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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单刀会夜至慈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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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婆媳不和白氏叙旧

    白姨娘住在慈云堂的东小院,和钱姨娘比邻而居,此时此刻,钱姨娘那边根本不知道,东小院已经是被黛玉身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姨娘听了黛玉的话,眼生中有躲躲闪闪的意思:“姑娘说的这个我还真没见过,但是看它的成色,想来也是件好东西。”

    “我和姨娘也没什么瞒着掖着的了,这块玉佩是打咱们家的丫鬟苁蓉那里搜出来的。”黛玉轻声慢语的解释道。白姨娘就笑:“哦,这事儿我从钱姨娘那听过一两句,说是钱姨娘赏给苁蓉她娘的,我还嗔怪她出手阔绰。”

    黛玉的脸色不变,可是语气却有了几分发冷:“姨娘是跟着母亲的老人儿,该不会不认得上面这个字吧?这根本就是我母亲的陪嫁,怎么可能到了苁蓉的手里。”

    白姨娘打了个激灵,连连解释道:“姑娘别生气,夫人生前最疼惜下人,给了钱姨娘也说不定,钱姨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识货,随手送了苁蓉她娘也是合情合理的。”

    黛玉从袖筒里抽出一个小本子,轻笑道:“这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单子,家里有什么东西写的清清楚楚,哪样送人了,哪样归置到库房里,哪样又带走了,我们只需一翻阅,定然明白。”

    就见冷汗从白姨娘的额头上往下流,心底不断咒骂钱氏给自己找麻烦,这事儿与自己什么相干,她还偏要逞能!白姨娘仰起头,恳求道:“姑娘,我......”

    谁知黛玉根本没在意白姨娘的窘境,一摆手,说道:“姨娘若是想说点场面上的客气话,我想就不必了。啊......”黛玉猛的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我们这次回京,还帮着姨娘打听了一些家中的消息。”

    若是问这个世界上白姨娘还有什么牵挂的,那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黛玉关切的问道:“我听说姨娘还有个胞妹,就嫁在京城,可是?”

    “承蒙姑娘还惦记着,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和妹妹分离这些年,感情也淡了,从没有过她的消息。”白姨娘嘴角带着笑意,但是并未深入眼底,听到黛玉说起这个妹妹,并无太大的波动。

    “白姨娘的这个妹妹叫玉环吧?我记得她曾到林府拜访过一次,我还见了,跟姨娘有几分的相似,当时还带着一双儿女,哥哥挺喜欢那个男孩。”

    白姨娘再也坐不住,眼皮子“吧嗒吧嗒”的直跳,她暗暗警告自己:姑娘在诈她呢,别紧张,别说露了嘴,玉环怎么可能会上林家?她都已将逃出去了,怎么会自投罗网?

    黛玉轻笑,“姨娘是不相信我的话呢!雪雁!”雪雁早守在外面,一听姑娘唤她,忙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布包袱。

    “这是白姨娘的妹妹托我们带回来的,”黛玉亲自打开了小布包,里面是两双富贵牡丹的绣花鞋,针法细密,颜色鲜亮,白姨娘一眼就看出,这是娘亲的传家绝学“凸花针迹”。娘亲早已经过世,除了自己和妹妹,再无旁人能得使此技现世。

    白姨娘噗通跪倒在地:“姑娘,都是我的错,我只求姑娘别难为我妹妹一家,你有什么火气只管找我。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再也不能拖累她了!”

    黛玉敏锐的捕捉到一些难以察觉的信息,“姨娘,什么叫再也不能拖累?难道说以前......”白姨娘慌乱摇头:“不,是我说错话了,什么都没有。姑娘要听钱姨娘的事儿,我全都说。”

    黛玉瞄了一眼雪雁,雪雁立即乖巧的将白氏扶起,让对方坐在床边的小花墩上。白姨娘如打蔫的茄子秧说道:“这块玉佩是已经过世的老夫人给的!就是姑娘的祖母。”

    白姨娘的一句话几乎没将黛玉打蒙,对于这块有问题的玉佩,黛玉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料到里面会牵扯上......祖母。

    白姨娘一口气儿说道:“钱姨娘当时在老夫人身边做二等丫鬟,因为相貌清丽,很得老人家喜欢,身边的梳妆奁盒都是她打理。太太......刚小产,老爷也很伤心,家里正乱着,老夫人偏做主将钱氏抬了姨娘,说是要给林家开枝散叶。夫人那个时候心情特别不好,对老爷又有歉疚,所以对老夫人的做法并没阻拦。老夫人打那之后对太太......有些苛刻,太太卧病在床管不了家,老夫人就领着钱姨娘在库房里查检,当时库房里有不少都是太太的嫁妆,我们也不敢回禀太太,老夫人就顺势......带走了不少。大件的就摆在自己屋子里,小件的就赏赐给了身边几个亲信。老爷当时在杭州,等回来听说这件事,气的重重杖责了老夫人的几位亲信。那位到底是自己的生母,老爷就是再有气也只能发泄字在奴才身上。一年后,老夫人没了,当年的那几个亲信都被遣散了出去,这块玉佩就是老夫人送给钱姨娘的,钱姨娘不知道是自己屋子里的杜嬷嬷偷了去,但是不敢当着太太的面声张,就悄悄的过了这些年。”

    白氏还记得当时老夫人那些心腹没一个好下场,没了老夫人,太太的手段叫人发寒,当日得罪过贾家大小姐的人全部被打个半死,还剩下一口气儿的也都卖到那不知名的地方去了。钱姨娘小心的像只老鼠,总是藏在角落里,生怕被太太看到,又伏低做小了这些年,总算是熬出头。

    “母亲知道这块玉佩在钱姨娘那儿吗?”黛玉追问道。

    “知道,这块玉佩是当年贾府老太君特请高人开过光的,能保佑太太一生平安,照理来说这么贵重的东西该是随身带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太从不用,还命人放在小盒子里,一起拿到司库。哦,对了,我听说,这块玉佩的原石还是贾府二太太的娘家送去的贺礼呢!”白姨娘最后一句话颇有些神来之笔,黛玉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白氏。

    白姨娘也意识到刚刚的话不好,像是故意误导姑娘似的,忙说:“姑娘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识。”谁知越解释越乱,到最后连白姨娘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只能讪讪的闭上嘴。

    这边黛玉也不断的猜想,母亲为什么从不戴这块玉佩?事情似乎只要和二舅母牵扯上关系,这里面就有点说道。一想到母亲小产的时候钱姨娘上位,黛玉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小产......

    黛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忙问:“白姨娘,这块玉佩,你可曾见钱姨娘戴过?”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但是白氏记得还是很清楚,“戴过。”

    黛玉追问道:“你敢肯定?毕竟时间也不短了!”

    白氏笑道:“姑娘不知道,当时老夫人还健在,钱姨娘也算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戴这玉佩从不避讳别人,只是后来性子才有所收敛。”

    “钱姨娘......有没有怀过子嗣?”这一句,黛玉问的是小心翼翼。白姨娘见姑娘神色肃穆,忙道:“怀过,刚被抬房过了没有小半年就怀上了。当时老夫人高兴坏了,太太私下里也没有不悦,还与我说过,钱姨娘能为林家传承子嗣是件好事。可,没到三个月,孩子就落了下来,成了一滩血水,老夫人也因为这个事儿大病一场,后来没撑住才去了。”

    黛玉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模模糊糊,看的不真切。

    白姨娘瞧黛玉默不作声,低声问道:“姑娘,我妹妹一家......”

    黛玉回过神,“哦,姨娘妹妹过的很好,若是姨娘这回想要带点什么回去,及早打发小丫头告诉我。”

    白姨娘踌躇一番,还是轻声说道:“姑娘,我听说,京城里有家观音庵,专门收纳显贵人家的妾室姨娘。姑娘知道的,我到底是京城人,总想着落叶归根,能不能求姑娘和大爷说一说,叫我跟了你们去,就落在观音庵,这些年我也攒下不少的银钱,足够供给庵里面的香火。”

    “姨娘要出家?”

    白姨娘腼腆的一笑,“算不得什么出家,不过是在庙里有些寄托,我也好给老爷、太太每日的诵经祈福。”

    白姨娘年岁本就不大,穿着素气一点的衣裳非但不显老,更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可惜,才三十来岁就要守寡。黛玉看的有些不忍,她与白姨娘说的话有七分是假,三分为真。白姨娘的妹妹根本不会上门去拜访林家,更不要说绣什么东西了,晴雯早年得了白妈妈的手艺,那两双鞋就出自她的手,黛玉料想白姨娘多年不见亲人,乍看东西兴许认不出来。至于白玉环有一儿一女的事儿却是叫小厮们出去打听到的,期间也废了一点周折。

    黛玉说道:“这件事儿还要等我和哥哥说了,姨娘且别急。”

    白姨娘忙讨好的笑道;“是,是,我懂,这事儿姑娘看着办,若是难为了大爷,只当我没说过。”

    黛玉虽然还有许多的疑惑未解,但是她明白这种事不急于一时,“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姨娘好生歇着,我也回去了。”白姨娘不顾黛玉的阻拦,亲自送她到角门。恰巧,西小院的婆子正要出来锁门,猛见白姨娘的院子里站了一群人,个个手提灯笼,着实吓得不轻,待看清打头的是黛玉和白氏,慌得扔下未锁得大门往回跑。

    黛玉与白姨娘对视了一眼,二人会心一笑。

    往回走的路上,雪雁问道:“姑娘,你说,一块玉佩只得钱姨娘这么紧张吗?白姨娘会不会偏袒了钱姨娘?”

    黛玉一手扶着雪雁,一手拿着玻璃绣球灯,前后都有婆子们簇拥着。黛玉笑道:“钱姨娘紧张是怕我知道当年的事儿,你想想,姨娘现在无儿无女,都靠我和哥哥过活,我们往日接触的又少,姨娘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情。若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一旦听说祖母将玉佩给了钱姨娘,心里不舒服,再将她赶出去......钱姨娘可不敢冒这个险。”

    雪雁气呼呼的说道:“钱姨娘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娘再不是这样的人。那......白姨娘出家的事儿呢?姑娘不准?”

    站在黛玉右边的碧蝶不出声,却专心致志的听二人的说话。

    黛玉回道:“非也,我不但要准了白姨娘,若是钱姨娘也愿意,咱们家一并出了银子送她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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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人自危江南大乱

    林致远自打回了苏州就没个闲暇的时候,连带着黛玉和雪琪、荣泽三人也要时时的出门做客。这回林氏族长在苏州是大出风头,逢人便说,当年要不是他看在林家母子可怜,准了林致远进家学读书,哪里还有今日的状元公。众人也跟着吹捧,说老族长慧眼识英雄,可少数人还是窃窃私语:林状元在家学呆了总共不到三个月就被沈先生收为弟子了,跟老族长有什么关系!

