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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零章 贾政回府宝玉有难(二)

    众人进了外套间,老太太的大丫鬟几乎都在这里站着,独一个小媳妇坐在临窗的贵妃椅上,一边吃茶一边和贾母的丫头玻璃说话。

    照理来说,她们一大帮子人进来,又是府上的千金小姐,就算外来的客人也该站起身来请安,可那小媳妇就跟没看见似的。

    率先进来的探春眯着眼睛,心中也存着疑虑,这小媳妇穿戴不像是哪家的下人,都是顶好的料子云衫,满头上只插着一根蜂恋花金顶簪,十足的纯金没杂质,耳坠子是……

    探春认不得此人,可那耳坠子却分明见过。惜春见姐姐看的出神,忙问:“三姐姐,那人你认识?”

    探春一扯迎春,叫她往那边瞧:“那小媳妇带的耳坠子,像不像过年节的时候咱们家进献给大姐姐的一对?”

    惜春一见,可不是嘛,两颗猫儿眼分外的闪烁。惜春咋舌:“不会是宫里面来人了吧?”

    “应该不会,好像太太说过,咱们家得的时候一共两对……走,去问问。”探春引了众人就走了过去。

    那小媳妇见探春姐妹已然到了近前,这才不得不起身:“久不见几位姑娘,妾身在这里请安了!”

    众人微微诧异,女子说话的声音极熟悉,而且她一站起来,宽松的腰身分明显示出她身怀六甲。

    玻璃忙道:“姨娘快些坐下吧,要是有了闪失,二老爷断不能饶我!”

    探春不敢置信的指着少妇:“你是……你是金钏儿!”

    已经是贾政小老婆的金钏儿淡淡一笑,对探春的称呼虽有不满,可也没说什么。不过,金钏儿身边的嬷嬷却皱着眉头,不悦道:“这位是三姑娘吧?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多嘴,姑娘既是大家子,就该好好学学规矩,姨娘就算不比你的身份,可怎么说也是长辈,况且腹中还有着你的兄妹,姑娘怎好直呼姨娘的闺名!”

    探春不枉她玫瑰花的雅号,浑身都透着尖刺,一听这老货的数落,脸往下一沉,就要说话。

    金钏儿领教过探春的威风,忙打圆场笑道:“三姑娘别动怒,嬷嬷年岁大了,原又在宫中做差,说话难免带了点皇家的威严。况且,嬷嬷也不是咱们家的人,是老爷从教仪坊请来的,姑娘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金钏儿往里套间一瞄,示意探春息事宁人。

    薛宝钗忙出来做这个和事老,一见探春有些平息,忙笑着来拉探春:“老爷们都等急了,三妹妹先进去见见姨夫吧!”

    众人神色复杂望向金钏儿,继而窸窸窣窣的进了里套间。

    等人一进内室,这老嬷嬷便撑不住发话了,似有埋怨:“姨娘善良了些,很不该就这么轻轻松松放她们进去,索性就在这里闹上一场,叫老爷也知道她们的本心。”

    玻璃就当没听见似的往窗户那里张望,金钏儿看在眼里,心头却冷笑。

    “嬷嬷……”

    这一嗓子似娇似嗔,配上金钏儿现在满是少妇的风韵,玻璃冷眼瞧着,心道:怪不得二老爷这样疼她!看来二房的后宅安宁不了!

    探春等人进里套间的时候,气氛更加的压抑。贾母躺在矮榻上假寐,大老爷、二老爷在下手位一左一右,大太太紧挨着贾赦伺候着。

    “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

    五六个小姑娘往这儿一站,多多少少淡去了沉闷的气息。贾政勉强笑道:“好孩子们,快坐吧!”

    门外听见动静的小丫头忙端了小杌子进来,一溜顺着门口处摆了。贾政见几位小姐都温顺乖巧,心中念起宝玉,越发的头痛。贾政小心的觑着贾母说道:“老太太,儿子说的事儿你觉着怎么样?”

    贾母原只是假寐,现在听了二儿子的话,干脆一拧身,别过去不再对着众人。贾政苦笑,对面的贾赦忙给他使眼色,叫他再接再厉。

    “老太太,儿子这么做也全是为了他好,山里面是清苦些,可儿子也见过了,吃的穿的都是一样,谁家的孩子也都偏不着,先生看在谨瑜的面子上也说了,会好好善待宝玉。”

    贾母一听“谨瑜”二字,再也按耐不住,别看年岁大,可翻身的动作极麻利,鱼目珠子似的眼睛瞪着二儿子:“竖子,林家小儿分明是做了套儿与你,要不是他,你媳妇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现在还将儿子送进虎口,分明是不想我的宝玉活着回来。”

    贾政原还打量着求一求老太太,别耽误了贾宝玉的前程,可现在一听母亲说自己的媳妇,便狠狠的冷笑两声,笑得几个小姑娘听了心里打怵。

    “母亲明明知道王氏什么缘由病倒,是她自作孽不可活,怎么非要往谨瑜身上牵连,叫外人听见了,可大可小。”

    大太太也忙道:“是啊,母亲,弟妹的事儿和表侄子可没什么关系,说到底是那什么寒食散害人不浅。”

    薛宝钗有心为姨妈辩解两句,可是她在这儿没名没分的,又是个小辈,怎好开口,她眸子一闪,就看向了探春,这个时候要是探春能帮衬两下……

    薛宝钗与探春之间还隔着个惜春,只能小声的哼道:“三妹妹!”

