默不言,静待着箫落的决意。
好半响后,箫落道:“瑶妹,你怎么看?”
卜瑶愣了愣,道:“箫哥,这是有人强行破碎了这一方时空。”
箫落颔首,道:“瑶妹,那你可知这破碎的时空后,究以何存?”
卜瑶沉思片刻,道:“我若是没猜测,进入那黑洞后,将会传送至虚空战场!”
“虚空战场?”
听得这几字,围合的修士皆是一怔。
箫落解释道:“虚空战场乃是风澜大陆学院天才战的测试之地。”
话至此处,箫落顿了顿,好似在追忆什么,接着又道:“那里,也是一处以血伐心之地。”
言罢,箫落对着四周修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迟定片许,千炎城的修士们纷纷离散。
卜瑶道:“箫哥,到底是谁,要强行打开去往风澜学院的通道?”
箫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卜瑶道:“箫哥,你可是想起了不忘他们?”
箫落笑了笑,道:“瑶妹,你说他们现在都还好吗?”
卜瑶道:“应该过的很好吧!你可别忘了,无忆现在已是狂客学院的院长!武忘跟盈盈他们,也都在狂客学院执教。”
箫落道:“不忘呢?”
卜瑶一怔,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道身穿麻衣粗袍的男子身影。
沉寂片刻,卜瑶道:“不忘很缥缈,也很高远,想必他也过得很逍遥才是。”
箫落淡淡一笑,举目而视,适才还衍动在空的黑洞,此时已渐趋虚幻。
不多时,那黑洞便不复存在,想来已是被人暗中修复。
......
蓦地一阵狂风后,虚空战场的平野上,虎妞显现出身影来。
此时,天幕有雪花飞坠,轻素于暗云之端。
这一场雪来得唐突,来得让人始料未及,只道风花雪夜无常。
虎妞愣愣望着,入目,积雪浮云端,茫茫一片。
不多时,雪空之上突有破空声响。
继而见得,数十道身影落空而来。
这数十人,个个了得,一身实力,最底也作炼虚境。
这一刻,数十个修士皆一脸谨慎地凝定着虎妞。
虎妞瞅了瞅来人,神色如常。
紧接着,虎妞微微笑了笑,问道:“诸位,你们可知我的大哥哥在哪里?”
闻言,当首的一名中年修士兀地一愣。
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虎妞,打探道:“这般说来,阁下到此,是为找寻你的大哥哥?”
虎妞点了点头,道:“爹爹说过,我要找到大哥哥,便需循着他往日的足迹。”
中年修士道:“你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虎妞想了想,道:“不忘。”
“不忘?”
听得这两字,在场的数十个修士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可见彼此眼中,那惊骇的眸色。
中年男子怔了怔,看向虎妞道:“澜圣是你大哥哥?”
“澜圣?”
虎妞倏一皱眉,道:“大哥哥的名字叫不忘,不叫澜圣。”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对,是不忘,不是澜圣。姑娘可知他人在何处?”
虎妞白了中年男子一眼,道:“我要是知道大哥哥在哪里,何需费力到这里来?”
说着,虎妞不再作停,迎着漫天风雪向远而去。
中年男子愣在原地,眉宇之中,缱着意味深长的神色。
“修远兄,我们就这样放她离去?”
“她的年龄已超过二十,她不该出现在虚空战场。”
“看来是她强行破开了时空,进入这里。”
“若是依着规矩,我们应该将她拿下。”
“能破开时空,强行进入虚空战场,她的实力,怕不是我们所能相及。”
“她似乎与澜圣有着不小渊源。”
“......”
众多修士议论纷纷,到头来,却也无所定论。
紧随着,他们看向中年男子,似等待着中年男子的决意。
中年男子,名为东方修远,乃是东方阁在风澜学院的管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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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虎妞的出现,对于众人而言,无疑是一个机会。
虎妞虽不知天翊的下落,可她叫天翊大哥哥,想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不一般。
若是遁着虎妞这一条线索,说不得便能找到天翊。
这些修士,哪会就此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消多时,东方修远的身旁便只剩下寥寥几人。
这几人,都隶属于东方阁,并非其他势力。
“修远大人,他们都走了!”
东方修远点了点头,道:“早他们之前,我便已通过秘法,将此事禀告给了上面。”
说着,东方修远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这些年来,风澜学院依旧如初,但四方院的关系却有了极大转变。
其中,北院与西院的关系,更若针尖与麦芒般,针锋相对。
当年正魔大战爆发,北冥阁曾举全阁之力对西门阁发起了狂猛攻势。
若不是有忘剑之域的修士帮衬,西门阁只怕撑不到最后。
正因如此,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的关系彻底僵化,两方修士彻底断绝了关联,若是遇着,全当血海仇敌,不死不休。
外界这般,可在风澜学院内,不知为何却减轻了不少。
当然,世上无透风之墙,风澜学院西院的弟子,自也知道当初北冥阁与西门阁的惨绝之战。
在西院弟子的心中,北院之人,皆是豺狼虎豹之辈,凶戾而又阴险。
这般多年下来,西院与北院的冲突不断,甚至还出过不少人命。
但这些事情,最终都被两方的上层压制了住,事中原委,着实让人不解。
“修远大哥,你说我们苦苦等待的那一天,还远吗?”
沉寂之余,一名炼虚境的修士冲着东方修远问道。
东方修道:“有些事并非你我所能决定,这得看上面的意思。”
说着,东方修远顿了顿,再道:“不过在我看来,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的关系,已愈发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这两大方阁若是全面爆发战斗,只怕我东方阁与南宫阁,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修远大哥,那我们东方阁到时候是站在哪一边呢?”
东方修远笑了笑,道:“你说呢?”
“北冥阁曾勾结魔修之士,妄图灭我风澜道统,其狼子野心,当诛!”
东方修远看了看回话修士,道:“你既是知道这些,又何必多问于我!”
言落,东方修远人已起身飞离,那几个修士稍许迟定后,练练朝着东方修远追去。
再说虎妞,别离了东方修远等人后,径直走在茫茫雪野中。
她蹙着眉头,神情中,疑思浮掠。
说老实话,现在的虎妞,很是茫然,她不知道该去何处找寻自己的大哥哥。
“爹爹只说让我循着大哥哥的足迹,除此之外,再没有透露什么。”
虎妞撇了撇嘴,无奈地自顾说道。
她现在的确是循着天翊曾经的足迹在前行,可让她失措的是,等走完了风澜学院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虎妞独自行径之际,关于她来到风澜学院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传到了四方阁上层那里。
风澜北域,玄武城,北冥阁。
城依山水而建,外山环水,内山绕水,城在山中。
外山之水,水皆缥碧,色冷晴湾,水底显无数峰峦。
内山之水,白波小涧,随山万转,乱石中起渡声喧。
阁与山水相融,漾漾泛楼影,澄澄映苍霞。
北冥阁是这一片山水,这一片山水也是北冥阁。
此时,北冥阁的山腰之上,有水帘成幕,有峭石探空,苍梧片片。
水石相间中,落建着一处若隐若现的宫殿。
这一刻,宫殿前,站着一老者。
老者落得白发苍苍,正眺眼望着远方。
不知何时,老者的身旁有一老妪显现出来。
老妪杵着一根拐杖,拐杖的顶端,悬置着一颗璀蓝的宝石,看上去显得格外醒目。
沉寂半响,老者开口道:“你来了。”
老妪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会来?”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会来,因为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老妪道:“可我来了,为了你口中那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来。”
老者道:“看来在风澜学院中,并不是只有四方阁的探子,冥海天池什么时候插足到其中的?”
老妪淡淡一笑,道:“天玄子,你应该不想知道这些。”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北冥阁阁主,天玄子。
老妪的身份也作非同一般,她执掌冥海天池,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唤以冥尊。
天玄子道:“冥尊,你的意思是?”
冥尊笑了笑,道:“老早我便让你对狂客学院出手,可你却迟迟不动。”
天玄子苦涩地回之一笑,道:“而今的狂客学院,强者云集,纵使北冥与天池联手,怕也拿之不下,遑论狂客学院与其他三阁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若是我们贸然动手,只怕会让我们陷入危局。”
听得天玄子这般解释,冥尊淡淡一笑,道:“天玄子,你莫不是认为,而今我们还没有处于危局之中吗?”
天玄子顿了顿,他又岂会不知,其他三阁早在多年之前,便已开始谋划,妄图将北冥阁从风澜大陆除名。
沉寂半响,冥尊道:“那女子,来历不明,实力不弱。”
天玄子点了点头,道:“她说澜圣是她的大哥哥。”
冥尊道:“如此说来,若能将她拿下,许能让澜圣现身。”
天玄子道:“可此事在风澜学院内不好办。”
冥尊道:“所以说,我们得赶在他人动手之前,将她引出风澜学院。”
天玄子道:“这事是让你们冥海天池的人来做,还是让我们来做?”
冥尊道:“你北冥阁可有把握?”
天玄子摇了摇头,道:“没有。”
冥尊道:“既是如此,那还是让我冥海天池来吧!”
天玄子一愣,道:“你们有把握?”
冥尊笑了笑,笑得意蕴深藏。
紧随着,她的身影渐趋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冥尊离开后,天玄子再度眺远而视。
入目有层云低矮,缓逐烟波起,如妒柳绵飘。
天玄子觑了觑眼,只这一眼,碧山迟暮,暗云九重。
......
南宫之地,朱雀城,南宫阁内的云楼之上。
此时,有四人围坐在一起。
南宫离道:“风澜学院发生的异事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说着,南宫离看了看东方忠道与剑神一笑。
东方忠道说:“离老儿,她不过是一个与我们一样在苦苦找寻不忘的人而已。”
南宫离笑了笑,道:“可我们对她,却无半点信息。”
剑神一笑道:“离兄说的不错,她能强行破开风澜学院的时空防护,实力非同凡响,按理说,这样的人,我们不该不知道才是。”
东方忠道顿了顿,道:“那你们什么意思?”
南宫离道:“我只是在想,我们是否可以从她入手,找到澜圣?”
东方忠道说:“离老儿,你的孙女婿还有孙女,与澜圣的关系可好?”
南宫离道:“不是一般的好。”
东方忠道说:“可这些年来,澜圣却从没有与他们有过联系,一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女子,我们凭什么认为,从她身上就能找到澜圣?”
南宫离没有回应,反是看了看剑神一笑。
剑神一笑道:“忠道老儿,说不得正是因为澜圣与武忘、盈盈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才没有与他们有过联系。”
听得剑神一笑这般言语,东方忠道冷地一哼,道:“一笑老儿,你西门阁与北冥阁之间,已然处于频战之势,你还有心思去做这模棱之事?”
剑神一笑道:“我西门阁从不畏惧北冥阁,要战便战!”
东方忠道说:“那你觉得是我之前的提议好,还是我们将精力放在那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的好?”
剑神一笑愣了愣,迟迟不见回应。
在虎妞现身虚空战场之前,东方忠道曾提出一个建议。
只是这个建议,牵扯太过庞大,以致商讨到现在,也无结果。
南宫夏静默在一旁,他一直没有发话,眉宇凝皱无比。
......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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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们的支持,三狼才有坚持下去的信心,三狼需要你们的摇旗呐喊!
写书不易,写好书更不易,本书体裁所限,注定非大众,想想都有点小忧伤。
慕狂客之名,走圣王之路。
交流群:五一三二六零六二七。
二八章:人间梦间,繁花识故【合两更】
就在众人言对之际,冰清的街道上,有一身影正缓缓朝着天翊等人走来。
来人是一女子,她身着一袭白衣,皓若明月,皑如冰雪。
诧一看,只觉人生的尘、岁月的沙,半点也沾她不得。
女子径直到天翊等人的跟前,顿步以言:“公子,我家城主姐姐有邀,还望公子不吝以行。”
女子对着天翊欠了欠身,双眸似水,却又带着淡淡的冰冷。
听得女子这般相邀之言,虎子等人皆是一愣,继而想起了天翊适才的停留之言。
天翊的那一份先见,让人惊诧,同时也疑惑这飘雪城的城主究有何事以邀天翊?
天翊凝视着女子,笑了笑道:“你认识我?”
女子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家城主应该认识你。”
说着,女子转身而去,她似乎并不在意天翊是否会跟来,又或者说,她极为笃定天翊不会拒绝她的来意。
天翊淡然一笑,同千钰等人示意一眼后,连连跟着那女子而去。
一路上,众人不时便会对天翊发出疑问。
千钰道:“叔叔,你难道认识这飘雪城的城主不成?”
天翊想了想,接着轻摇了摇头。
他其实是识得飘雪城城主的,许多年前,天翊曾来过飘雪城。
千叶道:“钰儿妹妹,飘雪城的城主可是一个俏丽佳人,她很神秘,东方之地有不少才俊都慕名而来这飘雪城。”
闻言,千钰的脸色稍有异变,俏丽佳人几字,很是轻易地便将她的心神撩动。
千钰道:“叶儿姐姐,她有你漂亮吗?”
千叶笑了笑,没有回应。
这时,阿彪道:“叶儿姑娘,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连飘雪城的城主是一个俏丽佳人都知道,难道你曾经来过飘雪城?”
千叶道:“阿彪大叔,我曾在飘雪城待过些时日。”
说着,千叶看了看天翊,又望了望千钰。
曾几何时,他们一行人也如而今般遍历风澜。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心情是匆匆而过,少了而今的那一份闲逸与洒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或许便是前后的写照。
千钰失去了记忆,对曾经所发之事全然不明。
甚至,连不忘她都已经忘却。
此时,那领路在前的白衣女子,依旧从容地前行着,对于身后言谈之语完全置之不理。
走着走着,本作静安的街道,渐趋热闹起来,行人驻足,纷纷展目朝着天翊等人看去,确切地说,是朝着天翊身旁的几名女子看去。
“那不是水仙姑娘吗?真是一俏丽的人儿啊!”
“我在飘雪城已经待了很多年了,今日终于见到飘雪三仙之一的水仙了!”
“水仙姑娘身旁的,难道是雪莲与山茶?”
“要是能与这般佳人共度余生,方才不枉今生啊!”
“跟在水仙姑娘身后的那些人是谁?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是城主府,难道是城主大人要召见他们?”
“......”