    贺喜的有,奉承的有,争锋的有,吃醋的也有......短短数日,黛玉一干女眷看的是目瞪口呆,怪不得人人都说做官好,就连林家园子里的草木都像是知道喜讯了似的,长的比往年还要苍翠。

    开了宗祠,祭拜了祖先,又与林家上上下下的族亲见了面,黛玉累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厨下的管妈妈没跟着回来,黛玉吃的也少,这事儿惊动了林致远,林致远百忙之中从东平侯府借来他们家最好的厨娘,日日给黛玉煲汤。那位厨娘也有几分的本事,黛玉的小脸日渐丰盈,不像稍早时候那般蜡黄。

    黛玉在江南只和扬州知府的太太有交情,余下的不过是说些场面话,就连对方的名字也不大叫得出。蒋夫人知道黛玉从京城回来,还专程从扬州赶回来瞧她。蒋夫人虽然辈分大,但是黛玉在服丧的那段日子几乎把蒋夫人当半个姐姐,二人一见面,没来由的先大哭了一场。

    蒋夫人边擦眼泪边笑:“瞧我这没出息的样子,来的时候明明叮嘱自己,见了你不要伤悲,拣高兴的事儿说,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快,和我讲讲你们在京城怎么样?”

    黛玉少不得拣一些风光的故事说了两段。午时又请了蒋夫人在访梅阁用饭,蒋夫人知道此处是黛玉的院子,心里更加的亲近,要知道一般人家待客顶多就是在外院,能将自己安排在内院用餐,这里面的情分可知一二。

    等荣泽和雪琪去睡午觉,蒋夫人这才拉着黛玉说起了大半年来江南的是是非非:“好在你们走了,若是留在扬州,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子呢!当年林大人替先皇办差,是兢兢业业,我们老爷常和我说,能与林大人同朝为官是他的福分。江南的盐政就从没出过岔子,可是现在瞧瞧......”

    黛玉耳朵听着,手上继续给蒋夫人斟茶:“怎么?现在扬州不如以前?”

    蒋夫人嗤笑道:“这么和你说吧,我家老爷三年期限将满,这回听他的意思,是打算和你们家一同进京复职,老爷的恩师也曾是朝中元老,打算活动活动,今后就留在京里面。”

    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扬州做官,那银子更像是流水一般进了知府家的私库。

    扬州该乱成什么样子,才会叫知府大人萌生退意?黛玉试探的问道:“京城到处是达官显贵,做官不易,知府大人想好了?”

    蒋夫人无奈的说道:“不走又能如何?等扬州真闹出大事儿,我们家老爷该是第一个被收拾的人,殃及池鱼,何必呢?不如早早走了,日子虽不如以前,但是心里踏实。不怕林姑娘笑话,我们大富大贵也享受了,今后也没什么奢望,能平平安安才是福气。”

    蒋夫人道出了心里话,打新任巡盐御史一来,各方在扬州盘根错节的势力几乎都被打乱,她们老爷家在中间难做人,已经被上峰训斥过几次。老爷无法,只能给在京中的恩师写信。老恩师明白的告诉他们:扬州是不能再呆下去了,皇上迟早要收拾忠顺王,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到时候扬州就是个烂摊子,谁沾上谁倒霉。

    蒋夫人又道:“黄大人将盐税加重了两倍还有余,老百姓们苦不堪言,江南的盐商几乎要被折腾的倾家荡产,大人昨日和我说,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九家盐号关门了。林姑娘,听我一句劝,和你哥哥早回京城,现在的御史大人处处找你父亲的错,几乎将林大人生前的功绩推翻,林公子又做了状元,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坏呢。”

    黛玉听罢,心中腾起一股火。父亲在世的时候,不敢说讲江南盐政打理的妥妥当当,但是先帝从来没为这个事儿烦心,林家还有先帝钦赐的牌匾,可是现在,一个黄宗兴,就叫父亲半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黛玉多谢夫人的好意,这件事儿我会与哥哥商议。”

    蒋夫人脸上泛起笑意,目光灼然的盯着黛玉:“我知道林公子有大本事,你们兄妹二人的情谊又深,现在我是真真的敬佩林老爷,万事都想的周全。”蒋夫人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儿,“我若是得了这样一个兄弟扶持,就算是个幼弟,家里有了撑门户的男子,那就比别的强。林姑娘明年就该及笄了,我听你哥哥的意思,是打算在京城里为你寻门亲事?”

    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听了这种话早就羞红了脸。蒋夫人拍着黛玉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傻姑娘,这可是个大事儿,事情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你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很该找个合适的姑娘娶进门,照料你们这三个小的。可是,你哥哥怕你受委屈,迟迟不松口,急的江南这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每日唉声叹气。”

    黛玉忙道:“我与哥哥说过这事儿,他总说不着急,夫人要是见了我哥哥,也帮忙劝着,或是你知道有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容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你就悄悄的和我说。”

    “若这是这样,林姑娘可就辜负你哥哥的一片苦心了。”蒋夫人笑吟吟的说着,“你是林家的独女,将来出嫁你哥哥包管,可是要有了嫂子......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会不会克扣你的嫁妆。女人没钱,说到底心里还是发慌。”蒋夫人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有亲身经历,当年她父母去世的时候也留下一笔钱给了叔叔一家,说是自己将来的嫁妆,后来婶婶把自己嫁给知府大人,只象征似的装了八抬的箱子,那些真金白银都给了堂妹。要不是大人给了自己私房,蒋夫人怎么在继子继女们的面前站稳脚跟?

    黛玉倒是不在乎那些小钱,可是一想到哥哥可能会偏向未来的嫂子,她心里就堵得慌。

    ......

    蒋夫人和黛玉约定,等林家定下走的日期,两家一同启程。第二日,黛玉见了林致远就将佟夫人的来意讲了个明白。林致远沉声道:“我昨儿也见了知府大人,江南的局势不好,但凡有点能力的都开始想办法往出调动呢,看皇上的意思,稍后派来的两江总督杜大人就是安插在江南的一根刺,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知府大人的做法很对,他不算是皇帝的亲信,全因他的老师原来得先帝的赏识,才能推举他做了扬州知府,现在老大人余威犹在,给自己的爱徒找个合适的缺也容易。二叔和知府的交情很好,咱们既然回京,两家结伴一路上都能安心。”

    黛玉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有件事儿,白姨娘那日来求我,她早听说京城里有家观音庵,香火极旺,就想舍身到庵里面清修。”

    “不可,不可,”林致远忙道:“白姨娘忙活了半辈子,理应在家好好的享享清福,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妹妹好好的劝着白姨娘,庵里看着好,其实活重,吃的又不好,远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姨娘要是想求个清净,我愿意为姨娘在园子里修个小道观,或是庵堂,请十几个小师傅在家里诵经也是一样的。”

    黛玉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终有一日嫁出去,留着两位姨娘也不是办法,遣散了不好,可留着又怕将来的嫂嫂心里不舒服,索性就着白姨娘的话题,将这两位恭恭敬敬的送出去。大户人家不是没有这样做的,尽管名声不大好听,可却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黛玉说道:“哥哥先别急,我再跟白姨娘商量商量,要是姨娘执意,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执拗,你说呢?”

    黛玉的那点小聪明早就被林致远看穿了,这兄妹二人啊,是你让着我,我让着你。林致远为了妹妹的幸福不愿早早娶妻委屈她;黛玉为了哥哥,想尽快把父亲留下的两个小妾安排妥当。林致远苦笑道:“妹妹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才好。两位姨娘也不易,若是不愿意独自留在苏州,和我们到京城也使得。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妹妹操心,我屋子里的香萱、慕蕊都闲了半个膀子,你有什么要做的都只管吩咐她们。”

    黛玉俏皮的笑道:“哥哥真心疼我,就早点为我找个好嫂子,接了家里这摊子事儿,那才是正经的。”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短且急的跑步声,不用猜就知道,林府里敢这么乱跑的除了荣泽还能有谁?

    荣泽个子小,掀帘子费劲儿,多亏外面有个雪雁,见了表少爷像过年放的钻天猴爆竹似的直直往这边来,忙一把拦住,减弱了表少爷的冲劲。荣泽感谢的朝雪雁眯眼一笑,而后又猛地想起,大声冲里面的林家兄妹二人说道:

    “哥哥,姐姐,外面有个婆子,说是我的娘!她是吗?”荣泽将头伸进帘子里,撅着小嘴巴,不高兴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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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家姑嫂大闹林府

    黛玉与林致远面面相觑,荣泽的母亲?不是已经改嫁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林致远问道:“跟着表少爷的人呢?外院的人怎么跑进来的?”

    晴雯满脸是汗的进了屋,见了荣泽,先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回道:“表少爷听人说,有人送咱们家几只小鹿,就在外院放着,这才出去看,谁知道门口发生了点争执,有人要往咱们家闯,被护院拦住。打头的那人一见表少爷眼睛就放光,还大声喊少爷的名讳。表少爷吓了一跳,这才往内院跑。”

    荣泽睁着大眼睛,一年前的事儿好像在小孩子的脑海里已经存留不下什么印记,他也从来不问母亲是谁。

    黛玉摸了摸荣泽的头,低头问道:“荣泽还记得自己的娘亲吗?”荣泽小心的看着林致远,点点头,又不确定的摇摇头。黛玉看的一阵心酸,“荣泽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

    荣泽脆生生的答道:“我知道人人都有娘亲的,我院子里的小珍也有,她每个月的月钱都攒着,说是给娘。荣泽不记得娘是什么样子,但是我听姐姐说,娘不要我们了。”

    林致远大皱眉头,雪琪这孩子看着还好,但是如何能与荣泽说这些?不待他发话,黛玉问道:“哥哥,怎么说也是荣泽的亲娘,我们见见吧,免得将来孩子大了,心里存有疙瘩。”

    “好吧,叫人请她们来,正好我也有些事情与荣泽的亲娘说。”林致远攥紧了拳头,丁家小舅舅的事儿一直是自己心里的一块伤痛,当年小舅舅故去,他若能及时将荣泽姐弟俩带出来,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不大一会儿,小丫鬟们在外通禀:“大爷、姑娘,连家太太,连家姑奶奶进来了。”帘子一挑,先进门的是林家三四个引路的小丫鬟,一个个穿红着绿,将后面畏畏缩缩的二人越加衬显得窘迫不堪。

    连家大姑奶奶正是荣泽的母亲,而这位连家太太的丈夫就是当初胁迫胞妹改嫁的人。

    如今看到林家兴旺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赶忙穿了最好的衣裳来攀关系。

    连太太一进门,转身不见小姑子,忙死劲的拉着连大姑奶奶的手脖子,硬是将人给扯了进屋。扑打扑打身上的细灰,满脸笑意的给端坐在正中的林致远、黛玉欠身:“民妇见过状元公,见过大小姐。”又见到老老实实站在黛玉身边的荣泽,眼里精光一闪,想要上前摸荣泽,谁知道荣泽像是受了惊吓,忙躲在黛玉的身后。

    连太太掩饰的笑笑:“瞧我们家表少爷,一晃眼就这么大了!还是状元公家的米香,我们荣泽在丁家哪里有这样好的福分?荣泽啊!”连太太召唤道:“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娘,你不记得了?”

    连太太用力一拧连大姑奶奶的胳膊,将连大姑奶奶推到了正前方。

    荣泽的生母眼圈发红,嗫嚅着叫了声:“荣泽!”随后又垂下头。连太太小声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脸色一变,巴结的看着林致远兄妹,“早该来瞧瞧亲家兄妹,想当初我们姑爷在世的时候没少夸赞林状元,现在果然是飞黄腾达了,我们就想着,怎么说也是亲戚,常走动也好,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致远嗤笑道:“连太太该不会忘记了?你们家姑奶奶可是改嫁的人,和我舅舅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连太太眼底闪过一丝怨恨,扁了扁嘴,口气一下子就变了:“林大爷也不必说这种无情的话。我们姑奶奶还年轻,二十都不到,你也知道丁家大爷和大太太的那副德行,能容得下我们姑奶奶吗?不走,恐怕连命都要留下。”

    林致远端起茶碗,轻轻的撇去上面的浮叶,说道:“你们走,我不怨你们,可你们不该将荣泽和雪琪那么点的孩子留在丁家,连大姑奶奶是荣泽的血亲,你可知道这孩子当初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暂且不说衣食能不能供给,就说每日挨的苦,你们就没想一想?”

