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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零章 贺寿(下)

    (其实内容和题目不符,但是木有办法,前面起的名字!⊙﹏⊙b汗)

    林致远当初能将此图送出皇城,费了多少心思不说,也不必提他和什么人达成密约,只说曹京与黛玉等人在得到画卷,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儿。

    这也是曹京、沈修杰来此的缘故。

    他们从未当黛玉是个外人,相反,林致远几次三番的道明妹妹聪颖,若是朝堂有风吹草动,自己又不方便出面联系,林致远请曹先生不妨与黛玉商议商议。

    曹京听到黛玉说到“血滴子”三个字,不由舒展了笑意:“姑娘说的不错。世子!”

    沈修杰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折的方方正正的宣纸,他见黛玉眼睛都瞪圆了,忙笑道:“林妹妹放心,这不是致远的那幅!”

    黛玉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沈大哥,我还以为……”

    沈修杰低笑道:“放心吧,昨日小五子送来的那个我已经命人裱好,只是卷轴随身带着容易被发现,我已经叫人暗地里送去了潇湘馆,怕这个时候早已经挂在墙上了。”

    黛玉只觉得不可思议:“沈大哥找的什么人?可靠得住?”

    曹先生宽慰道:“林姑娘大可放心,这世上多得是心智不坚的人,甚至不必甩银子,只满足她几个小小的愿望,咱们就能成事。”

    沈修杰道:“贾家有个婆子叫老宋妈。”

    “我知道此人,常替园子里的小丫鬟们出府买个东西,最得人意!”黛玉隐约记得当年紫鹃曾托付过老宋妈,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沈修杰笑道:“应该就是这个,林妹妹将来若有什么不打紧的话传给我们,就找这个老宋妈便可。”沈修杰一面说,一面将宣纸平铺在花桌上。

    黛玉微微惊诧,此画虽比不得哥哥的意境深远,但是功底已见纯熟,远胜过自己墙上的那副彻彻底底赝品。

    曹先生探过身,手一点宣纸上的白莲与黛玉、沈修杰看:“这白莲通体莹润,偏只在莲心处有一小小的黑斑。”

    黛玉当初作画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她可没敢认为是哥哥无意间的落墨,反觉得是画中大有深意。

    曹先生果然说道:“致远画的这幅白莲,想必是要告诉咱们,宫中形势不明,但他此时该是安枕无忧。无论是三位皇子,或是皇后娘娘,四股势力交织在一起,都够人喝上一壶,致远并不是想说自己能够出淤泥而不染,他的意思是……”

    黛玉恍然道:“哥哥是说,皇上暂时无忧。”

    沈修杰赞赏的看向黛玉:“就是这个意思。打皇上病倒后,三皇子把持朝政,余下的两位爷名不正言不顺,只得耐下性子和三皇子去磨。能知道皇上近况的只有燕都统和长公主,燕都统嘛,早就被宣进宫伴驾,长公主又紧闭大门,府上敢有碎嘴的一律发放边陲。我和曹先生曾拜访过佟太傅,太傅也无奈之极,连他这位帝师也被无情的阻挡在了太和殿之外。”

    曹先生接道:“致远这株白莲无异是定心丸。”

    黛玉望向那点落墨:“可是莲心……”

    曹先生叹道:“这也是我等揣测不定的,会不会是四股势力里有人向致远施压,逼迫致远做什么?”

    黛玉又开始提心吊胆,她一指鲜红的血滴子问道:“这与白莲又作何解释?”

    曹京看了看沈修杰,东平侯世子便与黛玉说了他们两个的猜测。

    “林妹妹也听致远讲过,血滴子是陛下的私人卫队,干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皇家不好出面做的,都是血滴子在谋划。我看了此画后找人去打探消息,果然有些发现。”

    黛玉聚精会神的听着,唯恐落下一个字。

    “朝廷中的大员们不是没听过这个神秘的组织,但谁是头领,能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而帝师佟大人便是其中的一个知情者,他告诉我们,领头的大哥是陛下年幼时候的一个近身伴读,我们顺藤摸瓜,才知道这人在不久前偶染恶疾,性命垂危。”

    沈修杰意味深长的看向黛玉:“我们推算了一下,此人病重,与陛下是一前一后,相差不出三日。”

    黛玉抿着嘴角不吭声,沈修杰又道:“我们还查到,有位雍王,他此番进京似乎就是要接手血滴子的。”

    黛玉奇道:“不对啊,皇上他……”他不是上不了朝,重病缠身呢嘛,如何又招了位雍王进京?

    话没说完,黛玉忙住了口,是啦,皇上什么情况,除了哥哥谁能清楚。哥哥又不敢在这上面明说,能送出一幅画,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

    沈修杰面色沉重:“我们怀疑,是有什么人惦记上了血滴子这支队伍,从而威胁致远,要致远在皇上面前做手脚。雍王与此人是否同路,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屋中沉寂无声,死一般寂静,良久,黛玉才问道:“曹先生,沈大哥,你们猜出了是谁?”

    曹京与沈修杰面面相觑,话已至此,该说的都明讲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沈修杰说道:“可能……是皇后娘娘!”

    黛玉一愣,她以为沈大哥会说三皇子,毕竟三皇子地位稳固,登基是指日可待之事,想从父亲手里接掌血滴子完全可以理解。

    怎么偏偏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后宫不得干政,太祖皇帝下的严令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廊下周瑞家的一心二用,又要抻着耳朵往里面听,又要应付着婆子们的奉承。越是想要听仔细,就越觉得耳朵边嗡嗡的乱响,什么话音儿都有。周瑞家的眼珠子一转,索性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细心看守的香卉打了个激灵,忙陪笑道:“周姐姐!”

    门外站着的是香卉,周瑞家的往里一瞄,还有林家两个面熟的丫头堵在门槛里,似乎两座小门神。周瑞家的心知此刻林家已然有了提防,硬闯只会扫了二太太的面子,于是她拉着香卉东问西问。

    “好姑娘,你跟着林姑娘几年了?以前你们家住在西跨院的时候我就常见你,这一晃儿小一年,姑娘也越发的出挑了!”

    香卉垂下眼睑,笑道:“周姐姐谬赞了。”

    周瑞家的长长的“唉”了一声,“不过说了句大实话而已,你是有福气的,林姑娘是个难得的好主子,只是……”

    香卉明知周瑞家的是故意引着自己去问,便打算来个将计就计:“周姐姐但说无妨。”

    周瑞家的拉着香卉站到台阶上,远远的离了门口,悄声说道:“只是你们家大半年都在京城外,不知道天子脚下的讯息,表少爷又是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入宫伴驾。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家的下人们没了主子约束,谁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

    香卉笑道:“周姐姐放心,大爷身边的人都是忠心耿耿,没一个会耍滑偷懒的。”

    周瑞家的翻了个白眼,嗔道:“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就是那种越和善、越忠厚的老实人才最不易提防。我看着今日来给林姑娘请安的这两个,说是富锦楼的掌柜的?”

    香卉点点头:“富锦楼确实是我们家名下的产业。”

    周瑞家的不是滋味的咂咂舌,又道:“所以说啊……人人都知道,富锦楼现在火的不得了,风头直逼惠斌楼。不敢说是日进斗金,但是一年三四十万两银子总该有的吧?”

    周瑞家的试探着看向香卉,香卉捧腹笑道:“周姐姐与我说笑呢吧!谁家一个酒楼能赚上三四十万,又不是孙二娘开的黑店,做的是无本儿的生意!”香卉笑罢,淡然说道:“也就是给我们姑娘赚出一点儿零碎银子,偶尔买个钗戴一戴罢了。”

    周瑞家的自认为见多识广,香卉的话能骗得过别人,可哄不了她。“瞧你这小丫头,连我也瞒着,我只告诉你吧,这个自称是掌柜的老头儿,八成不是什么老实人。”周瑞家的自得道,“我瞧他们俩人驾着一辆马车,寒酸落魄的很,分明就是想在林姑娘面前哭穷,你悄悄的回了林姑娘,若是这二人要姑娘宽限时日再交账,或是账目不对,林姑娘可千万别因为脸皮儿薄就答应下来。”

    香卉故意为难的说道:“周姐姐说的容易,只是我们家大爷在宫里,懂得生意经的又半个没有,此时去找谁?”

    周瑞家的等的就是这句话,正要开口推荐自家女婿冷子兴,却听香卉叹道:“想来想去,还就只有宝姑娘通晓些。”

    周瑞家的眉头一拧,冷哼道:“姑娘可快别提薛家了,你们要是被薛家缠上,血都要被吸干了。”

    “周姐姐这话怎么讲?”

    周瑞家的完全忘记了王夫人对自己的叮嘱,火气一上来,嘴巴就开始没了个把门的:“你知道当初薛家姨太太来的时候怎么对我们太太和老太太讲的?”

    香卉好奇的问道:“怎么样?”

    周瑞家的冷哼一声:“说的好听,什么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可姑娘想想,一处住着,难道还叫梨香院单独开火烧饭?一样都是走大厨房的份例罢了。开头的时候倒也这样做,薛家不但没用我们府上的东西,还时常的打赏些,可后来薛家大爷……”

    周瑞家的四下里望了望,才悄声说道:“就是那个躺在床上的出了事儿,以至于家业萧条。妹妹你可劝着林姑娘,万不能叫薛家的人沾上边,小心将来吃亏。”

    周瑞家的正说着,就听身后珠帘挑动,黛玉领着富锦楼掌柜的走了出来……

    PS:出门回来,专心码字,先洗个脸,写二更,要是今天没写完,就明早更新~~

第三六一章 宴客

    (兵荒马乱的一天,没能及时双更,请大家原谅,惊荷深感愧疚,下周把每章的字数都增加些,不多花费大家的银子。)

    黛玉等人一出来,周瑞家的兔子似的就冲了过去,要不是香卉有了准备,她好悬没从三级台阶上跌下去。

    “林姑娘,老掌柜的这是要走?”周瑞家的陪笑道。

    黛玉淡淡说道:“老掌柜事务繁忙,我也不好留他多说话,况且今日府中还有贵客,老太太多时见不着我,必定要派人来寻。”

    周瑞家的听黛玉说的头头是道,不好再抢白什么,只能准备放富锦楼的一老一少离开,这婆子心里还不断嘀咕:两手空空的就登门来找林姑娘,也好意思,林家大半年来的红利怕都是被这老东西给私藏了去,可恨林姑娘就算是便宜了外人,也不肯叫自家亲戚沾光。

    周瑞家的想到此,眼光不善的看向曹先生和沈修杰。

    当目光落到沈修杰身上的时候,不由得“咦”了一声。黛玉心中咯噔一下,一改刚才的冷淡,笑道:“周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前面吧,难免二太太寻你不见。”

    “不是,林姑娘,这个人……”周瑞家的话没说完,就已经被黛玉连拉带扯的下了台阶。

    曹先生低声问道:“怎么?这个婆子认识你?”

    沈修杰苦笑道:“当日在莲花胡同,贾家过去送礼,偶然撞见了我,这婆子的眼神倒是好使,我已然弄了个大黑脸,就连往日服侍的小厮们都未必认得出,她倒也奇怪。”

    曹先生给香卉使了个颜色,香卉忙领着这二人出客院,往西角门去。曹先生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贾家,贾政的夫人纵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她身边的婆子却精明的有些过头。咱们可别忘记了王夫人的哥哥是谁!”

    “王子腾!”沈修杰心中凛然,这位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后裔,将本是四王八公中最末端的王家硬生生的提到了首席,先帝在世时,任命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后来御下有方,被擢升位九省统制,奉旨查边,风光程度可见一斑。当今圣上虽欲节制这几家,但是对于王子腾的本事还是颇为赞赏的,数月前还升其为九省都检点,一跃成为封疆大吏。

    沈修杰怎么敢小看这样的人,在听了曹先生的话之后,慢慢收起了对王夫人和薛姨妈的轻视之心。

    这厢黛玉亲亲热热的拉着周瑞家的回了大观园,贾母此处好戏已然开锣,唱的正是《钗钏记》里的名段《相约》。

    贾母、苏老夫人、苏家大少奶奶、王夫人,薛姨妈等一桌,荣府上的几位姑娘和苏府上的小姐们又是一桌,大家热热闹闹的挤在一处,似乎有说不完的笑话。

    贾宝玉望见黛玉从水廊上过来,忙摆手:“林妹妹坐这儿,我们一早给你留好位置了。”

    话音未落,众人齐望向黛玉。

    其实贾宝玉这桌已经满满登登皆是女眷,再插进一个黛玉,想必就快要摩肩接踵了。贾母冲黛玉招手:“好孩子,坐外祖母这里来。”

    鸳鸯不知哪里找来了一把雕花大椅,又殷勤的摆了新的碗筷在黛玉面前。

    苏老夫人抿嘴笑望着黛玉,越看这姑娘越喜欢。一直看戏的苏家大少奶奶回身抓瓜子的时候,恰巧就见到老太太这种露骨的眼神,再一想起丈夫的那几个受宠的弟弟,心中不由的冷哼。

    “玉儿,你家的掌柜的走了?”

    黛玉接过鸳鸯递过来的一碗鲜蛏萝卜丝羹,回着贾母的话:“谢老祖宗惦记,人已经走了,原是要当面给老祖宗请安的,只是知道家中有客,不敢扫了您的雅兴。”

    苏老夫人笑道:“林姑娘年纪轻轻,已然管家了?”她扭头看向贾母,“老姐姐别嫌我多嘴,林姑娘身边还需有个稳妥的嬷嬷照料,管家可大可小,这要是碰见奴大欺主的事儿,老姐姐可得上心。”

    贾母似有同感,无奈的看着黛玉:“我这玉儿,就是心软,别人苦求两句,她必然就轻轻饶过了。偏他们家产业极大,玉儿的哥哥在宫中身不由己,这不,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理着。”

    苏老夫人肃然起敬,又当着贾母的面使劲儿的夸赞了黛玉数句,直叫贾母心花怒放,王夫人咬牙切齿才罢。

    王夫人坐在苏家大少奶奶的身边,看见贾母和苏老太太说的开怀,心里像跌倒了五味瓶,暗暗嗔怪贾母不当着外人的面儿多说自家孙儿或是孙女的好,却只顾着给一个外家的晚辈长脸,实在无趣。

    满肚子火儿的王夫人就见水廊上周瑞家的偷偷向自己招手,二太太寻了个借口离了筵席。

    “太太。”周瑞家的与王夫人躲在水廊上的红柱子后,悄声道:“林姑娘和富锦楼的掌柜的说了好半晌的话。”

    王夫人不耐烦的问道:“都听见什么了?”

    周瑞家的熟知自家小姐的脾气秉性,自然不敢说老实话,“能有什么,还不是太太以前都料到的!”周瑞家的嘴角一歪,装作对黛玉的做法甚是不屑,“林大爷当年读书的时候,太太就曾经好言相劝过,说叫林大爷一门心思博取功名就好,咱们家随便出个人帮衬着他们家打理名下的产业,只是……人家并不领情。现在好了,”周瑞家的拍着大腿,愤然道:“那个老掌柜分明就是欺负林姑娘不懂行情,连个账册子也没拿。”

    王夫人心情舒泰了许多,气定神闲的看向贾母、黛玉的方向:“人家的事儿,我们少管,只阿弥陀佛,求着少惹宝玉就好。”

    周瑞家的对苏老夫人到此有几分的了解,哪里就是给琏二奶奶庆生,分明就是有着各自的算计。

    ……

    吃过酒席已经是到了申时初刻,苏老夫人恋恋不舍的拉着黛玉、宝玉的手,贾母破天荒的吩咐贾家的几位姑娘并黛玉亲自将苏老夫人送出正门。

    宁荣街上车流不断,但苏家的这一行人最为惹眼,老夫人的轿子已经去了多远,这门前的车马尚未出发。

    黛玉等回到藕香榭时,琏二奶奶正指挥者小丫鬟们一一收拾杯盏,时不时有偷嘴的捡起一块姑娘、奶奶们下剩的嫩肉往嘴里送,还互相挤眉弄眼。

    琏二奶奶也不多理会,看着贾母桌上几乎没动的菜馔,吩咐道:“将这些分作几份,送到老祖宗的屋子里给鸳鸯、琥珀等人加菜,再有就是大太太房里和二太太房里,虽然剩下的不多,但好歹是这个意思。”

    有新跟着服侍的贾家老人就提点道:“奶奶,别人都可不送,但唯独宝二爷那里不可落下。怡红院里人最多,袭人、紫鹃两位姑娘远胜于一般的头等丫鬟,今天没跟着来赴宴,咱们却不好落下她们两个。更何况,娘娘不是还赏赐了一个宫人给宝二爷嘛!”

    新二奶奶可不如王熙凤精明,会巴结。她自认为是大房的媳妇,没道理上杆子巴结二太太,所以在进贾家家门之后,是日日去邢夫人屋子里请安,反观二太太的荣禧堂,三五日才去拜访一次,与王熙凤在时的做法是大相径庭。

    琏二奶奶经人提点,淡淡说道:“既然妈妈说了,就按照妈妈的意思,不过还是先送往老祖宗那里,余下还有剩的,再去怡红院不迟。”

    黛玉挽着惜春的手上了藕香榭的亭子:“二嫂子还没歇着?”