随着越来越接近飘雪城城主府,街道四周的议论纷纷更显热烈,以至于最后,街道两旁都伫满了行人过客。
千钰等人本还有说有笑,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瞩目加持在身,他们也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倒是天翊、阿彪以及行者显得从容自若,他们闲庭信步,身随风轻,意携云淡。
听得周围的阵阵议论后,天翊淡然地笑了笑,早在见得那女子时,他的心中便已有了确然。
他认识水仙,就如他认识飘雪城城主一品红一样。
行过阡陌的街道,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府邸前。
这一处府邸,颇具奇异,它没有落建在地,而是修建在一颗参天的古树之上。
古树很大,大到宛若撑起了这一片雪夜,静立在树上的亭台楼榭,晶莹美奂,就宛如银花般闪烁着。
千钰与虎子惊诧地举目而望,两人都未想到,飘雪城的城主府竟落建在一颗巨树之上,只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水仙在巨树下稍作停顿,接着回眸看了看天翊等人,言道:“公子,你们且随我来。”
言落的一瞬,水仙探出的一手轻点了下虚空。
下一刹,自那参天古树之上,突有片片荧光散落,不消多时,翩跹的荧光便在如虚如幻中构建出了一条通道。
水仙同天翊示意了一眼,继而率先踏足到通道中。
天翊毫不迟疑地迈步而去,倒是千钰心有疑虑与不安衍生。
行者瞟了瞟遮天的古树,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了一抹异色。
阿彪提着一坛花酒,他只自顾地喝着酒,这一路走来,他似乎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伴随着天翊等人迈步上前,整个通道顿敛无形。
古树还是古树,参天的古树,银花闪烁,飞雪飘舞。
此时,巨树之下,已经围将了大波人群,他们期盼而又不甘地举首以望,怅然与失落并存。
待得天翊等人走出那一条通道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巨树的枝干之上。
这一颗巨树很大,仅是一枝干便有数十丈之宽,枝干上修建着亭台楼榭,隐可闻流水潺潺之声。
千钰惊讶地四顾而望,只见得,楼台银压瓦,树壑玉龙蟠,银枝雪条,皓拱星攒。
她不由地回眼,本该收归在眼底的飘雪城却作一片朦胧,模糊在飞雪漫漫之中。
在水仙的带领下,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冰雕的大殿中。
水仙道:“公子,你的这些朋友暂且在这大殿内稍事休息,姐姐她只想见你一人。”
闻言,千钰等人的脸色顿变得阴郁起来。
天翊微微一笑,同众人示意了一眼,让他们放心,接着他便随着水仙一道离开了这一处大殿。
千钰不满道:“这飘雪城的城主,当真是奇怪,为何只见叔叔一人?”
千叶笑了笑,这一幕幕,她曾经历过,千钰也曾经历过。
唯一不同的是,而今千叶还记得,但千钰却已相忘。
行者道:“我感觉那水仙颇有不凡,那被其唤作姐姐的城主,到底何许人也?”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千叶。
众人中,也就千叶表现出了对飘雪城的熟悉。
还不待千叶回应,千钰已率先夺声道:“行者爷爷,你是担心飘雪城的人会对叔叔不利吗?”
行者笑了笑,笑得意味深藏。
他从未试探过天翊的实力,但他心里却很清楚。
晓以他的实力,只怕也不是天翊的一合之将。
迟定片许,行者道:“钰儿,放心吧,公子不会有事的。”
阿彪自顾地喝着酒,这个时候,他总归是要说些迷蒙之言:“尘世昏昏谁梦醒,众人皆醉我独醒。”
众人瞄了瞄阿彪,神色中有无奈盛起。
在他们看来,这无关梦不梦醒,醉着的,至始自终都只有阿彪一人而已。
此时,在水仙的带领下,天翊驻足在一扇紧闭的门前,他的身后,是一片茫茫的虚无,再不见来时之路。
水仙道:“姐姐就在里面等你,我就不陪你一起进去了。”
说着,她转身离去,三两时息,人已消失在了茫茫虚无中。
天翊淡然笑了笑,一手探出,缓缓推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
门开的一瞬间,映现在天翊眼幕的,只做别一番风景,只见得:
水秀山妩,碧盈翠薇,浮花浪蕊,山河拱手。
这里的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水面投下婀娜的映影。
徐徐轻风,拂悠而过,与水草、花木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壮丽的妩媚。
绮艳华丽中透着一份清绝,如画般山水鲜活灵秀。
这一片山水之地,很静,静的出奇,静的远离喧嚣。
天翊伫立门前,对于这一扇门后的天地,他不陌生。
下一刻,天翊迈步而入,只一刹,其身影便已落入明秀的天地中。
“轰隆隆...”
伴随着天翊踏入门内,只听得一道细微的轰隆声从他的身后传开。
天翊微一转身,此时,他的身后哪里还作门掩?
此时,天翊人已落定在一片繁花似锦的簇团中。
那些花,开得娇艳无比,血红的色彩耀眼而刺目。
花团中,有一石桌,石桌前坐着一名女子,一名身着一袭血红长袍的女子。
女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女子一双朱唇,嫣然地望着天翊。
她的一举一动都似在翩舞,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天翊顿了顿,接着径直朝着那女子走去。
见状,女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就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天翊临至到石桌前,女子示意他坐下,他颔首落座。
女子道:“不忘小哥,多年不见。”
天翊笑道:“我不是不忘,我姓白。”
女子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就是不忘。”
说着,女子顿了顿,再道:“可这一片繁花却告诉我,你就是不忘。”
天翊道:“我不是不忘,至少,这一世,我不再是不忘。”
女子道:“如此说,你是承认了。”
天翊顿了顿,接着转目朝着四周看去,但见那满地的红花娇艳无比。
那些花朵,苞片呈血红之色,重瓣,花瓣上下卷曲而成球形。
看着看着,天地突起飘雪,火红般的花朵,映衬着洁白的飞雪,那卷曲的花瓣突地伸展开来,含苞而放。
天翊道:“这一地的花红的确足以说明一切。”
女子笑了笑,她知道天翊是个懂花的人,初见时,天翊便言中了她的名讳,一品红。
迟定片刻,一品红道:“不忘小哥,初见你时,你着一身麻衣粗袍,再相见,你却已白衣胜雪。”
话至此处,一品红看了看天翊,再道:“那时的你,是风澜小圣,而今的你,是澜圣。”
天翊道:“白某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知天晓地之辈。”
说着,天翊顿了顿,再道:“至于不忘,我想也只能是不忘。”
一品红笑了笑,她不在乎天翊是否承认自己的身份。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一切根本就构不成疑惑。
一品红道:“不忘小哥,你难道不好奇我意吗?”
一品红道:“不忘,对于我们百花城,你难道不感到好奇吗?”
天翊道:“我好奇,可我已经过了多问的年纪。”
“恩?”
一品红一愣,道:“既然好奇,不应该探根寻底,弄个明明白白吗?”
天翊道:“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明明白白?行为处事,仰不负天,俯不愧地,无愧于心,便已足够。”
一品红沉默,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不忘,牡丹姐姐说你远离尘嚣,可尘嚣却没有远你而去。”
天翊道:“途行千里而不言路遥,披星赶月而不语道艰。”
一品红道:“看来不忘小哥倒是一个静安的人。”
天翊道:“心静如止水,志刚如磐石,静默守星月之变,怀志付诸行日月乾坤之郎朗。”
一品红笑了笑,道:“你的志是何志?”
天翊缄默,继而淡然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志,只想静守这一世的岁月安然。”
打从来到风澜大陆,天翊便做浑噩,连带着他的志也作浑噩。
一路下来,天翊走过了许多,也明悟了许多,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见天翊沉思不语,一品红道:“不忘小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志,是杀人之志。”
天翊淡淡道:“你说的是不忘,不是我。”
一品红神色如常,点点头道:“不忘说过,杀该杀之人,快意恩仇,即便乱云飞渡,依旧从容。”
天翊笑了笑,笑地有些沧桑,笑地有些深远。
沉默半响,一品红道:“冤仇若不分明报,枉做人间大丈夫。”
天翊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身处之地,到底是人间,还是梦间。”
一品红倏地一怔,道:“梦间?”
天翊笑道:“如梦的梦。”
一品红陷入缄默。
好些时候,她笑了,天翊也跟着笑了。
这一刻,两人只笑着,相对而视的笑着,有那么一瞬,飞雪与斜晖同至。
斜阳草树,山影深沉,红花落日,烟生碧雾,断霞映水。
天翊道:“我要走了。”
一品红道:“去哪里?”
天翊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一品红道:“可你说过,会在飘雪城逗留几日。”
天翊道:“我是说过,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一品红道:“这般说来,你应该不是不忘。”
她顿了顿,再道:“不忘向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说着,一品红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天翊。
天翊道:“我本就不是不忘。”
言落,天翊人已消失原地。
纵这一片花海烟霞,也无法挽留住他的身影。
一品红笑了笑,笑地有些无奈,无奈之中,隐还带着些凄凉。
......
飘雪城的天,飞雪翩跹,天寒色青,朔风携凉,冷光放逐。
天翊回来后,带着众人离开了飘雪城城主府。
取径之下,天翊等人落住在飘雪城的一家客栈内。
此时,城主府,那一片花海盛世中。
一品红望眼片红连绵,一袭红袍微随风展。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有三女现身以出。
三女不作他人,正是飘雪三仙,水仙、雪莲、山茶。
水仙道:“大人,他真的是不忘小哥吗?”
一品红笑了笑,没有回应。
雪莲道:“他的气质与不忘小哥有些相似,可又有截然不同之处。”
山茶没有言语,只点了点头。
这时,一品红道:“他们离开了?”
山茶道:“他们离开城主府了,但却没有离开飘雪城。”
一品红颔首,微微笑了笑,暗道:“你还说自己不是不忘小哥吗?”
......
于此之际,天翊等人落住的客栈中,众人围坐在一起。
虎子憨憨地凝望着千钰,他笑着,但其笑意中,却缱着一抹深藏的悲伤。
沉寂半响,虎子道:“钰儿妹妹,等此行回去后,我便要成亲了。”
闻言,千钰突从出神中醒转过来。
她欣喜地看着虎子,道:“虎子哥哥,真的吗?”
虎子笑着点了点头。
千钰顿了顿,连忙起身朝着天翊跑去。
天翊伫立在窗前,望眼之下,风雪满天。
千钰道:“叔叔,虎子哥哥要成亲了!”
天翊笑道:“钰儿,虎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说着,天翊与千钰折返到了桌前。
天翊道:“虎子,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
虎子尴尬一笑,道:“白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一个打铁的,能有人看上,便算是一生之福了。”
还不待天翊回应什么,千钰已开口道:“虎子哥哥,你可不止是个打铁的,你还是一个出色的画者。”
虎子淡淡笑了笑,转而看向天翊,道:“白叔,成亲后,我打算不再贩售画作了。”
闻言,千钰与千叶皆是一愣,倒是一旁的阿彪与行者显得自若如常。
“虎子哥哥,画摊上的生意那么好,干嘛不贩售了?”
千钰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虎子。
虎子道:“钰儿妹妹,白叔曾与我说过,作画久了,会生出远离市侩之心。”
说到这里,虎子顿了顿,再道:“我想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千钰张了张口,似还欲劝说些什么。
这时,天翊道:“钰儿,对虎子而言,不再贩售画作,并非就是坏事。”
.......
二九章:人间梦间,繁花识故【合两更】
就在众人言对之际,冰清的街道上,有一身影正缓缓朝着天翊等人走来。
来人是一女子,她身着一袭白衣,皓若明月,皑如冰雪。
诧一看,只觉人生的尘、岁月的沙,半点也沾她不得。
女子径直到天翊等人的跟前,顿步以言:“公子,我家城主姐姐有邀,还望公子不吝以行。”
女子对着天翊欠了欠身,双眸似水,却又带着淡淡的冰冷。
听得女子这般相邀之言,虎子等人皆是一愣,继而想起了天翊适才的停留之言。
天翊的那一份先见,让人惊诧,同时也疑惑这飘雪城的城主究有何事以邀天翊?
天翊凝视着女子,笑了笑道:“你认识我?”
女子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家城主应该认识你。”
说着,女子转身而去,她似乎并不在意天翊是否会跟来,又或者说,她极为笃定天翊不会拒绝她的来意。
天翊淡然一笑,同千钰等人示意一眼后,连连跟着那女子而去。
一路上,众人不时便会对天翊发出疑问。
千钰道:“叔叔,你难道认识这飘雪城的城主不成?”
天翊想了想,接着轻摇了摇头。
他其实是识得飘雪城城主的,许多年前,天翊曾来过飘雪城。
千叶道:“钰儿妹妹,飘雪城的城主可是一个俏丽佳人,她很神秘,东方之地有不少才俊都慕名而来这飘雪城。”
闻言,千钰的脸色稍有异变,俏丽佳人几字,很是轻易地便将她的心神撩动。
千钰道:“叶儿姐姐,她有你漂亮吗?”
千叶笑了笑,没有回应。
这时,阿彪道:“叶儿姑娘,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连飘雪城的城主是一个俏丽佳人都知道,难道你曾经来过飘雪城?”
千叶道:“阿彪大叔,我曾在飘雪城待过些时日。”
说着,千叶看了看天翊,又望了望千钰。
曾几何时,他们一行人也如而今般遍历风澜。
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心情是匆匆而过,少了而今的那一份闲逸与洒脱。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或许便是前后的写照。
千钰失去了记忆,对曾经所发之事全然不明。
甚至,连不忘她都已经忘却。
此时,那领路在前的白衣女子,依旧从容地前行着,对于身后言谈之语完全置之不理。
走着走着,本作静安的街道,渐趋热闹起来,行人驻足,纷纷展目朝着天翊等人看去,确切地说,是朝着天翊身旁的几名女子看去。
“那不是水仙姑娘吗?真是一俏丽的人儿啊!”
“我在飘雪城已经待了很多年了,今日终于见到飘雪三仙之一的水仙了!”
“水仙姑娘身旁的,难道是雪莲与山茶?”
“要是能与这般佳人共度余生,方才不枉今生啊!”
“跟在水仙姑娘身后的那些人是谁?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是城主府,难道是城主大人要召见他们?”
“......”
随着越来越接近飘雪城城主府,街道四周的议论纷纷更显热烈,以至于最后,街道两旁都伫满了行人过客。
千钰等人本还有说有笑,但伴随着越来越多的瞩目加持在身,他们也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倒是天翊、阿彪以及行者显得从容自若,他们闲庭信步,身随风轻,意携云淡。
听得周围的阵阵议论后,天翊淡然地笑了笑,早在见得那女子时,他的心中便已有了确然。
他认识水仙,就如他认识飘雪城城主一品红一样。
行过阡陌的街道,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府邸前。
这一处府邸,颇具奇异,它没有落建在地,而是修建在一颗参天的古树之上。
古树很大,大到宛若撑起了这一片雪夜,静立在树上的亭台楼榭,晶莹美奂,就宛如银花般闪烁着。
千钰与虎子惊诧地举目而望,两人都未想到,飘雪城的城主府竟落建在一颗巨树之上,只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水仙在巨树下稍作停顿,接着回眸看了看天翊等人,言道:“公子,你们且随我来。”
言落的一瞬,水仙探出的一手轻点了下虚空。
下一刹,自那参天古树之上,突有片片荧光散落,不消多时,翩跹的荧光便在如虚如幻中构建出了一条通道。
水仙同天翊示意了一眼,继而率先踏足到通道中。
天翊毫不迟疑地迈步而去,倒是千钰心有疑虑与不安衍生。
行者瞟了瞟遮天的古树,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了一抹异色。
阿彪提着一坛花酒,他只自顾地喝着酒,这一路走来,他似乎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伴随着天翊等人迈步上前,整个通道顿敛无形。
古树还是古树,参天的古树,银花闪烁,飞雪飘舞。
此时,巨树之下,已经围将了大波人群,他们期盼而又不甘地举首以望,怅然与失落并存。
待得天翊等人走出那一条通道后,他们已经来到了巨树的枝干之上。
这一颗巨树很大,仅是一枝干便有数十丈之宽,枝干上修建着亭台楼榭,隐可闻流水潺潺之声。
千钰惊讶地四顾而望,只见得,楼台银压瓦,树壑玉龙蟠,银枝雪条,皓拱星攒。
她不由地回眼,本该收归在眼底的飘雪城却作一片朦胧,模糊在飞雪漫漫之中。
在水仙的带领下,天翊等人来到了一处冰雕的大殿中。
水仙道:“公子,你的这些朋友暂且在这大殿内稍事休息,姐姐她只想见你一人。”
闻言,千钰等人的脸色顿变得阴郁起来。
天翊微微一笑,同众人示意了一眼,让他们放心,接着他便随着水仙一道离开了这一处大殿。
千钰不满道:“这飘雪城的城主,当真是奇怪,为何只见叔叔一人?”