    黛玉知道话再往下说,容易伤到孩子,欲叫晴雯将荣泽带下去。晴雯刚要有所动作,连大姑奶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所有物被夺走了似的,猛的往前一扑,直接将荣泽揽在怀里。

    晴雯和黛玉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林致远使了个眼色,这二人只能放下疑惑,眼睁睁的连大姑奶奶紧抱住荣泽。

    “孩子,都是娘亲不好,你原谅我吧,我也是有不得已,咱们今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孩子,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连大姑奶奶狠狠的亲着荣泽的小圆脸。

    荣泽挥舞着小手啪啪的打在连大姑奶奶的身上,脑袋往后扭,望着黛玉和晴雯大声的哭喊。

    晴雯一跺脚,也不敢看大爷的脸色,上前就抱起荣泽。晴雯日日和荣泽在一起,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小孩子日常生活中必可不少的一部分。荣泽眼泪连连的瞧着晴雯,两只小圆胳膊往前伸。

    “你躲开,别抢走的我的孩子。”连大姑奶奶一把推开晴雯。

    可晴雯哪里是好惹的?在贾府的时候就是有名的小辣椒,丫鬟婆子们见了她都要躲着,连大姑奶奶身子弱小,典型的江南女子,她的一推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激起了晴雯的斗志。

    连太太站在原处干着急,在林致远的目光下也不敢上手帮忙,频频的叫道:“姑奶奶,快松手吧,小心弄伤了表少爷。”

    荣泽终于从惊吓中被救了出来,两手死死的围住晴雯的脖子,小声的抽泣着,这孩子才四岁,能懂什么。

    一场闹剧,林致远终于开了口:“孩子小,已经记不得你们了,往后我们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林家和连家的关系就到此为止。”说完,端茶送客。

    连太太忙道:“这就打发了我们?表少爷我们是一定带走的,除非......”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黛玉心里明镜似的,她们一进门就注定没什么好来头。黛玉板着脸问道:“除非什么?我们林家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怕你们威胁!”

    “哎呦呦,谁不知道姑苏林家最讲究门风门第?可是我也劝林姑娘别说大话,你们这种人家,哼,我见多了,要名声,好啊,那就得出点血,要不然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连太太没脸没皮的说道:“我们的要求也简单,表少爷给你们养着也行,但是我们要林家在姑苏的三家米行。这买卖做得划算吧!”

    黛玉被气乐了:“连太太还是去庙里好好的压压惊,别是被什么冲撞了,说的混话,”

    “你是个小丫头,做不了主,我单和状元公说,那......”连太太一拍连大姑奶奶,小声嘱咐道:“快掏出来。”

    “嫂子,还是算了吧。”荣泽的生母怯怯的说。

    连太太一瞪眼,骂道:“等回家叫你哥哥好好的收拾你!”而后粗鲁的从小姑子的身上搜出了一张纸,“啪”的拍在桌上。连太太冲着林家兄妹俩笑得好不得意:“这是我们家姑奶奶写的契书,只要米铺的名字过到我们家老爷的名下,表少爷......你们带走。今后就像林状元说的,两家再没关系。”

    白纸黑字,写的是清清楚楚,真是一张卖儿子的好文书。

    连太太得意的笑道:“上面没有我家姑奶奶的手印,什么时候给铺子,什么时候给你印上。”

    林家在苏州的米行共有七家,每家都能年获利万两白银,这三家,可就是将近四万两的雪花银啊,连家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林致远微微一笑,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文书,看也不看,慢条斯理的将纸撕成一条一条,看的连太太青筋凸起。

    “林状元......你可想好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门第显赫,又是官场新贵,名声容不得半点受损。要是外面传出来什么不好的话,你们可别后悔。”

    林致远大笑:“连太太也说了,我是官场新贵,你仔细想想,姑苏这么的的地方,你们能掀出什么风浪?做人要知足,我不去寻你们的晦气已经算你们走运,再敢提苛刻的要求,别怪我心狠......我听说,连老爷最近走海上贸易,亏损了一大笔?连大姑奶奶也回家了,莫非这位新任姑爷也......”

    林致远每说一句话,连家姑嫂二人就打一个寒战。她们家那点子破事儿竟被林致远打听的一清二楚?连大爷眼红人家走海运生意的人,变卖了家产,又拉上新妹婿一家,凑了两万两银子,置办了苏州最好的丝绸,茶叶,瓷器,准备远销波斯、大食。可坏就坏在人心太贪,连大爷心疼那几个银子,不肯打点东南水军,想要冒险航渡。

    结果,可想而知。

    整艘船一出海就被海盗劫去,海员全部被杀,货物半点不剩,手法之狠毒一看就是惯匪。

    连大爷后来才打听到,原来别家出船都会先托门路找关系,求东南最有权势的家族昭武侯荀家做庇护。像连大爷这种小买卖自然不用劳烦上层人物,可是也要花钱打点一下守备或是小将军一类,荀家的属下会给这些依附的小商贩一支特制的旗,只要挂上,保准不会有水匪打劫。

    如今,连家不但失了银子,还有一件事儿更要命......

    PS:二更会很晚,惊荷决定熬夜,大家明早再来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知人知面难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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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逆

第二百章 晴雯春纤严惩内贼

    春纤端着个小铜盆子,好奇的看着晴雯翻找针线笸箩:“晴雯,你找什么呢?”谁知晴雯没理会她的话,拎出一把剪子就往荣泽的床边来,春纤看的是一头雾水。晴雯说道:“你帮我按住表少爷,别叫他翻身,免得剪子将他伤着。”

    春纤放下水盆,依言而行,晴雯小心的将裤子腰上的细线挑了,里面一块小黄纸蹦了出来。叠的四四方方,上面隐约能见到红字。春纤问道:“这是什么?你缝上去的平安符?”

    晴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我的手艺有这么差嘛?咱们这回停留的时间不多,没带多少东西,是管事娘子们在外面的针线局定制的。”晴雯抓起船上的黄纸,“好像是个符?要不打开看看吧!”

    “别别,这要是姑娘给表少爷弄的,咱们不知道,随意打开就不灵验了。”春纤忙摆手。晴雯看了看熟睡的荣泽,想到刚刚那一个场景,心里就觉得别扭,要真是平安符......怎么会被梦靥着?又偏偏是在表少爷的生母来的时候?

    这事情看着就透着诡异。

    晴雯越想越不放心,也顾不得什么,两手一翻腾,小纸符就被打开了。

    两个丫头盯着上面的字,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春纤埋怨道:“我说吧,这东西不就和咱们往常见得那个平安符是一样的吗!弄的疑神疑......”春纤将最后一个字含在口里,没说出来。

    “不对,”晴雯低喝道:“平安符我也求过,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看表少爷满脸的汗,这玩意儿来路不正。今晚上给表少爷洗澡的时候,我有事被姑娘叫去问话了,后面谁给表少爷穿的衣裳,我就没过问。”

    这么点的纸符缝在腰间,不仔细摸还真是不会注意,可是以林家丫鬟的细心,就是根头发丝也会小心翼翼的摘下来不是?这样大的问题叫晴雯满腹疑虑。

    春纤也是谨慎的人,见晴雯这个样子,就说:“要不然,咱们问问守夜的妈妈吧,有些人见多识广,比我们强。可是,事情没弄明白前先别声张。”

    晴雯重重的点头。她们叫来从京城带回来能信赖的丫鬟守着荣泽,又结伴往婆子们守夜的屋子去。

    四个婆子正在那里闲谈,一地的瓜子皮,旁边放了个小扫帚,说话声音不高,大约是怕惊着内室的人。众人一见晴雯和春纤,忙将手使劲往衣服上蹭蹭,笑道:“姑娘们不去歇着,怎么有空来这儿?”

    春纤平易近人,比晴雯好说话,她给几位守夜妈妈见了礼,说道:“夜渐短了,我们有些睡不着,想几位妈妈都是老人,总有些小故事,索性就来开开眼界。”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忙道:“姑娘们都是京城来的,见得世面也比我们多,很该是我们向姑娘们求教才是。”

    晴雯岔开道:“我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守夜的时候不准吃酒赌牌,妈妈们没事还不讲点奇闻异事?”

    那人回道:“算不得什么奇闻异事,不过是找个乐子罢了。姑娘想听什么,只管问就是。”晴雯与春纤对视了一眼,春纤这小丫头笑道:“我听说苏州的大佛很是灵验,就想去求个平安符带回京城,给自己家中的姐妹们也买些什么才好。”

    妈妈忙道:“春纤姑娘问着了,咱们本地才子佳人多,豪门富商多,奇珍异宝多,灵验的大佛更多。报恩寺、西园寺、寒山寺、北寺塔......道观也多,像什么玄妙观,玉皇宫,上真观,每年去拜访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姑娘们想去求平安符,后儿就是好日子。”旁边另有一人听了妈妈的话,暗暗的踢了她一脚。

    这位妈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丫头们哪是小姐?想出门拜佛就出门?

    晴雯浑不在意,将手里的符纸给众人看,笑道:“这是我一个小姐妹帮忙求来的,诸位妈妈帮我瞧一瞧,是哪个寺庙里的平安符?”说着就递了过去。

    刚刚那位善言谈的妈妈笑盈盈的接过东西,只一眼,仿佛是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再瞧符手心里的纸,简直与烫手的山芋无异。

    晴雯眼睛利剑一般盯着她,一刻也不放松的问道:“妈妈瞧着怎么样?认出来了?”

    “姑娘净拿我们这些人开玩笑,这是什么平安符?不就是......”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晴雯怎么也没听清楚。

    春纤忙问道:“妈妈说的仔细一些,这是人家送我们姐妹的,要是个好玩意我们自然留着,若是不行,你也叫我们明白明白。”春纤看出这位妈妈话多,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不怕她隐瞒。

    妈妈求助似的看向周围的人,谁教她爱巴结大丫鬟们,现在好了,麻烦事上身了。“我老眼昏花,瞧着大概是乩童庙里东西。”

    乩童是什么,晴雯和春纤根本不了解,“妈妈不妨再说的详细些。”

    “咱们苏州大多拜奉佛祖或是三清真人,三年前吧,城东起了个庙宇,就是乩童庙。”妈妈压低了声音,“去过的人都说很灵验,它专门做灵媒的,安宅震慑那些不好的东西。姑娘们这个符纸还是找个明白的人瞧瞧。”

    春纤连连道谢,回房后先去瞧了荣泽,见表少爷睡的安稳,才小声的商议。

    晴雯说道:“不用查也知道,这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表少爷会哭的那么厉害?不成,这件事关乎到小主子的安危,我要找姑娘去。”

    春纤忙拉住她:“你先弄清楚再说,也不瞧瞧这是个什么时辰了。就算是见了姑娘你又怎么说?一问三不知?你先仔细的回忆一下,今晚上给表少爷洗澡的人是谁?衣服都由哪些人经过手?”