    琏二奶奶一见黛玉等,忙拦道:“好姑娘,这里乱的很,小心脏了你们的新衣裙。”

    惜春等人见自己插不上手,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散了。

    黛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琏二奶奶,她对新嫂子并无排斥,甚至觉得新嫂子配琏二表哥大大的可惜。一说到贾家的几位表哥,个个荒唐,黛玉拉着惜春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琏二表哥娶了新嫂子,那个原本的外室呢?”

    惜春忙伸出手指在唇角,示意黛玉不要再问,等过了藕香榭,穿过几处游廊,这就进了惜春的暖香坞。

    黛玉脚下一顿,举头望见了暖香坞中大门上,一条石匾上凿着“穿云”二字,便不再前行。

    “林姐姐?”走在前面的惜春没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不解的看向兀自不动的黛玉。

    黛玉笑道:“四妹妹,我就不进去了。”惜春忙拉住黛玉,声音里透着焦急和不安:“林姐姐,你是不是怪我刚才没回答你的问题?”

    “傻丫头,林姐姐何尝就变得那样的小气了?不过是我院子里事多,这一天没回去,不知道雁蓉去哪里找我了!”

    惜春怀疑的看向黛玉,仿佛在辨别真假。

    黛玉心中微微泛起异样,大半年不见,四妹妹……和以前有些不同,但是什么地方不同,黛玉说不清楚。

    惜春破涕为笑,吸了吸红鼻子:“我就知道……”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忙转换了说法,“林姐姐没问琏二哥的事儿,我们也没这个兴致说,不甚光彩的事儿!”惜春哼道:“老祖宗给琏二哥定亲的时候,琏二哥还不应允,非要娶那个外室。老太太先是关了人,然后悄悄派赖大家的去扬州查那个女人的底细。林姐姐猜怎么样?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落魄官家的小姐,而是……”

    惜春羞红了脸,显然对贾琏外室的来历一清二楚。

    “她生的又是个女儿,老祖宗不知道和琏二嫂子说了什么,二嫂子一进门就将这个女孩子抱到名下抚养了。”

    如果说前面的事儿是黛玉心中早知的,那后面贾母的行为却是黛玉始料未及的。黛玉难得结巴了一次,不敢置信的问道:“琏二嫂子就肯了?”

    惜春神秘的笑道:“如若不然,新嫂子怎么就那样得老祖宗的喜欢?”

第三六二章 险露破绽妙玉赏画

    黛玉神情黯然的回了潇湘馆,心中如同倒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该对惜春的话作何评价。

    人常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贾家的媳妇却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说要孝敬公婆,侍奉小叔子、小姑子,还要兢兢业业的掌管家事,又要为丈夫寻觅温柔体贴的美妾,上面这些样样做的好,也未必就得了人家的赞扬。说不定丈夫一死,婆婆还要怪罪你的八字与宝贝儿子犯冲。

    就如同大嫂子李纨一般,二太太因为这个心理总是有隔阂,甚至对贾兰也不亲近。

    贾家的正经奶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那些没有门第,没有根基的填房续弦。

    东府有个尤氏,荣府就有个邢夫人。

    多了不必,这二位的家世往上数,三代之前都在什么地方谋生,想必两位太太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进了贾府,处处低人家一等。明明邢夫人才是长房儿媳,却要处处受制于王夫人。

    黛玉走在石子漫成的甬路上,心中对宝玉常挂在嘴边上的几句话感触颇深。宝玉是如何说的?女人一出嫁,就从珍珠变成了鱼眼珠子。

    也难怪宝玉会有这样的话,未出阁之前,哪个姑娘不是父母手上的珍宝,捧着护着,一旦为人妻,就要收敛起以往的秉性,做个叫外人称道的好媳妇。

    什么天真烂漫,什么秉性自然,都化成一抔黄土,深深掩盖在家族的威慑下。黛玉不用听人说就知道,琏二嫂子嫁进贾家,人人都以为是她娘家占了大便宜,能得贾家这门贵戚的帮衬。这么一想当然,大家就会觉得琏二嫂子的隐忍,退避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直伴在身侧的雪雁、香卉不敢出声,怕惊着姑娘的遐思,众人就这样满怀心事的进了月亮门。

    碧蝶在门口的台阶上来回踱步,一见众人进门,忙迎了上去,细细察觉后面并无跟上来的姑娘们,便松了口气:“姑娘可算是回来了,那画儿……”

    黛玉抬手虚掩碧蝶欲微启的朱唇,“咱们里面说。”

    一进大门,林致远的那副白莲图赫然在上,墨色焦、浓、淡、清,各不相一,黛玉站立在莲花之下端详许久,问道:“咱们后来得的那一副呢?”

    “我们担心它仍旧大有用处,不敢擅自做主,只是卷好放在了画缸里。”碧蝶紧接着又道,“幸好东西来的及时,要不然就真出的大事儿。”

    碧蝶一说到这个就心有余悸,要不是宋妈妈赶早了一步,姑娘的赝品十有八九就会被人看出来。

    除了自己,黛玉并不记席位上有人提前离开,就算离开了,也绝没道理丢下姊妹跑到潇湘馆里看画儿不是?

    “莫不是什么人进来了?”

    “姑娘再猜不到这个人,竟是栊翠庵的妙玉师傅。”

    黛玉很是诧异,她与妙玉虽称不上是萍水相逢,但是大观园建好之后,自己和栊翠庵可并没什么往来啊。妙玉本身又是个清心寡欲的,轻易不出栊翠庵,她找自己做什么?

    碧蝶说道:“要不我们怎么说东西送回来的及时呢,若为了别的事儿,妙玉师傅就算进来,我们也能插诨打科糊弄过去,可偏偏……”

    碧蝶一顿,使劲儿往下压低声音:“偏偏妙玉师傅听了刑大姑娘的话,知道咱们潇湘馆里有一副大爷送的白莲图,她却是为了瞧这个而来的。”

    黛玉听罢碧蝶的话,也是一阵阵的后怕。

    她赞赏的看向碧蝶等守屋子的心腹们:“找个时间,将那位送画的宋妈妈请来,我要当面谢谢她。”黛玉沉声道:“妙玉可不是一般人,原本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漂亮、博学、聪颖。我听宝玉说过一次,此人在丹青方面造诣极高,当年在城外的牟尼院住着,得了主持大师的亲传。咱们那点作假的水平,人家一看便能明白。”

    碧蝶狐疑道:“姑娘,这个妙玉,是否就是大皇子妃的娘家小姐?”

    雪雁也恍然道:“对,好像当年咱们在寒山寺的时候碰见杜姑娘,她说的就是这个妙玉。”

    寒山寺之行,黛玉认识了杜婉,及至后来,两家同时上京,杜大人风风火火的忙着嫁女儿,哥哥一门心思扑到了科考上,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杜婉的长兄到莲花胡同去喝杯水酒。

    黛玉有股子倔脾气,若杜婉还是当初那个单纯洒脱,直来直往的性子,黛玉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照样往来。只是……她后来给杜婉下过两次帖子,请未出阁的杜婉姐姐到府中赏花,都被婉言谢绝了,回话来的丫鬟彬彬有礼,言辞看着诚恳,其实对没有实权的林家有些轻视。

    黛玉从此以后再不提此事,杜婉出阁,杜夫人曾邀她作为娘家女宾出席,黛玉也求着哥哥帮忙推脱,附带着送了一份不算是浅薄的重礼。

    黛玉伸手,隔着桌案重新将墙上的白莲图摆正,直到看的自己心满意足,才离开大开间往里间而去。

    尽管潇湘馆不是黛玉久居之地,但是里面的摆设并不落于俗套,相反,处处彰显着精心别致。迎面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月宫下的抱兔嫦娥,带着一位恭恭敬敬的侍者。又有一女仙,身边也有伴着侍者,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再别无点缀,全是仿照着李龙眠的白描笔意。这个时节,却是书有“斗寒图”三字。

    黛玉从画缸中翻出了雁蓉等人卷好的画轴,细细的端详一番,终觉得是败笔,将要撕毁,却眼睛一转,笑道:“雁蓉。”

    “姑娘!”

    “你将墙上的斗寒图揭下来,挂上咱们这个假的!再找个精致的画盒,亲自送到栊翠庵,就对妙玉师傅说,斗寒图是咱们家大爷的早年画作,请妙玉师傅留着把玩吧。”

    雁蓉瞬间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笑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耽误不了姑娘的大事儿。”

    且不说雁蓉匆匆离去,只讲黛玉将自己的那张赝品铺平,亲自磨墨,略略思索了一番,就在白莲右侧提笔写到:

    十里荷花带月看,花和月色一般般。

    只应舞彻霓裳曲,宫女三千下广寒。

    黛玉端详了一番,嘴角勾起笑意,扬脸对雪雁等人说道:“我记得咱们家有专门宴请的帖子,找出来,我要请众位姑娘们赏荷吃酒。”

    雪雁一时间想不起姑娘说的那个帖子在什么地方,香珊忙道:“在多宝阁的那块芙蓉镇纸下面压着呢。”果然,按照香珊说的,雪雁一寻便有。

    素银的厚实信笺,四周勾勒着雪花锦绣球纹,闻着有水仙子的芬芳。

    这种请帖是林致远特特请人定制的,苏州城里百年老店精心打磨而成,别说是在江南一带,就是皇家公主们下请柬宴客,也未必能像黛玉的这个如此巧夺天工。

    黛玉将空白的帖子一一写好,交到雪雁手上,有嘱咐道:“你们几个今晚商量好菜色,明日韩管事一来,只将预备的单子交付与他,或是叫富锦楼送热菜,或是另外请师父掌勺,都由他做主。另外,小厨房的柳妈一向恭敬,我们也别叫人心寒,余下的果碟子就叫小厨房置办,无非是多赏些银子。”

    雪雁领了命令,却心中不忿:“姑娘还惦记着她们做什么?那日老太太明明说了,要给姑娘接风洗尘,瞧她们弄来的那点东西,新鲜的没几个,还不是姑娘喜好的菜色。”

    “你这丫头,”黛玉神情不变,语气倒是松快了几分,“小厨房有小厨房的艰难,我们只是暂住于此,有些事情明明看见了,还是只当不知道的好。”

    黛玉在这里陆陆续续写了十几份的请帖,连贾母都没落下,最后一份却是给史湘云的。

    “姑娘,史大姑娘咱们也给啊?”话一出口,雪雁就知道自己失言,忙描补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是客居于此,没得老太太发话儿,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黛玉笑道:“不妨事,这帖子是一定要送的。”

    黛玉和史湘云一向有点嫌隙,要是史湘云在之后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人人都请,唯独落下她…….怕史湘云会耍些小姐的脾气,姊妹们对她也会有想法。

    众人正分配着要送的请柬。雁蓉悠悠闲闲的进了院子,“姑娘,我回来了。”

    黛玉见雁蓉面色红润,便猜到妙玉是欣然收下的礼物。“见着妙玉师傅了?”

    雁蓉笑道:“一开始小尼姑只将门打开了个小缝隙,连山门的门槛都不叫我踏进半步,还是大爷的画儿有面子,妙玉师傅知道我的去意,不但见了我,还请我吃了一杯茶。看得出,妙玉师傅对这画儿是爱不释手,听说是大爷早期的画作,更是赞不绝口。”

    黛玉心中暗乐,妙玉在大观园里是出了名的清高、骄傲,一般人根本不能入她的眼,怕是连黛玉自己在妙玉面前也未必有什么面子。可现在瞧瞧,哥哥的一幅字画就叫妙玉转了性子。

    雁蓉“哦”了一声,忙从怀中抬出个锦囊:“姑娘,这个是妙玉师傅叫我给你的。”

    “送给我的?”黛玉迟疑的接过锦囊。

    雁蓉晃动着小手:“不是,不是,妙玉师傅特意说,这不是送给姑娘,说姑娘一看就明白。”

    黛玉将信将疑的伸手打开锦囊,却呆住了一般……

第三六三章 椿木小人借人好运

    锦囊中两个不知道什么木头雕刻成的小人,只婴儿巴掌那样大,头脚俱是分明清晰,棱角突兀有致,最叫人惊奇的是,这两个小人头上还结着乌黑的髻子,可不是雕刻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头发。

    黛玉摸在手里只觉得一阵发寒,细密的发丝像是针尖般,哪里还有半点柔顺!

    黛玉隐约感到手里握着的两个小人背后有些凹凸不平,强忍着心悸将木偶翻了个身,只见香椿似的木头小人背后刻着密密麻麻的几个小字。黛玉用指腹重重的擦上去,凹凸显现。

    “姑娘,是什么?”雪雁抻着脖子,好奇至极。

    “好像……有个年字。”黛玉吩咐众人将屋中所有火烛点燃,映着光辉,黛玉瞧清楚了其中一个木头背后的字。

    丙戌年……正月二十一日!

    黛玉若有所思道:“是宝姑娘的生辰。”

    雪雁等人闻得黛玉的呢喃,忙去看姑娘手中的木娃娃,果然与薛宝钗有几分的神似,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碧蝶和雁蓉似乎感到了什么,声音里有了几分的颤抖:“姑娘快看那个娃娃。”

    另一支与其相比,大抵类似,但是工艺上却更加的模糊了些,在容貌上尤甚,甚至看不见清晰的五官。

    黛玉定定的望了望众人,发现大家满是焦急,叹气的翻过了木娃娃的背面。与前一支相同,后面刻着的也是生辰年月。

    丁子年二月初二……花朝节!

    雁蓉识字,打黛玉一翻手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没离开那木头,雁蓉的脑袋“嗡”的一声,“姑,姑娘,是你的生辰。”

    一向是淡定自若的雁蓉,难得见到这般失态,若在平时,碧蝶早就上前消遣她一番了,可现在,碧蝶也只觉得自己像是从冷水里拔出来一样,由里向外冒着冷气儿。

    黛玉没有吱声,而是将两个木头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随后将整个锦囊里里外外仔细的查检。

    除了两个缀着发丝的木偶,什么也没有。

    黛玉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雪雁等人:“妙玉说,这不是送给我的,她的意思是……”

    屋子里鸦雀无声,此时谁敢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小东西可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偏还刻着姑娘与薛家小姐的生辰。

    还是雁蓉撑得住场面,她犹豫道:“姑娘的生辰在二月初二,以老太太对姑娘的宠爱,满园子的人都应该知道,至于宝姑娘……我们住在莲花胡同的时候也不曾短了这项礼,都是比照着贾家三位姑娘送的。既然连咱们这种外人都知道,想必也算不得是什么秘密。”

    黛玉费解的摇摇头,“我们这么乱猜也没用,这锦囊做工粗糙,断不会是园子里姑娘们用的东西,妙玉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既然说不是送的,就有深意在里面,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锦囊的用处。”

    雪雁忙道:“这个时候表少爷也该回府了,若不然,派个婆子到外院门口去拦韩管事?”

    林致远一走,韩胜的重担当即沉了许多,日日在莲花胡同和贾府、桐花书院之间奔波。

    王夫人又防贼似的管着林家的人出入,内院、外院之间递个话极不方面。况且,事情若真像黛玉猜测的那般,她有必要亲自解决这个隐患。

    黛玉想到这里,刚要摇头,就见雁蓉身后的香卉欲言又止。香卉看见黛玉瞧自己,甚至局促的低下了头。

    黛玉心中念头一闪,继而笑道:“不必麻烦韩管事,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或许是妙玉师傅另有它意,等我明日亲自去栊翠庵拜会,自然就可知晓。”

    黛玉说这话的时候留心观察了香卉的神情,嘴角轻轻下沉……

    傍晚之前,帖子已经全部写好,黛玉只领着香卉、香珊去了贾母处,贾母正与薛宝琴、鸳鸯等人打牌说话,见是外孙女来,自然高兴。

    等听说黛玉是要开诗社,贾母怕外孙女辛劳,先是命琏二奶奶帮着上下打理,又叫鸳鸯送了二十两银子去琏二奶奶处。

    贾母对黛玉的好确实是发自肺腑,也就是贾宝玉能与黛玉并肩,余下的探春、惜春,谁能叫贾母这样疼爱。

    别看贾母拉着王夫人,叫二太太认下薛宝琴做干女儿,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老太太对薛宝琴……喜欢多余疼爱。

    黛玉从贾母的上院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

    地面仍有热气的余温,黛玉由香卉扶着,香珊陪侍在左后方。紧跟着三人的是贾母院子里的一个老妈子,手中提拎着红漆描金食盒......里面是老太太给黛玉的新鲜大蟠桃。

    娘娘的赏赐,阖府上下只那么几个,连老太太屋子也有数儿,十个手指头就能查到尽头。这果子又大又香,贾母给了黛玉四枚,就已经将食盒挤得满满当当,甜丝丝的味道钻出盖子的缝隙,直往婆子的鼻孔里钻。婆子暗暗的吞了口水。

    众人刚走至蜂腰桥,黛玉却住了脚下的步子,与香珊笑道:“看我这记性……宝玉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往年我的胃易凉,便总将自己的份例送给他。香珊,你和妈妈辛苦一趟,送两枚果子去怡红院,我们沿着柳堤往沁芳亭走,你若赶上便来,若是不见我和香卉,就自去回潇湘馆吧。”

    香珊见黛玉的眼神分明是往相反的方向瞧,心中会错了意,自以为得其实,姑娘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栊翠庵!