千叶笑了笑,这一幕幕,她曾经历过,千钰也曾经历过。
唯一不同的是,而今千叶还记得,但千钰却已相忘。
行者道:“我感觉那水仙颇有不凡,那被其唤作姐姐的城主,到底何许人也?”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千叶。
众人中,也就千叶表现出了对飘雪城的熟悉。
还不待千叶回应,千钰已率先夺声道:“行者爷爷,你是担心飘雪城的人会对叔叔不利吗?”
行者笑了笑,笑得意味深藏。
他从未试探过天翊的实力,但他心里却很清楚。
晓以他的实力,只怕也不是天翊的一合之将。
迟定片许,行者道:“钰儿,放心吧,公子不会有事的。”
阿彪自顾地喝着酒,这个时候,他总归是要说些迷蒙之言:“尘世昏昏谁梦醒,众人皆醉我独醒。”
众人瞄了瞄阿彪,神色中有无奈盛起。
在他们看来,这无关梦不梦醒,醉着的,至始自终都只有阿彪一人而已。
此时,在水仙的带领下,天翊驻足在一扇紧闭的门前,他的身后,是一片茫茫的虚无,再不见来时之路。
水仙道:“姐姐就在里面等你,我就不陪你一起进去了。”
说着,她转身离去,三两时息,人已消失在了茫茫虚无中。
天翊淡然笑了笑,一手探出,缓缓推开那一扇紧闭的门扉。
门开的一瞬间,映现在天翊眼幕的,只做别一番风景,只见得:
水秀山妩,碧盈翠薇,浮花浪蕊,山河拱手。
这里的山岳草木皆笼在一片明辉艳光中,飘移的云彩在水面投下婀娜的映影。
徐徐轻风,拂悠而过,与水草、花木摇曳起舞,波光粼粼中渗出壮丽的妩媚。
绮艳华丽中透着一份清绝,如画般山水鲜活灵秀。
这一片山水之地,很静,静的出奇,静的远离喧嚣。
天翊伫立门前,对于这一扇门后的天地,他不陌生。
下一刻,天翊迈步而入,只一刹,其身影便已落入明秀的天地中。
“轰隆隆...”
伴随着天翊踏入门内,只听得一道细微的轰隆声从他的身后传开。
天翊微一转身,此时,他的身后哪里还作门掩?
此时,天翊人已落定在一片繁花似锦的簇团中。
那些花,开得娇艳无比,血红的色彩耀眼而刺目。
花团中,有一石桌,石桌前坐着一名女子,一名身着一袭血红长袍的女子。
女子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一切,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女子一双朱唇,嫣然地望着天翊。
她的一举一动都似在翩舞,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天翊顿了顿,接着径直朝着那女子走去。
见状,女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就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天翊临至到石桌前,女子示意他坐下,他颔首落座。
女子道:“不忘小哥,多年不见。”
天翊笑道:“我不是不忘,我姓白。”
女子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就是不忘。”
说着,女子顿了顿,再道:“可这一片繁花却告诉我,你就是不忘。”
天翊道:“我不是不忘,至少,这一世,我不再是不忘。”
女子道:“如此说,你是承认了。”
天翊顿了顿,接着转目朝着四周看去,但见那满地的红花娇艳无比。
那些花朵,苞片呈血红之色,重瓣,花瓣上下卷曲而成球形。
看着看着,天地突起飘雪,火红般的花朵,映衬着洁白的飞雪,那卷曲的花瓣突地伸展开来,含苞而放。
天翊道:“这一地的花红的确足以说明一切。”
女子笑了笑,她知道天翊是个懂花的人,初见时,天翊便言中了她的名讳,一品红。
迟定片刻,一品红道:“不忘小哥,初见你时,你着一身麻衣粗袍,再相见,你却已白衣胜雪。”
话至此处,一品红看了看天翊,再道:“那时的你,是风澜小圣,而今的你,是澜圣。”
天翊道:“白某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知天晓地之辈。”
说着,天翊顿了顿,再道:“至于不忘,我想也只能是不忘。”
一品红笑了笑,她不在乎天翊是否承认自己的身份。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一切根本就构不成疑惑。
一品红道:“不忘小哥,你难道不好奇我意吗?”
一品红道:“不忘,对于我们百花城,你难道不感到好奇吗?”
天翊道:“我好奇,可我已经过了多问的年纪。”
“恩?”
一品红一愣,道:“既然好奇,不应该探根寻底,弄个明明白白吗?”
天翊道:“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明明白白?行为处事,仰不负天,俯不愧地,无愧于心,便已足够。”
一品红沉默,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不忘,牡丹姐姐说你远离尘嚣,可尘嚣却没有远你而去。”
天翊道:“途行千里而不言路遥,披星赶月而不语道艰。”
一品红道:“看来不忘小哥倒是一个静安的人。”
天翊道:“心静如止水,志刚如磐石,静默守星月之变,怀志付诸行日月乾坤之郎朗。”
一品红笑了笑,道:“你的志是何志?”
天翊缄默,继而淡然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志,只想静守这一世的岁月安然。”
打从来到风澜大陆,天翊便做浑噩,连带着他的志也作浑噩。
一路下来,天翊走过了许多,也明悟了许多,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见天翊沉思不语,一品红道:“不忘小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的志,是杀人之志。”
天翊淡淡道:“你说的是不忘,不是我。”
一品红神色如常,点点头道:“不忘说过,杀该杀之人,快意恩仇,即便乱云飞渡,依旧从容。”
天翊笑了笑,笑地有些沧桑,笑地有些深远。
沉默半响,一品红道:“冤仇若不分明报,枉做人间大丈夫。”
天翊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身处之地,到底是人间,还是梦间。”
一品红倏地一怔,道:“梦间?”
天翊笑道:“如梦的梦。”
一品红陷入缄默。
好些时候,她笑了,天翊也跟着笑了。
这一刻,两人只笑着,相对而视的笑着,有那么一瞬,飞雪与斜晖同至。
斜阳草树,山影深沉,红花落日,烟生碧雾,断霞映水。
天翊道:“我要走了。”
一品红道:“去哪里?”
天翊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一品红道:“可你说过,会在飘雪城逗留几日。”
天翊道:“我是说过,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一品红道:“这般说来,你应该不是不忘。”
她顿了顿,再道:“不忘向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说着,一品红饶有深意地看了看天翊。
天翊道:“我本就不是不忘。”
言落,天翊人已消失原地。
纵这一片花海烟霞,也无法挽留住他的身影。
一品红笑了笑,笑地有些无奈,无奈之中,隐还带着些凄凉。
......
飘雪城的天,飞雪翩跹,天寒色青,朔风携凉,冷光放逐。
天翊回来后,带着众人离开了飘雪城城主府。
取径之下,天翊等人落住在飘雪城的一家客栈内。
此时,城主府,那一片花海盛世中。
一品红望眼片红连绵,一袭红袍微随风展。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有三女现身以出。
三女不作他人,正是飘雪三仙,水仙、雪莲、山茶。
水仙道:“大人,他真的是不忘小哥吗?”
一品红笑了笑,没有回应。
雪莲道:“他的气质与不忘小哥有些相似,可又有截然不同之处。”
山茶没有言语,只点了点头。
这时,一品红道:“他们离开了?”
山茶道:“他们离开城主府了,但却没有离开飘雪城。”
一品红颔首,微微笑了笑,暗道:“你还说自己不是不忘小哥吗?”
......
于此之际,天翊等人落住的客栈中,众人围坐在一起。
虎子憨憨地凝望着千钰,他笑着,但其笑意中,却缱着一抹深藏的悲伤。
沉寂半响,虎子道:“钰儿妹妹,等此行回去后,我便要成亲了。”
闻言,千钰突从出神中醒转过来。
她欣喜地看着虎子,道:“虎子哥哥,真的吗?”
虎子笑着点了点头。
千钰顿了顿,连忙起身朝着天翊跑去。
天翊伫立在窗前,望眼之下,风雪满天。
千钰道:“叔叔,虎子哥哥要成亲了!”
天翊笑道:“钰儿,虎子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说着,天翊与千钰折返到了桌前。
天翊道:“虎子,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好的福气?”
虎子尴尬一笑,道:“白叔,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一个打铁的,能有人看上,便算是一生之福了。”
还不待天翊回应什么,千钰已开口道:“虎子哥哥,你可不止是个打铁的,你还是一个出色的画者。”
虎子淡淡笑了笑,转而看向天翊,道:“白叔,成亲后,我打算不再贩售画作了。”
闻言,千钰与千叶皆是一愣,倒是一旁的阿彪与行者显得自若如常。
“虎子哥哥,画摊上的生意那么好,干嘛不贩售了?”
千钰若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虎子。
虎子道:“钰儿妹妹,白叔曾与我说过,作画久了,会生出远离市侩之心。”
说到这里,虎子顿了顿,再道:“我想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千钰张了张口,似还欲劝说些什么。
这时,天翊道:“钰儿,对虎子而言,不再贩售画作,并非就是坏事。”
.......
三十章:世事如幻,世事如梦【合两更】
伴随着逸风的开口,整个大厅内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再加价。
逸风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这究炎金...”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又有一件贵客厅泛烁起了耀眼光芒。
感知到这一幕后,逸风再难定安下来,特别是在他通过特殊方法感知到这一次加价之人给出的价码后,其神色已然变得震惊无比。
逸风瞠目结舌了好半响后,方才颤巍巍道:“飘雪厅的客人,出价两百万金。”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起一片哗然。
究炎金的价值虽然不小,但两百万金这个价格确有些远超其值了。
这一刻,云水厅内,一名面目清秀的男子端坐在软玉椅上。
他的身后,恭敬地站立着两名老者。
这两名老者,一者穿着一袭黑袍,一者穿着一袭白袍。
若是天翊见到这两名老者,定能一眼认出他二人的身份来,不正是朱雀城内西重楼的黑农与白农吗?
此时,男子凝沉着一张脸,眉弯成峰,似是对那两百万金的加价愤感在心。
下一刻,男子随手一抛,一个储物袋顿时落入到其跟前的翡翠盘中。
大厅内,逸风脸上的震惊尚未褪去,却被紧随而至的耀眼光芒烁得心神恍惚。
他的气息略显得有些紊乱,言道:“云水厅的客人,出价三百万金!”
言语刚一落地,整个大厅的修士无不荡魂摄魄,一块究炎金,竟然叫价到了三百万金,这样的价格,已然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
然而还不待众人的惊愕落定,飘雪厅已是再次泛烁出耀眼至极的光芒。
逸风触目骇心以望,脖间的喉结不停地来回蠕动,气有不平道:“飘雪厅的客人,出价四百万金!!”
云水厅内,环绕的墙面上,有流云缥缈,有清洌潺流。
人置身其中,只道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澄澈宁静,舒缓蕴藉。
可此时,那男子却静心不下,他面红耳赤,烟生七窍,一副盛怒至极的模样。
他之所以有此冲冠之怒,皆因逸风那一句惊诧之语——“飘雪厅的客人,出价四百万金!!”
一块究炎金,有人竟加价到了四百万金,此事若传了出去,定作骇人听闻。
但真正让男子愤怒的是,在他加价到三百万金时,飘雪厅的人还做追价,这已然有些刻意而为之的味道。
黑农与白农恭敬地站在男子身后,两人看不见男子的神情,但后者那毛发皆竖的模样却彰显了其愤怒。
黑农对白农使了个眼色,似有让白农开口劝说一二,在他想来,为了赌气而花大价钱购买一块究炎金,实为不智。
白农在承接到黑农的眼意后,并未言说什么。
他只微微笑了笑,他笑得很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男子会怒令智昏。
黑农眉头一皱,正欲开口之际,端坐在前的男子突然自顾地言道:“一块究炎金,四百万金,这人倒是阔绰,就冲他这一份阔绰,我也不能扫了他的兴不是。”
说话之际,男子嘴角微掀,敛了满腔的怒火,一脸的似笑非笑。
黑农轻舒了口气,暗道西重楼的少当家并非如人言那般,乃是一纨绔儒冠之辈。
白农神色如常,襟怀洒落之下,也不知作何思量?
与此同时,飘雪厅内,千钰与虎子痴愣愣地望着阿彪,两人的不敢置信来得唐突至极,就如阿彪出手时一样唐突。
虎子道:“阿彪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彪,这些年来,阿彪在虎子家靠打铁为生,每年获取的收入也就区区数百金,这动辄上百万金的钱财,着实太过让人震惊。
行者顿了顿,道:“一块究炎金,真的价值四百万金吗?”
千叶道:“四百万金应该可以购置几件上等的灵宝了。”
水仙瞄了瞄阿彪,道:“这位朋友,那一块究炎金中是不是另有玄机?”
行者自若地喝着酒,他没有喝金足樽内的琥珀酒,因为那酒对他而言,还不够烈。
水仙饶有意味地的看着阿彪,奈何的是,等候了好些时候,阿彪也不曾回应什么。
见状,水仙接着撇开头去,再不理顾。
天翊没有开口言说什么,他甚至看也没看阿彪。
他的沉着镇定,就如飘雪厅的飞雪,悠然而又缥缈。
沉寂半响,阿彪淡然道:“我只是觉得究炎金这个名字听着对我胃口,所以就竞价了。”
阿彪的这一解释,使得千钰与虎子彻底无言以对。
仅仅只是对胃口,阿彪就花费那般多金钱购下究炎金,这何尝不做一份任性?
更让千钰与虎子惊诧的是,阿彪到底是从哪里弄来得这般多钱财?
此时,大厅内,逸风的目光直在云水厅与飘雪厅之间游离,当见得云水厅内久无动静,他明悟了过来。
逸风道:“飘雪厅的客人出价四百万金购买究炎金,诸位可还有要加价的?”
众人怔了怔,接着出奇一致的笑了。
他们笑得很无奈,无奈中又带着一抹可笑,可笑的是,有人竟出价四百万金购买了一块究炎金。
见无人回应,逸风点点头道:“既然无人加价,那这一块究炎金就属于飘雪厅的那位客人了。”
说着,逸风对着身后的四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之后,连连抬着那一口大箱子退了下去。
于此之际,飘雪厅内那置放在翡翠盘中的储物袋顿时消失不存。
接下来,万金拍卖会得以继续,一连拍出了好几件器物,品阶皆不低,全部都是灵宝。
这期间,忆时厅内的人叫过价,很是顺利地拍走了一件拨弦之器。
逸风一脸自得地拍了拍手,台侧顿有一名身姿妖艳的女侍从走上台来,她的手中捧着一个花盆,一个青花花盆。
这一花盆,素胚勾勒,青花发色,浓艳适中,纹饰疏朗,描绘细腻,底釉较白。
惹人瞩目的可不止是这花盆本身,还有栽种在花盆内的那一株不知名的草木之灵。
它根扎在五彩斑斓的土壤中,枝叶繁茂,一片片,一叶叶,璀璨若星辰,散漫着迷幻的华光。
还不待逸风开口,台下已是议论纷纷起来:
“这不是星月草吗?它不是应该放在最后压轴吗?”