    爆碳似的晴雯一点就着,语调上扬:“还想什么,表少爷刚见了他生母,晚上就做恶梦,还有不知名的符纸,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的门道。那些小衣小裤平日里都是我亲自做,独这回有意外,我现在就去把那帮小蹄子们拽起来,挨个问,不招的就不准睡觉,我看她们能挺到什么时候!”

    春纤无奈的摇头:“什么时候改了你这毛病才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

    二人说做就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服侍荣泽的七八个小丫鬟都站在花厅里。一个个睡意迷蒙,懵懂的瞧着晴雯、春纤。

    春纤笑道:“叫大伙起来是有件要紧的事儿。你们也别怕,就是找找这粗心大意的人,免得将来再出错。今晚上是谁给表少爷换的衣服?”

    一个小丫头怯怯的说道:“回春纤姐姐,是我。”

    春纤的脸色唰的一下沉了下来:“你是怎么当差的?那小裤上还有一根细针,要不是晴雯姐姐发现的及时,还不扎到表少爷?”小丫头忙求饶:“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衣裳不是我换的,是我托了小菊帮忙的。”

    晴雯上前拧住小丫头的耳朵,骂道:“还敢撒谎,听到惹大祸就往别人的身上推,想得美。”

    其实晴雯的手劲儿并没多大,可是小丫头哎呦呦直叫唤,“晴雯姐姐饶了我吧,衣服真的不是我换的,姐姐把活交给了我,正好小菊在,我就......就给她了。”

    晴雯冷笑两声:“知道你们在苏州没人管教,胆子也忒大了,谁都敢糊弄,必定是外面放了果子,或是月钱,你们着急去领,这才叫委屈了表少爷。谁是小菊?”

    后面三个丫鬟齐齐的将一人推出来。小菊等人一直在姑苏老宅,是林家进京之后才买的丫头。晴雯一看小菊哆嗦的那个样子,就知道找到了事主,扯着小菊的袖子就往外走。

    云影昏暗,树影婆娑,琳琅居里处处朔风冷气。小菊做了亏心事,左腿险些没被右腿绊倒。

    春纤紧跟了出来,见小菊正在哭诉,于是安安静静的立在晴雯的身后。

    “晴雯姐姐,我不是有心的,我......”小菊打了个咯,“我婶子是连家的浆洗婆子,连大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就哭哭啼啼的找到了我婶子,说是她想念表少爷,求了一个平安符,叫我帮着悄悄缝在表少爷的衣服里,算是做母亲对孩子的心意。”

    晴雯讽刺的“哈”了一声,问道:“说什么你们就信了?老实讲,你们家到底收取了多少的银子才叫你动心害表少爷?”

    “我不敢害表少爷,缝东西的时候是匆忙,可是晴雯姐姐,我敢保证,绝不会留下细针。”

    春纤问道:“你们得了这东西,难道就没人认识?”

    “回春纤姐姐,连大姑奶奶给的时候是用小黄绢袋装着,还发了狠话,不到最后的时候不能打开。我缝的时候匆忙,也没仔细瞅。”

    春纤犹豫了片刻,一把拉住小菊:“走,和我去见姑娘。”

    小菊最清楚家里收了连家多少银子,她怎么敢见姑娘,这一闹腾,本在看热闹的丫鬟婆子都出来了。

    晴雯喊道:“都是死人啊?快上来绑住这小蹄子。”一个五花大绑,又用帕子将小菊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四个守夜的婆子一用劲,小菊被众人举过头顶,趁着月色直奔访梅阁而去。

    PS:有人猜到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帝心难测速归速归

    三天后,苏州市井中流传一个小道消息。乩童庙里的小童拿着住持的欠条,说是连家大姑奶奶还短了庙里五百两的香火钱。五百两在富贵人家的眼中就是个小数目,可是连家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五百两,连大姑奶奶发了什么神经才能捐出去?而且还是先打的欠条?

    人们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乩童庙是干什么的,大宅门里永远少不了争斗,那些奶奶太太们可是乩童庙里的常客,私底下买的什么东西,众人心里可是通透的。

    连大姑奶奶的婆婆首先发难,说他们家最近走霉运都是她这个扫把星弄的坏事。又说连大姑奶奶看中了他们家的钱财,使了诡计才叫小儿子娶她进门。连家一时间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进退不能。连太太气的倒在床上,正要议亲的长女被准婆家委婉的拒绝了,大儿子连学堂都不敢进,生怕人家问家中丑事。

    不久,又有年轻的媳妇去官衙状告连家苛刻下人,给漂亮的丫鬟按莫须有的罪名,轻则罚月钱,重则仗打。

    市井小巷中最不乏这样的故事,人们口口相传,消息马上就失去了原本的真相,凭你是什么贵人家的小姐姑娘,沾上了这些刁妇、泼皮的嘴,白的也要说成黑的。更何况是连家这种本就不光明磊落的门第呢!

    连家大姑奶奶先是闭不出户,躲在家中,可是乩童庙里的人日日在门外叫嚣,不还钱就拿着欠条到官府上告,连家怕抖出真相,只能东拼西凑,将家里还值点钱的东西典当出去。

    连家疲于奔波,又被有心人士告知,林家打算找他们算账,吓得一家人连夜逃往蜀中地区避风头。

    那一夜晴雯到底是怎么和黛玉交代的,除了春纤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荣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在小黄纸符被拆下来之后的几夜睡得都异常安稳。事情好像归于了平淡,只不过林家有个小丫鬟守夜的时候打瞌睡,被林致远赶了出去,她家嫌弃丫头是赔钱货,又被主子赶出来,于是远远的将小丫鬟嫁到了几百里路以外的山坳里,从此再无音信......

    十七这日,林致远正与弟妹们用饭,忽有下人来报,说是韩胜韩管事来了。

    黛玉放下碗筷,问道:“哥哥,韩管事不是留在京城了吗?难道是京中有了变故?”

    林家在京城的产业越来越大,又趁着今年的好天气准备买地,就算将来不在官场上讨生活了,做个富家翁也是好的。韩胜是林致远的左膀右臂,他和罗管家都是林致远最信赖的人,此时更应该留在京城好好的打探各方消息才是啊!莫非,真像黛玉说的,是出了变故?

    林致远忙要人将韩胜唤进来。

    韩胜一脸的疲色,看得出是日夜兼程的往姑苏赶,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也不知几日未能合眼休息了。

    “大爷,姑娘,”韩胜一施礼,“这是佟大人叫我立即送来的信函,请大爷过目。”说着,从贴身处掏出一封信。林致远匆匆看了两眼,脸色刷的就变了。

    黛玉忙问:“哥哥,到底怎么了?”林致远未回答,只是将信交给黛玉,上面这这样写的:

    “瑾瑜,陛下日前萌生奇想,欲在园中办品诗会,满朝文武悉数登场,以海棠为题。尔等不再,端叫小人物夺取魁首。皇上龙颜大悦,钦点探花姚承允为翰林院编撰。”韩胜犯愁的说道:“大爷,佟大人还叫我带来两句话。”

    林致远背着手,“什么话?”

    “八个字:帝心难测,速归速归。”韩胜小声的说道。

    天朝的规矩,历代状元都是进翰林院,从六品的编撰做起,而且一甲另外两人都该是编修,可是现在......林致远不过回家探亲的功夫,难道姚承允四处打点,还叫他翻身了?

    黛玉问道:“哥,咱们毕竟离着太远,也不清楚朝中的走势,可我相信,皇上不会糊涂的将自己的新状元置在一边,却提拔了落在后面的榜眼。佟大人是这官场上的常青树,既然是他这么要求你,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林致远点头,妹妹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急急回去,就更加坐实了林家也佟家的亲密关系,这或许就是皇上忌讳的地方。

    韩胜一拍脑门:“差点忘说一件事。姚承允不但得了编撰的位置,皇上还将已故平遥王的小孙女指给了姚承允做夫人。”

    林致远气道:“你不一口气儿说完,还这么拖三拉四的。”不怪林致远数落韩胜,要是只听前面点姚承允为编撰的事儿,他还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可是现在,平遥王的孙女嫁给姚承允......林致远似乎抓到了一线光影,大概能了解皇上的想法了。

    黛玉忧心忡忡的问道:“这平遥王是谁?姚公子娶了贵家女子,将来更要压哥哥一等了。”

    “回禀姑娘,”韩胜说道,“平遥王是先帝的弟弟,和忠顺王都是一辈。平遥王一家有些特殊,不住在京城,王爷是个闲散的人,领着内府的俸禄,儿女也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少。平遥王脑子有点问题,听说是他娘生他的时候狠狠的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先帝很喜欢平遥王,赏赐的土地都是一等一的。”

    黛玉和韩胜正为此事犯愁,就听见林致远乐得狠狠一拍桌子:“我就说佟大人心思敏捷,原来他早看出问题了。”林致远看向好奇的二人,笑道:“你们再好好看看佟大人写的信。”

    “帝心难测,速归速归。哥哥,这还是刚刚的那个,也没变啊?”

    林致远笑道:“平遥王的孙女还是郡主,这郡马进了翰林院,少说十年......都要呆在编撰的位置上,不会像以往一甲三人似的快速高升。姚承允这回不是占便宜,反倒是吃了大亏,他基本上算是一枚弃子了。韩胜,我那次不是要你去探访,到底是哪位皇子蓄养了姚承允这样的门人吗?”

    韩胜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

    “这不打紧,现在我们只要看着,皇上疏远了哪一位皇子,姚承允八成就出在他的门下。皇上手中的监察机构都不是好惹的,他可以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是绝不容许别人在他眼皮底下玩心眼。咱们上次在法华寺里的一切,皇帝不可能不怀疑。好在当时出现了半年大鼋,要不,我的结果与姚承允没什么分别。佟大人的这封信来的太及时了。而且上面的意思清清楚楚。”林致远一点信,指给黛玉瞧,“帝心难测。就是说,朝廷马上就要有大事。”

    可是,最近风调雨顺,下江南的这一路上半个流民都没有。

    既然不是灾荒年,那么除了打仗还能有什么?

    打仗不是林致远的强项,可是关于出谋划策自己还是很有心得的。

    林致远吩咐道:“韩胜,你亲自去扬州,告诉知府大人这件事儿,再问他们准备何时启程,我们要一路乘船,尽早回京城。”

    这厢,白姨娘猛听说黛玉要走,急的直上火。当晚就来相求:“姑娘,我那件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这次能不能叫我跟着一起走?”

    黛玉就等白姨娘这句话呢,她却故作迟疑的说道:“可是,姨娘知道,将钱姨娘一个人放在家里,我觉得更加的不稳妥。”

    “不会,不会,姑娘放心,我已经问过了,钱姨娘也愿意走!我们两个也是个伴儿不是?小的时候我去过观音庵,住持极好,又会待人,想必我和钱姨娘去了,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白姨娘猛下保证,只差没掏心窝子给黛玉瞧。

    白姨娘想的很清楚,大爷的官只会越做越大,将来有大爷为她撑腰,爹娘也不会白死,说不定还能要回当年的那笔血债,妹妹和自己也不用在过那憋憋屈屈的日子。就算是为了报仇,她也要将钱姨娘一并带到京城,因为姑娘绝不会放任一位留下的。

    黛玉轻声说道:“姨娘的话我已经和哥哥略提了一下,可是哥哥并不同意。”白姨娘心里顿时一冷。黛玉又道:“哥哥是想在家里弄个修行的地方请两位姨娘住,要是在尼姑的庵堂里,不就是某些话不能说了?”