    香珊笑盈盈的欠了身:“姑娘且慢走,我稍后就跟上。”言罢,领着婆子折身去了最近的怡红院。

    黛玉二人款款的往沁芳亭上去,彼时园子里时常见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的丫鬟们说笑。贾家的这个园子可不小,上下打理的人没有数百,七八十也差不多了。光是扫个院子,也要叫小丫头们辛苦半晌,好容易到了这个时候,各院子的姐姐放她们出来玩耍,大家岂有不乐意的!

    小丫鬟们见了黛玉,先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错开两三步,便毫无拘束的跑了起来,笑意飞扬。

    眼见着潇湘馆就在前方,香卉心里突突的不安:“姑娘……你是不是有话问我啊?”

    “是嘛?你有话要说?”黛玉问非所答,笑望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瞄的香卉。

    香卉唇角干巴巴,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最远处的小丫鬟都在几十丈开外,两侧又是水又是桥,香卉这才放了心说道:“姑娘,我们老家乡下有一项风俗,叫‘借运势’。”

    “借运势?”黛玉不由得细细品读这三个字。

    “是,姑娘。这借运势也就是我们乡下人的土话,说的是哪个人羡慕人家的运道,可以找师婆帮忙,将你的生辰八字和对方的生辰八字一一写好,求着师婆在龛坛上念诵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日日携带在身上,不断祷诵。”

    黛玉心思转了好几转,妙玉是正儿八经的带发修行,她绝不会做这种阴毒的事儿。黛玉也不认为薛宝钗会主动的将她的“好”运势借给自己。

    黛玉沉声问道:“除了生辰八字,做成此法还需要什么?”

    “就是姑娘看见的那个头发!”香卉一针见血的道出了自己揣测的根由,“那一撮头发定然是姑娘的,若不然,法术难以成形。我们庄子里原有位姑姑,生的貌美,被城中的大户人家聘去做了小妾,这姑姑不甘心屈就正妻之下,于是花了银子想要促成此方。”

    黛玉冷笑:“必定是在后来露出了马脚。”

    香卉对黛玉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姑娘怎么知道的?”

    “你进林府当差的时候才多大?能将这个事儿说的明明白白,可见庄子上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你们的爹娘还会那这个做引子去教导你们。”

    香卉猛点头:“就是姑娘说的这样,那姑姑做法后不久就有了身孕,好事儿一件连着一件,要不是那家的主母有三个儿子傍身,还指不定就被挤兑成什么样儿了。可惜应了姑娘常说的那句话: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妾欲念过多,她身边又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没多久,借运势的事儿就被传的满城风雨。”

    黛玉忽的起身,在水廊上踱来踱去,香卉不敢惊扰,眼睛来来回回的瞄着姑娘。

    “香卉,我们去栊翠庵。”黛玉的话掷地有声,香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忙抬头望望天儿:“姑娘,已经这个时候了,不如等香珊回来,咱们多带几个婆子?”

    黛玉淡然一笑:“带那么多的人作甚?咱们又不是去找妙玉师傅的不自在!这件玩意儿该是她无意间得来的,又叫碧蝶送了回来,差不多和你一般,知道此物的来历。”黛玉说到这里,慢慢收敛起了笑容:“妙玉虽不是什么师婆,不过却得过她恩师的指点,破解这样一个锦囊,应该不会是难事。”

    碧波上金鳞摇曳,黛玉一席的宫缎白衫,在这难得的清风中……异常的惹眼。

    PS:今天晚了点~~查了点资料O(∩_∩)O

第三六四章 伴驾

    黛玉到了栊翠庵的门口,远远的见个衣着熟悉的小姑娘徘徊在紧闭的山门前。“姑娘,那个好像是宝姑娘跟前的莺儿。”香卉眯缝着大眼睛,有些不确定。就见一身黄衫的莺儿手中抱着个一尺高的描金西洋彩花卉纹赏瓶,里面三三两两的插着新鲜的折枝花卉。

    黛玉拽着香卉的手避在了灌木丛中,绿叶刚好遮掩住了两个人的身形,加上栊翠庵这里往来人丁不多,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

    “香卉,你仔细看,宝姑娘的丫鬟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黛玉留意了半晌,才敢有这样的怀疑,莺儿虽然捧着个瓶子,但却有欲盖弥彰的意思,整个栊翠庵附近,唯有红梅最多,可现在又不是隆冬时节,哪里需要莺儿捧着个花瓶子在这里绕圈!

    里面的折枝一看就并非出自此地。

    香卉探着头:“姑娘,她好像专门往庵门处转悠,而且两边的树丛一点都没落下。”香卉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姑娘,你看……”

    说着,就情不自禁的要伸手。黛玉哪里能叫她“得逞”,忙死死的按住,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往栊翠庵门前看。

    刚还在专心致志找东西的莺儿,像是被什么扎到了似的,猛然间就拔腿前奔,偏她今日穿的又是个瘦窄的扇裙,裙角又长又琐碎,几次都险些绊倒。黛玉眼看着莺儿手上的那个纹赏瓶里的鲜折枝撒了好些,她也顾不得管,还频频回头。

    就这时,栊翠庵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里面先是闪出个小尼姑,油光光的脑袋左右瞧瞧,继而走出的……是邢岫烟。

    邢岫烟依旧是家常的旧衣,青素素的,要不是黛玉知道,还当是栊翠庵里的一个代发修行的小师傅。

    妙玉并没跟着邢岫烟出来,那开门的小僧尼迈出高高的门槛,一直将邢岫烟送出好远,才恋恋不舍似的回了栊翠庵,邢岫烟手中提着个不大的纸包,颤颤悠悠上了沁芳亭上的廊桥。

    直到看不见人影,黛玉二人才走出灌木丛,香卉弯着身给黛玉扑打身上的落叶,说道:“说来也奇怪,妙玉师傅轻易看不上什么人,却对刑姑娘好的不得了。我那日去三姑娘的秋爽斋取喷壶,正碰见才开门的小尼姑送茶叶去。侍书还悄悄和我说,妙玉师傅就只送了刑姑娘一个人,语气酸的要命。”

    黛玉却笑道:“也难怪侍书羡慕,谁不知道妙玉的脾气最大?当年还是二太太下了帖子才请了她,放眼望去,你见过还哪个有这样是殊荣?”黛玉不无嘲讽的说道,“佛祖面前敬三敬,老太太也常夸有了妙玉的诵经,家里日日太平。”

    从东边的宁国府,到西边的荣国府,管事掌家的人对神佛一事从来不敢怠慢,不但养着铁槛寺的一帮和尚,而且逢年过节就要往水月庵、清虚观送香火银子,打醮祈福。

    敢情如来佛祖、玉皇王母、元始天尊一个没落下,也不知道贾家真心敬奉的是哪路神仙。

    林家却不是这样,除了苏州的老宅有个祠堂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其他时候绝见不到烧香祈求的烟雾缭绕。

    黛玉想到那个住了没多久,但是异常惬意的老宅,心里多少有些惦念。

    盛夏的夜晚偶有凉风袭来,吹得黛玉一个激灵,此刻,黛玉只觉得心口极闷,右眼跳的厉害。黛玉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但是总觉得今日的不正常和哥哥致远有关,掐指算来,已经有小半月未见到兄长,哥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为什么连沈大哥都联络不上他?难道真像宝玉谣传似的,哥哥是被三皇子囚禁了?

    ……

    其实,黛玉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这个时候的林致远正端坐在养心殿中的一个偏室里练字。

    前窗大开,外面的余辉映射在地上,林致远一身绯色的鸳鸯补服,官帽摆在不远处,背对着桌案的身后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床铺,整个屋子里除了八盏宫灯最奢华,就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名贵物儿。

    喘气的倒是有两个,其一自然是林致远,另一个是堆坐在门槛上打呼噜的小公公。

    小黄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事儿,一边打瞌睡一边发笑,嘴角边挂着几滴口水。

    林致远轻轻放下羊毫,不甚满意的看着满篇的簪花小楷,“小忠!小忠?”

    小黄门养成了习惯,虽是找个地方就能打盹儿,但是睡眠极浅,林致远这么一叫唤,可戳破了小忠兀自做的美梦。

    “林大人!”小忠连滚带爬的从门槛上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挠头道:“睡糊涂了,林大人叫奴才?”

    林致远看着稚嫩无比的小忠,心生好奇:“小忠,你刚刚做了什么美梦?笑得这样畅怀?”

    小黄门尴尬的用袖口一擦嘴角,讪讪说道:“奴才就是梦见自己收了个好徒弟,余下的也没什么!”

    “徒弟?”林致远大笑:“你才多大点儿,哪位管事公公敢叫你带着徒弟?”

    小忠志向高远,结结巴巴的说道:“虽然这个时候没有,但是保不准奴才将来就能积下福缘,管事的公公肯叫奴才我带个徒弟,也像戴公公似的,将来有人供养。”

    小忠本还是扬着的脸一阵暗淡,林致远劝道:“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现在就想着荣老,接下去的几十年可怎么过!”

    小忠服侍林大人的时间不长,但是林大人比那些宫里面的娘娘、公主们好伺候,从不挑三拣四,还常将他的份例给自己打牙祭。小忠对林致远是死心塌地的信服,林致远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相信别人,这在宫廷这个地方,本身就是难得的珍宝。

    小忠叹道:“大人知道,我们宦官不比宫女,她们总有熬出头的一日,不愿意留在宫里受苦,二十五岁一到,宫门自然打开,可我们呢……”

    小忠自嘲的笑笑:“老了老了,就被人厌弃了,扔在后巷的偏殿里,无人问津。”小忠一想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刚才还暖洋洋的身子顿时僵硬了许多。老宦官们,被主子舍弃的,大多的下场就是到偏殿里等待死亡,命好的,有徒弟照料一二,命不好的,无论有病没病,能撑过半个月都算是奇迹。

    林致远若有所思道:“小忠,你跟着我也有段日子,我瞧你精灵聪明,若不然戴公公也不会将你送到我这儿。既然这样,你何不如就找个像样的主子,比如说……”

    小忠一点就通,他笑道:“林大人还没看出来?宫里面上下活动是要打点银子的,况且三皇子摄政之后,这里面哪还有往前凑的机会?”

    “大皇子和四皇子呢?据本官所知,这二位单独开府,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

    小忠忙往门口瞧,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嗓音说道:“大人可别叫外人听去了,难道你还不清楚?这宫里面就是三皇子的天下,小忠我就是再痴心妄想,也不敢和三皇子作对不是?”

    林致远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奈。

    按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三皇子得势就在旦夕间。事实上林致远进京的时候,皇上的情况远比他和沈修杰想象的好。外人传言,陛下是沉睡不醒,病入膏肓。

    至少林致远见到皇帝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不过下肢没有气力,太医不敢明说,人人却都明白,皇上是瘫在了床上。

    对于一个雄心壮志,刚刚即位不到五年的帝王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皇帝的性情几乎是大变,原本信任的人都被远远的打进了冷宫,连戴权这样的红人也幸免于难。表面看起来,戴权去了中宫侍奉新主子,其实是皇帝心中生了尖刺,总觉得身边是加害他的反贼。

    林致远这个时候进宫伴驾,日子多少有些艰难。皇上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林致远为其读阅几分奏章,这也是林致远最难熬的时候。

    圣上喜怒不定,谁知道哪位爷一句要命的话就能叫陛下大发雷霆。

    林致远正安慰似的拍着小忠的肩,就见外面进来位公公。

    “林大人,皇上有口谕,宣您觐见呢。”

    小忠忙问:“杜公公,皇上的心情……”

    那位杜公公笑道:“放心吧,皇上心情好着呢,长公主要来,皇上请林大人过去一起用晚膳。”

    小忠松了口气,现在陛下难得展露一次笑容,不过,这位当朝长公主一来,皇帝多少会给几分的面子,底下伺候的人也好过些。

    “林大人,咱们这就走吧,可别叫皇上等急了。”

    杜公公一行人出了偏殿,就往整殿去,一路上人很少,虽然是晚膳时间,但是养心殿里又寂静的仿佛死气沉沉般。百年前的殿阁散发着历史的味道,杜公公他们还不觉怎样,但是林致远每每走进养心殿正堂的时候,心中总是敬畏有加。

    前方有几人驻守,林致远忙稳住心神,杜公公紧走几步,赔笑着与对方打招呼:“长公主可在里面?”

    对方显然知道杜公公的身份,笑容可掬的回道:“殿下刚到,与皇上说话儿呢!”

    对方瞧见了跟在杜公公身后的林致远,这刚才还泛起的笑意,堪堪僵硬的挂在唇角。

第三六五章 皇帝撮合公主冷待

    养心殿是先皇病逝的地方,也是老皇帝一辈子勤勤恳恳批阅朝政的地方,当今陛下是个孝子,一心继承先父的遗志,所以登基之后,并未挪宫,甚至没有大肆休整一番,而是原封不动的将潜邸里的家伙事儿搬进了养心殿。

    然而,再怎样简朴,养心殿还是皇家最辉煌的殿阁之一,少了后宫的脂粉气,更多的是王者的霸气。

    林致远低眉顺目的跟着杜公公进了寝宫。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十八根大柱子支撑起高高的殿阁,周遭设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角落里燃着不知名的好香,小太监们从德胜门外的冰窖里取来的新冰,将这股暖香混合在一起,越发的清冽,叫人惬意。正中间摆着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罗汉榻,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当今陛下一袭绛红常服,半躺在罗汉榻上,下半身盖着翡翠软丝衾,两手交叠,心情……看起来倒和杜公公说的差不多,有些转好。

    万岁爷身边有个不高的青花瓷绣墩,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女子坐于其上,腰板挺得直直,无需朱环明月珰,其天然的贵气已经是不言而喻。

    林致远心中大叹:自己还真是遭了无妄之灾。沈修杰这小子惹的祸,几乎叫林致远背了个十足。皇上一声令下,将自己宣进宫,长公主隔三差五的面圣,林致远就是想躲开,奈何皇上不肯“帮忙”。

    “臣林致远拜见陛下,拜见长公主殿下。”

    林致远的小眼神好使的很,只略略抬头一瞄,就看见十几步之外的长公主鼻子里喷出一道不屑的“气儿”。林致远尴尬的将头压得更低。

    皇帝倒是不以为意,仍旧笑呵呵:“爱卿快平身!来人啊,赐座。”

    如今顶替戴权近身伺候的是位年长的女官,姓解,此人相貌丝毫不能惹人注意,数月前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呢,而此刻,却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一跃成为天子近臣。

    反观戴权,有人道这个老太监命数好,伺候过两代君主,先帝加上当今万岁。现在又被编派到三皇子身边,俨然就是新帝的左膀右臂。

    解女官亲自拿了个稍微矮小些的绣墩放在离长公主七八步远的地方,林致远再三道谢才挨着个边儿坐了下去。

    “谨瑜啊!”皇上亲切的叫着林致远的字,打佟太傅一次下朝偶然叫起了林致远的字号,满朝文武,只要能比林致远的官衔大点,又摆明了想要和新科状元亲近的大人们,都以提拔晚辈的口吻称呼林致远为“谨瑜”,没几日的工夫,皇上也随波逐流,成了“关爱”林致远的一个长辈。

    皇帝说道:“近日雍王进京,朕特命皇儿赏赐了他北街的府邸,希望他能继续报效国家。谨瑜,你认为雍王此人何如?”

    林致远被皇帝不着边际的话弄糊涂了,这个雍王……就是当年暴力镇压辽关事变的老雍王之子吧?

    他在深宫之中,消息自然没有往日灵通,林致远要是早知道皇帝有意提拔雍王一脉,定然能将陛下的问题答得圆圆满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前瞻后顾。

    林致远试探的说道:“回禀陛下,臣近来为我主诵阅奏折,发现御史大人对老雍王多加赞誉,他乃是我朝当之无愧的勇将。”

    林致远轻抬眼,打量这兄妹俩的神色。

    皇上淡定的很,从头到尾都是微笑的看着自己,林致远心弦一动。看来陛下对雍王的嘉奖只是流于表面,心里未必真挚。林致远再去瞄那位太岁奶奶长公主,长公主倒是将原本板着脸缓缓的放松了下来,精致的妆容越显得整个人年轻几分。

    林致远不怀好意的揣测着:修杰那小子搅黄了你们两家的婚事,莫非是长公主又看中了雍王?

    正想着,就听长公主低声哼道:“林大人,你可不要听错了,陛下问的是雍王,而不是他的父亲!”

    “殿下说的是,”林致远笑道,“恕臣一时间感慨,实在是老王千岁忠贞报国,叫人心生敬仰。陛下,臣以为天朝男儿当以老王为榜样,纵马驰骋,杀敌御寇,使国邦民安、食足、兵精,北胡不敢进犯,南蛮望之心怯,泱泱上邦四面拜贺。”

    长公主遇见过不少嘴皮子利索的人,但是何尝见过林致远这种当着万岁的面使劲儿拍马屁的人!她只问了一句,林致远能顶上十句!