    探春笑着还了薛宝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不再理会宝钗。

    薛宝钗心里将探春恨了个半死,却也不知这三姑娘如何就不怕姨母了?难道探春不知道,二太太要是有个好歹,她的婚事也要受阻?

    不过眼下薛宝钗管不了这些,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说道:“姨夫,外甥女这里有几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贾政对薛家没什么好印象,唯独这个薛宝钗,还认为是他们家比较通事理的好孩子。“宝丫头有话只管说。”

    “谢姨夫,刚外甥女在这边坐着,听了姨夫说要将宝玉送走,不知可是预备着他出门就学?”

    贾政冷笑:“那等劣子,白读了圣贤书,也只好送他去外面见识见识!”

    “姨夫疼爱宝玉,谨慎他的前途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当下姨母病入膏肓,宝玉作为独子却撇下娘亲远走他乡,外面的人怎么看待宝玉?将来宝玉就算做了官,御史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连带着府上的名誉也要受损,姨夫慎重!”

    薛宝钗想要掐住贾政的软肋。贾政最在乎的不过是脸面而已。

    可这一回,薛宝钗却打错了算盘,就见贾政一摆手:“外甥女为我们贾家想的很是周到,可儿子是我的儿子,就算一辈子拘着他不准他进学应试,也不能纵容他沦为浪荡公子。”

    薛宝钗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贾政抢道:“我们二房是只有宝玉一个嫡子,可还有孙儿,实在不行,大老爷这边还有琏儿,将来总能有兴旺的一天,外甥女这般知书达理,当年就应该狠狠的劝姨太太。蟠哥儿要是能得人好好教导,也不至于沦为今天这等地步。”

    贾政想想就来气,他身边的小厮早就打听明白了,和宝玉攀扯上关系的那个云儿,原就是薛蟠的相好,更是薛蟠从中牵线搭桥,才叫着宝玉和她相识,贾政如何不气?

    这么一想,到了嘴边的话就更加的不客气起来。

    “蟠哥儿也不管好与不好,只管将那脏的臭的往宝玉身边领,他自己不谨守礼教,为何还要作践我贾家的门风?难道是外甥女见娘娘的日子太清闲了?”

    贾政全忘了薛宝钗只是个年轻未出阁的闺女,这满桶的污水就是往那官场老油条身上撇,对方也要跟他玩命。

    薛宝钗哪里还坐得住,捂着脸哭哭啼啼就跑出了大门。薛宝琴讪讪的不好再坐,也跟着追了出去。

    一时间,帘子声是噼里啪啦直响。李琦只道邢岫烟运气好,一早就去了栊翠庵和妙玉师傅说话,要不然她们姐妹俩也不至于在这里不尴不尬的。

    李琦正犹豫要不要跟出去,李玟拉了她一把,后者无言的向两位老爷一欠身,趁势也出了里套间。

    好嘛,贾政这一番长篇大论,叫几个姑娘走了多半,剩下惜春和探春不好再趁机溜走。

    贾政看着门帘子哼道:“也好,你们姐妹俩留下,看宝玉来之后,他有什么脸面再对着家里的姊妹。”

    贾母已经由着鸳鸯扶着坐了起来,听见二儿子这一番无情无义的话,便不咸不淡道:“我知道你不缺儿子,赵姨娘的贾环,白姨娘肚子里另有一个,指不定也是个儿子,可你别忘了……单宝玉一个才是咱们娘娘的亲弟弟!”

    坐在小杌子上的探春神色晦暗。

    贾政涨红了脸:“母亲怎样说这外道的话,娘娘贤德,对几个弟妹都是一视同仁,何来亲的,远的?再者,白姨娘肚子里也是咱们家的子嗣,母亲该疼爱些,不可厚此薄彼。”

    “瞧瞧我的好儿子,知道训斥他母亲了,好啊,你今儿要是敢将宝玉送到那劳什子深山老林里,我索性就叫人套车,送我和宝玉,并你家太太一道回金陵,再不用受你的闲气。”

    贾政梗着脖子道:“母亲就是这般溺爱宝玉,才助长了他的气焰。”

    贾政恍然记起,这么长时间了,连几位姑娘都到场了,怎么宝玉还不见人影。贾政便冲外面喝道:“宝玉人呢?”

    PS:二更稍后十点左右送上!

第四二一章 豪门逆子宝玉挨抽

    第四二一章 豪门逆子宝玉挨抽(二更)

    贾母也觉得不大对劲,宝玉虽说怕他老子吧,可从来都是乖乖的不敢反抗,要是二儿子叫他来训斥,从不敢晚半点,今儿是怎么了?

    贾母低声与鸳鸯道:“你出去瞧瞧”

    鸳鸯不大会儿就折身跑了回来,见了贾政越发哆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贾母心道不好,可别是宝玉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那自己也保不住他了

    鸳鸯怯怯的往贾母那里走,首先便要越过贾政。可贾政怎能容她得逞。

    “鸳鸯,宝玉人呢?”

    鸳鸯暗叫倒霉,说了只怕老太太都要迁怒于自己,可不说,二老爷在这里虎视眈眈,她如何能顶住怒火?

    贾赦因为没将鸳鸯弄到手,一直怀恨在心,现在见鸳鸯吃瘪的样子,心情这叫一个快活,越发的要火上浇油。

    贾赦坏笑道:“鸳鸯,二老爷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如实回答?莫不是在想什么歪点子应付?”