    白姨娘心有不甘,她看中观音庵,就是因为可以摆脱林家的视线,能和妹妹见见面,下个月就是爹娘的祭日,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白姨娘神色一凛,说道:“姑娘,有件事一直憋在我心里,如今不吐不快,姑娘可知道当年贾府二太太是如何对待咱们太太的?要不是老太太亲自差点,咱们太太的嫁妆就被二太太克扣光了。她也好意思出手!二太太刚一进门就想逞强,总揽大局。老太太怕当面拒绝伤了二太太的面子,就将采买丝绸这块交给了二太太。谁知道二太太成心要叫咱们太太出丑,找了整个京城最便宜的绸缎庄子,除了打头的五六匹是糊弄人的样子,余下的都是破烂货。”

    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黛玉很清楚,她忙问:“我娘可是收下了?”

    白姨娘笑道:“收了收了,而且还将二太太气个半死。”

    PS:修改了一下小错误!!

第二百零二章 人在旅途阖家上京

    (发现了好多错字,现在就改!!表抽我)

    白姨娘是贾敏的贴身丫鬟,当年小姐和二太太之间的争斗叫人看的眼花缭乱,更是府里小丫鬟们津津乐道的趣事。两方交战,自然是有胜有负,贾敏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往往胜多败少。

    白姨娘笑道:“咱们太太收了那些破烂货,转眼当着满院子的丫鬟,将三箱子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任凭哪个丫头喜欢,随便挑拣,还说是太太临出阁,给曾经服侍过她的丫头们一点念想。那些小滑头们都等着看二太太的笑话,上去一番挑拣,将略好一点的都拣走了,剩下那些实在不堪入目的就扔在当院。”

    黛玉只知道母亲和二舅母关系紧张,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问道:“我外祖母瞧着了?”

    “是,老太太看着都能吃了二太太,偏这样,咱们太太还不饶她,当着二太太的面,叫二太太房里的丫鬟婆子们挑拣剩下的。”白姨娘可忘不了那一幕:二太太是新娶的媳妇,做事讲究派头,到什么地方都是一帮人前呼后拥的。贾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叫底下的人挑丝绸,不挑的就要重罚。那些人觑着二太太的一张黑脸,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

    贾敏是贾母当年手把手教出来的掌上明珠,家里家外一把的好手,要不是嫁到江南多年无所出,也不会心生抑郁,叫林老太太拿捏住。

    黛玉肃然问道:“这些事儿你和父亲说过吗?”

    白姨娘忙摆手:“不曾,老爷本就和我们不亲,十天半个月能说上一句话。太太也常私下里与我说,当年小,不懂事,什么都要争强好胜,二太太不就是小心眼吗,她这个做小姑的让一让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闹的,两家好像断了联系似的,自打太太来了江南,就再没见过老太太。”

    黛玉明白,不是母亲不想回京城,而是中间隔了个二舅母,又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母亲已然心灰意冷。自己虽然是女儿,可是有些事情还不如白姨娘知道的多,若是白姨娘早早的将这些话告诉父亲,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上京。

    黛玉心中有些怅然,眉宇间泛着淡淡的感伤。

    ......

    几天后,林致远兄妹拜别了族长远亲,又接了正在京城找关系的那位林老爷的妻小,一行数十人往扬州而去。等会合了知府江大人、蒋夫人,五艘大船这才气势浩荡的驶往京城。

    考虑到女眷众多,所以林致远在苏州的时候重新订了一艘船,黛玉、雪琪姐弟、两位姨娘,加上林老爷的妻子苏氏、女儿林秀儿,上下两层才够住。

    林秀儿是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和黛玉同年,只生日小了两天,但是明显不通人情世故,抻着头巴望着外面的景色,手里攥着小芙蓉糕,时不时的往嘴里送,还要顾着回头与黛玉说话,忙的不得了。

    “林姐姐,你们家的点心真好吃!”

    林秀儿的娘白了她一眼,笑道:“我平日里是缺了你的还是短了你的?吃的这么一个狼狈样子?”林秀儿拍打拍打手,挽住苏氏的胳膊:“娘,咱们家的东西怎么和林姐姐家比?这点心又酥又甜,我吃了一个就上瘾了。娘,你和爹爹说一说,叫我在林姐姐家住上两日吧,林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苏氏一点林秀儿的鼻尖,笑骂道:“好没脸没皮,你林姐姐都没邀请你,你就这么巴结上去了?”

    黛玉半躺在贵妃榻上,笑看这母女俩。雪雁用小托盘装着三碗冰糖燕窝过来,黛玉说道:“婶子、秀儿妹妹略尝尝这个,我们家的碧蝶手艺很好,煲汤煮甜水的功夫少有人能及。”

    林秀儿吞了吞口水,她自小到大还从没喝过什么是燕窝呢,只听族中有姐妹炫耀,什么老祖宗赏下的半碗,喝完脸上就滑溜溜,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听的自己心里也痒痒的。

    苏氏笑道:“林姑娘费心了,我们不大吃,也吃不惯,没得糟蹋那好东西。”林秀儿的小脸微微露出失望的意思,可是很快又振作起来,娘说的是,她们家和林家可比不了,难道说因为馋嘴就少了骨气不成?

    “林姐姐,你吃吧,我只喜欢这个小芙蓉糕,等到了京城,请你们家的丫头写个单子给我行不行?我也试着做。”

    什么人口是心非,什么人真情相对,黛玉还是能分清的,林秀儿是个好姑娘,绝不是那种城府深得人。可是单纯又分好多种,史湘云也是个说话发憨的,但是黛玉却不喜欢她,总觉得湘云哪里针对着自己;林秀儿活泼有趣,开口就出呆话,可不会叫人生厌,黛玉愿意与这种人结交。

    雪雁得了黛玉的眼色,笑着将盘子端到苏氏和林秀儿的眼前:“苏太太、秀儿小姐别客气,我们姑娘就是大肚弥勒佛也吃不了这些?它又不能放了隔夜,你们不用,谁还配得上这个?”

    三只小金碗,上面绘有九彩莲花、富贵牡丹、含笑白兰,映着金光,燕窝上面一根根的细丝都能数的出来,更有趣的是上面点缀着一颗饱满红硕的枸杞。林秀儿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想拿小勺儿,又胆怯的先瞧瞧她娘。

    苏氏忽然有股辛酸,他们家为了供丈夫、儿子读书,每日的缩衣节食,女儿只有年节的时候才能做一件新衣裳,族里的小姐们都在女学念书,秀儿从不和她的那些小堂姐妹比家世,比吃穿,甚至还要熬夜帮自己做绣活,贴补家计。

    这碗小小的燕窝汤水,女儿从小到大只听过,却一次品尝的机会都没有。苏氏知道自己的丈夫身上有股子倔劲儿,当初在家的时候就没少说林家大爷的毛病,可是谁知道这次竟是托的他们兄妹带自己一家上京?莫非是老爷转了性子?

    苏氏摸着林秀儿的头:“吃吧!”林秀儿欢呼了一声,接过小碗,像宝贝似的用汤匙少少的舀了一点,放在嘴里含着。一入口,林秀儿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嘴唇抿的薄薄的,恨不得将勺子也吞了下去。

    黛玉看着面前母女俩幸福的模样,顿时觉得手里燕窝失去了味道,若是她的娘亲也在身边,就是吃再难吃的东西,想必心里也是甜的吧!不过,自己也有哥哥,黛玉虽没见过林秀儿的兄长,但是她敢肯定那人比不上自己的哥哥。黛玉想到这些,又有了好胃口,将一碗的燕窝都用了,喜得雪雁笑道:“可多亏了秀儿小姐,我们家姑娘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平日里都要我们好说歹说才能用上多半碗。”

    林秀儿呆愣愣的看着黛玉:“林姐姐,你的胃口好刁啊!”苏氏忙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的女儿,林秀儿委屈的说道:“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嘛!这么好的东西,林姐姐还不吃?我上次听女学里的三堂姐说过一次,叫我们羡慕了好久。”林家以诗书传家,就连女孩子也要琴棋书画尽通,那些门第高些,像黛玉这样的自有先生到家中讲课,可是林秀儿呢,就只能和众多的堂姐妹在族中办的女学里读书。这些家世门第相仿的姑娘中,争风吃醋是少不了的,林秀儿因为呆呆的性子,反倒被大家喜欢。

    黛玉一愣,她自小锦衣玉食,除了那次和哥哥在灵珊家见识了什么叫贫家寒舍,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世道艰辛。“秀儿妹妹说的是,只我身子单薄,吃了那一点就堵得慌,我倒想有妹妹这样的好身子骨儿,也免得整日风吹就倒似的。”林秀儿将最后一口吃完,满脸回味的说道:“恩,好吃,我娘说我最好养活了,林姐姐今后不挑食,也能像我这么壮实。”

    众人大笑,其中又以林秀儿自己的笑声最高。

    当夜,船工未停,点着灯笼连夜往徐州赶,黛玉就着耳畔的水音看着书,不时的笑出声。

    “姑娘看到了什么段子?说出来也叫我们乐一乐!”雪雁一边铺床,一边问道。

    雁蓉一打眼,姑娘手里的不过是本《西南域志》,这有什么有趣的?可是转念又想到今日船舱里传来的阵阵笑声,雁蓉了然的低头做事。

    黛玉轻声问道:“你们瞧着苏婶子家的姑娘怎么样?”

    碧蝶一边给雪雁打下手,一边说:“我瞧着像个傻大姐儿,说话呆愣愣的,可有一点,不招人烦。”众人又是一笑,追着问碧蝶的话是夸人家啊还是贬人家?碧蝶被问急了,就嚷道:“大家不信问姑娘,我猜姑娘刚刚笑就是冲着秀儿小姐呢!”

    黛玉轻啐了她一口:“你这丫头,倒学会揣摩人的心思了!”黛玉忽的正色说道:“这次回京城,家里的事儿必定是多,你们几个跟着我也有段日子了,将来在林家也会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此番更要尽心。”

    黛玉点拨身边的大丫鬟们,就是怕林家回京之后有了变故,众人措手不及酿成大错。皇上的做法叫人难以捉摸,哥哥虽有几分的把握,但是听他的意思,好像还有外放的危险。天子脚下虽然官员众多,但是升迁容易些不是?若是到了地方......那要干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上峰赏识?

    像自己父亲那般得先帝宠信的,还是少之又少。

    PS:惊荷犯的最不能饶恕的罪~~

第二百零三章 泼皮倪二好言相劝

    (今天应该能将周六落下的双更补上,还有点精力)

    阔别京城一个月,黛玉开始有点想念这里的一切,想念繁花坞里的一草一木一琉璃,想念小园后面的池塘,想念家中管妈妈的手艺,想念......外祖母。

    五月的京城已是鲜花遍地,街面上来来往往的是挑担子的小买卖人,也有些穿锦衣戴玉佩的富家子弟,偏这日又是端午,好些年轻的小媳妇三三两两的出门卖粽子,挑彩线。闹区中有人表演杂耍、有人投壶、还有戏台子上唱着张生求娶崔莺莺,好多人看热闹。

    林秀儿看呆了一般,拉着黛玉问:“林姐姐,京城都是这样的繁华?比咱们苏州可是大多了。”

    黛玉笑道:“平日也没这样,今日可不是端午吗?所以才有许多人出来游玩。若是到了晚上,街上还有灯市,不比元宵佳节的时候差。”

    林秀儿咋舌道:“怪不得父亲总说京城好,要我们来开开眼,原来是我井底之蛙了,还以为苏州便是江南最好的地界儿。”

    黛玉听得出,林秀儿对她的父亲很是尊崇,倒是与自己印象中那位族叔很有些落差,苏婶子人不错,秀儿妹妹更是个性爽朗的。黛玉问道:“秀儿妹妹,你这回进京,我也算是有个伴儿了,今后我们两家常来常往。”

    林秀儿放开悄悄掀起的帘子,恹恹的说道:“我倒是想着和林姐姐常来往,可惜咱们境遇不同,将来的路也不一般,我父亲的年纪在那里摆着呢,现在瞧着,想考庶吉士是无望,只有等着找找关系寻个小小的县令做做,我们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林姐姐知道,我家里还有个哥哥要等着进学呢,哪里还能继续供父亲?”