    长公主扭头看向皇帝,可不得了,亲兄弟正满面潮红的看着林家小子,长公主忙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都说虎父无犬子,照林大人这样说,雍王必定是继承了老王千岁的风骨,忠君之心是不必言表的?”

    林致远狐疑的看向长公主,莫非真叫自己猜中了?长公主还真有心和雍王结亲?若不然怎么一个劲儿的给他说好话?

    林致远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向万岁爷。

    皇帝笑着打圆场,与长公主说道:“看皇姐说的,谨瑜何曾就见过雍王,他又最谨慎小心,就是在朕面前,也轻易不为旁人下断言。”

    长公主刚要开口,皇帝又道:“皇姐不如稍等片刻,朕已经宣了雍王进宫见驾,你若想知道此人秉性如何,见了其本尊,不自然知晓了?”

    林致远火上浇油的的说道:“陛下说的极是,微臣‘家乡’有句土话……”皇帝兴致盎然的看着林致远,示意他说下去。

    林致远脸不红心不跳的笑道:“老人儿们都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如若雍王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光看面相就能辨别出三分。臣虽愚钝,但是对于看面相一事还是有几分的准头的!”此家乡自然非彼家乡!

    长公主听了林致远前半段,险些没气死。

    谁是骡子,谁是马?

    好你和林致远,诚心和她过不去是不是?

    长公主愤愤的在心里骂道:她看沈修杰那臭小子就是个骡子,林家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沈修杰就是一丘之貉。

    长公主越想越气,和东平侯府憋憋屈屈的解除了婚约,表面看起来是长公主府占了上风,但实际上这种事儿多半是女孩子吃亏。

    慧怡是长公主的心头肉,有的时候比儿子还得宠,长公主为了女儿的婚事,是一家一家的参照,京城里排的上名次的世家子弟都被长公主拨棱三圈了。上到祖宗八代,下到各自修为,没一个叫长公主满意的。

    皇上是自己的亲弟,他不出面谁出面!

    况且……长公主还有层担心,皇帝的身子到底如何,这腿能不能痊愈,谁也说不准。

    若真的就瘫了,总不能叫三皇子一辈子没名没分的在金銮殿上代为理政,最坏的情况就是皇帝禅位。到那个时候,太上皇给外甥女指婚,和皇上给表妹指婚……这里面的差距可就大了。

    长公主看中的就是刚刚进京的雍王。

    身份虽低了点儿,但是东源霍家在北边扎根了几代人,早就形成了威信,虽然皇帝将雍王召进京,但是他的亲信们都在,五万大军,其军心不是说变就变的,况且,雍王是家中老二,长子乃是老王未成婚之前的女婢所生,老王妃三年前就殁了,慧怡嫁过去上头没有婆婆约束,日子定然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要好过。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霍家的雍王是良配,只可是……

    也不知道皇帝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儿,非说自己的慧怡和林家这小子是天生的一对!

    呸,林致远哪里就配得上慧怡了?

    长公主可不愿意叫女儿嫁给一个能将岳母气半死的小子。

    长公主语气不善的说道:“哦?林大人还有这等本事!本宫看,当初林大人就不该考取功名,早该直接送上帖子力荐自己进钦天监!那里可比翰林院好打诨的多。”

    林致远没心没肺的笑道:“殿下不知,臣少年时还真的对梅花易数、文王圣卦有几分的钻研,也向往过隐处山林,冬不炉,夏不扇,盖心在於易,忘乎其为寒暑的境界,要不是家中老仆皆劝,恐怕臣就早就打着行李卷找处深山茅舍隐居一生了!”

    皇帝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幸好你们家还有明白事理的,若真叫你进了山当了道士,朕岂不是少了个肱骨栋梁!”

    长公主嘀嘀咕咕,什么肱骨栋梁,满朝文武里敢这样说的满打满算不出五个,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也就是皇上看他顺眼,没事儿就提点着。

    解女官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打皇上病重以来,多亏有个林大人陪着讲些话儿,养心殿里还能有个欢笑声。

    解女官瞄着脸色不悦的长公主,心里却偷笑,这个小林大人,还真是的,要是能顺着点长公主,皇帝不早就撮合他和慧怡郡主的婚事了?还用等到雍王出场!

    “回禀万岁,”门外的小黄门轻步移进来,躬身道:“雍王与忠杰侯在殿外静候。”

    皇帝带着几分的揶揄的看向林致远,话却是冲着小黄门说的:“宣两位爱卿觐见。”

    PS:小荷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昨晚非要吃涮羊肉~~肉肉真的很嫩,吃的真的很多!结果俺有点食物中毒的感觉,码字的时候就不断的反胃!!发誓:一个月不吃羊肉了!

第三六六章 雍王千岁殿前见驾

    雍王今年才二十出头,与白面书生不同,常年的关外生活,使得他的目光更显犀利。以雍王这个年纪……在天朝来说也算是屈指可数权贵人物,更何况是在偏僻的东源。

    霍家是开国异姓王之一,原来也没怎么显山露水,当年,太祖皇帝将那位一起浴血沙场的老兄弟分配到东源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四王八公里的勋贵们没也有说风凉话的。

    不过第一任雍王老千岁二话没说,拉上行李,带着家眷就出了皇城根。

    也不知道太祖皇帝是心中有愧,还是听了哪位相爷尚书的劝说,竟然大笔一挥,将雍王一脉的爵位弄了个世袭罔替,甚至赶超了京城中的北静郡王、南安郡王等世家。

    因祸得福,说的怕就是霍家。

    几代人过去,雍王在东源的实力根深蒂固,五万精兵好比一把利剑,直直驻扎在天朝大东边,斩断了一切企图染指中原的蛮邦。

    反观四王八公,亦或是京城里其他勋贵,起起伏伏,有的家族早早消失在了新崛起的力量中,又有的文臣武将,因卷进各种各样的政治风波,使得家族一蹶不振。

    几年前忠义王谋事,趁着先皇病重,意图用手中的一万大军在京城里搞出点儿“名堂”,可惜非但没有得手,反而叫当时还只是皇子的陛下清剿了老巢。

    忠义王风光了一辈子,最后连个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其子孙满门抄斩,没留下一个活口。

    打出了那个事儿之后,先帝心生警惕,轻易不准北静郡王等人碰触到兵权,只叫他们做个闲散的王爷,日日听戏斗鸟,专心消磨他们的意志。

    而现在,雍王年纪轻轻,正该是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却毅然决然的放手了一切。

    在皇帝病重前夕,交还了虎符。

    雍王的手下一早就开始查探京城的动向,对于万岁爷的生或死,他们了解的远没有那些勋贵来的灵通,但是雍王的杀手锏就是那一枚虎符。

    雍王根本不怕皇上不宣召他!朝廷单单只有虎符根本不够,没有霍家的支持,朝廷就算再派一百个将军去驻守东源,也是白搭。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面圣,才有了忠杰侯的并肩同行。

    曲君昊知道母亲的心意,事实上妹妹的婚事也是曲君昊最头痛的事情之一,他在心底是有些埋怨母亲莽撞的。

    当年草草和沈家结亲,一心以为七姨母会善待又是外甥女,又是未来儿媳的慧怡,母亲完全忘记了……成婚的是姨母的儿子,而沈修杰的秉性为人,几年前谁有敢给他下结论!

    曲君昊不希望悲剧重演,所以此番对雍王的观察是异常的细致。

    “雍王殿下,”曲君昊走在宽敞的御道上,嘱咐道:“万岁病重之后,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有些话语会说的严厉些,你不要往心里去,此外……”曲君昊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在曲君昊眼中,林致远和雍王实在是搭不上边儿,一个狡诈、诡计多端,偏偏还受到皇帝舅舅的信任;一个呢,带兵打仗是好手,就是不知道在计谋方面又怎样。

    虽然曲君昊很想看看这两个人之间的精彩对决,但很不幸,曲君昊对雍王可没太大的信心,林致远那个小白脸,十个雍王都未必是其对手。

    霍哲渊轻笑道:“多谢忠杰侯的忠告,陛下肯见我已经是天大的荣宠,对于陛下的喜好憎恶,我倒是不介意。”

    曲君昊心中冷笑了两声:雍王看着风轻云淡,可皇帝陛下的血滴子暗卫只有一个,无论雍王下了多大的功夫,甚至牺牲了五万精兵,但只要皇帝动动嘴皮子,这到手的香肉就有可能落进林狐狸的嘴里。

    霍哲渊说话的同时也在观察曲君昊。

    对于忠杰侯的大名,雍王还是有所耳闻的,皇帝的亲外甥,最有希望接手御林军都统之位,曾经征战西北,与西北的一干老将军有着忘年之交,不是什么借着老娘的名头随便打诨的纨绔子弟。

    要不是曲君昊有些敌意,霍哲渊或许会将曲君昊当成个知己。

    两个人心怀鬼胎的进了养心殿,带路的小宦官悄声与曲君昊透着消息:“侯爷,林大人也在,今儿圣上的心情格外好。”

    霍哲渊英眉一挑,耳边响起个熟悉的名字……林致远!

    这人的大号实在是响亮,雍王一脉的人马在京城里提前打前哨,知晓最出风头的恐怕就是那位新科状元。

    林致远在幽州开互市,大揽钱财,叫皇家内库丰腴的很,皇上对这个钦点的天子门生是喜爱的不得了。

    霍哲渊也想看看忠杰侯与林家的关系,于是不动声色的观察曲君昊的反应。

    就见曲君昊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吓得小宦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低头吐吐舌头。

    一人在前,两人紧跟,进了养心殿,霍哲渊和曲君昊就听见男子爽朗的笑声,听着可不年轻,能在养心殿里肆无忌惮大笑的,料想除了皇上再无他人。

    霍哲渊心道:原对林致远还有几分的小瞧,认为最多不过是个多读了几年论语的文弱书生。可现在看……林致远绝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臣霍哲渊(曲君昊)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罗汉榻上的天子忙虚抬手,笑道:“两位爱卿快平身。”

    解女官早就吩咐了宫人搬来绣墩,不偏不倚的摆在了林致远身侧。

    三人年岁相当,蒙受皇上恩宠虽有不同,但是放眼朝堂上下,能与这三人比肩的也没几个。

    “哲渊到京城可还习惯?”

    霍哲渊忙道:“臣蒙皇上提拔,又得宅第赏赐,各位大人极是好客,臣如鱼得水,不曾有半点不适。”

    皇帝念着短须笑道:“这就好,这就好。”皇帝抬抬手,解女官闻音知雅,带着一干人等退出了寝宫,只留两个沉稳老成的宫女在殿外伺候。

    寝宫中的寒香似乎是焚到了尽头,冰盆里早就化成了一股清水,宫人还来不及更换,就已经被打发出了殿外。

    当今天子虽面色苍白,但气势不减,“哲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老王千岁临终前曾叫人送过密函与朕,希望朕能替你指一门好婚事,也叫霍家后继有人。”

    霍哲渊诚惶诚恐的说道:“臣不敢劳烦陛下,更何况,臣一心报效朝廷,不立业无以成家!望皇上明鉴!”

    “唉,雍王这话就错了,”长公主笑道:“这两者可并不冲突,相反,家和万事兴,雍王有了家眷,不必为后院操心,办起皇上的差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

    林致远心里嘀咕:自己和雍王的待遇可真是天壤之别啊,瞧那会儿,长公主说话是加强带刺儿,时不时就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明明都是天子近臣,长公主还真是厚此薄彼!

    长公主瞄了眼闷头不语的林致远,显然没打算放过这倒霉的小子,说道:“远的不看,就拿小林大人来说吧!”

    林致远一阵苦笑,和着自己该着倒霉,得,谁叫沈修杰那臭小子是自己的患难之交,这个时候就暂时顶上,等出了宫再找沈修杰算账。

    “小林大人也不急着成家立业,可是你们想想,那宅子里里外外都是林大人的妹子打理,你这个当哥哥可有些叫人心寒。”

    皇上好奇的问道:“怎么,谨瑜还有个妹妹?”

    皇帝的这一声谨瑜叫的自然,顺畅,曲君昊听在耳朵里却是很刺耳,而霍哲渊……甚至开始对这个少年状元产生了敬佩之意。

    看看自己一进门,皇上从头到尾就只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听着是爱护晚辈,其实彼此之间很是生疏。

    这个林大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霍哲渊悉心的听着长公主的回答,就闻长公主说道:“不是嫡亲,就是先头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独女,小林大人是其堂兄。”

    万岁爷恍然道:“是他的女儿啊!”皇帝一副教训晚辈后生的样子说道:“谨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长公主说的有道理,这样吧,明日你出宫去见见亲人。”

    林致远喜获意外之赏,实在是惊喜万分。心里不由得念叨:长公主也并非一无是处嘛,还是皇帝的亲姐妹说话有分量。

    万岁爷看看林致远,又意有所指的望向霍哲渊,沉声道:“朕今日召你们两个近前,是有个要紧的事儿。朕登基五载不足,兢兢业业,不敢大意。手下能兵悍将不在少数,其中有一支卫队最是敏捷。只可惜……”

    皇帝环顾了一番,又道:“可惜老将身体孱弱,已经上了奏折,要回乡养老。军不可一日无首,朕便在你二人之间犹豫不决……”

    霍哲渊心头先是一喜,但随即对皇上的话产生了疑窦。万岁在说谁?

    他二人之间,难道是自己与忠杰侯?

    霍哲渊根本没往林致远身上考量,在他看来,林致远也就是个握笔誊纸的书生罢了!

    PS:明日双更~~

第三六七章 两虎争锋皇后得利

    雍王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他不会相信半躺在罗汉榻上的皇帝会是一个下肢瘫痪的人,雍王甚至有一刻的怀疑,皇帝陛下会不会突然站起来,然后嘲笑所有人的无知。

    尤其是他的儿子们!

    皇帝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笑道:“朕很早就听靖安将军提过,说哲渊你的功夫极好,而且尤为擅长布兵设阵。你这样的人被埋没在东源实在是可惜,朕希望你能得到重用,”皇帝的后背离开了大大的迎枕,往前探身,定定的盯着雍王,“你不会拒绝朕的好意吧!”

    林致远偷偷瞥了一眼雍王,又看看似乎事不关己的长公主。无妄之灾啊,他一个文臣,偏被拿出来做靶子,考验雍王,实在是没道理。

    雍王十分知趣,忙拱手道:“能得陛下的赏识是哲渊的荣幸,只是臣见识浅薄,不知道能否胜任陛下托付的重任。”

    皇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先是小声轻笑,继而是仰面大笑。“不要忘了,朕先前已经说过,你还有个强有劲的对手!”他一指端坐在绣墩上的林致远:“也有人向朕推荐小林大人,他的实力不在你之下啊!”

    林致远忙赔笑道:“陛下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你当得此夸奖,是不是?皇姐?”

    长公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就不明白了,血滴子那么重要的私人卫队,尽管叫雍王去接管好了,既然看好人家,皇上自然就要有几分的诚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用林致远做攻心的靶子。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妾虽然没见过小林大人的本事,但是道听途说嘛,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些。只是……他到底是个文官,这一点臣妾倒是有些不放心,暗卫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中好手,人人都可以在千军万马中以一敌百,若是叫林大人出面统帅……只怕不能服众吧!”

    林致远心中嗤笑,血滴子,不过是皇上杀人的黑手,他根本不屑。

    长公主没有错过林致远刻意流露出来的不屑,又气又恼:“怎么,林大人这是对本宫的话不以为然?”

    皇帝和长公主的感情很好,他不止一次的说过,在他的面前,长公主不必用谦称,但是这位皇室里极具地位的女性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对待已经即位登基的皇弟。

    今天这样在皇帝面前直呼“本宫”,确实是少见。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长姐和小辈们之间的摩擦,打从自己瘫痪以来,他都快记不得在这个黑洞洞的养心殿里呆了多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太医,宫女,宦官……缺没几个真正的关心自己的生死,或者说从不是发自内心,他的儿子们要么盼着自己早早投胎,要么心惊胆战,怕没给他们留下半点好处就先走一步。

    皇帝真心能信赖的人不多,这也是为何他急于提拔新生力量的缘故。

    皇帝早就在暗中观察着东源霍家,尤其是霍哲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老雍王死后,皇帝会想尽办法将霍哲渊弄回京城,然后将其训练成只效忠自己的忠仆。

    而林致远是个小小的意外。

    他现在有些动摇,或者将血滴子交给林致远更稳妥些。

    “谨瑜,你有何见解?”皇帝问道。

    霍哲渊和曲君昊看向林致远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

    林致远沉思一番,道:“万岁,臣与雍王虽说是术业有专攻,但是忠君之心并无二般。长公主殿下对臣有些猜疑,小臣全然理解,不过……”林致远拖长了字音,“保护皇上,光靠腿脚功夫可不够,臣虽不才,但愿与雍王殿下一较高下,分担陛下隐忧。”

    “好大的口气,”长公主腾地站起身,“不知道林大人打算如何比试?难道看谁写的一手锦绣文章?若真是这样,也不用比较,干脆直接叫皇上判你为胜就好了!”