    鸳鸯忙笑道:“看大老爷说的,老太太教导的奴才,从没一个敢欺上瞒下。就是大太太上回叫我寻了老太太的几件旧衣服出来,奴婢也没敢瞒着老太太。”

    贾赦极不自然的看向邢氏,邢氏也讪讪的回了他一个“你清楚明白”的眼神,贾赦厚着脸皮笑道:“儿子是怕母亲的衣裳穿旧了,纱也硝,便想叫着大太太拿原先的衣裳找绣娘们重做。鸳鸯姑娘倒是个实心人,芝麻大点的小事儿也要和母亲说。”

    鸳鸯嗤笑:什么旧衣裳,分明是教唆自己偷老太太的几件古董。

    鸳鸯躲过了这一劫,再瞧二老爷,知道如何也绕不过去,便灵机一动道:“二老爷,宝二爷的小厮茗烟就在外面候着,不如叫他进来回禀消息,说的也比我明白”

    可怜茗烟不明就里的成了替罪羊,被鸳鸯引了祸水。

    茗烟一瘸一拐的进了里套间,一见贾政,先吓得瘫倒在地。

    这小子和他主子一个德行,见了贾政就腿软。

    “你们二爷呢?”

    茗烟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贾政,低声说道:“二爷……二爷去了北静王府,郡王说要考校考校二爷的功课。”

    贾政一拍桌面,桌面上的茶盅跟着砰砰作响:“浑说,宝玉做了那等丑事,谁还敢邀他上门?他自己倒是厚着脸皮去郡王府上两次,都被人赶了出来,你当我不知道?”

    茗烟哭丧着脸说道:“二老爷息怒,二老爷息怒,二爷他,他……”

    贾母急道:“宝玉怎么了?”

    “二爷在街上练摊卖字呢”

    茗烟鼓足勇气,将这寥寥数字一口气儿憋了出来。

    惜春早就听呆了,修长的指甲陷在探春手腕上的肉里都不自知,就是探春,也压根没觉得疼。

    贾政吹胡子瞪眼,看着茗烟,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茗烟一想,二爷这脸面已经没了,他们这些跟着的小厮肯定没好下场,索性就巴结了二老爷,将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免得二爷再给贾家抹黑。“二老爷不在家不知道,您身边那些清客们,尤其是卜世仁、胡斯来、程日兴这三位,总说宝二爷的墨宝难得,时常叫人送了白扇子请二爷提款,一来二去,我们小爷越发觉得自己的字了不得。这回老太太搭上了一万两银子,二爷过意不去,总想着要贴补上。今早我们拦也拦不住,二爷收拾了几副得意的画作,到朱雀大街上摆摊子去了”

    贾政好悬被没背过气去。

    “贾宝玉啊贾宝玉,我前世是做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好儿子,你就算丢人,也不好往朱雀大街上去啊分明是嫌我舒心的日子过多了”

    贾政一扭头,两眼充血的看着贾母:“母亲,这次儿子不能听您的吩咐了,我这就叫人去逮那孽子回来。”

    贾母在听了茗烟一席话的时候,早就泪眼朦胧,这坚强一生的老太太,临了被不争气的儿孙逼到了这等地步。

    贾政正要亲自去捉人,琥珀就急匆匆进来报信:“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林家表少爷领着宝二爷回来了,正往上房来。两位老爷,听小厮们说,表少爷是穿着官服来的。”

    穿便服和穿官服可是两回事儿,前者是走亲戚,后者怕是要拿人问罪。

    贾母急的忙要鸳鸯给她大品梳妆,企图在气势上先压一压林致远。

    贾政也忙叫外面的金钏儿给他收拾出官服。

    众人忙的忙,乱的乱,小丫鬟一声接一声的往里报:“表少爷、宝二爷进来了。”

    小丫鬟们也会看眼色,林致远一身官袍,谁还敢将这大老爷的名字排在宝玉后面。

    贾赦、贾政再来不及换衣裳,已经迎了出去。

    “致远见过两位舅舅。”

    贾政忙扶起欲行大礼的林致远:“林大人万万不可。”

    林致远笑道:“二舅舅外道了,我这是刚下朝回来,所以官服没来得及换下。”

    贾政心一松,不是朝廷拿人就好。他一转眼瞄到林致远身后远远缀着的贾宝玉,哼道:“孽子,你还敢回来”

    贾宝玉迈着小碎步,脸色灰青的挪到了林致远背后,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

    “你这个孽子”贾政扬手就要往贾宝玉身上招呼。

    林致远一看,好家伙,这不是正冲自己脸上来嘛他忙往左闪,将后面那人露了出来。

    原低头求着林致远庇佑的贾宝玉只觉得前面忽来一股劲风,他下意识的一仰头。

    “啪”的一声。

    这动静可真是响亮清脆,就连在里套间的探春、惜春等人都听的清清亮亮。

    廊下站着的那帮婆子们暗暗嘀咕,今儿是怎么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就没消停过,先是琴姑娘挨了一下子,再就是宝二爷……真是邪门

    林致远嘴角跟着一抽抽,对贾政这训子的决心是异常的钦佩,就是可怜了老头儿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林致远现在挺同情贾宝玉的,可更同情贾政

    鸳鸯一出门,就见宝玉脸上血红的巴掌印,心里咯噔一下。刚刚宝姑娘也打了,可琴姑娘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宝玉这个……以她多年的经验,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印记难消,而且明儿一早,说不定都用不上明儿,这脸只怕就得肿成盆大。