    换个人,林秀儿都未必和她说一句,可是对于这位同宗的堂姐,她先是带着五分的亲近,三分的仰慕,还有......两份的讨好。母亲说的对,父亲在林大爷家沾了不少光,这次来京城更是见识到了很多不同以往的奢侈。林秀儿不是那种贪恋小便宜的人,可是在林黛玉的面前难免会有些自卑。

    黛玉怅然的说道:“在地方做个县令也很好,至少生活不用再担心,你与伯母也能稍稍的喘口气。京城里难熬出头,总不比在外面自在。”黛玉看的很明白,在京城没有雄厚的身家背景,实在是寸步难行,像哥哥,虽然尽心尽力的争取了殿试第一,可是那个榜眼姚承允不是依旧占据了哥哥的位置?编撰只能有一个,哥哥该怎么办?

    林秀儿粲然一笑,又恢复了傻大姐儿的好心情,“林姐姐说的是,我现在就求着父亲能得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出任官职,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离开苏州,见识了京城里的繁华,心里就更加的向往外面的世界......”

    马车轱辘缓缓的转着,一行人打承渊大街过,两边有不少人见是富贵人家的车马,都小心的避让开了,其中街角一人眼见不错的盯着打马在前的林致远,那人穿着甚是平常,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看上去是个再平凡不过的。

    “唉,芸二爷,呆呆的瞅什么呢?”一壮汉从后面猛拍那人的背部。壮汉有如屠夫一样威猛,再瞧那拎包裹的年轻人,白面书生似的,哪里禁得住这猛然的一吓!弓着背往前抢了几步,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散架。

    年轻人没好气的回头:“我说是谁,也就只有倪二哥才下的这样的狠手。”这年轻人是贾府里一位族亲,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贾芸,为人很是重情重义,正要趁着端午节去探亲。倪二与贾芸是邻居,平日里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打仗吃酒,也算是地方上的一个小角色。可奇怪的是,这倪二偏偏很尊敬贾芸。

    “芸二爷,我听说你近日在找事儿做,不如去富锦楼试试?那里正找掌柜的呢,以你的才情,难道还打理不了一座小小的酒馆?再者,我怎么好像听着,那富锦楼的新东家是状元公?你们贾家和林家可是姻亲啊,这点忙他肯定愿意帮。”倪二从自己的婆娘那里也听说不少贾家的事儿,知道自打大房的那位二奶奶出门后,贾芸在府上的差事也被夺了,虽然钱财上倒还有几分,但实际上境况很不好。

    贾芸端起酒杯,滋溜一口,辣的自己喉头冒烟,干咳了几声,才道:“我和状元公算什么姻亲,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拿荣府里的宝二爷来说吧,和林家亲不亲?可是林状元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他。我这种小角色还是知趣一点的好。”

    倪二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那贾宝玉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吃着老本罢了,你若叫他出来谋生,我谅他也没什么本事。芸二爷没见识林家的气派,人家官场上有人,一般的小混混都不敢上去惹事。咱们街尾开了一家新绸缎庄,芸二爷瞧见了?呵!那才是正经的苏绣,即美、价格有公道、样子还多,我家那个婆娘都买了三块了。贼老汉他们家的铺子被挤兑成什么样子了,芸二爷该不会没见到吧?咱们只要能帮着林家管着一间铺子,保准今后的小日子美美的,芸二爷和婶子也不用这么辛苦不是?”

    贾芸自嘲的笑笑:“我算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林家连门都未必会叫我进去。算了,家里还等着过节呢,我先走了。”说着,就要拎起凳子上的东西起身。

    倪二忙按住他:“忙什么?这连中午都不到,”倪二又喊了小二,“送两壶好酒,再切上二斤熟牛肉。”

    倪二斜眼看凳子上的东西,成串儿的粽子,一包包的蜜饯、糖果,花布,前家老铺的烧肉,还有孩子喜欢的风车。“芸二爷,你这是去瞧琏二......呸呸呸,去瞧王家姑奶奶?”

    贾芸尴尬的点点头:“过节了,婶子那里八成没准备什么,我买了些小东西,打算叫我娘下去去瞧瞧。”

    倪二的目光落在贾芸的身上,劝道:“二爷,再怎么说,王家姑奶奶也是个和离的人,你在辈分上还是她的侄儿,走动的太频繁也不好。”

    贾芸脸顿时涨得通红,辩解的说道:“我是感念婶子对我们一家的情分。当日我母亲病重,舅舅狠心撒手不管,多亏了婶子,她将娘娘省亲修缮池塘的那活儿交给了我,家里这才好转,我娘也有了钱瞧病。要我做那忘恩负义之人是万万不能的。”

    要说王熙凤帮衬贾芸纯属意外,不过是贾芸求到了贾琏的名下,贾琏嫌弃他没钱孝敬理也不理,王熙凤刚知道丈夫在外面的丑事,心里正有愤,于是偏要和贾琏对着干。没想到当初积下的恩德,后来叫贾芸记着一辈子。王熙凤从贾家出来以后,王夫人重新掌事,贾芸也因此丢了差事。

    贾芸又道:“我婶子是个女流之辈,身边只一个大姐儿,那孩子懂什么事儿?说来叫人心酸,原来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老二你是没见识过,十来个婆子丫头单服侍她一人,可现在呢?婶子住的院子又小又窄,大姐儿连个撒欢儿跑的地方都没有,上上下下就两个丫鬟照顾着。”

    语气中透着心酸与心疼。

    倪二是没享受过那些,可是他这种人见惯了因为滥赌而家破人亡的事儿。也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或被打,或被卖,若是当个丫鬟还好,可惜的是,大多数女孩儿都被卖往烟花柳巷去了。倪二说道:“你放心,王家姑奶奶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我听我那帮兄弟说了,她们那个宅子稳妥的很,你知道,我倪二也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朋友,消息灵通,王家姑奶奶应该是有人照应着,谁敢去闹事,第二天保准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拘了。”

    贾芸也知道这件事儿,可是他这种小人物,到底是谁关照着二婶,他根本查不出来。

    贾芸隐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对谁也不敢说,连他最亲的娘也不成,他怕再说下去倪二会看出端倪,忙起身告辞。这时牛肉才上来,倪二笑着叫店主打包,一并给贾芸带着。

    贾芸道了谢,前后背着东西往家奔,途经正在扩建的富锦楼。贾芸心下思量:好家伙,几日不见,这富锦楼又是一个新模样了。东西的小商铺一并给置办了下来,林家又买下了富锦楼后面的几十家民宅,统统拆掉累上高墙,在里面搭建亭台楼阁。沿着墙根走,时不时的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管弦丝竹的声音,小娘子们依依呀呀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又仿佛有水声。

    富锦楼的大门外贴着一张大红纸,意思很简单,就是雇佣新掌柜,佣金多的惊人。怪不得那么多人来询问。贾芸扭头看向街对面的惠斌楼,心中不屑一顾,那两位掌柜的知道富锦楼要改成卖苏菜,憋着劲儿的请了几位大师傅,又连着七天请客人们试新菜,不是水晶肴蹄就是扬州炒饭,或是清炖蟹粉狮子头。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在和富锦楼打擂台,可是贾芸认定惠斌楼是要输的。以己之短比人之长,岂不是傻子才敢做的事儿!

    PS:终于回京了,王熙凤也该出场了。O(∩_∩)O!谢谢米奇米妮、亲亲小冉、long080530的粉红票票,谢谢小光、louisLi的打赏,码字去鸟

第二百零四章 沈曹二人审时度势(补二更)

    (二更终于发上来了,虽然少点,但还是祝大家晚安)

    林致远兄妹先将苏氏和她的一双儿女送到了新居,然后才往莲花胡同去。罗管家日盼夜盼,终于将几位主子迎了回来,虽然乍见两位姨娘的时候眼皮子有些发跳,但是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诧异。

    沈修杰在正厅上来回的踱步,瞧见曹先生在那里喝茶水,着急的说道:“先生,你说这致远在想什么?磨磨蹭蹭的,我早派人去问了,人家说林家的船一早到了通州码头,你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着急!”

    曹先生心态极好,他说道:“瑾瑜做事有分寸,他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你且宽宽心才是。”

    厅外传来林致远爽朗的笑声,人未见,却高声回道:“曹先生神机妙算,修杰,你可要学学先生的定力啊!”林致远携着黛玉一起进了正厅。

    两方人见了礼,自打沈修杰在林家过了大年,和黛玉也没什么避讳,赶忙问道:“佟大人的信可是瞧了?你们这是从金鲤坊过来?怎地这样迟?”

    “你先容我们兄妹俩喝口水再说不迟。”

    沈修杰横扫了林致远一眼,粗声粗气的说道:“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你还惦记着吃喝?真是白替你操心了。”说完,气哼哼的坐在太师椅上。

    黛玉忙为哥哥辩解道:“沈大哥别急,哥哥一路奔波,自早上到现在连口热饭都没用上,你且叫他缓缓劲儿。我们刚从亲戚家过来,回来的时候拖了好长的时间。”

    沈修杰没瞧林致远,而是问黛玉,那亲戚家住在什么地方?黛玉忙告诉他,沈修杰听罢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林妹妹说的那个地方离莲花胡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值得你们走了一个时辰?致远,路上真的遇上谁了?”

    林致远屏退了下人,只留下罗管家,他对众人说道:“曹先生说的一点没错,我刚一从通州码头出来,就察觉到有人盯着,行事手法都是军中的那一套,估计是斥候一类。越往京城走,这探子就越多,他们做事很谨慎,都只在百尺之外盯着,从不靠近。我本来是打算去金鲤坊的,但是看到那些人,忽然变了主意,就慢慢拖着走,果然,他们见我进来莲花胡同就没再跟着。”

    曹先生分析道:“瑾瑜做的不错,那些八成是皇上的人。皇上就是想要看看你知道消息后的反应,就是想看你是不是真的和佟府关系密切。”

    “可是,致远现在不找佟大人,他怎么知道朝廷的意思?”沈修杰泄了气,“反正我是没辙了,能说的好话都帮你说了,给戴权塞了不少的银子,那阉货一句正经的没说。”

    曹先生虽然在和沈修杰答话,但是眼睛却盯着林致远:“瑾瑜虽然见不到佟太傅,但是不意味着他不明白佟太傅的心思。”

    沈修杰顿时来了精神,探身问道:“可是真的?”

    林致远不急着回答沈修杰的问题,反问道:“修杰,你上次见到皇上是什么时候?”

    沈修杰想了想,回道:“大约是三天前吧,我按理进宫回话,当时在御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戴权叫我进去,圣上的脸色很不好。”林致远忙问:“御书房里还有谁?”