    皇帝笑道:“若真是比文章,哲渊啊,你可是先输一筹,谨瑜的文笔连朕的恩师也要夸赞,三元及第,并非浪得虚名。”

    雍王拳头紧握了一下,随即想到这里不是东源的雍王府,忙释放了掌心,笑道:“臣还有自知之明,愿意服输。”

    “雍王殿下,”这是林致远首次正面与霍哲渊交锋,他语气平缓,不见半分紧张:“听说雍王殿下有一口宝剑名曰昆吾,乃是周穆王时西戎献,链钢,长欠有咫,用之切玉如泥。致远心生仰慕,望雍王殿下能予赐教!”

    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林小子不是头脑发热,随意说胡话呢吧?与雍王比剑?她忙低声问身边的爱子:“昆吾是什么?”

    曲君昊目不斜视,头稍微一偏,与母亲说道:“上古名剑,霍家的传世之宝。”

    长公主心稍定,既然是传世之宝,想必不同凡响。

    长公主刚这么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林致远能说出昆吾剑的名字,还坚持与雍王交手,难不成他手里有更厉害的兵器?

    这边雍王千岁也被林致远无谓的精神弄的莫名其妙,他快速的回想江湖中有哪些名剑是昆吾的对手。

    思来想去,终究是毫无头绪。

    霍哲渊越看林致远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明明是言笑靥靥的一张脸,但是嘴角却透着狡诈与奸猾,还有……莫名的自信。

    霍哲渊忙稳住了心神,不行,血滴子的统领位置一直定然要弄到手,否则那五万兵符送的就太可惜了。

    霍哲渊笑道:“陛下,您看……”

    皇帝沉吟道:“刀剑无情,但是不叫你们比拼,朕又难以取舍,既这样,三日后,你们就在无极殿比武,届时文武百官同来观台,胜者为朕所重用。”

    长公主高声道:“陛下!”

    皇上一摆手,示意长公主不必再多言:“朕心意已定,届时,寡人将亲自督战,你二人要尽心竭力,以武会友,切忌不可意气用事。”

    大殿外守候的解女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奇道:“姑姑,你怎么了?”

    解女官忙扶住额头,故作镇定道:“无事,只是被风吹到,有些头痛罢了。”

    小宫女将信将疑的转回了头,继续自己的差事。

    解女官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才以内力向殿中窥探:皇上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也没个先前的预兆。无极殿是太祖皇帝观武的场所,可容纳数百人。开国初年,朝中尚武,那些老将军大多与太祖皇帝是患难之交,太祖皇帝为了提携晚辈,也常叫青年才俊到宫中献艺,以待提拔。

    可惜……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扶不起来。时间一久,能进殿比武的少了勋贵子弟,更多的是从军营底部一层一层选拔出来的精壮人才。

    天朝历代皇帝继承了太祖皇帝的喜好,这项优秀传统也随之继承了下来。

    解女官不明白,皇帝已经避世了这许久,为何突然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极为高调。宣文武百官观战,陛下亲自督战,分明就是想借雍王和林大人的比斗摧毁外界的谣言。

    解女官望向远处广宁宫的方向,不知道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何感想……

    恰此时此刻,广宁宫里皇后娘娘正逗着不足岁的小儿子玩闹,小皇子咯咯咯笑得畅怀,肉呼呼的小手不断向自己母后的身上“招呼”,小脚胡乱的踢腾,就是不肯安分。

    皇后娘娘的心腹姜公公笑道:“小皇子可真是有劲儿,将来大了定是个文武全才。”

    皇后听罢,收起刚刚的笑容,将小皇子高高的举起,叹道:“将来,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将来!只怕他为了躲避哥哥们的追杀、猜忌,不得不做个庸才,至少先把命保住!”

    姜公公一阵心酸:“看娘娘说的,小皇子福缘深着呢,娘娘有皇子傍身,还怕什么!”

    皇后怔怔的看着白胖白胖的小儿子,白皙的手摸上了孩子的脸颊,白嫩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这孩子……

    皇后只要一想到儿子将来要被人压制在下面,便陡升怒意。不,她决不能叫三皇子即位,就算皇上瘫了,也要乖乖的坐在金銮殿上听政临朝,至少,要等小皇子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的哥哥们一较高下。

    而现在,她,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丈夫,当今万岁,皇上还在,皇后还在,他的儿子就还是嫡子。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流逝的飞快,十几年后,当荀家的希望长大后,他们也就有了真正能与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较高下的资本。

    “娘娘,”外面噔噔噔跑进来个小黄门,喘着粗气道:“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陛下于三日后在太极殿观武,请满朝文武同去。”

    皇后半晌没回过神来,待明白了小黄门的意思,惊喜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一遍。”

    “奴才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说今日见驾的是长公主和雍王千岁。”

    “那比武的是?”

    “是雍王千岁和林大人。”

    皇后大笑:“这个林致远,果真没教我失望。”

    姜公公小心翼翼道:“娘娘,你说……林大人能成吗?他可是个文官,那雍王千岁到底是浴血过沙场的。”

    皇后一声冷笑:“若林致远是个绣花枕头,他也就不配和我讲条件。你派人去与林致远捎话,叫他一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顺利接受血滴子……”皇后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控制,小皇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皇后低头俯视着命根子似的皇子,眼中充满着野心勃勃。

    PS:回来的晚,现在写二更,若是没能及时发上来,就请大家明早看吧!

第三六八章 御花园君臣诉肺腑

    皇后轻轻的将小皇子交给乳娘,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一个姜公公和心腹宫女。

    “这次幽州之行,是本宫算计错了,叫国舅错失了升迁的良机,反倒是便宜了林致远。”皇后一提到这个就满心的无奈,她低估了皇上的身体状况,也小瞧了丈夫对幽州、对羌夷志在必得的信念。

    姜公公忙道:“娘娘不必自责,国舅爷自己也说过,他回京全是为了大局考量,老侯爷不是也来信写明,国舅爷行事沉稳,叫娘娘万事先与舅爷商量。”

    皇后由着心腹宫女扶到凤座上,“话虽这样讲,但是林致远到底是占了大便宜,你们想,他一个文官,凭什么和雍王去挣那个位子,皇上最早就属意雍王,凭空出来个林致远,要是二哥不听本宫的急诏,肯多在幽州多留几日,这样的美差,三日后的比武也轮不到林致远。”

    荀家将二公子荀晟睿派到京城,一来是借此消磨长子与次子之间的内争,二来,荀家也有意与众多世家争抢一席之地。

    可惜,荀晟睿时运不济,成就了一个林致远,自己却消失在了官场的洪流中,并未脱颖而出。

    姜公公道:“林大人上位也好,雍王上位也罢,咱们只管看热闹,若果是前者,咱们自然皆大欢喜,如若是后者……”姜公公瞄着皇后娘娘的脸色,赔笑道:“若是后者,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咱们将来还有地方要仰仗林大人呢!”

    皇后睨了一眼姜公公:“林致远许了你多少的好处,值当你这样为他说好话?”

    姜公公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娘娘明鉴,林大人与奴才无亲无故,奴才又不是个贪财的人,说这些话全是为了娘娘着想。娘娘那日在御花园言辞……重了些,奴才就怕适得其反,林大人不但不愿帮衬娘娘,反而投靠了三皇子一脉。”

    那心腹宫女一早收了林致远的好处,心中又有几分的爱慕,忙为其说好话,打边鼓:“娘娘想啊,这男人的情谊能有几分的准头,林家的小姐又不是林大人嫡亲的妹子,顶多是个堂妹,听说,当年林家长辈们之间的嫡庶之争在整个江南都是出了名的,可保不准林大人弃卒保车。”

    姜公公见皇后娘娘有几分的意动,忙笑道:“娘娘,既然威压不行,咱们何不试试怀柔?”

    “哦?你说!”

    “当日娘娘对林大人发了狠话,也是听说了林大人心疼妹妹的好名声,可娘娘想啊,万一林大人就是冲着扬名才善待堂妹……那咱们何不锦上添花?”

    姜公公的话,皇后多半都是信服的,于是正襟危坐:“怎么个锦上添花的法子?”

    “三日后的无极殿比武是件大事,皇上有心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露脸,娘娘索性面圣,请百官家眷一同观战,毕竟……宫里面也需要点‘喜庆’不是?娘娘不能总叫三皇子出风头!”

    这话正说到皇后的心坎里去了,这段日子,三皇子犹如新君临朝,将皇宫上上下下把持的滴水不漏。皇上又防着自己,一开始是变相的软禁,现在明明已经无大碍了,可依旧不准自己掌权。后宫都由几个小辈把持!

    皇后笑道:“还是姜公公足智多谋。既这样,晚膳前本宫便去皇上那里请旨。”

    ……

    养心殿中,长公主和雍王等人陪着皇上用过了午膳,纷纷起身告辞,万岁却将林致远单独留了下来。

    解女官命人抬了一顶四面无遮的软轿,身后跟着十来个禁宫护卫,众人一路伴着皇上去了御花园。

    沿途不见半个人影,侍卫们不敢张口说话,偌大的御花园里显得极为安静,满院子只听见皇上与林致远的交谈声。

    “谨瑜啊,听说,元妃娘娘家的园子修的甚为奢华,比朕的这个御花园如何?”

    林致远笑道:“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陛下的皇家园林处处彰显威仪,一草一木乃是天地间的灵赐,大气十足。反观贾家的大观园,并不是说其不好,而是多了江南的韵致,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各有千秋。”林致远试探的又道:“就好像一只手,五根指头各有参差,但是少了哪一个都不行,哪一个都有其大用处。”

    皇帝命人将软轿停在一处迎风的凉亭里,对面放眼望去是无尽的荷塘,叶子在这个时节异常的繁茂,接天莲叶,满是翠色。因为是要出莲藕的缘故,塘里大部分都是白色的荷花,有些荷花挺立在荷叶上方,亭亭玉立,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另有些藏在荷叶下,开得妖艳,妩媚,大抵皇帝们宠爱的妃子中就有几个这样神似的!

    皇帝的心神似乎被林致远的话吸引住,又好像看迷了塘心点缀似的几多火红睡莲,将近有一刻钟的功夫,凉亭里只闻风声水声,未有人语。

    解女官频频向林致远使眼色,林致远无奈,只得又道:“陛下,此处风大,不如……”

    沉默已久的皇帝却岔开了林致远的好意:“朕有心护住十根手指,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唉,身不由己!”

    林致远笑道:“陛下现在修养好龙体,万事莫忧,臣料想,天大的难关都能扛过去。”他心里却嘀咕道:身不由己?还不是您老人家偏心过甚,过于宠溺先冷贵妃的儿子。余下的两位皇子不服气,就算将来有了萧墙之祸,那皇帝老爷子您在天上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怨不得别人。

    皇帝听了林致远的话,轻轻拍打着自己的两腿,依旧是没有感知,“朕老了,想的也多,当年帮先帝打理朝政,遇上过多少棘手的事,那年黄河决口,朕要亲自去监察汛情,多少人出面拦着,几位老尚书大人抱着朕不肯叫朕出城。朕也明白什么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然,少年的血气方刚却不容朕退缩。”

    皇帝的眼光里闪过一丝迷离,他犹记得那时自己暗中训练的血滴子杀了多少忠顺王派出的走狗。

    鲜血几乎染红了堤坝,自己能安然回京,血滴子功不可没。这也是他为何急于寻找下任首领的原因。

    林致远由着皇帝闷声回忆,心中却慨叹,一代帝王,终究也是个人,七情六欲一样也少不了。但愿这位别学秦皇汉武,想弄个什么回春长寿的方子,长长久久的统治天下,其实是满足自己不服老的奢望。

    “谨瑜,朕叫你与雍王对决,你可有怨言?”

    林致远回过神来,忙道:“臣感激陛下的提拔还来不及,如何有怨言二字!”

    皇帝点头笑道:“朕自然不会埋没了你这个人才,若取胜雍王,朕与你立约五年,五年之后,朕便将通政使的位置留给你,如何?”

    林致远要是一点不心动,那是假话。

    打他再次回京进宫伴驾,皇上就没给自己安排实差,四品的官衔挂着,俸禄领着,但是整日憋在偏殿里,迟早叫自己消磨了意志。

    如果皇上说的话能实现,五年便五年。

    尽管林致远有自信,跃升为正三品指日可待,但是浪费五年的时间成为皇帝离不开的心腹,林致远觉得这个赌注很值得。

    “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一抬手,实打实的扶起了刚要跪拜的林致远,笑骂道:“你这小子,和雍王犯一个毛病,还没比试呢,都当自己已经十拿九稳了?朕且问你,若是你比武输了呢?”

    林致远颇有点无赖的说道:“万岁都知道那雍王的腿脚功夫好,小臣如能取胜,也算是托赖皇上的洪福。”

    皇帝故意板着一张脸,不悦道:“那你输了,便是怪朕的福缘不深了?”

    林致远长叹道:“小臣若是输了……八成是陛下的洪福都转到了雍王殿下那里,臣就是个陪衬,雍王才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皇上哈哈大笑,“你小子,王荆公若在世,知道你滥用他的名句,只怕要吐血三斗!”

    皇上这一笑,连带着侍奉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称赞,还是林大人有法子。

    次日清早,林致远请旨出宫,皇上破天荒的叫了六部几位尚书,加上文泰殿、武英殿几位内阁大学士议事。

    这些老大人们数月未见皇帝,被外面疯传的谣言弄的胆战心惊,如今见了真人,先是痛哭流涕,继而啰啰嗦嗦的表忠心。

    若只皇上一个人见了这等失态的场面,多半还会认为是老大人们忠心耿耿,可惜七八个人夹在一块儿,正撕心裂肺呢,解女官领着林致远就进来了。

    礼部尚书迟大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当时可是最“支持”林致远出京的人之一,林致远一走,尚书府好悬没出门放上几挂鞭炮,心里好不幸灾乐祸。

    迟大人现在满脸鼻涕眼泪,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只胡乱的抹了抹,然后屁股一沉,稳稳的坐在了绣墩上,目不斜视,动作麻利的不像是上了年纪准备荣养的老人。

    离着迟大人最近的刑部尚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听女官喊了林致远的名字。

    几位大人们可不愿意在小辈面前丢人,忙背着林致远讪讪的回到了位置上,也不哭爹,也不喊娘了,乖巧的很……

    PS:5555昨天的二更没上来,今天一定不食言,小荷现在就写!表揍我啊!

第三六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大戏

    第三六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大戏(二更)

    晴雯如今是荣泽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大大小小的事儿,只要和表少爷一沾边,晴雯就俨然是第二个亲娘,将荣泽当个小鸡仔一般护在怀里,生怕磕着碰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说来也奇怪,晴雯还在宝玉身边的时候,整日为了与袭人争大丫鬟的虚名,泼辣的很,反倒是进了林家,成了名副其实的“管家婆”,却变得沉着大气,进退有度。

    袭人也曾经厚着脸皮,以叙姐妹情的名头到缀锦楼找晴雯“聊天”,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遇上料想中的难堪。晴雯极有礼数的接待了她,甚至还在临走的时候,给一同来为袭人逞威风的婆子们一人几块热糕。

    不是荣国府小厨房里的私藏,也不是外面买来的便宜货,是成家老铺的招牌果子。

    婆子们自然是眉开眼笑的揣了,至此以后,逢人便夸晴雯姑娘大方,会疼人,气的袭人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会儿,晴雯刚送走了荣泽上学,嘱咐了小丫头们细心看屋子,不准出去乱跑,她又前前后后将整个二楼查看了一圈,才放心的下了楼往潇湘馆去。

    将走到秋爽斋与潇湘馆的交叉小道,便见前面风风火火跑来一人,却是贾宝玉的新得的丫鬟芳官,几乎没一头撞进晴雯的怀里。

    “赶着去投胎呢”晴雯身后的婆子上来就要甩一巴掌。晴雯忙扯住了婆子的手:“妈妈别动怒,小孩子,不碍事的。”

    婆子是贾家的人,刚被分到缀锦楼当差,没怎么见过芳官,又见她上下打扮,只当是个调皮的,若是知道是里宝二爷的人,只怕给这婆子十个胆儿也不敢上手。

    芳官一个踉踉跄跄的直起身,扶着腰,圆瞪着眼睛:“谁敢打我姑奶奶撕了她的皮”

    晴雯心头不悦,慢慢放开了扶住芳官的手:“小姑娘说话严谨些,这园子里随便提拎出来一个,辈分都比你高,年纪都比你长。这么随随便便的称呼自己……怕是不雅吧”

    芳官到贾家学习的时候,晴雯恰出府进了林家,由此,芳官仔仔细细辨认了好久才认出眼前人,加上袭人姐姐常常有意无意的诉说着以前的委屈,芳官对晴雯更没什么好感。

    她眼珠子一转,冷哼道:“姑奶奶管她雅不雅,只知道宝二爷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你们赶紧招了,刚才是谁要打姑奶奶?”