    鸳鸯叹了口气,理了理鬓角,高声道:“老太太请林大人进屋说话”

    ps:小荷最近有意变换更新时间,若是可能的话,早十点一更,晚八点二更,尽量从明天开始~~闪ing

第四二二章 先礼后兵击鼓鸣冤

    鸳鸯的料想还是乐观了一点,不用等到明天,贾宝玉只跟着众人从中院进里套间这短短的几步路,原本白生生的脸蛋就像大厨房里新出锅的发面馒头似的,鼓起老高,右颊也不是红肿,而是黑紫。这小子身娇肉贵,脸皮儿被贾政的巴掌刮出了几道血丝,已然崩裂。

    林致远这么冷眼瞧着,无怪乎曹公曾道: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这哪里是块宝玉,分明就是为家门惹是生非的顽石。

    贾宝玉似有感林致远的眼神,忙羞煞的用手遮住了半张脸,行动间不无猥琐小家子气。

    贾政抬脚欲进内室的时候,回头一张望,见宝玉慢慢腾腾,不由得大怒:“混账东西,还不进来!难道要我叫小厮们把你抬进来?”

    贾宝玉慌得几个快步就越过了林致远,他自知此番老爷不会轻饶,于是一进门便急急的寻贾母的庇护。

    “老太太……”

    贾宝玉这一声哭喊,再配上好不凄惨的面容,登时就叫贾母软了心肠,一边心肝儿的叫着,伸左手去拉宝玉,一边用右手噼里啪啦的敲打炕面。

    “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岂不干净了!”

    贾政上前躬身陪笑道:“母亲息怒,儿子不过是一时的气愤,教训了他两下,也并没怎样!”

    贾母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冲着贾政便啐了一口:“还没怎么样?这都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半年多不见,你越发的长了本事,睁着眼睛便可口无遮拦的乱说?同是你的儿子,环哥儿也未必就见得日日用功读书,你怎么不这样教训,偏我的宝玉这样纯良,却遭了你的毒手。”

    贾政尴尬的看看林致远,认为老太太在几个小辈面前这样说自己,实在是不给自己留情面。

    贾母却不管不顾,只拉着宝玉嘘寒问暖:“宝玉,你怎么就和你表哥一道回来的?”

    贾宝玉嘴角红肿,甚至有些微的撕裂,刚刚那鬼哭狼嚎的一嗓子早就到达了自己的极限,现在想要回答贾母的问话却是难上加难。

    林致远忙笑道:“老太太,原是这样的。我刚下早朝,正好打朱雀大街上经过,见五城兵马司的人要扣押宝兄弟,我和那领头的人也算认识,便将宝玉领了回来。”

    贾母也知沈修杰和林致远关系密切,从五城兵马司手里要下一个人也非难事,只是宝玉怎么惹着这帮人了?

    贾母心存怀疑,以为是宝玉遭了算计,忙问:“宝玉,你表哥说的可是真事?”

    贾宝玉肿着脸支支吾吾的点头,贾政瞧出了不对劲,沉着脸:“谨瑜,这孽子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去了?”

    贾宝玉拼命的向林致远使眼色,一副救命的架势。

    “这个……”林致远一迟疑,反倒叫贾政越加的怀疑。“谨瑜只管明说!”

    林致远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倒是表弟做了件善事。表舅也知道,朱雀大街一向繁华,南来北往的官商尽是,表弟摆摊子的地儿说来不巧,恰巧压在东街菜市口与朱雀大街交接的地儿……”

    这东街菜市口可不是什么买菜的地儿,只是这么一说,原前朝的时候,一溜儿修了几十栋敞亮大宅子,到了天朝开国,都被些皇亲国戚占去了。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事之后,和他有牵连的几乎人家都在这儿住,尽数被先帝收归了国库,现在成了督察院的所在。

    贾政倒吸一口冷气,这孽子别是惹到督察院那帮凶神恶煞了吧?

    他忙问:“宝玉没惹什么大祸吧?”

    林致远心中冷笑:你这宝贝儿子,惹祸从不往小方面着手,一捅就是大娄子。

    林致远叹道:“督察院新来个右都御使,也不知怎么就和宝兄弟为了个唱小曲子的吵了起来,还叫着人将他们赶走,宝兄弟一时不忿,两拨人就动起了手。舅舅也知道,五城兵马司到底是向着都察院的人,我这次报的是舅舅的名讳,人家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才放了宝兄弟。舅舅若有时间,不妨亲自和右都御使走动走动。”

    贾政还没等怎样,贾宝玉却对林致远这一番话大不赞同,忍着疼痛道:“表哥没看见起因,不好先下结论,分明就是那什么御史行为不端,欺压良家妇女,我不过是,嘶……”贾宝玉扯痛了嘴角,却还是顽固道:“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贾政知道儿子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谨瑜也未必知道来龙去脉,便叫跟着宝玉的下人进来。

    贾母一见,忙为宝玉打掩护,装出不悦的样子道:“林哥儿好容易来一次,你又好久不见这孩子,现在却只顾着这些没用的!”

    贾政是个愚忠的人,忙笑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叫人摆酒!”