    “还有兵部侍郎赵大人,就跪在地上,我进去的时候,皇上抬头看了我一眼就叫我出去了。其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林致远一拍额头,不知道是该夸赞沈修杰的胸怀宽广、想问题简单,还是该骂他做事不假思索。“赵大人都跪在地上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有不对的状况?”

    那可是兵部侍郎!不是什么宫里面的小太监,皇上也要给手下官员一点面子吧,要不是出了大事,皇上会龙颜不悦?

    沈修杰被林致远这么一说,心里也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他当时没在意,所以回来之后也未和曹先生说,现在看来,自己那日撞上的绝不是个小问题。沈修杰忙道:“兵部侍郎赵大人一向管理着西南军务之政、调派兵籍、军械,莫非是西南出了乱子?”

    曹先生赞同的说道:“这也是我的马虎,早该问问修杰。西南一直不太平,”曹先生有意无意的瞄向黛玉,“打羌夷人奔走之后,皇上一直将西南作为心头大患。郑家世代守护西南,可是,郑将军却被调往京城,西南少了一员猛将,势必会有人填补上去。”

    这种场合原本不该黛玉说道,可是她还是随着心意问道:“先生,我哥哥是文官,又是今科状元,难道还会叫他到那种荒凉之地?”

    曹先生说道:“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最近听修杰说,皇上令外点了一亲信将领去幽州,幽州的知府又是多年的资历,一时半会儿无人能撼动。除非......”

    黛玉和沈修杰异口同声:“除非什么?”

    曹先生沉声道:“除非,羌夷人大举入境,幽州不保,知府犯下重错,皇上才有可能临时换人。”

    黛玉的心放下一半,要是真如曹先生说的那般就好了。

    先生也说了,那知府资历深厚,十几年幽州都没出过岔子,难道现在会有事?黛玉不自觉的摇摇头,林致远笑道:“妹妹想什么这么入神?”

    黛玉满眼的关切:“哥哥,就是将来你要到地方做官,也万万莫去西南才好。”当着沈修杰的面黛玉不好深说,其实她是担心,当日在小浪亭里的那个女刺客不知道是生是死,哥哥只说处理好了,多一句也不叫自己知道。那女刺客就是西南人,羌夷的皇子要是为了替属下报仇,迫害哥哥可怎么是好?

    所以......天大地大,唯有西南去不得。

    林致远笑道:“妹妹放心,别说事儿只是我们简单的猜测,就是皇上真的将我指派到西南,只要咱们做事谨慎,羌夷人就不会那样气焰嚣张。”

    沈修杰打断道:“致远,你想好什么时候去佟大人那里了吗?现在说的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能武断。佟大人才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咱们得在他那里谋得消息。”

    话虽如此,可是外面有多少人盯着林家的一举一动,皇上又是个什么意思......好像还是要静观其变的好。

第二百零五章 王夫人何故先服软?

    黛玉一归家,第一个事儿就是去给老祖宗请安。哥哥原也是要去的,可临时被皇上招了去,这是林致远自上次殿前面圣之后的头一回进宫,林家上下是严阵以待,唯独当事人毫不在意,还叫黛玉放宽心,好好在荣国府那边玩上几日。

    韩胜亲自护送,另有林家八名护院,林致远看着眼前的一队人马也还算放心。“妹妹只管放心的去,若是老太太挽留,你也不必着急,只叫一个小厮回来报个信儿就好,什么人给你气受了,你只叫人回来,哥哥亲自去接你,给妹妹做主。”

    黛玉看着林致远满脸的严谨,扑哧笑道:“哥哥说的话再不会发生,若是以前,我还不敢担保,可是现在啊......我的哥哥是谁?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林状元,谁看驳了我的面子?谅她也不敢。”

    林致远被妹妹奉承的很是得意,虽然常理上是这样一说,可是贾府里就是有那不开眼的人,妹妹心思单纯,要是被人欺负了去......林致远叫道:“晴雯。”

    晴雯乖溜溜的来到林致远跟前,低声道:“大爷有何吩咐?”

    “我这回单叫你跟着姑娘去贾府,你可一定要知礼懂礼,再不能像以前似的淘气。”

    晴雯忙保证道:“大爷放心,晴雯知道该怎么做,绝不给林家抹黑。”

    林致远颔首微笑:晴雯还是比春纤、雪雁几个灵巧,自打卖身契交到了黛玉的手里,这丫头就不动生色的将自己融入林家的下人堆儿里,虽也有争风吃醋的时候,但事事都以黛玉、荣泽姐弟二人为先,看来这丫头还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林致远说道:“知礼虽好,但是有一点也别忘了,你们姑娘性子温善,不愿意与人发生口角,然而贾府里保不准有什么说闲话的小人,你们几个......”他扫向雪雁、雁蓉、碧蝶等人,“护着姑娘才是,晴雯,你该泼辣的时候,半点不能给我客气,知道吗?”

    雪雁、碧蝶等人就捂着嘴偷笑,晴雯眼睛亮晶晶的,小脸上泛着油光,仰着小下巴瞧林致远:“大爷只管瞧我的,任凭她是什么主子丫头,谁要是敢欺负到了我们姑娘头上,保管叫她好瞧。”

    黛玉听的了忍俊不禁:“哥哥,我是到外祖母家做客,又不是什么豺狼虎穴,谁还敢气我?再者说了,我和二姐姐、三妹妹她们久未相见,大家亲热自不必说,谁还有那个功夫说冷话?哥哥不必担心我,只管进宫就是,无论皇上有无大事,也叫我知道安心才好。”

    林致远连连向妹妹作保证,荣泽和雪琪两个小家伙一直将她们送到外院,才恋恋不舍的被各自房里的嬷嬷领走。

    此番进府与以往大不相同,第一次黛玉是孤身一个,王夫人刻意叫下人开的角门,论理,黛玉一个外孙女,从角门进也没什么,可王夫人并非一视同仁,黛玉在后来听惜春说,当日薛家母女进府的时候,二太太可是开了正门,甚至带着三春姐妹亲自到外院相迎。第二次,黛玉有哥哥相陪,王夫人根本没瞧上林致远苏州解元的名号,依旧只开小门。

    这一次......林家的车马还未到,就有门房上来相迎。如此殊荣,不知道是外祖母的意思,还是二太太的!

    黛玉今日来的巧,正好过两日就是贾宝玉的生日,贾母乐得拉着外孙女在家好好的乐呵。

    贾母笑道:“娘娘省亲之后特地将大观园留给这帮弟弟妹妹们,外祖母不偏心,你也有处轩馆,还是我们宝玉给选的好地方。叫什么......”贾宝玉忙讨好的接道:“叫‘潇湘馆’,我看那儿的几竿竹子长得特别好,比别处更清幽,林妹妹住着再合适不过。”

    贾宝玉见到黛玉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只觉得几个月没见林妹妹,似乎林妹妹更楚楚动人、飘逸了些,贾宝玉的两眼有些发直。坐在下手位的王夫人心中大为不悦,然而为了娘娘,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林家这个勾魂儿的小妖精。

    王夫人脸带微笑的说道:“林姑娘在家中小住几日,你们姐妹几个也好叙叙旧。对了,前儿太医院的鲍太医来,还特意问道林姑娘,说是你那人参养荣丸断不得,我这儿正好配药,不如叫他们一并配上十颗?吃完只管与舅母说。”

    黛玉与身后的雪雁都不由得一僵,王夫人能配什么好药?莫不是催命的吧!

    二人殊不知,王夫人这回是真的好心,那人参还是娘娘赏下来的,王夫人总没舍得用,现在要给黛玉配药,别提有多心疼了。可是不给......元春那里怎么办?

    上个月王夫人照惯例进宫探望元春,元春近来得宠,她就领着王夫人在御花园里转悠,偶然碰见了周贵人领着一少妇在赏花。

    周贵人是什么东西,她家也能与荣国府想比?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可是在元春和自己面前别提有多得意了。还告诉她们,那少妇的丈夫是自己的表弟,在今科殿试上得了皇上的赏识,将来要考庶吉士的,完全就是小人得志的样子。

    王夫人气不过,脱口就将林致远是元春表弟的事儿讲了出来,没成想却惹来周贵人的哄笑。周贵人那小妖精,偏说她信口开河,若林状元真是元春的表弟,她情愿日日给元春去请安。

    回了凤藻宫,宝贝女儿是哽咽哭泣,还说:得宠的妃子个个都在外面有族亲撑脸面,偏她没有,好容易林家表弟夺了状元,可母亲非要弄得与林家生分不可。

    王夫人当时就讪讪的没了话。贾敏一死,她登时像少了个对手似的,或多或少的将林黛玉当成了眼中钉,替代了她母亲的位置。现在叫王夫人转过来巴结林家兄妹......还真有点难度。

    王夫人忍着心中的不忿,还得在贾母面前殷勤的唤婆子们将黛玉的行李送到潇湘馆,又回禀贾母,说是晚上准备了家宴,专门招待林姑娘,贾母多日来未曾展露的笑容终于浮了上来。

    潇湘馆位于大观园的西路,与贾宝玉住的怡红院是遥遥相对,因周边有千百竽翠竹遮映,所以引用了潇湘二妃娥皇与女英的典故,小院入门就是曲折游廊,廊上挂着一架鹦鹉。屋舍虽不多,正房三间,一明两暗,但黛玉只是暂居而已,紧凑些倒也没什么。后院有大株梨花和芭蕉,下雨时叮叮咚咚的响,又有两间小小的抱厦,院墙根有细流入清水,绕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黛玉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忙问同来的迎春:“二姐姐,这院子是谁想出来的?实在是巧夺天工。”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二老爷身边的一个能人,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反正是挺奇怪的。”迎春没将这些琐碎的事儿放在心头,她近来烦心事儿也多,还不好和探春惜春讲,现在黛玉一来,她像是有了个救星似的,只想拉着黛玉说悄悄话。

    薛宝钗笑道:“是个叫山子野的老先生,咱们园子里凡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等事都由他制度,我记得宝玉那里还弄了一张园子的景观图?可是?”

    贾宝玉笑嘻嘻的说道:“难为宝姐姐还记得,我不过是好奇而已。林妹妹,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儿就叫人给你送来。”

    黛玉冷冷说道:“我要它做什么?若是想看园子里的景致,自然有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陪着,那画冷冰冰的,我才不稀罕。”

    贾宝玉好生没趣,跟在他身后的袭人心里不是滋味,强忍着不叫自己去与林姑娘理论。

    此刻,潇湘馆里闪出一人,冲着黛玉笑道:“姑娘快进来,瞧瞧这屋子布置的可满意?”贾宝玉一见那人,如蜂儿遇着花蜜一般,急急往前凑:“晴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我一声。我可想你了,咱们屋子还留着你喜欢的酥饼呢!”