“怎么回事?星月草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拿出来拍卖?”
“我花了一万金入场费,为的就是一睹这星月草真貌,可这一株星月草看上去怎么与传言有所出入?”
“......”
听得如潮般地议论声,逸风淡然一笑,接着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言道:“诸位修友,稍安勿躁!”
一众修士缄默不语,连连将目光落定到逸风身上,他们的疑惑,也只有后者能为他们解答。
逸风道:“诸位修友想来也看出来了,这一株草木之灵便是星月草,它乃是此次拍卖会的压轴之物,也是最后一件拍卖物。”
此言一出,顿引得台下吵杂四起:
“什么?最后一件拍卖物?”
“此次拍卖会一共才拍卖了几件东西,这就最后一件了?”
“我是为了混元枪而来,为何此物不做拍卖了?”
“还有金鳞甲呢?怎么也不拍卖了?”
“......”
一时间,大厅内充满了愤懑之声,此次的万金拍卖会,前后方才拍卖了几件物品,竟然就要草草结束,这让诸多修士如何不做愤怒?
逸风尴尬地笑了笑,他也是临时收到了上面之人的传音,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就在逸风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有一道苍老之声传来:“小风,打开笼罩着星月草的封禁之力,算是对他们的一点补偿好了。”
说着,那苍老之声消隐不复,逸风脸上的尴尬也随之一道烟消云散。
逸风道:“诸位修友,且先听小老儿将话说完如何?”
大厅内的吵杂声熙攘了好些时候,方才平静下来,一个个修士满眼愤懑地盯着逸风,今日万金拍卖会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绝然不会善罢甘休。
见得大厅回归平静,逸风先是对着众人躬身行了一礼,以表歉意,接着言道:“诸位修友,此次因为特殊原因,导致一些本该拍卖的物品不能继续拍卖,对此我仅代表万金拍卖会深表愧歉。”
逸风顿了顿,神色尽被愧疚覆盖,诚恳而又真切,见无人起哄,逸风再道:“为了表达我万金拍卖会的歉意,今日便让大家一睹星月草之真容。”
语落,众人的眉头深深凝皱在了一起,他们面有茫然,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那轻摇微曳的星月草看去。
“怎么?难道此时我们所看到的星月草还不是它的真容不成?”
“据说星月草乃是吸收天地精华而生,其品质似乎已经超越了凡品之阶。”
“我就说这星月草怎么与传言有所出入,原来这并不是其真容。”
“......”
一个个修士低言细语地交流着,他们敛了不少的愤懑,于他们而言,那所谓的誓不罢休,不过是过怒之言而已。
怒过了,誓也就罢休了,万金拍卖会乃是风澜大陆最大的拍卖场所,背后支撑其运转的势力,又岂会惧怕他们?
逸风不仅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同时也给了众多修士一个台阶下,而这个台阶,正是由星月草。
大厅内的修士喋喋不休着,那十数间贵客厅内的人却出奇地沉寂,他们此行的目的,为的便是星月草,只要星月草还做拍卖,他们自然不会发难。
飘雪厅中,武忘等人一脸疑惑地望着大厅,他们来此,更主要的是为了陪同天翊,至于万金拍卖会怎么拍卖,要拍卖什么,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
倒是那一直淡冷着一张脸的水仙,此时的神色有了不小的起伏,那波澜来得毫无遮掩可言。
天翊的目光,牢牢锁定着那女侍从手中的花盆,确切地说,是锁定着那花盘中五彩斑斓的泥土。
若是天翊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青龙村中,他也曾目睹过五彩土,而由五彩土培育而出的两极果,竟使得小笨、大青在服用后能口吐人言,仅此一点,便可看出两极果之不凡。
两极果乃是由五彩土培育而出,而此时那星月草也是由五彩土培育,且星月草还是此次万金拍卖会的压轴之物,由此可见,星月草定然不做凡物。
天翊在见得万金拍卖会的压轴之物竟是星月草后,整个人顿陷震惊之中。
打从来到飘雪城后,一切的一切都那般如梦如幻。
无论是见到一品红,亦或是参加此次的万金拍卖会,都与往昔大相径庭。
唯独不一样的是,当初陪天翊来飘雪城的人,而今已有很多不在身旁。
此时,大厅内在经过一段低言细语后,一众修士皆作静默以望之态。
见状之下,逸风转身走到那女侍从跟前,接着从其手中接过栽种着星月草的花盆。
他面朝着诸多修士,嘴角微微一掀,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下一刻,逸风的两眼倏地一闭一睁,继而便见得,从他的眸中有两道寒芒一闪而逝,须臾间,那两道寒芒便在星月草的顶空消失不见。
紧随着,那本轻摇微曳的星月草突起剧烈变故。
风过,吹皱了一袭烟雨,吹来了一弯星河,只听得星月草上有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不消多时,异变再起,星月草那繁茂的枝叶迎风摇曳,接着变幻不复,取而代之的是:
千里星云,疏朗明净,隐若实形,灿漫星辰,飘似弄影,清秀逸奇。
远远望去,众人只觉看见了一方迷你的天地,那里,有璀璨的星,有明净的月,而支撑着那一处星月的,正是星月草。
此时的星月草,或许已经不能再用草木之灵来形容,它似乎自含了一处乾坤,日月星辰,若出其中,就如同枝叶一般悬挂在草身上。
见得这般奇异的一幕,诸多修士无不瞠目结舌,骇然而望,然则还不待他们的惊愕落定,迎面扑来了缕缕熏风。
熏风携着一股怡人的清香,只稍稍纳入一点,便让人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受此风袭,诸多修士只觉己身如浴在春风之中,灵魂都好像接受了洗礼,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这一刻,贵客厅内修士,自也感受到了那一股神奇的力量,他们眼露精芒地盯着星月草看着,心下滋生而出的是——势在必得。
好长一段时间后,诸多修士方才从那心醉神迷中醒转过来。
他们甚至都没发现,逸风手中的星月草不知何时已经回归到了枝叶繁茂时的模样。
值此之际,飘雪厅内,天翊辞别了水仙,带着众人离开了飘雪城。
天翊不愿让这一场梦幻继续下去,他知道,这一切,实则都是受人操控。
水仙没有相送天翊,任凭一行人离去,直至消远在飘雪城。
好些时候,飘雪厅内,一袭红袍的一品红显现出身来。
她的身后,有雪莲与山茶相随。
水仙道:“大人,他们走了!”
一品红道:“他说过,会在飘雪城停驻两日,而今,两日已过,他自会离去。”
水仙蹙了蹙眉,道:“可是大人,我还是无法判别他是否就是不忘小哥。”
一品红笑了笑,道:“那你判别出了什么?”
水仙顿了顿,道:“那个叫阿彪的汉子,与史大彪很像。”
一品红道:“只是很像吗?”
水仙一愣,道:“难道...”
一品红淡然一笑,转而起身离去。
见状,水仙的眉头更趋凝沉,今日的这一切,她熟悉无比,追忆之下,只作历历在目。
无论是天翊的出现,亦或是万金拍卖会的这一幕幕,都曾经发生过。
水仙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
她想不通的是,为何这些事情会反复发生,且来得那么真实?
沉思了好些时候,水仙方才带着满腹之疑离去。
水仙离去后,飘雪厅内突起一阵时空动荡。
继而见得,有三道身影显现出来。
这三人,不作他人,正是宣老、拓跋烈山以及无名。
拓跋烈山道:“宣老儿,你那弟子似乎不领你的情?”
宣老笑了笑,道:“他不是不领情。”
拓跋烈山道:“那他为何不拍下那一株星月草?”
宣老道:“星月草是你栽培出来的,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是。”
拓跋烈山摇了摇头,笑道:“而今的千钰,已不是中灵的身份,她是千钰,也只能是千钰。”
宣老淡淡一笑,饶有深意道:“烈山老头,看来你也并不是一个老糊涂。”
拓跋烈山再不作言,只淡淡笑着。
无名在一旁,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笑着,笑得从容轻度。
......
中土之地,十万大山,登云峰。
天微亮,晨光倾洒,万物苏醒。
日渐中,偶有薄云携风悠动,却遮不住湛蓝天空。
日薄西山,一缕缕暗金色的天芒斜落而下,登云峰在残阳的映照之下,显得寂寥而又苍茫。
夜至,无星无月,天地之间,昏暗一片,宛若混沌。深山空谷,偶有嗥声响起,空灵之声颤人心神。
子夜时分,突起大风,迷蒙突开,浓云沉扬在天,隐有风雨大致之势。
.......
三一章:风来何止,风来何定【合两更】
中土之地,十万大山,登云峰。
天以阴沉,迷暗四合,浓云沉扬,置身其中,只觉压抑不已。
此时,登云峰后山所在的一处僻静之地,数道人影并肩而立。
当中者乃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旁有一男一女两人,靠远一点,伫立着一个身躯凛凛的汉子。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隐居登云的梦三千、闫帅、晓梦以及青牛。
四人的身后,修建有联排草屋,屋外,栽种着数颗四季常开的花树。
花树上,翠红相映,花枝迎风招展。
树下,懒散的躺卧着两只熊兽,一棕一青,正是小笨与大青。
小笨眯了眯眼,入目有花瓣蹁跹落下,淡淡道:“大笨龙,你说他们为何只站着,却不说话?”
大青瞥了小笨一眼,继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笨道:“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大青一顿,道:“对于我们这样的奇兽来说,二十年长吗?”
小笨道:“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二十年很长。”
大青道:“笨熊,你说他还活着吗?”
小笨愣了愣,道:“我不知道。”
大青道:“他若还活着,也是时候回家了。”
小笨缄默不言,眯合的眼目里,满是追忆缱绻。
大青沉默下来,连与小笨看向不远处的梦三千等人。
此时,梦三千几人静默而立,望满天阴云沉扬。
风过,撩起衣襟飘飞,发丝微漾。
沉寂了好些时候,闫帅淡淡开口道:“起风了。”
晓梦点了点头,道:“风还很大。”
板角青牛笑了笑,道:“登云峰已经很久没有起这么大的风了。”
说着,板角青牛转目看向梦三千。
梦三千无所动容,那一对深邃的眸子牢牢地凝定着漫天阴云。
晓梦道:“老师,你说这一场风来得唐突吗?”
梦三千道:“风很随性,也很自由,它所过处,没有唐突。”
晓梦道:“老师,既是如此,我们是否也该随性的去迎接它的自由?”
梦三千笑道:“你说呢?”
晓梦怔了怔,没在言语。
板角青牛道:“梦老头,早在你应承下来的那一刻,这一场风便失去了它的随性以及自由。”
梦三千顿了顿,笑道:“可它还是风,不是吗?”
板角青牛道:“这么说,梦老头是让我们当这一场风只是过眼而去了?”
梦三千道:“只是过眼还不行。”
话至此处,梦三千顿了顿,再道:“你们还需切身的去感受这一场风。”
说着,梦三千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板角青牛几人。
闫帅道:“若是切身去感受,或许会有流血。”
梦三千道:“流血?这一路走来,你们还没见惯鲜血吗?”
闫帅道:“我不怕鲜血,我只是担心,狂客今日的盛状,在这一场风下,恐会有所动摇。”
梦三千道:“狂客今日的盛名,何尝又不是以鲜血铸就出来的?”
闫帅道:“梦老头,你之所以应承下来,可是为了找他?”
梦三千笑了笑,道:“这些年来,你们不也是一直都在找他吗?”
闫帅道:“但这样的方法,是否有些过了?”
梦三千道:“特殊时候需要特殊对待,说不定,以这个方法真能引得他现身也不一定。”
闫帅愣住,不再作言。
板角青牛与晓梦也作沉默,眉宇间浮掠着沉思。
好些时候,闫帅道:“这些事,可要与无忆他们通通气?”
梦三千道:“你觉得给他们通了气,这一场风还能吹的真实吗?”
闫帅道:“可他们若是不知道,我只怕……”
梦三千道:“你可是担心武忘?”
闫帅点了点头,道:“当初武忘与盈盈成亲之际,曾收到一个锦盒,里面盛放着五枚令物。”
说到这里,闫帅顿住,他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的话意,已很明白。
梦三千道:“你可是担心,当这一场风吹来,武忘会以激发那五枚狂客令?”
说着,梦三千看向闫帅。
闫帅点点头,道:“武忘若是将狂客令激发,这一场风,恐会演变成一场腥风。”
梦三千笑了笑道:“可它本就是一场腥分。”
闫帅怔住,不再言语。
一旁的板角青牛与晓梦,则作一脸凝沉。
风澜大陆上,禁锢着许许多多的狂客,这些狂客并没有因魔修的覆灭而得到释放。
只有五枚狂客令合一,以狂道之血激发,他们方才能脱困而出。
武忘与南宫盈盈成婚之际,曾收到五枚狂客令作为贺礼,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这般多年过去,武忘却从未将之激发。
见得众人沉默,梦三千道:“小帅,你莫不是真以为狂客令那般好激发不成?”
闻言,闫帅一愣,连带着一旁的晓梦与板角青牛也皱起了眉头。
闫帅道:“梦师,狂客令难道不是以狂道之血激发的?”
梦三千道:“若是照你这么说,只要身为狂客,岂不是都能激发狂客令?”
闫帅一愣,道:“不是吗?”
梦三千道:“虽然每一名狂客的身上,都传承有狂道之血,但要真正激发狂客令,又岂是一般人所能办到?”
闫帅道:“武忘不是一般人。”
梦三千道:“他不是一般人,但也不是可以激发狂客令的人。”
闻言,闫帅几人皆是一怔。
晓梦道:“老师,如此说来,这些年来并不是武忘不愿激发狂客令?”
梦三千饶有意味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山路之上,有一行人缓缓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袭红袍加身的武忘,其身旁跟着南宫盈盈。
再之后,是一袭青衣的无忆,还有西门剑馨。
走在最后的,是绝尘、冰晴以及阿布。
不多时,武忘一行七人已来到这僻静之地。
见得武忘等人走来,梦三千等人敛了敛思绪。
武忘道:“梦老,今日登云的这天气,颇有些不常见。”
闻言,南宫盈盈连忙附和道:“梦老,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般阴沉的天气了!”
无忆等人笑了笑,继而与梦三千等人寒暄了几句。
好些时候,梦三千看向无忆,道:“无忆,登云最近的防护可有松懈?”
无忆道:“梦老,登云乃我狂客的根基,哪敢有丝毫松懈?”
梦三千点了点头,道:“狂客学院的弟子,在训练上可有松懈?”
无忆皱了皱眉,以往的梦三千不是这样,根本不会过问狂客学院之事,可今日却反常地关心起了这些。
沉寂片刻,无忆回应道:“梦老,狂客学院的弟子,在诸多老师的监督下,从不敢有懈怠。”
梦三千道:“如此甚好。”
说着,梦三千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
见状之下,一旁的武忘等人皆作一脸凝沉。
南宫盈盈道:“梦老,给我感觉,今日你怎么有些反常?”