    “舅舅且慢!”林致远忙止住了贾政的热情劲儿,“老太太,两位舅舅,实不相瞒,此番致远前来,确实有大事。一来是恭贺二舅回京,二来……致远要代妹妹给长辈们赔礼。”

    贾母眼珠子一转,她以为林致远必定是说黛玉冲撞老二家的事儿,也算是他们有心了。

    贾母故意抻着长调怪道:“嗨,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哪能没个磕磕绊绊的,你二舅母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贾政对林家兄妹气昏二太太的事儿早就知晓,他一直对王氏心存偏见,下意识认定此番闹剧是王氏咎由自取。

    贾政哼道:“谨瑜不必致歉,若是你二舅母有错,我绝不姑息。”

    林致远貌似为难的样子,良久才站起身说道:“致远叫老太太失望了。此番赔礼不是为二太太,却是为贾家的名声,致远也知荣国府百年声誉来之不易,可为了林家先辈们能明目……致远也只好得罪了!”

    贾母讶然:“林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致远得知,当年姑母怀有一胎,是府上二太太使了巫蛊之术,叫林家痛失骨肉,今已搜寻了证据,致远要替我家二婶去顺天府击鼓鸣冤,状告二太太杀人害命!”

    林致远一席话惊得屋内屋外鸦雀无声。

    贾母和贾政被打击的不小,倒是贾赦率先回过神。贾赦恨恨的骂道:“表外甥,你这不是将我们家往绝路上逼嘛!你小小年纪,怎么心肠如此歹毒!”贾赦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虽乐于见到二房事败,可也不容外人欺负到贾家的头上。

    林致远看向贾母,老太太满是不赞同的看向自己。林致远长叹一声:“难道诸位都忘记了?我的二婶才是你们的亲人!”

    众人一愣,似乎才记起林致远说的二婶就是贾敏。

    贾……敏!好多年不曾在耳边出现过的名字,贾赦和贾政都怔怔的陷入了回忆。

    林致远冷眼旁观着,说道:“二婶一生无子嗣,这是她最大的悲痛,只怕如今入了祖坟也不得安宁,要不是二太太,林家如何会有惨剧?几位正是二婶的生母、亲兄,不想着为她报仇,难道却要包庇恶者?”

    贾宝玉梗着脖子,冲着林致远嚷道:“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别以为表哥救了我就能对我们家指手画脚,几位长辈都是最明理的,断不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就给二太太定罪。”

    贾政忙喝道:“宝玉,怎么与你表兄说话呢!”

    贾宝玉因刚刚喊话,脸上已经渗出了血丝,只是为了母亲他也顾不得许多。“父亲就是教训儿子,儿子也要说,表兄胡乱猜忌人,二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提,分明是居心不良,二太太已经病入膏肓,难道还要叫他淋上污水!”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宝玉:“宝兄弟记得到是清楚,二十几年前,难不成你早就知道?”

    贾宝玉自觉失言,将那日黛玉和母亲争吵的话流露出了几句,忙描补道:“宝玉心忧姑母,姑母当年的遭遇也是听老太太提及过的。”

    贾宝玉连连向贾母求证,贾母木然的看着孙儿。贾宝玉着了慌,知道老太太是在女儿与儿媳之间动摇了。宝玉忙摇着贾母的手:“老太太,你倒是说个话啊!”

    林致远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他就在等贾母开口的这句呢!

    要是老太太想做那无情无义的人,也就别怪他林致远心狠手辣。

    贾母此时心如刀绞,脑海中只有女儿的身影。老太太明知女儿的胎不明不白的落了,却不敢声张,甚至不敢叫人去探望,就是希望贾敏能心疼贾家的名誉,暗暗吃下这个苦果。

    现在林家后辈崛起,分明是要置王氏于死地,自己该怎么办?要保贾家,就要保住王氏,可林致远来势汹汹,又言明握有证据,难道叫贾家和王氏同归于尽?

    林致远似看透了贾母的心思,笑道:“看样子老太太是已经有了主意,也好,那晚辈这就告辞了。”

    “慢着!”

    贾母高喝一声,叫住了马上要出门的林致远。

    “林哥儿,你与我来,我有话与你私下说。”

    贾母情急之下,只能先叫住林致远,她深知,此番若叫林家的人踏出荣国府,只怕两家的交情就真的断了!

    PS:楼道里暖气坏了,屋子里冷的要命,小荷哆哆嗦嗦的进被窝了,二更时间不能保证,愧疚于大家!

第四二三章 弃卒保车无奈之举

    贾母的院落乃是五进五出,本身自带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因贾母又喜花草,所以院子里总是郁郁葱葱,连冬日也要用粉绢结成花儿挂在上面。

    贾母扶着林致远的手,慢慢行着。

    “年纪大了,越发爱个花儿啊,草啊的,对老物件感情深,总舍得不扔掉它们,你瞧,”贾母指着远处一张藤木老椅给林致远瞧,“那是当年政儿他爹亲自给我做的,这些年就一直放着,扶我去那边坐坐。”

    贾母轻抚着椅背,笑语林致远:“别看这家伙不打眼,可是正经的黄花梨,是我当年的陪嫁,多年感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贾母话里有话,林致远如何能听不出来?他淡淡一笑,撩起官袍就席地而坐了:“老太太念旧是好,不过有些东西是糟粕,留着也无用,反倒牵连着你受罪。就好比这椅子,”林致远手指尖滑过后面椅子腿的时候,轻轻一敲,竟是发闷的声音。“老太太听见了?叫虫子蛀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察觉,时间久了,迟早连累这个椅子垮掉。”

    林致远察觉到贾母的屁股微微挪了挪,似有不安。

    林致远笑道:“不过老太太也别在意,我对这东西最拿手,交给晚辈,保管不叫这椅子伤筋动骨,还你个一模一样的!”