    婆子们一听是宝二爷的人,吓得脸色发白。里的那些小祖宗们,一个个都当自己是二等主子,比有些小姐们还风光,吃的穿的用的,更胜过邢家姑娘好几分。

    要是宝二爷真的为这个相貌不错的小丫头出头……也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保住大观园里的差事。

    “晴雯姑娘,你看……”

    晴雯笑笑,对芳官这等小角色丝毫不在意:“原来是的人,怪不得……竟是袭人没教好,找个时间我得去和她说说,她若是没时间教导你们,不如叫我来,不出三日,只管叫你们服服帖帖,没半点礼数上的岔子。”

    婆子们忙奉承道:“晴雯姑娘是什么人,那可是跟着宫中嬷嬷潜心学习过的人物,教导几个小丫头还不手拿把掐?”

    芳官气的眼冒金星,指着晴雯的鼻子直哆嗦。

    正这时,芳官身后又跑来一人,见众人在此,忙收住了疾奔的态势。一到近前,劈头盖脸骂着芳官:“不是叫你速去潇湘馆报信儿呢嘛,怎么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芳官甚是委屈的瘪瘪嘴:“这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不去,却是在这儿叫人堵个正着。”

    晴雯失笑,这可真是明晃晃的诬陷,她冷笑道:“秋纹,这就是宝二爷身边新得的丫鬟,我怎么听说娘娘赏赐的宫人温文得体,是朵解语花儿呢这一位……”

    芳官只觉得晴雯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嘲讽,脑门上来一股血气。

    秋纹看了看先前的好友晴雯,又望了望现在的跟班芳官:“嗨,你们两个吵什么,芳官,”秋纹拉着不情不愿的芳官往前走了几步:“芳官,你给晴雯姐姐赔个不是。”

    芳官猛听得这话,像是被点着了爆竹,一把甩开秋纹的手,好悬没将秋纹腕上的银镯子甩出去:“凭什么我去赔不是?明明是她们先要打我”

    秋纹看见了晴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自觉威严受到挑战,头一热,反手就给了芳官一巴掌。

    直打的芳官唇角鲜血直流,芳官傻傻的看着一向待自己不错的秋纹,然后猛的拔腿狂奔,往的方向。

    晴雯打趣道:“小心宝二爷回去教训你”

    秋纹脸色变了又变,“那小蹄子,瞧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以为唱了两天戏就不得了了,我倒要看看宝二爷是护着她还是护着我”

    晴雯却心道:八成是护着跑了的那一个,毕竟……二爷喜新厌旧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秋纹没什么姿色,自然比不过唱正旦的芳官来的身姿曼妙

    “对了,你刚才跑什么?”

    秋纹这傻大姐忙丢了前面的纠结,说道:“差点忘记了大事儿,都怨芳官。”秋纹抱怨道,“才茗烟在二门那里叫我,说是你们家大爷进府了,找人进来传话儿,偏在门口找不着人,我想着这事儿林姑娘听了肯定欢喜,才忙不迭的往这边跑。”秋纹后面的话却没说完,谁承想也在大门附近玩耍的芳官听见了,欲抢这个头功,也往潇湘馆跑。

    晴雯一把抓住秋纹,喜道:“你说的是真的?”

    秋纹被她捏的生疼,“这个有什么作假的?人就在前院老太太那儿,东府的珍大爷作陪呢行了行了,你们院子我也不去了,还得回请宝二爷到前面回礼呢”

    秋纹甩甩帕子,一溜烟儿跑了。

    晴雯喜滋滋的将手里的绣活儿塞给婆子,嘱咐道:“你们先去姑娘那儿,和姑娘说,大爷进府了,我先到前面去探探消息。”

    那婆子还当自己是林家的人呢,听了林家大爷的消息,喜得合不拢嘴,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叫林姑娘火速赶往老太君上房

    ps:二更送上,撒花~~

第三七零章 王氏怪症兄妹相见

    黛玉一得到消息就急忙往外赶,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五六个丫鬟,大家都不清楚林致远是小坐片刻,还是接姑娘回莲花胡同的,还是雁蓉沉着稳定,亲自留了下来,二话不说,指挥着小丫头们开始收拾行李,挑拣那些顶重要的先往箱子里放,以防万一。

    黛玉等人刚进贾母大院,迎面碰见了行色匆匆的王夫人。

    “二舅母!”

    王夫人僵硬的脸上勉强带着笑意:“是林姑娘,你也是刚刚得了表少爷进府的消息吧?”

    黛玉出于对长辈的礼貌,站在了离王夫人错开两三步的位置,正好能将王夫人的半张脸尽收眼底。

    王夫人有意放缓了速度,笑盈盈道:“林姑娘知道表少爷今日进府?”

    “回舅妈,黛玉也是刚刚才听说。”

    王夫人脚下顿了顿,侧脸明晃晃的打量着黛玉,似乎想从黛玉的神色中发现什么异常。黛玉一脚跨进二门,一脚仍在外门,任由王夫人看个“痛快”。

    如果黛玉羞羞涩涩的掩饰一二,或许还能得博得王夫人的欢心,可是二太太最厌恶的就是黛玉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是那张脸与贾敏极为肖似。

    彩霞怯怯的瞄着满是愤怒的王夫人,又看了看淡定神闲的林姑娘,不安的扯了扯王氏的袖子:“太太,老太太在里面等咱们呢,不好迟了!”

    扯了两下,王夫人纹丝不动,彩霞心里这才害怕起来,整个贾府只有她知道二太太得了病,还是那种治疗起来极为艰难的靥症,吃着叫什么寒石散的道家仙丹。夫人不敢叫别人知道自己的病,就每月趁着进宫见娘娘的时候,从娘娘那里弄些药来,顺带着叫宫中的太医给把脉看诊。

    这病初时看着没什么,只觉得心悸,发慌,后来慢慢魂不守宅,血不色华,精爽烟浮,容若枯槁。二太太有好几次差点没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吵起来,吓得彩霞每日总带着几颗。

    偏今日她们出门匆忙,自己的荷包在枕头下面压着,二太太要是犯了浑,对林姑娘动手……那里面的林大人还不将二太太活生生撕了?

    彩霞越想越怕,松开了二太太的袖子,直接在后面轻轻一推,外人看向像是彩霞在护住,其实里面的力道并不小。

    王夫人正要发难,就见彩霞满是祈求的望向自己,脑子嗡的一下,明白自己差点就酿成祸患。二太太忙笑道:“瞧舅母这记性,林姑娘处在深闺,如何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黛玉以为自己眼花,她就见王夫人脸上一道青灰的血痕忽现,倏忽间又无影无踪。黛玉记得哪本书上曾经说过,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征兆,黛玉当时害怕,也没细瞧,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她越瞧王夫人就越觉得像,四年前刚进府的时候,二太太脸上还有几分的喜色,面相红润,看着年纪虽大,但是富富态态,从当时的二奶奶凤姐儿身上隐约可见王夫人年轻时候的神韵。

    四年的光阴,黛玉只觉得王夫人像是变了模样似的,不仅仅是相貌,更多的是心态。

    也许二太太本就不喜欢自己,但是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表示出来,还是叫黛玉有些莫名。

    这边彩霞也瞧见了王夫人脸上的怪异,吓得死人一般盯着王氏,:“二太太,老太太派了翡翠出来迎您。”说完,频频使眼色。

    王夫人惊醒,忙扭头不再看黛玉,甚至下意识的去拿宽大的金边绣袍掩面。

    主仆二人撇下黛玉等,匆匆进了上院。

    跟着伺候王夫人的一干人马见状,忙弯腰向黛玉欠欠身,不好意思的顺着黛玉的右侧先一步进了院子。

    “姑娘,二太太这是怎么了?”雪雁好奇的问着黛玉,她刚才离着远,并没看见王夫人的怪异之举。

    黛玉食指一点朱唇,轻声道:“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

    雪雁的好奇心被黛玉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讪讪的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高抬腿,进了内院。

    门口预备着掀帘子的翡翠轻声笑道:“林姑娘还不进去,三姑娘、四姑娘,宝姑娘都到了,满屋子只等您一个呢!”

    果然莺莺燕燕,满屋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贾母歪在一张美人榻上,身后坐着纱罗裹的鸳鸯,一边给贾母捶腿,一边侧耳倾听少爷们之间的谈笑。

    贾母一见黛玉,便笑道:“可瞧瞧吧,这是谁来了?”

    黛玉小跑到林致远身边,轻轻拽着哥哥的衣襟:“哥!”

    林致远淡淡一笑:“妹妹!”

    东府里的尤氏领着她的儿子贾蓉也一起来凑热闹,见这兄妹俩不由得红了眼角,忙用帕子擦拭根本流不出来的泪花儿。

    贾母笑道:“好好的,你跟着哭什么?”

    尤氏偏做出一副女儿般的娇羞,轻笑道:“林姑娘见了表少爷欢喜,我与林姑娘虽是姑嫂,但是情同姊妹,我自然也是跟着欢喜了。”

    尤氏和凤姐儿不同,凤姐儿上有贾母护持,下依仗着青春俏丽的姿色,自然敢当着众位姐妹的面儿笑闹。可尤氏已然是半老徐娘,想要在贾母面前这样邀宠,与年纪差了一半儿的黛玉称姊妹,未免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

    荣国府和宁国府到底隔着一层血脉,贾母不好说什么,只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今后多多心疼玉儿,别叫她受了委屈。致远啊!”

    林致远忙应声。

    “刚刚你说,皇上派你出宫是……”

    “回老太太,陛下三日后于无极殿设演武场,特恩准了致远携带小妹一同赏阅。”

    贾母虽然料到林致远进府的事儿八成和外孙女脱不了关系,但是叫黛玉进宫……贾母多多少少有些吃味。

    “演武场,”贾母故作为难道,“玉儿是个女孩子,何曾见过那样的刀光血影,若是骇着了该当如何?”

    她只这样说,却绝口不提叫黛玉守在家中,恐怕贾母也明白,自己的话只是嘴上痛快些,皇上叫黛玉进宫,贾家如何敢强留?

    林致远笑道:“致远手下有分寸,断不会见血光!”

    贾母下首位不远的探春转眼明白过来,当即惊呼道:“林表哥是说,你要比武?”

    “正是!”

    贾母最胆小,听了这话,忙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的大胆,那无极殿是什么地方,能在无极殿比试的武官个个身经百战,军中的好手,你是文官四品,跟着凑什么热闹?这事儿……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王夫人见林致远欲开口,忙道:“老太太想啊,皇上一向是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轻易更改?”二太太不怀好意的看向林致远:“实在不行,就叫琏儿出面和宫里面的公公们打个招呼,提前看看表少爷与谁对决,咱们就当破财消灾,多多的费些银子,再说上几筐的好话,还怕不能安然退场?”

    二太太对林致远还真是打从骨子里的不屑,贾母不满意的瞪了二儿媳一眼,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又要抬举王夫人。贾母道:“致远啊,你二舅母说的有几分的道理。花钱消灾,这银子咱们得出。你是没见识过,军中那些大老粗们可不管你什么官衔,为了在皇上面前出风头,什么狠手都敢下!”

    站在林致远身旁的黛玉对哥哥本是极有信心,但禁不住大家的劝说。

    “哥,不然……咱们也提前去探探消息?”

    林致远轻拍着黛玉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在意。转头又与贾母道:“老太太也不必担心,皇上邀请了文武百官,我们俩总不至于在满朝同僚面前大打出手吧,不过是走个过场!”

    我们俩?

    贾母忙问:“和谁?”

    “刚进京的雍王殿下。”

    听了“雍王”二字,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一个个脸色怪异,像是嗓子眼儿里堵着糯米糕似的,脸有些红涨。

    “哦,雍王啊,”贾母话语不利索的说道:“致远,你可要多加小心。对了,到时候文武百官都在,玉儿去了……是否不方便?”

    “并无大碍,陛下的身体正稳步康复,皇后娘娘欣喜,连带着请了众多女眷,致远就厚颜托付了佟夫人出面照看妹妹。”

    贾母犹不死心的问道:“那,远哥儿,娘娘的帖子都已经散下来了?”

    满屋子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致远身上,又是期待,又是惧怕,林致远想躲也躲不开。

    “只怕送帖子的公公们刚出神武门,这会儿正在路上。”

    贾母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似的,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老太太自己最明白“好什么”!

    贾母打发了林致远进园子和黛玉说话,贾宝玉等人跟着去凑热闹,贾母的上房如潮水消退一般,瞬间带走了许多的生气儿。

    “老太太,皇后娘娘不会是有意撇下咱们家吧……”王夫人见林致远一走,忙惊慌问向贾母。

    贾母勉强沉着道:“咱们荣宁二府是世代功勋,别说一个小小的殿前观战,就是每年进宫给万岁贺寿,十五赏灯,也何曾少过咱们两家?你是当家太太,连这点底气也没有,今后可怎么料理家事!”

    王夫人被呵斥了一顿,非但不闹,反而有了主心骨似的,乐颠颠的叫小厮荣宁街上打探消息。

第三七一章 询问

    贾母的心一直提着,派了赖大去各处打探,都谁家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不多时,陆陆续续传回了各种消息。

    先是皇亲国戚家接了旨,皇上的几个兄弟,如今的闲散王爷,都被恩准带着家眷进宫同赏,又有先帝的女儿们,皇后娘娘一个没落下。

    贾母听了头一拨消息还犹自淡定,只心里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可一个时辰之后,贾母和王夫人、尤氏等便开始坐立不安了。皇家的这些外戚们一个没被宣。

    皇后的娘家在东南,就算下了帖子也是白费功夫,可陛下那么多的妃子宫娥,凭什么皇后就一个都看不上?

    不但如此,连皇子们的岳家也不在考量之中。

    贾母重重的拍着迎枕边上的一张黑漆带雕花六角桌,上面几个海棠盏颠了又颠,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再去探,我就不信了,这么些世家侯府,难道一个也不宴请?”

    尤氏忙道:“老祖宗别急,恐怕旨意还在路上呢,从神武门出来到咱们宁荣街尚有好大一段路程,况且,老祖宗还不知道,那些公公做事最是拖沓,不熬到晌午是不会到的。”

    贾母也知尤氏说的话有几分的在理儿。就拿上次元妃省亲来说,五鼓时分,自贾母等有爵者就开始按品服大妆,可是宫里面正主儿却不紧不慢,直到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才请旨,叫贾家这些老爷太太好等!

    王夫人、邢夫人伺候了贾母用过午饭,贾母怕委屈了林致远,特嘱咐大厨房的妈妈做几样精致的菜肴送到园子里,叫小兄妹几个热热闹闹的吃个便饭,还特意叫琏二奶奶往园子里传话,请林家表少爷晚间就歇在缀锦楼,和兰哥儿做个伴。

    贾宝玉有些闷闷不乐的回了怡红院,手中随意拿着个一尺来长的柳枝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两边的花草。

    身后跟着的芳官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拉住同行的春燕坏笑道:“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姑妈的命根子,叫宝玉这么糟蹋,她难道不心疼?”

    正说着,一朵硕大无比的黄牡丹扫落到芳官二人面前。

    春燕脸色变了又变,忙俯身捡起地上的花,看着芳官恨道:“小蹄子不学好,就在这儿揭我的短儿。这话你也敢随便说?别说是宝玉打掉几朵野花儿,就是叫咱们怡红院里的姐妹们齐齐出来摘,那些妈妈们又敢说什么?”

    春燕想了想,还是拉着芳官远离了宝玉几步,低声道:“你看宝玉什么事儿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对人又和善,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能要了你的小命!”

    芳官满不在意的“哈”了声:“你就糊弄我吧,宝玉是什么性子,你说他发脾气,我再不信的。”

    “你别不信,秋纹姐姐说,宝玉身边原来有个大丫鬟叫茜雪,就因为一盏茶,得罪了那位,”春燕白嫩嫩的小指头一点贾宝玉的背影,做贼似的说道:“你还不留神点?”

    芳官在戏园子里学戏,每日听的就是昆曲中的那些脚本,不免沉溺其中,一心想要攀上高枝。芳官瞧瞧贾宝玉这个衣食父母,讪讪的闭上了嘴。

    春燕心里暗笑,她就知道芳官胆小,只要自己一吓,八成就会忘记刚刚的事儿。不过……春燕叹息的看着满地的残花,还有宝玉一路走一路掉的嫩叶。

    进了怡红院,袭人忙迎了上来,一边小跑的跟着,一边拿着个白净的帕子给贾宝玉拭汗:“见着林少爷了?”

    宝玉连哼都懒得哼,推开了袭人的手,直直上了游廊。袭人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又当着芳官等人的面儿。

    “对了,袭人。”

    贾宝玉站在高高的抄手游廊上猛的回头,袭人忙不迭的紧走几步:“什么事儿?”

    贾宝玉的眼神往右侧的厢房瞄,悄声问道:“佳人还在歇着?”

    袭人脸上顿时阴霾一片,淡淡的回道:“二爷可问不着我,当初你怕我笨手笨脚,照顾不好佳人,就让她跟着紫鹃,二爷该找紫鹃去问啊!”