梦三千道:“不是我反常。”
言落,梦三千顿了顿,接着抬眼看了看阴沉漫天的暗云,再道:“而是登云的这天气有些反常。”
闻言,众人的目光皆朝着天幕望去。
那里,阴云四合,迷蒙丛生。
武忘道:“梦老,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梦三千顿了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敌对之人,妄图对我狂客展开报复罢了!”
话语落定,武忘等人的神情尽皆动容。
武忘道:“敌对之人?”
绝尘道:“何人胆敢对我狂客下手?”
冰晴道:“难道是九幽、玄冥之辈?”
南宫盈盈道:“那些阴暗屑小之人又开始兴风作浪了不成?”
“......”
听着众人所言,梦三千微微一笑道:“此次来犯我狂客的敌人,并非你们所熟知。”
“恩?”
无忆一愣,道:“不是我们所熟知的人?”
梦三千笑着点了点头,道:“风澜大陆上,暗藏势力很多,其中不乏有一些超然的势力。”
无忆皱眉,道:“这么说,此次来犯我狂客的人,便是那暗藏的超然?”
梦三千道:“没错,想来再过不久,他们便该抵至我登云了。”
武忘道:“梦老,究是何方超然势力要来犯我狂客?他们与我狂客,究竟又有着什么恩怨?”
梦三千道:“恩怨都成旧事,再谈也作枉然。我狂客身正影端,从不畏惧来犯之敌,纵使一死,也要将热血洒尽。”
听得梦三千这般言语,无忆等人皆作凛然。
他们能感觉到,此次来犯之敌,怕是极为不简单,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梦三千,都这般郑重对待。
沉寂之余,梦三千道:“无忆,将小一辈的狂客遣送离开,待得战事落定,再让他们归返。”
无忆沉思片刻,道:“胜儿跟沐辰等有天赋的弟子现今都在风澜学院参加学院天才战,余下的弟子全都要遣离吗?”
梦三千道:“全都遣离,若是有老师愿意留下,便让他们留下好了。”
无忆怔了怔,继而点头应承了下来。
一旁的西门剑馨道:“梦老,来敌真有那么强大吗?”
梦三千道:“这无关强大与否,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西门剑馨道:“此事已不是什么小事,我得将消息传回西门阁去!”
说着,西门剑馨看了看南宫盈盈。
她两人,一人乃是西门阁的宝珠,一人乃是南宫阁的掌上明珠。
两人的背后,有着西门阁与南宫阁这两大超然实力的支撑,早已将狂客学院与之联系在一起。
承接到西门剑馨的眼神后,南宫盈盈道:“馨儿姐姐说的没错,此事已不是什么蝇头小事,我得让爹爹知晓此事。”
说着,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便要离去。
还不待梦三千开口,武忘与无忆已同时喝言出声来。
“馨儿,慢着!”
“盈盈,你给我站住!”
无忆的语气颇显柔和,倒是武忘的话语中,隐有怒动。
闻言,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皆是一顿。
无忆看了看武忘,武忘也看了看无忆。
彼此眼神交流后,无忆开口道:“馨儿,盈盈,此事是我狂客之事,若是被你们这般一搅合,岂不是要让整个风澜都起动荡?”
西门剑馨一顿,道:“无忆...”
无忆摆了摆手,道:“馨儿,我相信,不管来犯之人是谁,我狂客都有能力承担下来。”
西门剑馨缄默不言,侧目看了看南宫盈盈。
南宫盈盈怔了怔,眸光却是朝着武忘看去,道:“武忘哥哥,我...”
武忘眉头一沉,道:“盈盈,小白脸说的不错,我狂客学院的事自有我狂客来承担,此事若是让西门阁与南宫阁参合进来,我狂客的尊严又将置于何处?”
南宫盈盈张了张口,偏又落得无可反驳。
西门剑馨也作一般无二,只愣眼巴巴地望着无忆。
梦三千微微笑着,倒是一旁的闫帅、晓梦等人若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沉寂半响,梦三千道:“无忆,时候也差不多了,交代你的事,赶紧去办吧!”
无忆点了点头,与梦三千示意一眼后,便带着武忘等人匆匆离去。
一行人离去后,梦三千几人再度回望沉扬漫天的阴云。
板角青牛道:“梦老头,我一直以为你只做大梦,没想到你还会编织幻梦。”
梦三千道:“青牛老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来得那般多的梦。”
板角青牛微微一笑,转而回过头去,不再言语。
闫帅愣了愣,道:“梦师,以你眼界,这一场风,当真能吹得恰到好处?”
梦三千笑了笑,摇头道:“风无所定,何人能轻言其所止呢?”
晓梦道:“老师,到时候我们该当如何?”
梦三千稍以沉思,道:“你们应该忘记这是一场风。”
闻言,晓梦顿了顿,接着轻点了点头。
迟定半响,四人的身影渐趋虚幻。
一时间,只余小笨与大青还徜徉在花树下。
小笨道:“大笨龙,他们的话,你都听在耳里了?”
大青道:“你不一样也听见了吗?”
小笨道:“可他们说话,并未避忌你我,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你我将此事透露给武忘他们?”
大青道:“我不会。”
小笨顿了顿,道:“我也不会。”
大青道:“这不就对了?”
小笨憨憨一怔,道:“对了吗?”
大青点了点头,道:“对了。”
说着,大青缓缓眯上了眼眸。
小笨迟愣片刻,也闭上了双眼。
......
于此之际,西门之地,西门阁,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内。
此时,殿内的主位之上,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正是剑神一笑。
大殿内落置着许多坐席,但却空无一人。
剑神一笑的身旁,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容冷峻,长身直立,白衣胜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
漆黑,狭长,古老。
沉寂片刻,剑神一笑道:“千飞,人都选好了?”
西门千飞点了点头,道:“都选好了。”
剑神一笑道:“选好了,那便上路吧。”
西门千飞顿了顿,转而朝着殿外走去。
刚走没两步,西门千飞一顿,道:“阁主,是真杀,还是假杀?”
剑神一笑道:“你们目的,是为摧毁狂客学院,若是有人反抗,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西门千飞点了点头,淡然道:“知道了!”
话语方歇,西门千飞人已向远而去。
剑神一笑淡淡笑着,默不作声。
.....
南宫之地,南宫阁,云楼上。
南宫离与南宫夏停驻在窗台边,不多时,厅内有一人影显现出来。
这人,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若身处于阴影之中。
南宫离道:“影,人选都敲定了?”
阴影中传出一道“恩”声。
南宫离道:“交代你的事,都清楚了?”
阴影颔首,道:“都已清楚!”
南宫离道:“既是知晓,那便动身吧!”
阴影没再多言,身影渐趋虚幻,不消多时,人已彻底消失无踪。
待得阴影弥散开去,南宫夏道:“父亲,只派影他们去,能行吗?”
南宫离笑了笑,道:“这些年来,影从未世出过,即便是当年的正魔大战,他也作沉寂。他的实力,较之你我,也相差不多。”
南宫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话。
他相信自己父亲的安排,也相信其眼光的独到。
......
东方之地,青龙城,一处云阁之上。
东方忠道凭栏而望,他的身后,站着一行十数人。
这十来人,皆着统一的青龙长袍,头上戴着面巾,看不清具体面容。
迟定片刻,东方忠道开口道:“此去中土,任务都清楚了?”
十数人应诺了一声。
东方忠道说:“既是如此,那便动身吧!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话至此处,东方忠道顿了顿,再道:“即便是死!”
“是!!”
闻言,十来人展身而去,寥寥片息,便在不得见半分身影。
别来无期,山中岁月,海上心情,只道,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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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章:暴雨来袭,敌犯登云【合两更】
烟横水际,映带几点归鸦,东风销尽龙沙雪。
辞别飘雪城后,天翊一行人离开东方地界,踏足中土之地。
此次出来,他们已耗费颇多时光。
现在,也是时候归家了。
回首雪银,别远,迎面葱茏,郁青。
踏青而过,一行人步履从容。
天翊走在最前,一袭白衣加身,落步沧桑,仿若踩着时光轮转。
千钰等人紧随在天翊身后,默不作声,只看着向晚烟霞,在与暗暮交汇时映照出分明色彩。
行进了些时候,阿彪凑到了天翊身旁。
“白大师,你既是丹青用笔之人,不知何以写尽风月无边?”
说着,阿彪顺势朝着天翊抛去了一坛花酒。
对于阿彪身上的诡奇,千钰与虎子已是见怪不怪,至于千叶,更是早发现阿彪的高深莫测。
这一刻,阿彪突有此问,顿惹得众人齐凝相望,连带着一向风轻云淡的行者也作一般无二。
天翊未曾回应什么,承接住阿彪抛甩而来的花酒后,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他的步子,总归是来得那么自若,若处闲庭,信步而行。
阿彪淡然笑了笑,对于天翊的不予言应,并未放在心上。
他了解天翊,比千钰等人更了解天翊。
前行了些时候,天翊微微一顿,身侧有绿草红花飘摇。
熏风吹过,摇了草身,动了花蕊。
此时,和煦的风,在发稍上轻轻掠过,琅琅心弦,停驻的是柔肠千结。
盈盈的水,在熏染间,若一叶轻舟,持着一把相思泠,一路临水吟阕声声,怎一路都寻觅不到相期身影?
迟定之余,天翊缓缓开口道:“采弦上月华,拔流水芬芳,诗一样的情怀,在云水间穿行,让丝丝柔情盛开为古老传说的花朵。
于天涯处,入画入诗,或许可以写尽风月无边。”
言罢,天翊饶有意味地看了看阿彪,接着再不作停,径直而去。
见此一幕,千钰与虎子无不瞠目结舌。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偏又那般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千钰愣了愣,看向行者道:“行者爷爷,叔叔跟阿彪叔叔到底在说些什么?”
行者淡然一笑,回应道:“钰儿,他们在谈及风月,但又高远了风月太多太多。”
“风月?”
千钰蹙了蹙眉,道:“行者爷爷,什么是风月?”
行者淡淡道:“徙倚云日,裴回风月,风月什么都不是,风月又什么都是。”
说着,行者饶有深意一笑,人已朝着天翊与阿彪追去。
闻言,千钰的眉头更趋凝沉,她摇了摇头,继而看了看身旁同作呆愣的虎子。
千钰道:“虎子哥哥,你听懂了吗?”
虎子憨憨笑了笑,道:“钰儿妹妹,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听懂了吗?”
千钰回之一笑,有心想要再去探寻在侧的千叶。
千叶道:“钰儿,他们说的话,向来都作曲高和寡,我也听不懂。”
话语方歇,千叶人已提步离去,千钰与虎子怔了怔后,也只能紧随而去。
一行人踏过郁郁青青,行过葱茏潇潇,风来也婆娑,风去也婆娑,且随着花草飘摇。
天翊没在作言,只自顾地前行着,时不时提坛而饮两口。
阿彪在其身侧,酒歌当笑: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野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一路而行,一路酒歌。
听得阿彪这厢言语,众人无不苦涩连连,倒是天翊显得自若如常。
对此,阿彪无所动容,依旧自言自语个不休。
“是谁,在千年时光里轻舞飞扬?”
“是谁,在凝眸处醉舞胭脂泪裳?”
“是谁,在风花雪月中诉说忧伤?”
“一袭浅香不知打搅了谁的前世今生,春梦秋云又上演着人间哪一幕离合悲欢,兀自徜徉在似画如诗的烟雨中,孑然梦醉于胭脂
画堂的楼阁里。”
阿彪一边自顾饮着酒,一边喝言道。
迟定片许,阿彪看向天翊,道:“白大师,我们的路,在哪里?”
天翊笑了笑,应道:“烟雨之外,楼兰之外,青山之外,绿水之外。”
阿彪一愣,道:“那里可有人轻按檀板,微启朱唇,玉润珠圆中,飞歌缭绕?”
天翊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着,天翊顿了顿,再道:“那里有的,只有浮世后的静谧与萧瑟。”
阿彪微顿,眸以向远,本作清明的来路,不知何时竟变得烟重起来。
沉寂片刻,阿彪开口道:“白大师,此去归途,你觉得可会平坦?”
天翊道:“你觉得呢?”
阿彪笑了笑,道:“于我而言,一坛花酒便是平坦。”
说着,阿彪扬了扬手中酒坛。
天翊道:“阿彪,你是否已知道那一场风,吹进了中土之地?”
阿彪微怔,两目闭合,双手轻展,似在感受那掠身而过的风。
沉寂之余,阿彪道:“风,不是无处不在吗?”
言罢,阿彪睁开眼来,饶有意味地看了看天翊。
天翊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这一场风便交由你去感受了!”
阿彪一愣,道:“真要我去?”
天翊点了点头,转而又看了看在侧的行者,道:“不止你去,行老也随着你一起!”
闻言,行者颔首。
他没有去多问什么,他也不需要去了解那些风后之事。
阿彪道:“白大师既然开口,我自不敢有推辞。”
说着,阿彪看了看行者。
行者笑道:“公子既有吩咐,老头子我自当为责在身。”
迟定片刻,阿彪与行者行远而去。
见状,千钰颦眉蹙頞,道:“叔叔,行者爷爷跟阿彪叔叔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天翊笑了笑,道:“他们要去吹吹风。”
“吹吹风?”
千钰沉眉,身侧有熏风袭过,撩起衣襟飘飞。
虎子道:“白叔,一直以来,我只当阿彪叔乃是一平人...”
他没有将话说完,因为他知道,天翊知晓自己之意。
飘雪城内,阿彪出手便是数百万金币,这等阔绰,已远超平人所能想象。
天翊道:“虎子,你彪叔本就是一个平人。”
虎子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说,偏又落得欲言又止。
天翊道:“虎子,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你开口。”
“等我开口?”
虎子怔了怔,道:“白叔,你等我开什么口?”
天翊笑道:“等你开口言说仙修之事。”
话至此处,天翊顿了顿,再道:“你若开口,我会许你所期。”
虎子愣住,打小开始,他便期望能入得中土皇家学院,行以仙修之事。
只如今,时过境迁,他似是过了那个懵懂憧憬的年纪。
沉寂半响,虎子笑道:“白叔,我知道,阿彪叔跟行者爷爷都是仙修之士。”
天翊笑了笑,道:“你既是知晓,为何不向他们开口?”
虎子稍顿,道:“因为我觉得现在很好。”
天翊道:“好在哪里?”
虎子道:“好在平凡。”
天翊点了点头,不再言说什么,继而带着一行人向远而去。
......
两日后,中土之地,登云峰。
天以阴沉,浓云四合,黑压压的天空,给人以压抑。
值此之际,登云峰所在的广场上,上千人严阵而立。
当先几人,皆是登云峰内隐世不出之人,平日里除却无忆、武忘等人可见外,其余人皆不见其所踪。
梦三千伫立在前,闫帅、晓梦、板角青牛停驻在左右,无忆、武忘等人相伴在侧。
这一刻,登云峰外有半规残日,雾边有一缕余霞,满峰天光,悠悠散漫,万顷池地,寂寂湜湜。
迟定片刻,梦三千道:“我们等的风来了!”