    贾母迟疑半晌,才叹着气:“到底不再是我当年的那一张了!”

    “确实有所不同,可老太太,是性命重要啊,还是怀念重要?”林致远附在贾母的耳边,低低的说道。

    鸳鸯离这二人最近,可也在三十步之外,林致远说的了什么,她听不到一个字,只能看到老太太脸上阴晴不定。

    “孩子,我知道你的本事大,既然想要状告你舅母,就一定是掌握了证据,我现在求情你也不会听,可老婆子有几句心里话,不说不快。”

    林致远一抬手:“老太太请讲。”

    “当年给政儿寻亲,老太爷原做了主,想定下京城翰林家的小姐,只是老太爷突然没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一年后,我们老爷旧事重提,我只嫌那翰林家的小姐清高,怕委屈了政儿,便要另寻门第。恰好我娘家嫂子来,说王家有两个女儿,正到了婚嫁的年纪,我一想,贾、王两家均为金陵世家,两个孩子就算走到了一起,多半也有话可说,金童玉女,将来要有大福气的。”

    贾母说到这里,不由苦笑:“只恨我那时候眼不花,耳不聋,却做了瞎子、聋子才做的事儿,娶了个面慈心狠的儿媳回来。玉儿的母亲早就看出了王氏的毒辣,所以处处叫我小心,我却只当她是嫉妒新嫂嫂进门,也没多理会,以至于闹出后来这般惨剧。”

    贾母郑重的看向林致远,“林哥儿,我明日就叫人将王氏送到庵堂里静养,反正她的时日也不多了,你只当发发善心,别去顺天府。”

    贾母自认为已经做的最大的让步,也算是她实心实意为敏儿报了仇。

    谁知林致远却摇着头:“老太太,您怕什么?怕我的这一状引火烧身?说句不中听的话,您想想,我们家就是和二太太有再大的仇怨,也不致于丢了亲戚的情面去顺天府,要不是逼不得已,何至于走这一步?”

    贾母这老狐狸,如何能轻易相信林致远的话,反认为是敷衍之词。“林哥儿,你也莫将官场那些小算计用到自家亲戚身上,我只要你留下一句话,这官司非要往上告?半点容缓的余地也没有?”

    见林致远不再做声,贾母心头一凉,只能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林哥儿好生的绝情……也罢,当年林家老爷来为如海提亲,送了一对玉蝉做礼,今日我就叫人交还与你,今后咱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便再也不是一家人!”

    贾母扶了鸳鸯,颤巍巍的回了正房,不大会儿,鸳鸯又跑了出来,扔下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就要跑,林致远忙叫住了她。鸳鸯眼神游离的不肯直视林致远。

    林致远说道:“请姑娘悄悄转告老太太一句话,皇上要收拾王家,我这也是下下策,万望老太太以大局为重。姑娘切记,这话出了我的口,我便不会再认,也不指望着老太太承了我这情,只希望贾家能躲过一劫。”

    林致远走后,贾家众人都失了好心情,贾母更是连晚饭也没用,好歹在鸳鸯的劝说下才喝了几口燕窝,一夜辗转到了天亮。鸳鸯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这小姑娘主意也正,猜想着表少爷或许是吓唬老太太,若不然怎么平白告诉了她?反而不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讲?鸳鸯这一迟疑就到了第二日。

    贾母起床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叫贾琏去顺天府外面等着,看林家是不是真的那般绝情。直等到中午,贾赦几个饿的是饥肠辘辘,也不见贾琏回来。

    众人稍有喜色,贾赦刚想劝贾母几句,就见贾琏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一脸的哭腔。

    “老太太……”

    贾母知大事不好,却强装镇定道:“快说,出了何事?是不是顺天府那儿有了消息?”

    贾琏一拍大腿,哽咽道:“林致远那小子,这是下了狠手,我奉老太太的命去顺天府外候着,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以为没了大事儿,正要走,顺天府的一个小书吏偷偷出来找我,那人原和我是旧识,才和我讲了大实话。原来林致远早在昨日就将状纸送到了顺天府尹那里,顺天府尹认为事情牵扯到了贵妃娘娘的生母,需由宗人府备案,他们二人便商议今早一起去宗人府。这会儿……卷宗只怕已经送到皇后娘娘的案头了!”

    贾母心头的弦砰的一声就断了,浑身软绵绵的靠着鸳鸯,一边还不死心的说道:“给我换衣裳,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众人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要下狠心全力保住元春。贾赦跪在地上,一把搂住贾母的腿:“老太太去不得,若去了就是不打自招,如今只有紧咬牙关,无论那林致远拿出什么证据,只和咱们家没有关系,横竖有弟妹担着,娘娘年岁小,不知当年实情,或可还能逃过一劫。”

    贾母一脚就踹在了贾赦的心窝上,骂道:“我怎么就有你这么胆小怕事的儿子。”

    贾母能有多大的气力,贾赦跪在地上没动分毫。“不是儿子胆小怯懦,而是弟妹这事儿出的叫人心寒,我就敏儿一个妹妹,昨儿一晚上没能安生,只一闭眼就想到我那可怜的妹妹求我。母亲,恕儿子不孝,要在您面前替我唯一的妹子叫声冤!”