    晴雯当没见着这个人似的,径直来到黛玉的身边,亲自扶着黛玉,“姑娘,刚刚有嬷嬷唤我们先过来,雁蓉姐姐猜着众位姑娘要来,所以屋子里已经将茶烹好了,专等几位贵客。”

    贾宝玉何曾受过这种冷遇?暗暗纳闷,晴雯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春姐妹怕贾宝玉尴尬,也不敢吱声,甚至没等晴雯挑帘子就匆匆就进了屋。黛玉最后一个进去,晴雯见后面是袭人,“啪”的就松了手,她可没那好性子给一个哈巴儿掀帘子。

    下巴高抬,哼了一声,准备进屋。

    袭人一把拉住晴雯,语气不善的说道:“晴雯,怎么说,你也是从宝玉屋子里出去的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可是你不该冲着宝玉发火。瞧瞧你刚才的那个张狂样,也不知道是学了谁?我看......”还没等袭人的话说完,晴雯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巴掌声是脆溜溜,廊下那只小鹦鹉正抻着脖子吊嗓子呢,猛被这巴掌吓了一跳,两只黑豆子一般的小眼睛咕噜噜的四处瞅,肉呼呼、毛嘟嘟的小翅膀大大的张开,好像准备随时起飞!这扁毛小东西早忘了自己脚上还系着金链子呢。

    袭人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哼,在贾家呆了几年,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说我张狂,真是恶人先告状。袭人,我告诉你,你是什么阿物,我晴雯最清楚,今后要是叫我瞧见或是听见你侮辱我们家姑娘......”晴雯威胁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晴雯一扭身,走了......

    PS:谢谢`泪玲珑`、nvwu、勿言蜚短流长的粉红票,谢谢小光的打赏,明天乃是周末,又到了惊荷双更的日子啦~~~我努力,积极向上!

第二百零六章 缀锦楼庆宝玉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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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贾迎春愁做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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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有口难言黛玉帮忙

    (第一更,二更稍晚~~)

    史湘云的小手柔柔的抚摸着绣架上的嫁衣,忽而俏皮的扭头看向迎春、黛玉二人:“我说司棋那丫头紧忙拦着我呢,原来是二姐姐在这里偷偷的和林姐姐商讨终身大事呢!好姐姐,你也叫我听听,说不得能帮上你什么忙也未必?”

    要说迎春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还真是不少,她屋子里能做针线的人不多,手艺巧的就更少了,除了自己和司棋,也就只剩下奶嬷嬷的儿媳。可是那媳妇没事儿还要找事的挤兑迎春两句,她这个木讷的性子怎么愿意去开口!就算开口了,人家也未必会应允,说不定又是一番尖酸刻薄的话来挤兑。

    正好湘云来了,若她愿意帮帮忙,绣活应该能完成。

    迎春笑道:“云妹妹若是得闲,帮我绣几个荷包可好?”说着翻出了一个针线筐,里面大红大绿的绸缎已经一一剪裁好,只差巧手之人缝合。

    史湘云打眼一看,略略算了一下,差不多能有二十来个荷包,这憨丫头的脸就有点不大自在。

    迎春细心的察觉出史湘云没刚刚那股子热乎劲儿,还以为湘云不过是个场面话,自己倒当真了,现在叫史大妹妹为难。“云妹妹瞧这布料好不好?我刚是与你玩笑的,怎么能真叫你动手?”

    史湘云见自己被误会,更加的窘迫,忙解释道:“二姐姐,你别误会,我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你帮忙。刚我来的时候没见着你和林姐姐,就去问宝姐姐,她说二姐姐要议亲了,所以你们两个可能是要说悄悄话。”

    黛玉和迎春相视一眼,而后又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史湘云。史湘云没在意两个姑娘的互动,反倒急切的解释:“我知道二姐姐这些是预备将来打赏的,你做不完,我们是好姐妹,给你帮忙是应该的。这些活计只管交给我,我下次来的时候就给你送来,不耽误你的好事儿。”

    黛玉虽说与史湘云是远房的表姐妹,可是感情并不深,除了知道这丫头性子豪爽,颇有些男儿风气以外,就只是听惜春提过,史湘云和薛宝钗走的极近,三春还要往后靠。史湘云的难处是什么,黛玉没有打听的意思,她只是想帮帮迎春,“云妹妹是出来玩的,怎么有往回带活计的道理,史家婶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怪二姐姐怠慢了你?刚我和二姐姐在屋里就已经商议好了,这些荷包还有零零碎碎的东西都交给我,哥哥名下有间绸缎庄,养了十来个绣娘,做几个小荷包还是容易的。”

    迎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鲁莽,史家婶子......为人有些悭吝,要是知道湘云给自己做东西,不知道会怎么想,现在恰好有黛玉的话做台阶,迎春忙跟着附和道:“是啊,湘云妹妹,我们早就定好的事儿,刚不过是与开个玩笑,你却当真了。”

    湘云有苦难言,她是实心实意的想帮二姐姐,否则刚刚听了宝姐姐的话也不会急急的来找她们。可是,二十个荷包,以她的现状真的是难以承受,为什么不能承受,自己还说不出口。

    迎春低低的问道:“云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湘云掩饰的大笑:“二姐姐多心了,我能有什么难处?吃得好,睡得好,老祖宗还常叫人接我来玩,自打你们家修了这个省亲别院,我可是有了出门子的机会,二姐姐瞧,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婶娘还说我胖了呢!”

    迎春见湘云不愿多说,也不好再深问。三个小姐妹就着嫁衣的款式、花样,讨论的有来有往,直到贾母那边歇了戏,才有身边的丫头琉璃急急来找人。史湘云走在前面,黛玉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一掐迎春的手背,小声说道:“二姐姐放心,等我家去就叫哥哥帮你打听。”迎春感激的看向黛玉,紧紧攥住了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年纪的表妹的手。

    ......

    贾母一向有午睡的习惯,加上吃了酒听了戏,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嘱咐了贾宝玉不准多吃酒,就被鸳鸯扶着回了她的院子。王夫人要和手下的几个掌柜的核账,也走了,余下一个邢夫人,见周围都是小姑娘,小媳妇,她也讪讪的去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贾宝玉乐得没人管,他早就烦那些依依呀呀的小戏子,忙叫人收拾了残羹准备摆上新的酒馔。袭人正吆喝小丫鬟们将那些没怎么动的菜都装在食盒里,分发给各屋有脸面管事嬷嬷。在以前,这原本是平儿的差事,现在琏二奶奶主仆一走,王夫人身边没得用的人,只好将袭人暂借来帮忙。

    贾宝玉不耐烦的说道:“好啰嗦,等你们磨磨蹭蹭收拾完要到何时?”

    袭人笑道:“二爷嫌麻烦,不如到那边水亭子去消消酒,等酒劲儿散了,这边也就收拾好了。”

    “宝兄弟,我们在二姐姐这里也叨扰了好多时,不如换个院子去逛逛,也叫婆子们慢慢的打扫,免得匆忙砸坏了杯盏。”薛宝钗有意卖这个人情给迎春,于是拉着湘云一起劝说贾宝玉。

    贾宝玉一拍额头,傻笑道:“我的罪过,要不是宝姐姐提醒我,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去我的怡红院吧,那里屋子大,咱们谈诗论画都是便宜的。而且......”贾宝玉偷偷瞄着黛玉,“而且,林妹妹还没去过我那里呢!”

    众人齐看黛玉,黛玉心中微微恼火,她以为前几次说话已经明白的告诉了宝玉自己的想法,可是看他的言行举止,又似乎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黛玉面色不显,反笑道:“好啊,去瞧瞧宝玉近来的学问可是有渐长?读了哪些书?品了哪些好文章?给我们念叨念叨。我记得先荣大奶奶的房里有幅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配你的书房也是好的。”

    史湘云打了个寒颤,两下里瞧黛玉和宝玉,心想:难道林姐姐不知道爱哥哥最厌恶这些?上次和宝姐姐去爱哥哥的院子里玩,宝姐姐看爱哥哥被丫鬟们磨着做胭脂膏子,说了他两句,爱哥哥登时就翻了脸,甩了袖子就出门,还是袭人劝慰了宝姐姐几句,要不然还真难收场!

    照理来说,林姐姐和爱哥哥最亲,她不会不知道啊?

    一旁的薛宝钗冷笑,看看宝玉怎么答林丫头的话。谁都不是泥捏的,还以为个个都像迎春似的?宝玉朝自己发脾气,那么也该一视同仁,叫林丫头领教领教。

    场面一时有些发冷,连小丫鬟们都察觉出不大对头,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乖乖的站在桌边。大嫂子李纨接过了丫头递来的香茗,慢条斯理的喝着。

    就在众人以为宝玉要大闹一番的时候,谁知这宝二爷竟哈哈一笑:“只要林妹妹去就成,我的屋子里正缺一副好对子,那林妹妹辛苦些,给我写一副吧!”

    薛宝钗气的心窝儿直疼,一样是表姐妹,何必厚此薄彼?就因为他们家是皇商?林家是公卿大夫?薛宝钗眼神不善的盯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心里的妒恨又加了一成,贾家耽误了自己的婚事,林家屡次三番的驳回自己的好意,这些人......等着瞧吧,到了她做王妃的那一日,都要跪在自己的脚下请安。

    去了怡红院,免不了要碰见紫鹃。

    如今的紫鹃俨然就是一个良妾,虽没名分,但是老太太发了话,只要袭人和紫鹃伺候好宝玉,将来二奶奶进门,就提她们做姨娘。紫鹃聪明,从不在宝玉面前与袭人明争,袭人吃了两回亏,索性也学紫鹃,在贾宝玉面前摆出一副好姐妹的架势,可私下里恨不得咬掉对方身上的肉。

    此刻,袭人还在缀锦楼忙活,紫鹃就在怡红院里里外外的忙活,见了黛玉越发的恭敬,她又熟悉黛玉的秉性爱好,端茶、送水、递果子......所以十次献殷勤,有九次,黛玉都受了。

    贾宝玉献宝似的将元春省亲时自己和姐妹们写的诗都抖搂了出来,兴冲冲的给黛玉瞧:“好妹妹,你看看,这都是我们的诗,三妹妹还说呢,过一阵我们也组个诗社,到时候我们都做个诗翁岂不美妙!”

    探春笑道:“我看则如不如撞日,今儿就很好,又是借着二哥哥的福气,姐妹们聚的全,连云丫头也在,你们说呢!”

    迎春、惜春都不善写诗,自知难敌薛、林二人,为了不出丑,只是谨慎的不开口。

    湘云不愧是史家的姑娘,和老太太一样爱热闹,人来疯似的嚷道:“好好好,我们就弄个诗社,谁都不准推脱,要不然......”史湘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瞧见桌上盛放果子的水晶大碗,贼笑两声,动作麻利的将里面的酸杏、甜瓜倒了出来,两手举着不小的水晶碗,“有不从命者,先罚三大杯酒!”

    李纨忙接下碗,笑骂道:“偏你会作弄人,谁要是吃了这样的酒,可不就当场睡死过去了?谁还有心情作诗?”

    史湘云嘟着嘴:“那也没个好彩头,不好玩。”

    黛玉笑道:“谁说没彩头?咱们只罚......”

    宝玉、湘云等人忙追问:“罚什么?”

    “只罚那人给二姐姐做双绣鞋。这可使得?”

    众人哄笑,饶有兴致的看向迎春,她们早就知道二姐姐要议亲的事儿,她现在学也不去了,整日呆在房里做嫁衣。

    迎春被黛玉这么一说,羞得作势要捶她,其实心里是万分感激。一方面,不管迎春满不满意这桩婚事,可在姐妹们面前,她不能露半点委屈,尤其是三丫头探春,要知道,二太太心心念念的是将自己的庶女嫁过去,而不是自己。另一方面,迎春心里也感激黛玉的贴心,她的一句玩笑话帮了自己的大忙,至少绣鞋这一块就省下不少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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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佟二奶奶为人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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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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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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