说着, 梦三千抬了抬头。
望眼之下,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登云山野,突起风尘,散漫的夕辉,随着风尘的衍动,变得疏荡起来。
此时,狂客之人停驻在寒烟萋萋之中,幕似穹庐,笼盖四野,茫然浩荡。
不知觉间,天幕突有霏雨飘落,宛如一片朦胧的烟雾,遮掩了绵延千里的苍翠葱茏。
青云路稳,天声迤逦,归袅丝梢,风满登云。
落雨惊风中,一道道身影凭空显现。
左幕天际上,一行人着统一青龙长袍,头戴遮颜面巾。
居中数十人,个个都被笼罩在黑衣之下。
右幕天际上的修士,则若被道道迷蒙之气包裹,看不清虚实。
见得来人,梦三千等人尚处自若,倒是他们身后的狂客学院的老师们若有惊骇。
他们瞠目结舌以望,无论来人中的那一个,他们皆感应不到其实力深浅。
闫帅笑了笑,笑得很淡然,开口道:“梦老,他们便是你口中的隐世势力?”
梦三千轻掀了掀嘴角的,淡淡道:“不是吗?”
闫帅道:“可我在他们的身上,却没有感受到隐世的力量。”
梦三千道:“那是因为你隐世太久了。”
闫帅顿了顿,道:“或许吧!”
晓梦与板角青牛没有开口,只静静凝望着天际上的来人。
无忆怔了怔,继而上前一步,道:“在动手之前,我可否问问,我狂客学院,与诸位究竟有何恩怨?”
闻言,三方来人的为首者彼此看了看。
青龙长袍加身的人道:“恩怨太久,再说也无意义,只需要知道,今日我等到此,目的是毁你山门!”
话语方歇,此人掩手一挥,自其手中顿有一抹青光直入苍穹。
“咻!”
“轰隆隆...”
转眼间,那一抹青光已在登云峰的天顶迸裂开来。
继而见得,偌大登云尽数被笼罩在青光冷照之中。
见状,无忆皱了皱眉,暗道:“这手法,为何与东方家的印记之法有些相似?”
还不待无忆多做猜虑,一旁的武忘以开口道:“你们倒是好大的口气,我狂客的山门,岂是别人随随便便可毁的?”
闻言,那身处迷蒙之中的人影清冷一笑,道:“我们的实力,比我们的口气,还要大!”
说着,成团的迷蒙中顿有道道流光散飞而出。
“咻!咻!咻!”
伴随着的人影飞动,天际突起狂风骤雨。
一袭青龙长袍加身的男子,倏一挥手,掌中顿有横刀快出。
“杀!”
言出,男子身后的数十人齐齐奔动,继而朝着无忆等人杀来。
与此同时,那黑衣加身的数十人也作动身。
“咻!咻!”
“轰隆隆....”
无忆觑了觑眼,眸里有杀意凛冽。
“我不喜杀戮,但若有人妄图毁我家园......”
言至此处,无忆稍稍一顿。
下一刻,自无忆的口中吐出一幽冷至极的字眼来:
“杀!!”
语出,闪影,棍摇。
只见得一道葱茏棍力,势弱洪涛,锐啸而出。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万物凋敝。
“杀!!”
武忘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烈焰长刀豁显在手,刀锋火烈,风吹不熄,雨打不灭。
“杀!!”
“杀!!”
眼见得武忘与无忆出手,狂客众人亦不迟缓,刀光剑影瞬发而起,直直杀向那冲袭而来修士。
“我们老了,但我们的血,理应还是沸腾的!”
梦三千感慨地说道,声落,其人已飞冲出去。
闻言,闫帅、晓梦以及板角青牛的眼中,各有一抹绝厉闪过。
下一刻,三人一道杀出,剑影枪锋,只若飞虹贯空,撩起元力澎湃。
见得无忆等人主动杀袭而来,当先的敌修之中,突有声起:“杀!”
言落,诸多修士破空速动。
“杀!”
“杀!杀!!”
“...杀!...”
一时间,登云的寂静瞬被打破,继而见得一道洪涛雾流携着浩荡声威,朝着无忆等人汹涌袭去。
“轰隆隆....”
这一刻,山野长空,清辉晨霜敛散,刀光剑影飞渡,人相吵嚷,力尽凶猛。
“砰!砰!砰!”
兵刃鸣交戈,炸裂四起,眩目而震耳,天惊并地惨。
此时,登云峰所在的这一片天地,瞬间陷入疯狂的杀戮中。
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天崩地裂。
诸多狂客倒在了血泊中,他们那支离破碎的躯体宛若承受了千刀万剐之力,四处都是血肉横飞之景。
此时的山野,已经被血色吞噬。
血红的手、血红的衣、血红的兵刃...大千世界好似只剩下一片血色。
“杀!杀!!”
“砰!砰!砰...”
“啊!啊啊!啊...”
厮杀声、呐喊声、炸裂声、哀嚎声...声声颤魂。
浩缈音波,震荡于天苍地茫间,凝出一曲壮烈的悲歌。
阴沉四野,陷入赤雾缭绕中,不知伤亡枕藉了几多修士?不知血肉横飞了几多残躯?
那惨烈血腥的一幕,只道触目惊心。
无忆当先在前,佛皇棍倏点而动,行神如空,行气如虹。
“砰!
一棍落,声威滔天,那迎面杀袭而来的修士顿作飞退。
见状,无忆眉头突地一沉。
他能感觉到,这些修士的实力,个个都作深不可测,在袭杀其他人时,下手果敢毒辣,但在面对他们几人时,却好似留有余地。
隐隐间,无忆似觉得事有蹊跷,可还不待其多想,四周已有修士合袭杀来。
见状,无忆倏点手中佛皇棍,刺撩横挑之下,青色棍光满贯天宇。
棍出,棍气如虹,遵霓雾之掩荡,涂登云以凌厉,乘虚风而体景,超太清以增势。
受此棍力,那袭杀而来的诸多修士,纷纷倒退出去。
“砰!”
与此同时,距无忆不远处的地方突起一声剧烈震荡。
继而见得,众多狂客学院的老师,在一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的手下,爆体而亡。
霎时间,血雾激荡,飘洒满空,吹一袭腥分,降一阵血雨。
这一刻,天光隐没,沉昏降临,万木空霁,流阴夜攒,惊鸟栖未定,飞萤卷天帘。
四方山野,震荡连绵,云霓弥散,光寒影疏,光连虚象白,气与风露寒。
无忆这边杀得激烈,另处周边的众人,也做一般无二。
“砰!砰!砰!”
“啊啊!啊!”
轰鸣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血雾若雨,缭乱了这一方时空。
那壁野飙影飞扬,这壁野戈戟生辉。
滚滚盔明烁阴云,层层甲亮砌岩崖,似压地的冰山,高远崩裂。
大捍刀,飞云掣电,楮白枪,度雾穿云。
方天戟,虎眼鞭,麻林闪摇。
青铜剑,四明铲,密树排啸。
“咻!咻!咻!”
“砰!砰砰!砰!”
漫天血雨,飘飘遥落。
此时,梦三千等人的身影已不见,想来是与来敌之首激战于虚实之域中。
无忆沉了沉眉,大喝一声:“退!”
闻言,那正与来敌厮杀的狂客学院老师纷纷飞撤。
武忘看了看无忆,眼中若有不明。
无忆道:“死胖子,这样下去,我狂客的老师,恐将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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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章:朱雀鼎出,彤云如絮
武忘微怔,持手长刀倏地一记横撩,炽烈刀芒顿将迎来的修士逼退。
趁此空隙,武忘一个展身,人已朝着登云峰的广场落去。
不多时,狂客学院之人便已尽数落降。
说来也奇怪,来犯修士在见得武忘等人撤离后,竟没有步步紧逼,反是按落云头,别无所动。
这一刻,狂风满野,大雨倾盆,无边阴暗,牢牢将登云峰笼罩。
无忆等人相伫在广场前,各持兵刃,举首而视。
武忘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说着,武忘切了切齿,把持在手的烈焰长刀更显凛冽寒芒。
无忆顿了顿,道:“我总感觉,此事透着古怪。”
西门剑馨道:“无忆说的不错,这些人的实力,个个都远超于我们,但在与我们交手中,却处处留有余地。”
武忘一愣,转而看了看身后众多狂客学院的老师。
这些人,大多都已负伤,全身上下衣襟破败,更有触目惊心的伤口,汩汩血流。
武忘道:“既是留有余地,为何杀我狂客学院老师?”
言落,武忘眼中的杀意更显盛凌。
无忆摇了摇头,淡淡道了句:“我不知道。”
绝尘觑了觑眼,道:“以他们的力量,完全能以迅疾之势攻袭下来,如今却按兵不动。”
冰晴道:“他们好像在等待些什么。”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云幕,那里,三方来敌静落云头,杀伐之气遮天蔽幕。
南宫盈盈愣了愣,转而朝着西门剑馨看去。
此时,梦三千等人与来犯敌首正相战于虚实之域内,仅以他们这点力量,恐很难抵御来敌的进袭。
承接到南宫盈盈的眼意后,西门剑馨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自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的手中,各有一道精光流芒冲霄而去。
“咻!咻!”
这是传讯之令,可在危急时分通知西门阁与南宫阁。
见得这一幕,无忆等人虽有诧异,但却并无阻止。
让人惊诧的是,按落在风雨中的来敌见此后,竟无动于衷,任由那两道流光冲入苍穹。
不多时,两道流光便已消远而去,继而没入风雨晦涩中。
“轰隆隆...”
天顶,散开阵阵流纹,如波如浪。
两枚传讯令所衍出的动荡,只存在了小片刻,便湮灭不再。
见状,西门剑馨与南宫盈盈皆是一愣。
“这?”
南宫盈盈一脸凝沉,满眼不敢置信,西门剑馨也作一般无二。
谁曾想到,她们的传讯令竟会失效无果。
无忆皱了皱眉,道:“看来登云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已被他们禁封!”
听得这话,众人记忆了起来。
不久前,来敌之中曾有人掩一手青光罢凝,足将整个登云笼罩。
他那一手下,便已将整个登云的时空封锁住。
武忘觑眼,转而朝着天幕望去,喝道:“要战便战,哪里这般啰嗦?”
说着,武忘人已飞身而起。
持手长刀,闪一片火光灼天,直直袭向那层层迷雾。
迷雾中,有数十人影,他们的周身上下皆被黑暗之气笼罩,晃一看,就如影子一般。
眼见武忘杀来,火色刀芒撩雨穿风,刀光所向下的人影却作无所动容。
“咻!”
转瞬间,成片刀芒席卷而至,眼看着便要落入那影魅之中。
正在这时,十数个人影中,突有一影探手而动。
“轰...”
落手下,火光灼目,炽烈滔天。
“轰隆隆!”
狂猛的火元之力,在沉寂中瞬间爆发,刺眼光束,宛若火日爆裂,迸射而出。
“砰!砰!砰!”
惊绝的炸裂,响彻登云,四合的阴云沉郁都好似在这震动下被崩散。
“噗嗤!”
受此一击,武忘整个人倏地倒卷出去,口中鲜血,淋漓喷出。
太强,实在太强!
武忘的实力与这出手之人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死胖子!”
“武忘哥哥!”
“武忘!”
见得武忘喷血倒飞,无忆等人无不惊愕出声,南宫盈盈第一时间便已飞出。
她满脸焦切,撩手间,一条丝带已将落归的武忘把持住。
“武忘哥哥,你没事吧?”
说着,南宫盈盈还不忘看了看按落阴云之中的来敌,见无异常后,连忙搀着武忘飞降而去。
武忘一脸惨白,持手的烈焰长刀都作瑟瑟颤抖,他没有回应南宫盈盈,但仅从其气色来看,便知其伤势不轻。
不多时,南宫盈盈与武忘便落降在了登云峰的广场上。
见状,无忆等人地连忙靠拢过来,神情中缱着愤然与担忧。
“死胖子,你没事吧?”
“武忘老师!”
“武忘!”
众人关切喝道。
武忘顿了顿,稍以平复,开口道:“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言落,武忘强忍伤势,转而朝着天幕看了看,再道:“他们很强,不是一般的强!”
话语方歇,南宫盈盈已作欲离之势。
武忘是她的丈夫,适才她担心武忘安危,顾不及与来敌发难,眼下既已将武忘安全带回,她哪里还遏制的了己心的盛怒?
“盈盈!你给我站住!”
眼见南宫盈盈要离去,武忘连忙出声喝止。
南宫盈盈一顿,道:“武忘哥哥,你放心吧,我会让他们还你一个公道!”
说着,南宫盈盈人已冲飞而起。
武忘一愣,有心想要拉住南宫盈盈,奈何己身伤势所限,竟是无力而为。
还不待其开口,在旁的无忆已追身了出去。
“盈盈,不可冲动!”
言语声尚处缭绕,无忆人已飞抵到了南宫盈盈身后。
“他们伤我武忘哥哥,我又岂能善罢甘休?无忆,你别拦我,我虽实力不济,但真要死斗起来,谁生谁死,还作未知!”
南宫盈盈瞅了无忆一眼,挥手之下,自其锦袖中顿有一道流光衍出。
光芒既定,只可见一尊通体泛着火色的大鼎悬飞于南宫盈盈身前。
鼎出,光芒熠烁,无形中,自有一股浩荡气息弥漫天地。
此鼎,名为朱雀鼎,据传鼎内封印有朱雀真火,乃是南宫阁镇阁之宝之一。
南宫盈盈身为南宫阁掌上明珠,身怀此宝,也不足为奇。
伴随着南宫盈盈祭出朱雀鼎,整个天地的气温急剧攀升,飘雨未落便已消融,气氤缭腾。
无忆怔在半空,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以他眼力,自是瞧出了朱雀鼎的不凡。
让人意外的是,那停悬**中的来敌,在见得朱雀鼎后,竟无半分动容。
这一刻,南宫盈盈飞身当空,道道元力如丝般把持在朱雀鼎上。
她一脸冷郁地望着不远处,那里,有一片暗灰,其内掩藏着如影来敌。
“你们伤我武忘哥哥,毁我狂客山门,那便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代价!”
语落,南宫盈盈点手一指。
“轰隆隆!”
指动,朱雀鼎飞旋而动,每每旋转,都有火芒愈发灼眼。
“咻!”
有那么一瞬,朱雀鼎抛飞而出。
其速,快愈飞电,其势,庞超奔雷。
片息不到,朱雀鼎所化身成的一道宽硕流火便已冲入那一片暗灰之中。
“砰!”
只听得一声惊天巨响传荡开来。
层层暗色,在火色的崩裂下,轰然裂散。
“轰!”
剧烈震荡,直使得山摇地动,时空错乱。
值此间,一尊巨大的虚幻火鼎显影长空,牢将来敌圈围。
“呼呼...”
“轰隆隆...”
流芒衍火,缓缓轮转,带着诡秘的法则气息。
见状,无忆愣住了,连带着登云峰广场上的一众狂客也做瞠目结舌。
众人骇然地看着天空,看着那如耀日一般占据天穹的朱雀鼎。
南宫盈盈冷面寒眉,神情中,带着一抹绝厉。
“真火苏醒,焚烧!”
话出,巨大的虚幻朱雀鼎突起浩荡。
“轰隆隆!”
原作舒缓的流火突变得狰狞起来,流速加剧,似奔似飙,气势高攀,毁天灭地。
这一刻,整个登云所在的天地,突陷炙热之中,四合的阴云,在火力的焚动下,变得彤云如絮。
“这?”