    贾赦还真是一宿没睡稳当,可他琢磨的是怎样才能叫贾家从里面脱身,想来想去,只有弃了王氏这颗棋子。若皇上问贾家的罪,只说是王氏善妒,他们贾家才是苦主,要替姑奶奶叫冤。

    贾母瞧了瞧义愤填膺的大儿子,再看沉默不语的小儿子,知道贾赦的话是无奈中的上策,可到底要经过贾政的同意。

    “老二,你怎么看?”

    贾政闷闷的回道:“昨儿,儿子就想和谨瑜说,王氏若真有罪,我头一个不饶她。”

    两个儿子是一个声调,倒也省去了贾母许多麻烦,也罢,现在最要紧的是从这场官司里抽身。贾母吩咐道:“这件事先瞒着王家的人,咱们既要脱身,总该有个垫背的,不能叫他们先下手。另有,打点内司局,递上咱们家的牌子,请旨明日进宫,我要将咱们家的委屈一五一十的和皇后娘娘阐明。”

    贾赦喜道:“母亲英明,这一番入宫,定能叫皇后娘娘站在咱们家一边。”

    贾母无奈的看着欢天喜地的长子和有些发蔫的贾政,叹道:“你们要记得,母亲此番进宫……无论元妃娘娘得男得女,将来再无机缘问鼎宝座,今后,咱们就是皇后娘娘的一条狗,只能巴望着七皇子成就大业!”

    贾母不会理两个儿子和贾琏的欲言又止,只道自己倦怠了,要休息。各位老爷讪讪出了上房,又将各人的差事交代了一番,匆匆出了贾府。

    贾母院中有个三等小丫鬟,是周瑞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托了关系才进上房当差,做事却从不出彩,两三年的功夫,大家也渐渐忘了她的来路,只当平常家生子一般待她。

    今日贾母和儿孙们的密谈,这小丫头只在窗根底下听了七七八八,这也难怪,大热的天,谁还刻意关窗了。等贾政他们一走,小丫鬟撒腿就跑去了荣禧堂,倒豆子一般将听到的讲给了王夫人和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一听,忙说:“太太,咱们可怎么办?贾家摆明了要拿咱们做替罪羊!要不叫我女婿骑快马去找大舅爷?”

    王氏现在是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蜡黄蜡黄的,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听见小丫鬟的话,难得没有多大的波动,只轻笑道:“咱们上次接到大哥的信是在什么时候?”

    周瑞家的一怔,“约莫有一两个月了吧?”

    “大哥人在途中,早就该进了京,却沉疴病重,耽误在了半路,我若写信去,不但不能叫大哥回来救我,反倒害了哥哥性命。”

    周瑞家的急的冒了汗,她是王氏的陪房,当年的事儿少不了她的份,二太太半死之人,什么也不怕,可她怎么办?周瑞家的可不甘心这个时候被拖下水。

    PS:最近一段时间出现了怠倦的情绪,小荷想整理整理思路,可能偶尔会单更,请大家原谅。(今日的二更稍后)

第四二四章 油尽灯枯王氏归西

    第四二四章 油尽灯枯王氏归西(二更)

    王氏自知时日无多,心境在短时间内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强撑起身子,靠在大迎枕上,捂着帕子猛咳,周瑞家的忙为她顺气,王夫人这才道:“你亲自去林家,恭恭敬敬的递上我的帖子,请林姑娘到富锦楼一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周瑞家的不解,太太何时就转了性子?还叫自己恭恭敬敬的去?这和那天气势汹汹的样子可不一样。

    周瑞家的还想深劝,“太太,这样一来岂不是助长了她们家的气焰?若宫里面追查,只会说咱们心虚。”

    王夫人眉头舒展,隐隐有几分元神消散的样子,“追查又怎样,不追查又能怎样,我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还是少结怨才好。林姑娘心肠软,我总要将做的孽悉数还清,将来也好干干净净的去见佛祖。”

    王夫人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嗤笑声。周瑞家的怒喝道:“外面谁在伺候?”

    新姨娘金钏儿扶着嬷嬷进了屋,挺着小西瓜似的肚子,一面走一面笑:“太太息怒,周姐姐息怒,实在是太太说的话好笑,叫我忍不住出了声。”

    周瑞家的恼羞成怒,指桑骂槐道:“外面的人都死绝了?连姨奶奶进来也不出个声等着人牙子来,统统把你们这些没廉耻的下作东西卖出去。”

    金钏儿明知周瑞家的在说自己,却不在意,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太太不好奇我笑什么?”

    王夫人看着比花还娇的金钏儿,淡淡道:“白姨娘的心计一向深沉,叫人琢磨不透。”

    金钏儿咯咯的乐道:“太太做了那么多的恶事,怎么还奢望着进极乐世界?老爷常与我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太太就算披上袈裟,也未必就能成佛。太太当林姑娘那样好说话?连我都看出来了,太太是想在临死之前给宝玉留条后路,只可惜啊……你的宝贝儿子不成器,太太中的因,现在岂不是成了果?”

    王夫人瞄着金钏儿的肚子,若有所思道:“老爷叫宝玉出去念书,是你出的主意?”