    这佳人就是当初元妃娘娘赐予的宫女,照例来说,贵妃娘娘的身边人,断不能随意改名,可贾宝玉是谁?元春是谁?那是宝二爷的嫡亲姐姐,改个名字算什么。

    贾宝玉身边原来有个媚人,和袭人亲姐妹似的,可惜后来被宝玉赶走,袭人连个情儿都没求。宝玉当初因喜欢“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句,现在府上又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姐姐,宝玉自然就将那句珍藏已久的“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搬了出来,屋子里有个袭人,配上个佳人也算是成全了大家。

    贾宝玉被袭人这么一呛,倒是有些欺软怕硬,诺诺的说道:“袭人,你别气,我只是随便问问。佳人刚进咱们院子,好多的事儿不懂,我怕委屈着她,你多多的帮衬着。”

    “看二爷说的,佳人姑娘是宫里面出来的,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儿,谁又比谁高一等?还要我们手把手的教?”

    贾宝玉头一回听袭人说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几乎没呆住。

    袭人脚不点地的越过宝玉进了屋。贾宝玉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耷拉着脑袋尾随袭人进了屋。

    芳官在背后笑嘻嘻的捅了捅春燕,好不得意道:“你看,宝玉才不会生气呢!”春燕跺跺脚,气呼呼的追了上去。

    贾宝玉进了屋,随意踢了脚上的软靴,一头栽倒在七屏式围板的罗汉床上,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凌乱的悬在半空,嘴里哼哼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紫鹃不见踪影,袭人又与宝玉动了肝火,这会儿工夫竟没一个肯上前给宝玉换洗衣裳,任由那一身银红撒花簇新的袍子压的满是褶皱。芳官笑盈盈的就要迈步子伺候宝玉。

    春燕手疾眼快,忙拉住:“你干什么去?”

    “当然是给宝玉换衣裳了。你没瞧见?他一身的汗,若是待会儿中暑了怎么办?”

    “傻子,”春燕赶紧拉着芳官出了内室,倚在雕空玲珑木板边,借着香薰炉子遮住身子:“你也不瞧瞧,满屋子里麝月姐姐,秋纹姐姐,哪一个不能干这样的活儿,偏你勤快,难道不怕袭人姐姐生气?”

    芳官顺着春燕的手往右侧看,只见麝月、碧痕等坐在花桌前摸骨牌,掷骰子,好不热闹,就是没人搭理刚进门的贾宝玉。

    芳官极不舒服,“听你的,我也不做那种惹人嫌的事儿。”

    春燕正要再劝,猛见林姑娘进了院门,正往这边来,她努努嘴:“林姑娘。”

    黛玉身边只一个小小的不大认识的小丫鬟跟着,手里还提这个小巧精致的食盒。

    芳官想也没想,冲着里屋嚷道:“林姑娘来了!”麝月几个慌慌张张将骨牌往桌子一扔,秋纹道:“坏了坏了,这小姑奶奶怎么来了?平日里不是半步都不往咱们怡红院踏吗?”

    也难怪这几个慌乱,谁不知道林姑娘最喜洁净?现在满地的瓜子皮,榛子壳,林姑娘见了不打紧,要是被老太太知道,绝饶不了这一屋子的人。

    麝月急道:“碧痕,你和秋纹快去迎一迎林姑娘,叫宝玉起来。”碧痕从菱花窗看着黛玉上了台阶,没好气道:“还迎什么啊,都已经进屋了。”

    外面闹腾的动静这样大,袭人在小暖阁如何听不见,可她翻了个身,愣是没起来。

    “是林妹妹来了?”与之相反,贾宝玉一听脚步声,鲤鱼打挺就从榻上跃了下来,“林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

    黛玉手中摇着团扇,笑道:“这个时候怎么了?”

    “日头正毒呢,妹妹该打发个人,我亲自去才是正理儿。”

    黛玉粲然一笑,她现在是看开了,宝玉就是这个性子,对姊妹们恨不得交付全部,只要姊妹们开心,他什么外物都能舍得。

    黛玉将小丫鬟手中提着的食盒递给宝玉:“这是我哥哥从宫里面带来的柿霜软糖和蜜饯哈蜜杏,我记得上次在东府里,你还专门请尤大嫂子留下送了回来。”

    贾宝玉揉揉干涩的眼眶:“林妹妹……我不吃,你留着!”

    黛玉推回了东西,“二哥哥,我问你一件事儿。”黛玉略略往四周一看,麝月最识趣,拉着众人去收拾花桌。

    人散尽,黛玉才低声问道:“二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个雍王是什么来历啊?”

    “嗨,这你可就找对人了!”宝玉得意道,“前日北静王在府中设宴,我也跟着去凑了热闹,跟着雍王就坐隔桌。雍王这个人嘛……”贾宝玉苦思了半晌,才又道:“看着和冯大哥一般大,哦,就是神武将军的长子,不过严谨了许多。”

    贾宝玉一晃脑袋,显然对雍王没什么耐性:“林妹妹提这个人做什么?你是担心表哥会输?”贾宝玉豪爽的一摆手,不屑道:“那种人,只是靠着祖宗荫蔽,没什么真本事的,况且,表哥日日强身健体,没有落下的时候,不会有大事的!”

    宝玉毫不在意的语气叫黛玉有些心凉,这呆子,白长了一颗玲珑心,只知道往女孩子身上使劲儿,“我走了。”黛玉闷道。

    宝玉正捻着一颗柿霜软糖往嘴里塞,听了黛玉的话,正要开口挽留,却被糖卡在嗓子里半上不下,脸涨红了一片!

    PS:刚刚看失恋三十三天,果然是好片子,好喜欢文章呦!

第三七二章 探春随行姨娘大闹

    红楼夜话正文

    话说宝yù因吃了个柿霜软糖,险些没卡住嗓子,闹腾的--诺*书*网--上上下下端水倒茶好不嘈杂,躲在暖阁里的袭人撑不住,直嚷着要叫人去请琏二nǎinǎi,话里话外挤兑着黛yù。\

    其实那小小的软糖能有什么,差不多入口即化,只是贾宝yù娇生惯养,嗓子金贵,柿霜软糖贴在了薄薄的ròu皮儿上,卡的宝yù眼泪直流。

    到底找来了院子里巡视的林之孝家的,多亏妈妈年纪大,很有经验,一见宝yù的样子,忙站在他背后,顾不得礼节,抱住了宝yù的腰,一手握成拳头,拇指隔着单薄的夏衫,在宝yù白皙的肋骨和肚脐间狠命róu捏,另一只手抓在握拳的手上,快速向上猛压。

    如此反复数次,就见宝yù干呕了几下,连带着胆汁一起吐了出来。

    众人一身汗下来,直念叨着阿弥陀佛。

    袭人却并不甘心,她近来失去了王夫人的宠信,一直想找个人做筏子好挽回在二太太心中的地位。宝yù出这事儿刚好提点了自己,晚间伺候了宝yù睡觉,一个人趁着院mén没落锁,悄悄去了外院。

    袭人本以为在王氏面前哭诉一番,多多少少能叫二太太重视自己,重视宝yù,谁承想,刚进荣禧堂,王夫人身边新添的大丫头嫣儿忙道:“袭人姐姐怎么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袭人有些诧异,她知道,王夫人生ìng喜欢诵读佛经,每日就寝之前场院里必定会传出木鱼声。

    “太太睡下了?”

    嫣儿点点头:“宫中传下了懿旨,请老太太、太太们进宫。二太太明日要回舅爷家,所以早早的歇息了。袭人姐姐有事?”

    袭人能熬到这个位置,并非凭借相貌,而是工于心计,嫣儿jiā代的清清楚楚,袭人再往里面进,叫人通报,只能是自取其辱。袭人勉强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宝yù嚷着酷热,想问太太这里还有没有香lù。”

    嫣儿探头探脑,目光停留在荣禧堂后厢房:“早上环三爷叫唤自己头疼,太太不愿意理会她们,便将余下的半瓶子的玫瑰lù都给了赵姨娘。”

    要lù只是袭人的一个借口,可是平白听了东西叫赵姨娘一流要去,心里便替宝yù叫屈:“这个赵姨娘,没事也要找事儿,要我说,就是咱们太太菩萨心肠才能容下这个主儿。”

    嫣儿年岁偏大,是林之孝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因为家里过不下去,才想起了这mén“贵戚”,勉强凑了一筐鲜蔬送到后街林之孝家,才能叫嫣儿谋得了这个好差事。^^诺书网^^免费

    她做事勤俭,又相貌平凡,一进荣禧堂便得了王夫人的赏识,没几个月的功夫就代替了成为姨娘的金钏儿,在王夫人身边ún的风生水起。

    嫣儿并不接袭人的话茬,而是笑道:“袭人姐姐还是先回吧,没什么要紧的只等三日后太太从宫里面回来再说。”

    袭人眼前一亮,忙道:“圣旨已经下来了?怎么园子里没得到消息?”

    “听说进宁荣街的时候都快晚饭了,前哨来送消息的小公公特意嘱咐说,皇后娘娘不准兴师动众,叫家下开了正mén迎一迎便好。”

    “怪道说呢,我只讲怎么没听见过这样的消息,”袭人兴致勃勃道:“那有没有消息,老祖宗打算带着哪位姑娘进宫?定然是三姑娘了,咱们园子里上下看没一个及得上三姑娘。”

    嫣儿忙嘘声:“却不是三姑娘。这话我只当着你的面说了,可万万不能告诉别人,太太说了……三姑娘是庶出,进宫之后一旦别人问起来,咱们荣宁二府都要跟着首牵累。”

    袭人怔怔的看着嫣儿,嫣儿被瞧的打怵,僵笑道:“三姑娘是好,只可恨赵姨娘多事,总是拉着三姑娘,伤了太太多少心,袭人姐姐。”嫣儿语重心长的说道:“做姨娘就得守本分,你说不是?”

    袭人听了嫣儿的话,浑浑噩噩的出了荣禧堂。人刚一不见影踪,嫣儿当即换了另一张脸,站在汉白yù的台阶上蹭了蹭绣uā鞋上的灰点,转身进了屋。

    王夫人并未像嫣儿说的睡下,反而jīng神奕奕的盘uǐ在临窗大炕上念经,玻璃种的翡翠念珠一个个细腻莹润,è泽浓郁深邃,难得的是翠绿浓阳正匀,通体圆润饱满,无一丝杂质。

    “走了?”王夫人紧闭的双眼突地睁开。

    嫣儿忙端来参茶,一边恭敬的奉上,一边笑道:“奴婢提点了几句,袭人是个聪明的,不用我多说。”

    王夫人满意的轻唾着香茗,无奈的叹道:“袭人总归是野了点,当着我的面做个乖猫似的,当着宝yù,又是耍小姐的威风,又是使小ìng子,还叫宝yù帮她剥栗子”

    说到后半句,几乎是气愤的将茶盅摔在小几上,好好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儿子原来是个小丫鬟做苦力的

    望着二太太的横眉,嫣儿心道这又是那个碎嘴的李嬷嬷在二太太跟前告状。嫣儿收过袭人的好处,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恼不得要在没人的时候给袭人提个醒儿:“对了太太,进宫那日您预备着戴哪支金钗?”

    王夫人哪里有心情戴钗恹恹的摆了摆手,嫣儿笑道:“莫不如嫣儿替太太选一支,保管那日太太光鲜亮丽,各位诰命夫人yn羡不已。”

    王夫人是吃软不吃硬,嫣儿这么一奉承,二太太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傻丫头,你还不明白?皇后娘娘这是在搭桥牵线,要不然小太监怎么单独尚要吩咐一声,请老太太带一位小姐去瞧热闹。”

    “太太……带着三姑娘总比四姑娘强百倍,四姑娘终归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出嫁走的宁府的大mén,和咱们荣府半点瓜葛没有,要真是入了皇后娘娘的凤眼……可惜了的。”

    王夫人对探ūn不是没有感情,贾家一贯娇宠nv儿,王夫人进mén之后入乡随俗,多少沾上了贾母的这种习气,可是一遇到正经事儿,王夫人总愿意将探ūn和元ūn做比较。

    嫣儿见王夫人满是沉思,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点子上,再多言不但帮不了三姑娘,反而会招来二太太的猜忌。

    荣禧堂里的人一夜没合上眼睛,二日清晨,王夫人早早去了贾母处,亲自推荐了三姑娘探ūn,喜的贾母眉开眼笑,连叫三声“好”,直夸奖这才是贾家的好儿媳。

    探ūn那里得到消息,ì书兴奋的又是叫又是跳,“姑娘送算是熬出头了。”

    探ūn虽淡定,可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三姑娘握笔的手指微微颤抖,嘴角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她生母赵姨娘穿红着绿的奔着秋爽斋去给探ūn道喜,半路上正好碰着同路的黛yù。

    “林姑娘听说我们家三姑娘的喜事了?”赵姨娘好不得意。

    黛yù虽不齿赵姨娘的某些行为,但是这个时候不好给探ūn添堵,她只淡淡笑道:“刚刚听说,黛yù在这里恭喜姨娘了。”

    赵姨娘挽着兰uā指,一手掐腰道:“林姑娘可得照拂着我们探ūn,她生的娇弱,嘴又笨,林姑娘人脉广……听说,林大人找了佟太傅家的夫人带着你?哎呦呦,我就说嘛,林姑娘到时候多多领着三姑娘,不瞒你说,她那个相貌,最得长辈们的喜欢。保管不给林姑娘添麻烦。”

    黛yù哭笑不得,这个赵姨娘,还真是朵奇葩,脸皮厚实的紧,只听赵姨娘前半句,多半会以为是在讲已经出阁的贾迎ūn,不过后半句才是赵姨娘的肺腑之言。

    黛yù没应答,赵姨娘等了又等,满心以为林姑娘会因为这件事儿高看自己一眼,毕竟她才是三姑娘的生母,可惜,姓林的小丫头片子半点人情不懂。

    赵姨娘猛劲儿甩着手中的团扇,鼻子孔出了几道冷气儿,大摇大摆从黛yù面前穿过。

    黛yù总算是送走了这座瘟神,再看赵姨娘的方向,知道她是往秋爽斋的方向去,若有所思道:“咱们还是走吧,赵姨娘去秋爽斋,大约要惹三姑娘生气,咱们没的找这个不自在。”

    黛yù的思虑果不出她所料,还不到半刻钟,赵姨娘披头散发的从秋爽斋里跑了出来,脸上画的浓妆变的异常不堪,临出园子的时候还甩掉一只鞋。

    探ūn没了面子,宝yù搜肠刮肚的找了好些时鲜的小玩意儿送到妹妹那里,可回事儿的芳官说,三姑娘吃不下饭,两眼又黑又肿,这么下去,别说进宫了,就是保住先前的jīng神头都难。

    贾宝yù求了王夫人帮忙说情,王夫人被这个宝贝儿子吵的没办法,索ìng打发了嫣儿和彩云一到秋爽斋伺候,晚间也不知道嫣儿讲了什么,探ūn由最开始的哽咽,到后来的小声啜泣,直到毫无声音。

    一院子伺候的人都等着探ūn收拾妥当,她们可是领教了贾家这朵香yn玫瑰的满身刺,都不敢怠慢。

    二十七这日是黄道吉日,寅时刚到,朱雀大街上的轿子便开始一抬接着一抬。荣国府出来的小队伍很快就融入了人á中。

    黛yù和探ūn合坐一顶黑油齐头、平顶皂幔的四人抬。探ūn一整夜未合眼,看着进了轿子就开始闭目养神的黛yù,忙推她:“林姐姐,你怎么这个时候还睡得下啊?”

    黛yù从轿子左侧翻出个黑檀木小盒,上面又有岁寒三友,又有石榴百子,“这个是我们碧蝶连夜做的糕点,还热着,刚刚寅时,等皇后娘娘接见内命fù,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黛y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小荷包里塞了两块不易松散的红枣桂uā糕。探ūn还真有几分的饿,刚要去拿,就觉得抬轿子猛然晃dng,探ūn手中的半块热糕咕噜噜顺着轿子的帘儿滚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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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章 横冲直撞众家不满

    轿子的颠簸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可也架不住它倾斜的厉害,原本放在黛玉腿上的糕点匣子砰的掉在轿子的踏板上,弹了一下,顷刻间跌落到苇席做的轿帘外。

    要不是黛玉手疾眼快,死死的抓住了左扇小窗,另一支手拦着,只怕探春就跟着那块热糕一齐出了轿门,滚到朱雀大街上了。

    探春惊魂未定,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少年男子的声音。

    “姑娘,我是冠缨,刚刚没吓着您吧?”

    探春掌家尚不足月,直到近来老太太有意叫大房新琏二奶奶料理家事,她才渐渐淡出了那个小圈子,不过,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探春几乎可以将荣国府上的人认识的七七八八,花名册子已经熟练于心。然而现在外面这个叫冠缨的却很是陌生。

    探春诧异的望着黛玉,隐约猜到大概是林家的人。

    果然见黛玉手指扶着檀香木的小窗,侧面隔着帘幔道:“我们无甚大碍,前面怎么了?”