无忆痴愣愣地望着南宫盈盈,哪曾想到,朱雀鼎竟有这般神威?
广场上,绝尘等一干狂客也若泥塑木雕般骇然而视。
武忘紧皱着眉宇,身为南宫盈盈的丈夫,他又岂会不知朱雀鼎的存在?又岂会不知在激发朱雀鼎后,南宫盈盈将会受到不小的反噬?
他轻叹了一声,叹声中,有无奈。
此时,伴着朱雀鼎被激发,天地顿陷火力飞窜中,来犯之敌踪影无存,尽被笼罩在虚幻的巨大鼎影内。
南宫盈盈一动不动,心神专注,正全力把控着朱雀鼎。
早在来敌出手伤了武忘的那一刻,她便下定决心,定要给来敌以严厉惩戒,这惩戒,那便是身死道消。
就在朱雀鼎声威迸发既成大势之时,异变突起。
“轰隆隆!”
只见得,原本笼罩天野的巨大虚幻鼎影突变得闪摇不定起来。
见此一幕,南宫盈盈倏地颦眉蹙眉。
她怔怔地望着,满脸不可思议。
还不待南宫盈盈的惊愕落定,巨幻的朱雀鼎竟是敛了浩荡声势,四裂的火芒回卷而收,毁天灭地的气息也在霎时低沉下去。
......
最近事太多,更新会很慢,但绝不会停笔不写,三月份若是能稳定下来,更新也会随之稳定。
三四章:狂客技穷,无人可挡【合两更】
不消多时,整个朱雀鼎消隐不存,连带着南宫盈盈附着其上的神识竟也一道消失不复。
“这...怎么会这样?”
南宫盈盈骇然地看着这一幕,满脸不敢置信。
任凭她如何猜量也想不通,自己留在朱雀鼎上的神识印记怎会突然消失?
这一刻,伴随着朱雀鼎的沉寂,整个天地重归平静。
风,依旧幽寒。
雨,仍作瓢泼。
四合的阴云,层层密布,再度将登云包裹。
“小女娃,你以为仅凭朱雀鼎便能奈何我等了不成?”
正当南宫盈盈愣神之际,叠云之中突有声语传出。
这是一道老沉的声音,老沉之中,透着一股沧桑。
闻言,南宫盈盈兀地自出神中醒转。
她紧皱着眉头,冷厉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暮云阴沉。
迟定片刻,南宫盈盈倏一挥手,掌心之中,顿有一枚印器显现出来。
这一枚印器上,雕刻着一只鸟灵之兽。
鸟灵之兽的头部至后颈呈鲜红色,上背暗褐,下背至腰红色暗浓,尾羽暗褐,羽缘红棕。
虽是静雕,但却给人一种无方无体,浑然太虚,不可道、不可名的感触。
伴随着南宫盈盈祭出这一枚印器,整个天地的温度骤升。
“轰轰...”
有那么一瞬,那印器突起异变。
“咻咻...”
继而见得,熊熊火芒冲天而起,流彩赤光转瞬便将整个天空占据。
“轰隆隆...”
无形中,一道道浩荡磅礴的火元之力充斥天地八荒,那炽烈直让万物失色。
见得这一幕后,广场上的无忆等人无不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品阶的器物?”
“难道是神器?”
“好强大的火元之力!”
“......”
一众狂客交相惊语,他们愣愣地望着,全身上下,汗珠密布。
武忘眉宇深锁,一脸担忧地看着南宫盈盈。
身为南宫盈盈的丈夫,他又岂会不知南宫盈盈身上拥有诸多宝灵之器?
武忘很清楚,无论南宫盈盈之前祭出的朱雀鼎,亦或是现在拿出的这一枚印器,皆是神级品阶的器物。
他担心的是,来敌既然能收了朱雀鼎,许也有办法收走南宫盈盈拿出的这一枚印器。
就在众人愕然相望之时,天幕上,那老沉的声音再度传出。
“小女娃,朱雀鼎都奈何我们不得,你以为焚天印就能做到?莫要自误,收了此印,赶紧退下吧!”
听得这话,南宫盈盈的脸色更趋疑沉。
让她倍感疑惑的是,来敌不仅知道朱雀鼎,更一眼识破了此时她所祭出的印器乃是焚天印。
此二物,皆乃南宫阁的无上至宝,一般人何从知晓?
一念及此,南宫盈盈道:“你们到底是谁?”
老沉的声音夹着淡微的笑意,道:“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若无狂客强者来救,你狂客的山门,将不复存在!”
南宫盈盈沉思片刻,道:“所以说,你们没有大举进袭,是为了引出我狂客的前辈高人?”
老沉的声音没有回话,唯剩阴郁暗云交相卷涌。
见来敌不予言应,南宫盈盈蹙了蹙眉,持手的焚天印倏地闪摇入空。
“轰隆隆!”
印出,长空四野顿敛无色,天地万物只若陷入熊熊无尽的火芒之中。
磅礴火力,如卷似席,直从这厢天铺展到那厢天,连带着隐匿来敌的阴郁暗云都被炽烈火芒所覆盖。
这一刻,登云峰所在的天顶,唯剩烈焰滔滔泛涌不休。
广场上,无忆等狂客无不瞠目结舌,任凭他们如何猜想,也未想到南宫盈盈的身上竟还有这等威能强大的印器。
武忘觑了觑眼,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有不安搅覆。
南宫盈盈飞悬在天幕,嘴角噙着一抹冷厉,她人置身在火海中,无定无动,宛若火中女王。
“你们伤我武忘哥哥,妄图毁我狂客山门,仅此便已犯下死责之罪!”
看着无尽火芒焚渺天野,南宫盈盈淡冷起言,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女子,无论是杀伐,还是其他,她都已见惯不惊。
南宫盈盈这话刚落定,异变突起,只见那无尽火芒之中,突有一道异常耀眼的火光升腾而起。
这火芒较之焚天印所激发而出的火芒,显得暗色一些,暗色之中,夹杂着一种不可言状的炽烈。
见此一幕,南宫盈盈的眉头倏地凝皱在了一起。
还不待其作何反应,那异冲而来的火芒已在无尽火海之中,划拉出一道豁口来。
“轰隆...”
“砰砰砰...”
继而见得,平铺在天野的火芒纷纷四散开来,那由焚天印激发而出的火元之力,竟好似遇见了不可阻挡之力,退避而归。
“这?”
“怎么会这样?”
南宫盈盈一脸不敢置信,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的惊愕尚未落定,那划拉而来的火芒已在天际搅覆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小女娃!我劝过你,让你收好你的焚天印。”
老沉的声音淡淡传出,其言语尚处缭绕,无形中,一股莫名之力已加持在了闪摇在空的焚天印上。
见状,南宫盈盈连从愣神中醒转,她有心想要收回焚天印,可为时已晚。
其心神尚未抵达焚天印,那附着在印器中的神识便已消失不存。
下一刻,焚天印摇摇而落,直直坠入重现的阴云之中。
“还我焚天印!!”
见得这一幕,南宫盈盈郁结动怒,直直朝着那密布阴郁飞冲而去。
“盈盈,不可!”
“盈盈!”
“....”
武忘等人见状,纷纷出口喝止,但此时的南宫盈盈,哪里还听得进去规劝之言?
其人如脱兔般飞掠长空,眨眼间,便已抵至密布阴云的外围。
“哼!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女娃!”
老沉的声音清冷一哼,继而见得,自那阴云之中,突有一道火芒扑啸而出。
“轰轰...”
“砰!”
南宫盈盈还未作何反应,那一道火芒之力便已轰袭在了她的身子上。
“噗嗤!”
鲜血,如雾,飘洒满空。
倩影,翩跹,遥落而归。
“盈盈!”
“盈盈!”
见状,武忘等人第一时间腾飞而起,好在的是,自那一道火芒之后,再无攻袭落出,若不然,即便武忘等人速度再快,只怕也难将南宫盈盈救下。
当武忘将南宫盈盈揽抱在怀的时候,后者的气息已作低靡,颊面犹如霜白一般冰寒。
“盈盈...”
武忘噙着泪,轻声唤了句。
南宫盈盈微眯了眯眼,笑看了看武忘,道:“武忘哥哥...”
无忆道:“死胖子,盈盈伤势不轻,必须马上治疗!”
武忘点了点头,恶狠狠地看了看那阴云卷涌处。
紧接着,南宫盈盈在众人的相护下,回到了广场上,成千狂客也在此时围拢了过来。
绝尘等人担忧地看着重伤的南宫盈盈,心中不由升起滔怒来。
此次进犯登云的敌人,来得着实唐突,事到如今,他们甚至连来敌的身份都不清楚。
武忘没再言说什么,先是为南宫盈盈服下了恢复伤势的丹药,继而开始为南宫盈盈疗伤。
无忆凝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狂客学院一干老师们,皆做愤懑之色,他们咬牙切齿地凝望着天幕。
那里,阴云四合,厚沉的云层中,透射着让人压抑的暗光。
西门剑馨背负着一柄长剑,眸光里,缱着一抹冷色。
论身份背影,她与南宫盈盈相差无几,一个是南宫阁的掌上明珠,一个是西门阁的天之娇女。
迟定片许,西门剑馨的眼里闪过一抹绝厉。
她看了看无忆,此时后者正忙着照看南宫盈盈,一时倒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瞩目。
西门剑馨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又无从以出。
下一刻,西门剑馨的脚尖轻地一点,人已化作一抹流光飞入穹幕。
见得这动静,无忆倏地皱眉,看着那已悬定在空西门剑馨,无忆的心神,无端而动。
他凝视着西门剑馨,但却没有言语出声,他了解西门剑馨,所以他很清楚,后者一旦决定的事情,便再难更改。
风过,撩起青丝,连带着那一袭裙摆也随风而动。
西门剑馨淡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密布阴云,背后剑匣中的长剑,竟也迎着风声吟动了起来。
“怎么?你莫不是也要自误不成?”
伴随着西门剑馨的挺身而出,自那阴云中,有一道淡冷之声传出。
这声音很冷,冷地让人颤栗,只听其言,便若坠入冰窟一般。
闻言,西门剑馨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在听得这声音时,她的心中竟无端泛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你!”
迟定片刻,西门剑馨淡淡说道。
“你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
西门剑馨觑了觑眼,再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顿了顿,回应道:“你既是认识我,何以再问我是谁?”
西门剑馨道:“有时认识,不一定得知道对方是谁。”
那声音笑了笑,笑地很冷,道:“既然如此,我便没必要告诉你我是谁,遑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西门剑馨有心再说些什么,可张口才发现,自己竟已词穷。
这时,那声音道:“你退下吧,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也阻拦不了我们!有时自误的代价,贵的可怕!”
西门剑馨笑了笑,探手一点,自其后背顿有一抹金光闪摇而出。
下一刻,她的手中已有一柄金光熠熠的长剑显现出来。
此剑,名问天,本是剑神一笑的贴身神兵,后被转赠给了西门剑馨。
当年风澜学院天才战时,她便是凭借此剑重创过天翊。
西门剑馨乃是剑神一笑的孙女,后者为了给予其保护,曾在问天剑中加持过三道问天剑气。
当然,以而今来敌的实力,仅凭问天剑气怕是很难有所成效。
这些,西门剑馨都知道,她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也绝不是因为问天剑气。
“你说我自误,可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西门剑馨淡淡说道,眸色之中,夹杂着大无畏。
“值得?”
闻言,那声音惊愣片刻,再道:“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值得吗?”
西门剑馨点了点头,道:“怎么?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那声音微微笑了笑,道:“知道,你手中的剑,名为问天,你若以身为祭,可以激发其神威!”
听得这话,西门剑馨的脸色倏地大变。
她愣愣地看着那层叠的阴云,心中波澜再难降息。
迟定半响,西门剑馨道:“你既是知道这些,那便说明我所料无差,你我应该是认识的!”
说到这里,西门剑馨顿了顿,再道:“可认识又如何,你们妄图毁我狂客山门,伤杀我狂客,仅此便已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言罢,西门剑馨倏一挥手,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问天长剑,突起阵阵刺眼光芒。
紧随着,西门剑馨缓缓闭上了双眼,她之心神正与问天长剑沟通,企图以自身为祭,激发问天长剑的神兵之威。
无忆怔怔地望着天幕,他的神情中缱着一抹晦涩的悲伤。
他与西门剑馨之间,经历了太多太多,他很清楚西门剑馨的性子,也知道,纵使他出面,恐也无济于事。
正因为如此,他的悲伤才来得那么晦涩,晦涩地让人难以理解。
这一刻,伴随着西门剑馨与问天长剑的沟通,整个天地突起动荡。
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问天长剑,熠出凛冽而刺眼的剑芒。
那光芒,不可逼视,只一眼,便给人以凌厉。
“剑馨?”
“馨儿姐姐!”
“小白脸,剑馨这是要干嘛?”
见得这一幕,武忘等人皆做动容,凝视之余,纷纷看向无忆。
无忆沉默不语,对于众人所言无动于衷,他只静静地望着西门剑馨,尽管此时西门剑馨置身之处已被凛冽刺目的金芒所笼罩。
“馨儿...”
无忆看似沉着,可他的心底深处,却已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了起来。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愤与滔怒,以至于他的人,就如一尊石雕般搁置在了风中。
不消多时,众人再难望眼,凌厉的金芒已将天幕笼罩。
这一刻,西门剑馨人已消失不复,风变得猖獗起来,入耳之声,就如无数利剑穿梭在风里一般。
无忆依旧一动不动,望着天幕的视线一刻也不曾偏移。
若是仔细去看他的眼睛,不难发现,其眼底之中,已被无数密集的血丝所占据。
“好强的威能!”
“没想到剑馨老师竟也深藏不露!”
“天啊!这等力量,真是人所能及吗?”
“我狂客有这等强者在,何人可欺?”
“......”
相较于武忘等人,其他狂客还处于懵懂无知中,他们低着眼,惊叹连连。
殊不知,为了激发出问天长剑的真正力量,西门剑馨已付出了一切。
此时,那被金芒所笼罩的阴云之中,一男子负手而立,原本笼罩在身黑雾此刻已褪了去。
男子着一袭白衣,胜雪的白衣。
非但如此,男子还有着一头如瀑的白发,胜雪的白发。
他静静地悬空而立,两目直直朝着身前望去。
那里,西门剑馨的身影依稀可见,那被其持拿在手的问天长剑,却显得彰露无比。
“我既是会来这里,又岂会不做足准备呢?”
男子眯了眯眼,挥手间,一抹流芒俯冲而出。
“咻!”
光芒掩过,直直朝着西门剑馨所在飞去。
不消片刻,那光芒便已落入凌厉金芒之中。
此时,西门剑馨本沉浸在与问天长剑的献祭中,眼看着便要完成,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她只觉得眼幕之中闪过一抹流芒,那流芒倏地而来,倏地而去,给人以恍惚。
但就是这恍惚,使得西门剑馨的心神受扰,竟无端从与问天长剑的献祭中退了出来。
下一刻,那缭绕在西门剑馨周围的剑光顿变得暗淡下来。
不多时,原本刺目的剑芒已敛了大半,整个天地,再次陷入阴云抑沉下。
“噗嗤!”
西门剑馨一口鲜血喷吐出来,人已作摇摇欲坠,拿手的问天长剑也于此时收了剑芒,变得冷色无光。
见得这一幕,武忘等人无不惊愕。
“馨儿!”
“剑馨!”
“剑馨老师!!”
就在众人错愕之余,无忆人已飞空而起。
他径直飞到西门剑馨的身旁,就如武忘揽抱南宫盈盈一样,将西门剑馨带回了广场。
“无忆,他们的身份...”
西门剑馨一脸惨白,被抱着之余,还期图与无忆说些什么。
还不待西门剑馨言相以尽,无忆已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馨儿,什么也别说,你已经尽力了!”
说话间,无忆已带着剑馨落返,绝尘等人也于此时靠拢过来。
“无忆,馨儿没事吧?”
“馨儿妹妹!”
听着众人所言,无忆淡淡笑了笑,道:“放心吧,馨儿没事,只是受了些伤!”
说着,无忆连忙为西门剑馨服下恢复伤势的丹药。
见此一幕,绝尘等人也稍稍心安了一些。
就在这是,那笼罩天野的阴云之中,突起阵阵轰隆,宛若有雷霆霹雳,即将落下。
“怎么?偌大的狂客学院,连个能站出身来的人都没有吗?”
.......
三月,我们重新启航!!!
三五章:风定不止,行徒使者【合两更】
日暮苍山远,凉风起天末。
中土之地,登云峰,惊雨初歇。
天幕,烟波不动,影沉沉。
地宇,碧色全无,翠色深。
武忘等一众狂客伫停于广场上,望眼之下,阴云层叠。
“怎么?偌大狂客学院,连个能站出身来的人都没有吗?”
伴着来敌启声,一众狂客皆作怒动。
“欺人太甚,我们跟他们拼了!”
“身可死,不可辱!”
“我狂客何曾被逼到这种地步?”
“......”
诸多狂客揭怒而语,这些年来,狂客声名震传风澜,哪曾受过这等欺辱?
一时间,成千狂客无不蓄势待发,他们怒目以望,视死如归,若有身灭名垂之期。
见此一幕,无忆连忙站出身来。
身为狂客学院的院长,他有义务也有必要保存狂客根基。
“都给我冷静一点!”
无忆喝斥了一声,转而扫视着一众狂客。
被无忆这般凝视,狂客们顿时定安了下来。
“小白脸,抛开狂客不说,光是他们伤盈盈与馨儿这事,便已注定我与他们的不死不休!”
沉寂之余,武忘冷冷开口,他怀抱着南宫盈盈,眸色中,杀伐成河。
闻言,无忆一怔,他不担心其他人,以他如今在狂客中的威望,绝对可以稳住人心。
但武忘不一样,他一向是个杀伐果决之人,即便无忆与武忘乃是兄弟,也不可左右其意。
而今盈盈被打得重伤,以武忘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绝尘愣了愣,道:“无忆,而今这局面,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阿布附道:“老师说的不错,眼下怕是唯有死战了!”
说着,绝尘与阿布举目而视,师徒两同时挥手,自他们的手中,各有一柄金光长枪显现以出。
见状,那本安抚的狂客们,再起动容。
霎时间,明晃晃的刀枪入眼,恶狠狠的怒意冲天,万千狂客,同仇敌忾。
无忆皱了皱眉,低眼看了看怀中的西门剑馨。
西门剑馨微眯了眯眼,气若游丝道:“无忆,别冲动...”
无忆淡淡笑了笑,道:“馨儿,尘哥说的不错,如今我们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话至此处,无忆顿了顿,再道:“即便不是为了狂客,仅是为了你,也值得我去战斗!”
言落,无忆看了看武忘。
两人心领意会,各自抱着伤重的佳人靠拢在一起。
南宫盈盈身处迷离,但她的两手,却牢牢抓落在武忘的臂膀上,似一刻也不愿松开。
寥寥片息,无忆与武忘便已汇拢在一起,两人缓缓放开怀中的佳人,让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扶持而靠。
西门剑馨一脸惨白地看着无忆,她没有去言说什么。
这一幕,像极了之前的无忆,那时,无忆在见得她挺身而起之际,也未开口。
无忆了解西门剑馨,西门剑馨何尝又不了解无忆?
两人能走到一起,总归会有些相投之处。
“月白,你...”
武忘怔怔地看着无忆,他已忘记,有多久没有称呼无忆的真名了。
无忆笑了笑,曲掌成拳,平于胸口,道:“痴武,老大说过,今后,这天地,无论多大风雨,你我共撑。”
说话间,无忆还看了看绝尘、冰晴等人。
绝尘与冰晴等人皆作动容,眼中闪过铿坚,异口同声道:“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闻言,万千狂客无不附和。
“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声起,浩浩乎,穿透无垠。
这一刻,整个登云所在,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色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
所有狂客愤然作声,声如洪涛,席卷苍野。
见状,四合的阴云之中,有蔑然之音传出:“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当真狂妄!”
言罢,密布的层云突然涣散开来,继而见得,一道道身影按落天幕,他们的身前,各有迷雾缭绕,让人难辨真伪。
无忆笑了笑,道:“我狂客的狂,又岂是你们所能明了?今日,哪怕战至最后一人,我狂客也绝不会屈服!”
说着,无忆点手一挥,佛皇棍闪现而出。
与此同时,武忘也挥撩出烈焰长刀来。
一时间,气氛顿变得肃穆无比,大战,一触即发。
若是短兵相接,以武忘等狂客的实力,绝难讨得丝毫上风,万千狂客,也将付出宝贵的生命。
这些,众人的心底都很清楚,可他们依旧无所畏惧,因为他们曾齐迈以言——生为狂客,死为狂魂!
见得万千狂客视死如归之势,来敌之中,有人轻蔑一哼,道:“狂客既是无人,那便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话落,身展,影动。
“轰隆隆!”
只见得,一道光影扶动苍宇,那是一枚印器,一枚闪动着青光的印器。
印出,天摇地动,整个时空都若被禁锢。
伴随着这印器的袭来,武忘等人只觉无形之中,有一股奇异之力把持在身,竟使得他们难以动身分毫。
“轰轰...”
印器未落,威能先至,整个登云峰突陷震荡。
山石颠摆,摇摇欲坠,江河飞溅,如若割断,树木摇落,错乱无章。
此时,那一枚印器穿风而落,驰掣之速,目不可及,眼看着便要落袭在广场上。
若是任由这印器落下,登云峰将毁于一旦不说,武忘等万千狂客的性命,只怕也会随之覆灭。
无忆等人愣愣看着,他们极力想要摆脱那无形之力的束缚,可偏又落得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异变突起!
只见那印器袭落之处,突起一阵时空动荡。
继而见得,两道身影凭空显现。
伴随着这一幕的发生,那闪落的印器突敛了凶威,继而如一飘落之物缓缓落到一老者的手里。
这老者,满头慕白之色,处处透着沧桑。
他淡淡笑了笑,转而随手一挥,将持拿在手的印器朝着身旁的中年男子抛去。
中年男子身躯凛凛而立,点手间,已将老者抛来的印器拿握在手。
“这一件伏龙印,倒也有几分火候!”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微微一顿,转而再道:“不过也仅如此而已,依旧算不得上乘!”
言落,中年男子轻一合手。
“咯咯咯....”
只听得一道道碎灭之声从中年男子的手中传出。
紧随着,中年男子摊开手来,继而见得,那落置在其手中的印器,已化作缕缕灰烟飘散而去。
见得这一幕,按落云头的来犯之敌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怔怔地看着中年男子与老者,内心中的惊愕与骇然,已然不可言状。
与此同时,武忘等人也纷纷从被束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不可思议。
沉寂之余,有声天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两个像样的狂客肯站出身来了!”
闻言,老者笑了笑,淡淡道:“我不是狂客,若是你真想知道我的身份,或许行徒使者比较贴切。”
中年男子没有开口,他只静静站着,甚至连眼也不曾抬举丝毫。
“行徒使者?”
听得老者所言,天幕之上的来敌,皆是一诧。
他们不止实力强绝,且个个都是通智明达之人,从老者简简单单的回应中,他们已捕获到了大量信息。
这一刻,天霄地宇顿陷沉默。
无论是来犯之人,亦或是武忘等狂客,无不猜测着老者与中年男子的身份。
“怎么办?这两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战还是退?”
“战?如何战?那老者随手间便能拿捏住伏龙印,仅此一手,其实力怕是已至渡劫之境!”
“这老者虽然不简单,倒也并非不可敌!真正可怕的是那中年男子!”
“没错,他握手间便将伏龙印捏碎,渡劫境的强者只怕也做不到吧?”
“我想不通的是,怎么会引出这等人物来?”
“你们忘了吗?老者说过,他是个行徒使者。”
“千飞,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此番我们的计划,怕是就此便要告一段落了!”
“......”
天幕上,来敌彼此传音,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值此之际,武忘等人也靠拢到了老者与中年男子的身前。
无忆对着老者与中年男子躬了躬身,道:“晚辈无忆,见过两位前辈!”
武忘等人也对着两人表以恭敬。
见状,老者笑了笑,摆手道:“小兄弟不必多礼。”
中年男子依旧不予言应,只一挥手,顿有两枚丹药飞入无忆手中。
无忆一怔,转而反应过来,连忙拿着丹药为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服下。
也不知中年男子给出的是什么丹药,南宫盈盈与西门剑馨服用后不久,竟是奇迹般地快速恢复了过来。
两女来到老者与中年男子身旁,眸中带着惊疑。
南宫盈盈觑眼看着中年男子,道:“前辈,为何你的身上,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听得南宫盈盈这话,中年男子一敛高冷,道:“我不认识你。”
南宫盈盈颔首,没在多言,心中则是快速追忆,似是想要搜索与中年男子相匹的信息。
奈何的是,无论南宫盈盈如何回忆,也无法想起与中年男子相关之事来。
这时,无忆道:“晚辈斗胆一问,不知两位前辈与我狂客有何渊源?”
中年男子道:“没有渊源。”
闻言,众人尴尬一笑,哪曾想到这中年男子竟这般古怪。
老者笑了笑,开口道:“小兄弟,我二人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吹吹风而已!”
“吹吹风?”
听得老者这话,众人只觉迷蒙不已,若说中年男子脾性古怪,那么老者“吹吹风”的言论,只道更胜一筹。
见众人满面惆染,老者道:“小兄弟,你莫不是忘了,我说过,我是个行徒使者。”
说着,老者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无忆等人。
无忆沉了沉眉,论心性,众人中,他无疑排在首位。
只一思量,无忆便已明白了些许,道:“前辈,不知可否告知,是何人遣使你们来此的?”
老者摇了摇头,道:“不可说,说既是破,说既是错。”
言落,老者看了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道:“行老,时候也不早了,了却此间之事,我们也该离去了!”
老者颔首,转而朝着天幕望去,道:“诸位,商议了这么久,可曾有所定论?”
闻言,一道淡冷之声回应道:“两位今日可是要护狂客到底?”
老者笑了笑,道:“没有所谓的护,我们到此,不过是为了吹吹风。只是诸位在此,风便不止。”
淡冷之声道:“所以说,我们不走,你们便也不会离去?”
老者点了点头。
淡冷之声道:“我看两位的实力,皆作非凡,想来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吧?”
老者道:“老夫名为行者,你们若是想要找我,那便先入无疆之域吧!”
“行者?”
“无疆之域?”
“那是何地?”
行者笑道:“无疆之域,乃是一处杳无边际之地,那里,上穷碧落下黄泉,那里,两处茫茫皆不见。行使其中,四顾悄然,天地相合,难辩边界与方位,只会让人陡然生出无限萧瑟。”
听得行者这话,众人皆陷沉默。
任谁都听得出来,行者所言,虚大于实,至于其所言的“无疆之域”,更是超脱现实。
沉寂半响,淡冷之声道:“行者无疆,无界无限,这种自由,偌大风澜,找不到。”
话至此处,天幕之上突有一道瞩目落到中年男子身上。
投递来瞩目的人,正是那淡冷之言的启声者。
“他是行者,行无疆之域,不知阁下呢?”
淡冷之声问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笑地很随意,随意地风轻云淡,道:“我,不过一介平人而已,不问名,不问世。”
淡冷之声道:“这般说,阁下是不愿透露信息给我们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不愿意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说着,中年男子一敛笑意,取代而出则是一脸寒沉。
那寒意,来地唐突而又迅猛,只片息不到,便透射到了苍穹之中。
这一刻,来犯狂客之人皆能感受到那一股透彻心底的寒凉。
他们不由自主地一颤,心中惊骇,只若狂涛般卷席不休。
以他们的实力,外界因素已很难影响他们的心神,遑论只是一席话语?
可中年男子却做到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不卑不亢,但却透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言意。
沉默片刻,淡冷之声道:“我们奈何你不得,但风澜之大,总归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这么说,你们是打算离去了?”
淡冷之声道:“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会寻你。”
中年男子道:“你的机会不大。”
淡冷之声道:“但总好过没有不是?”
中年男子颔首,道:“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能寻得到我,我便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顿了顿,再道:“还有,你若是能找到能奈何我的人,不用你来寻我 ,我自会来寻你。”
闻言,那隐身于迷雾中的西门千飞突地一愣。
他自持实力,但此时却无半分勇气去与中年男子战斗。
这一生以来,西门千飞向来无畏,可今日遇到这中年男子后,他的无畏,却变得动摇了起来。
迟定片许,西门千飞道:“时光无涯,聚散有时,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西门千飞倏一摆手,带着一众来人离远而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拨来人也作驶离。
见得来敌离去,无忆等狂客的心中也落安了下来。
不多时,广场上空再起一阵动荡。
继而见得,梦三千、板角青牛、闫帅、晓梦等人现身以出。
遇敌之时,他们被摄入到了虚实之域内,各有数名强者与之纠缠。
经历了好一番苦斗,他们也未能挫败来敌,此次受袭,来敌似是早有预谋,各种手段频频而动,纵使他们实力不凡,也道猝不及防。
在见得无忆等人安然无恙后,梦三千等人悬着的心也作定安。
放眼而视,几人的目光落定到了行者与中年男子的身上。
只一眼,梦三千等人的脸色倏地大变。
此时,行者淡淡笑着,中年男子则若无所动容。
中年男子道:“行老,风已吹过,我们也该启程归返了。”
行老点了点头,转身欲与中年男子离去。
见状,梦三千连忙喝道:“两位,慢着!”
行者顿了顿,没有开口。
中年男子也作一顿,道:“你叫停我们,也得不到你所想知。”
梦三千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可是他所遣派而来?”
中年男子笑了笑,道:“你觉得呢?”
梦三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言罢,中年男子再不作停,身躯一闪,人已掩入虚无。
行者淡淡笑着,转眼看了看无忆等人,继而随同中年男子一道消失于茫茫中。
两人离去后,梦三千等人也落归到了广场上,无忆等人也于此时靠拢过来。
闫帅道:“他们很强。”
板角青牛道:“风澜大陆什么时候多出这般多强者了?”
晓梦道:“老师,你口中的他,可是指的是天翊?”
梦三千觑着眼,静静地望着中年男子与行者的离去之地。
他没有回应晓梦,亦没有去回应无忆等人此时的悸动与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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