    “是贾家的队伍遇上了平遥王府的开路侍卫,咱们和贾老太君的轿子被冲断了。现如今琏二爷在和平遥王府的人交涉,恐怕进宫的时间要有所耽搁,姑娘只耐心等候一番。”

    探春隔着苇席幔帐,影影绰绰的看到半躬身的小厮冠缨,只觉得这少年口齿清晰,声音干脆,不去跟着戏班子的班主唱戏有些可惜了。

    探春扯了扯黛玉的衣襟:“这平遥王府是谁家?怎么能随意冲撞人家的车队,他们的胆子也真够大,大街上来来往往这些管家女眷,恼不得就有某位御史的家小,也不怕被告到金銮殿上。”

    探春不清楚平遥王府的来历,可是黛玉最明白不过了。

    当年和哥哥同场比试的一甲探花郎姚承允,娶的可不就是平遥王的孙女!只是他们家并不住在天子脚下,所以和京城里有往来的人家并不多。

    而且平遥王府一向低调,怎么会做出这样破格的事儿?难道和姚承允有关?

    黛玉忙拍打着窗框,低声问冠缨:“大爷走了多时?前面可有人受伤?”

    看似前后不搭的两个问题,却叫冠缨心悦诚服,还是他们家姑娘,只一说就明白。冠缨索性抛掉了顾忌,老实的交代:“一刻钟前,宫里面的夏太监亲自领着人来接大爷,这会儿工夫差不多已经到了。平遥王府的人冲过来的时候,宁国府珍大爷的马受了惊吓,据说是摔下了马身,恐怕伤的不轻。”

    探春倒吸一口冷气,与黛玉面面相觑:“珍大哥哥可不是那种吃暗亏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黛玉隐约猜到贾珍是代替哥哥受了“委屈”,她没见到贾珍伤势如何,当着探春的面又不能问冠缨,实在是三姑娘过于精明,要是见自己这样关心宁国府里的事儿,八成会起疑。

    黛玉不怕探春刨根究底,只是一旦被贾珍知道,以那人的性子,很可能就此迁怒于哥哥。黛玉掩饰的安抚道:“咱们且稍安勿躁,平遥王就算再受宠,那也是先帝时期的事儿了。况且又是他家横冲直撞,珍大哥哥占着这个理儿,不怕没有个明白的说法。”

    探春扯着黛玉的手慢慢松了开来,迟疑道:“林姐姐知道这个平遥王?”

    “自然知道啊!他可是先皇的弟弟,论起名分要比宝玉常挂在嘴边的北静王高的多。不过,据我哥哥说,平遥王家低调的很,应该不会做出这样出格儿的事。”

    黛玉有意无意的将纷争的源头扯向了宁荣二府和平遥王府,将林家摘了个干干净净。探春不及多想,果然就顺着黛玉的话往下琢磨,思来想去,总觉得多半是珍大哥哥在外面依仗着贵妃娘娘的名头顶撞了平遥王府,人家借机报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再加上林姐姐说了,这平遥王是先帝的胞弟,不怕御史状告也是情有可原。

    荣宁二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探春一想到这些丢脸的事儿,只觉得凉轿里越加的发闷,大礼服紧箍着纤细的脖颈,气息隐隐的粗喘起来。探春只觉得满心的沮丧,甚至有一种被黛玉看穿本质的尴尬与害怕。

    这边,黛玉见探春已然想偏,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闷声的收拾荷包里的小点心。

    刚那支匣子已然落地,幸好黛玉有先见之明,装了几块豌豆黄以备不时之需。她将这两只不大的荷包分别塞到袖囊中,本是要将其中的一个给探春的,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黛玉可不敢惊扰,而是调皮的半吐丁香小舌。

    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甚至还不到,黛玉、探春二人就听见贾家车轿后传来阵阵吵嚷的声音,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冠缨一直守在轿子四周,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大会儿就笑呵呵的说道:“姑娘,咱们稍后就能走了!”

    黛玉一听,当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哪位权贵之家的人不耐,与平遥王家的人马理论起来了?”

    “姑娘料事如神,是长公主府的车马,就在咱们后方的不远处,忠杰侯派了他们家的家丁疏通官道呢,咦……”

    冠缨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黛玉忙问何故。

    “姑娘,是雍王的,他,他和长公主府的人打起来了。”

    黛玉想也没想,用手中的帕子遮着脸,悄悄拉起苇席帘子的一角,试探着往外面查看。离着几十丈之外,三股势力搅和在一起,黛玉能分辨出最外延的确是贾家人,东府的大哥哥贾珍被人扶着坐在路边,头上捂着帕子,已然鲜红。

    说是三股势力,其实贾家更多的人是凑在近处看热闹,反正道路被拦死,谁插翅也难过去。

    另外两家,也就是冠缨说的平遥王府和忠杰侯府。

    平遥王府人多势众,可惜是过了气儿的皇亲,忠杰侯只派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带刀侍卫,但是气势上半点不输对方。

    黛玉将抬起的轿帘缝隙拉紧了些,问着冠缨:“平遥王府前面那个挣的面红耳赤的是……”

    冠缨明知道看不见里面贾家三姑娘的脸色,但还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尽量用一种不会叫人生疑的语气道:“是平遥王的孙女婿,听说原来也是个读书人,可惜后来贪图人家的富贵,就入了赘。”

    黛玉几乎没笑出声来,这个冠缨,实在是有趣。黛玉自己只有意无意的诱导一下探春,到了冠缨这里,几乎是恨不得给姚承允泼上一盆子脏水。什么入赘,她怎么就没听说?偏在冠缨嘴里说的似模似样,跟个真事儿似的。

    就见探春听罢,厌弃的皱着眉头道:“糟蹋了孔夫子的圣贤书!”

    黛玉却心中暗道:有了冠缨这句,探春就算再精明,也得被带到阴沟里。

    ……

    两家的争闹很快有了结果,平遥王府不占理,加上他们家堵着整个朱雀大街,后面还没来得及进宫的世家夫人、太太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平遥王女眷的皮。

    人越聚越多,甭管当初平遥王的人作何打算,是要坚持到底还是要给贾家、忠杰侯曲家一个下马威,可现在……他们也只能是灰溜溜的在众人的叫骂声中抬轿走人。

    贾珍瘸着腿,由小厮扶着走到贾母的八抬大轿边:“老祖宗,孙儿是不能服侍老祖宗到神武门了。”

    贾母心疼的看着鼻青脸肿,额角还不断渗血的贾珍:“我的儿,你快叫人送你去医馆吧,回家一定要请太医细诊,我们你只管放心,万事有你兄弟琏儿呢。”

    别看贾珍犯浑,但是该有的大家礼数半点不落,尽管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子似的,可还是恭恭敬敬的给贾母鞠了躬,避让到一旁,等候贾家女眷们的轿子过去再离开。

    这一耽搁,黛玉等人进宫时,就已经是卯时初刻了,后面的几家催促的紧,贾琏无奈,只得吩咐轿夫赶快抬,贾母的八抬大轿尚稳妥,可苦了王夫人、黛玉等,只觉得天地都有些眩晕,下了轿子还有些魂不守舍。

    黛玉和探春年纪轻轻,不大会儿就缓过神来,只可怜了王夫人,一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惨白一片,没有任何血色,倒是因为害怕而紧咬的双唇,几乎发紫。

    偏王夫人出门前上的浓妆,脂粉涂了一层又一层,天气炎热,汗水已经弄花了精致的妆容,黛玉瞧着二太太就像哥哥买的那些志怪脚本里说的,半人不人半鬼不鬼。

    不但贾家来的迟些,余下的另有些也不早,都是这路上人人往这边赶,在内城这里挤在了一处。进了内城,这些诰命夫人们便再也不能坐轿前行,随身跟着伺候的丫鬟更是被扔在了神武门外。

    冠缨挤到带着纱帽的黛玉身边低声道:“姑娘,大爷叫我告诉您,进了大殿,佟夫人就会来找你,姑娘还是跟着太傅夫人更好些。另外,大爷说,女眷们进宫门之后会被送到益华殿去等候,姑娘起来的早,大爷嘱咐姑娘到小暖阁里闭目养养神,小暖阁里的宫女是大爷安排好的,叫姑娘什么也别多想、多问,只等到无极殿看比试就好了。”

    PS:白天跑步,一个二年级小盆友在我前面,速度那叫一个o(╯□╰)o......惊荷心宽体胖,所以不敌小盆友,只能闷头前行,不大会儿,就见地上一只圆滚滚的小鞋,小盆友光着脚丫跑了小半圈才发现,急忙回来捡。我们一致怀疑这孩子是故意的.......耍我们玩儿呢!

第三七四章 对峙

    宫门口有大批的侍卫御林,不厌其烦的检查着每一户人家,而此刻日头渐高,这些夫人、太太们又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诰命礼服,娇贵的身子自然抵挡不出酷热。

    那些家事煊赫的如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等都派了家丁去找守城的护军商量求情,希望尽早将他们家先放进去,免得中暑难耐,落得个殿前失仪的罪名。

    有银子开路,一切变得顺畅了许多,贾家老太君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叫着贾琏与南安郡王府一同出银子,打点了护军将领,先众人一步进了宫门,由小宦官领着去往益华殿。

    贾母在众多的诰命夫人里算不得什么人物,她的公公是一等公不假,但是贾家并非世袭罔替,到了贾母丈夫贾代善这一代,爵位便掉了一级。贾母的两个儿子又不争气,没一个在朝中闯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反而叫贾母这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太太操心。

    好在贾母有自知之明,进了益华殿,只和往日交往密切的人家闲聊,就算有过来巴结的新进文官女眷,贾母也是淡淡的应对一番,进退之间很有章法。

    王夫人坐在冰盆旁边,喝着宫女端来的蜜汁水,总算喘上来一口气。贾母嗔道:“前几天你总嚷着脚踝疼,胸口闷,我说叫老大家的来,你偏不肯。”

    王夫人若肯才叫怪事:“老太太教训的是,只是儿媳总盼着借这次进宫的机会见见娘娘。娘娘将要临盆,心里不知道怎么着慌呢,大太太虽亲,但到底只是伯娘。”

    这样的说辞不知道被王氏用过多少次,而且每次都是屡试不爽,起初,王夫人见到贾母因为自己这几句话而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快活了,可慢慢的,老太太越加的淡定,甚至偶尔来几句冷哼,全不在意。

    这下可好,心情不好的变成了王夫人,只恨王夫人已然说习惯,每次和贾母顶嘴,这是必说的引子。

    婆媳俩正僵着,忽有数位衣着华贵的内命妇尾随着宫人进了大殿,顿时间一片寂然。或有明目张胆观瞧的,或有窃窃私语的,不过关注的焦点终究是一个,平遥王妃。

    探春一拉黛玉:“林姐姐,这是哪一户人家?好大的声势。”像荣国府,不算黛玉也只三个人能够有资格进宫。诸如北静王府之流,除去老王妃,也就是带着个正房儿媳罢了。像眼前这户人家,八九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团团围绕着一位五旬上下的贵妇,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黛玉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该到场的世家几乎都在,而长公主是不屑和这些人交际的,一进宫门便坐着皇上钦赐的御辇去了养心殿。“我猜……这就是刚刚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那伙人,平遥王的家小。”

    黛玉的声音飘入了王夫人的耳朵里,王夫人笑道:“林姑娘,在这种地方可不要乱揣测,官场上的这些内命妇们最忌讳小姐随便嚼舌。再者,林姑娘能见过几位太太,敢这样说大话?平遥王家久居封地,纵然是老太太和我,也未必敢说相识。”

    王夫人正得意,贾母冷声道:“和两个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是长辈,玉儿不知道,你多多的提点就是。”

    探春一听,忙赔笑道:“太太见多识广,我们说错了,太太指教两句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赞许的看着探春,心里暗道:这丫头总算没白费自己的心血,知道谁才是后半辈子的依靠。

    黛玉侍立在贾母身侧,叫外人不可察觉的轻捏了下贾母的手。老太太对探春的失望顿时化为云烟,心中越加的疼惜黛玉。

    且说平遥王府的人一进来,已经有不少人将她们家认了出来,心中犹记刚才朱雀大街上的闹剧。不过,那打头的老太太却身份显赫,大殿中有几位先帝时期不受宠的公主见了,三三两两的走过去拜见。黛玉看着有趣的是,这些天之骄女都是成家的人,进宫的时候都带着家中贵女,可是此番拜见平遥王妃,几乎悉数独身一人。

    黛玉权当自己是个看客,正望着热闹,就见平遥王府中走出一人,年纪不大,十七八上下,穿着朝霞红绫子如意云纹衫,下面配着同色系的娇红烟云蝴蝶裙,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少妇的扮相,高耸的云髻上面插着一根几乎垂到肩膀的流苏簪子。

    那少妇径直往贾家的方向来,贾母和王夫人忙正襟危坐。

    尤以王夫人为甚,她刚才对黛玉冷言冷语,但是心底早就赞成了对方的话。平遥王府的蛮不讲理王夫人是见识了,莫非这会儿是来寻仇的?

    “老太太……”王夫人脸色难看,到了关键时候还要指望贾母。

    贾母毫不客气的低喝道:“给我坐好,咱们贾家的媳妇,不能叫人小瞧。”

    且说那少妇款款而来,坐在贾家四周的人没一个吭声的,甚至是号称与贾家交往最密切的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

    而此刻,谁也没留意到一个相貌不起眼的小宫女沿着高大的殿门溜了出去。

    红衣少妇在五步开外的缓缓停住了步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探春,“你就是林致远的妹妹?”

    探春和黛玉两个各有特色,很是鲜明,大多数人就算没见过,但只要听说一二,便能将这表姐妹俩分清楚。可是红衣少妇上来就冲着探春唤黛玉的名字,倒是叫黛玉有些好奇。

    红衣少妇不等探春回答,自顾自的回头与同行众人道:“老祖宗,您瞧,林家也不知道托了什么福,生个男儿就能进朝为官,生个女儿就如花似玉,天下间的好事儿几乎都叫他们家占去了,这种没王法的事儿该找谁说理去?”

    黛玉顿生恼意,好没礼数的一个人,黛玉往前几步,与红衣少妇正脸相对。

    那人打量了黛玉几眼:“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夫人忙站起身,上前拉住黛玉,频频向红衣少妇赔笑道:“夫人别见怪,我们家表姑娘并不是有意的。”王夫人是软骨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更是胆小至极,还没等平遥王府的人出手,她自己先临阵退缩了,完全忘记了平日里身为贵妃生母的威风。

    红衣少妇微讶的看向黛玉,喃喃道:“贾家的表姑娘,那不就是林致远的妹子?”

    黛玉沉着脸,甩开了王氏的手说道:“我与夫人萍水相逢,夫人却话里话外透着对林家的蔑视,平遥王府既然是皇亲国戚,便更应该宽和待人,而不是冷言冷语。”

    “哈!好个牙尖口利的丫头,我倒是看走了眼,本以为林致远那等货色多半是个读点书的莽夫,他的妹妹大约是随了他,没想到却是个病秧子。”

    平遥王府的女眷们一阵哗笑,尖锐的声音在大殿里甚是响亮。

    余下的内命妇们没一个跟着起哄。

    早听说平遥王是个傻子,端看她们家女眷说话的样子秉性,就知道所言不虚,怪不得一直躲在封地里居住呢,原来是怕人知道真相。

    黛玉冷眼看着红衣少妇等。平遥王府的人在属地呆习惯了,简直就是个土皇帝,远近乡侯富绅、知府县令都要看着平遥王府的脸色行事。

    黛玉自然不会放任眼前的女子肆意羞辱长兄,林家的百年名节,也不是这人能够诋毁的。

    “这位夫人,我哥哥乃是当朝四品,而非普通白身,又敢问这位夫人,另贵婿可有品衔?身居几品?”

    黛玉只两三句,就叫对面的女子面红耳赤,心中大骂林致远的妹妹滑头。红衣少妇的丈夫便是一直视林致远为对手的姚承允,外界传言姚承允是入赘到平遥王府,虽说有几分的夸大其词,但是大抵不差。

    这红衣少妇乃是平遥王第四个小孙女,一向眼高,在番地找不到合适的亲家,自己又不愿随便将就,一拖延便到了这个时候。一年前她来京城的老府邸,恰在赏花会上看见了姚承允,心中便暗暗相许。等知道皇上将自己许配给探花郎的时候,就一心一意的要当个好妻子。

    可惜刚进门便发现,姚家的规矩大,不但要伺候婆婆,还要对小姑子毕恭毕敬。她哪里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当即挑拨着姚承允搬回了京师里的老宅邸。也因为这个,外面才有了不好的传言。

    平遥王家的女孩子多,按照皇室的规定,红衣少妇至少也该是个县主,不但是她,连带着她的几个嫡出姊妹均可比肩而齐。可偏偏圣旨一拖再拖,眼瞧着外面疯传当今圣上的几近病危,平遥王妃不顾老王爷的苦求,领着一干孙女、孙媳妇进京来讨要说法。

    此刻,红衣少妇只恨自己没有县主的头衔,若是有了,林致远的妹妹还算什么!

    “我夫君是什么品衔你还不配知晓……”

    红衣少妇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大殿门口处传来一阵冷笑:“哦,那敢问,在坐各位诰命夫人里有谁能配知晓的?”

    黛玉扭头去看,一个看热闹的小公公才反应过来,高声通报道:“长公主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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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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