    昨晚贾政回荣禧堂,狠狠的发作了一次,摔得王氏屋子里剩不下几件玩器,临走的时候还叫嚣着要将宝玉送到山上读书。王氏现在见金钏儿这个轻佻劲儿就明白,事情多半是她挑的头。半辈子的夫妻,王氏还不明白贾政的为人,这满府上下,头一个耳根子软的就是他,有了新人,自然要言听计从。

    金钏儿倒也不含糊,只管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太太殁了,宝玉要守丧,去山上最好不过,我这可都是为太太着想。太太不是一直担心宝玉的婚事嘛?我也可以在老爷面前求个情,叫宝姑娘进府伺候你,成全了你的心意。不过太太投桃报李,也该给我点好处。”

    王氏冷笑:“白姨娘说吧,我倒要瞧瞧,你的心思能有多大”

    金钏儿一喜:“我求的是二太太你的名分,只要太太肯在临终前当着众人的面说,将我抬为正室,我保证善待宝玉。”

    金钏儿情急之下竟是走到了王氏近前,就为她一句承诺。那老嬷嬷本不情愿,只是凭借她多年的经验,知道王夫人断然不能成为威胁,也便顺从了金钏儿。

    不料,王夫人猝然间抬脚,借着大迎枕为倚靠,狠狠一发力,正好踹在金钏儿的西瓜肚上。

    “哎呦”金钏儿滚到在地上,额头冒着冷汗,“嬷嬷,救我”

    那老嬷嬷虽是宫里出来的,可以前也不过是做了个三等下人,要不然也不会被贾政请来,她一时傻了眼,由着金钏儿跌坐的地方鲜血直流。

    王夫人的那一条腿已经收不回来了,耷拉在炕沿下,两眼开始散光。周瑞家的忙将其收了回来,扭头一见那婆子要出去叫人,给贾母的小丫鬟一使眼色,两个人蹭的上前,合力将老嬷嬷压倒在地。

    金钏儿吓得用手去捂血,哭道:“太太,我不敢了,救我”

    王夫人像是在听什么天籁似的,闭上眼睛轻声道:“我的儿,娘最后为你除了这一害……”竟是再也不能发声

    周瑞家的若有所感,松了手,蹑手蹑脚的走到炕前,右手试探的放到王夫人的鼻子前。足足一刻钟,周瑞家的瘫倒在一旁,痴痴说道:“太太走了太太走了”

    金钏儿早就疼的昏死过去,那老嬷嬷原还要挣扎,现在听了周瑞家的话,也不动了,和小丫鬟一起看向王夫人。

    周瑞家的激灵灵打个冷战,看着炕上的死人,再瞧地上已经没声的金钏儿,周瑞家的计上心来,放开嗓子就开始吼:“了不得了,白姨娘气死太太了”

    踉踉跄跄爬了起来,周瑞家的跑到园子里就开始大声嚷了起来。

    没多大会儿,院子里站满了人,赵姨娘领着逃学在家的贾环躲在墙根偷笑,又听是金钏儿气死了太太,阿弥陀佛的直念叨。

    贾母那里得了消息,手上的念珠子串突然散落一地,鸳鸯怕她伤感过渡,正要安慰,却听见老太太低声嗫嚅着:“死了也好,省得将来受罪。”

    王夫人的死就像是一颗闷雷,响在众人心间,头一个高兴的就是邢夫人。且说邢夫人正在屋子里和陪房王保善家的说话,猛听下人来回消息,喜得扔下数到一半的利钱:“消息可是真真儿的?”

    那回话的小丫鬟也是一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很会看眼色,嘴角上扬的说道:“太太放心,奴婢亲自去荣禧堂,看到再清楚不过。”

    王保善家的忙与邢夫人说道:“太太,咱们怎么办?往上房去?这事儿得由你主持啊趁机再将大权捞过来”

    邢夫人难得精明一次,她一踢脚,就将两只小绣鞋踢到了炕下,笑道:“我啊,哪里都不去,就算是老太太来了,也只说我病重,不能料理家事。”王保善家的不明,唯恐这件美差落在别人手里,只狠命劝着:“太太不能意气用事。”

    “呆子,这不是什么美差,这是得罪人的活儿,弄个不好,叫宝玉恨上咱们一辈子。他们二房不是有长媳嘛,李纨这些年也被压狠了,正是该大放异彩的时候,告诉你吧,二太太的官司没完,宫里面的皇后娘娘要是不待见这件事儿,我们上前帮忙就是给老爷惹祸”

    王保善家的似懂非懂,可是拍起马屁来倒是不含糊,她忙谄笑道:“还是太太英明”

第四二五章 大肆操办荣府吊唁

    荣国府的二房太太死了,这是多大一个消息,别的不说,单贾家有来往的亲戚,就得吊唁整三天三夜,可贾母愣是压下了这个消息,府中凡是敢走漏风声的,先杖责四十,然后再发卖出去。

    这种高压手段暂时停息了窃窃私语,可压制不住二房下人们心中的惶恐。头一个就是周瑞家的,事情刚一出来,贾母就命林之孝家的将这婆子关到了柴房,连食物也不肯给。周瑞家的女儿早就赎身出去,嫁了正经的商人,她知道母亲一夜未归,托门子找关系的要进荣国府,可这会儿人人都是冷脸子。

    第二日一早,贾母着了诰命服急匆匆往皇宫赶。

    有银子开路,事情就顺利多了,贾赦、贾政众人等的心焦,直到夕阳西下,几乎快掌灯时分,才见贾母的八台大轿晃晃悠悠回来。

    老太太面有疲色,厚重的蹙金绣云霞帔已经被汗水浸透,浑身打着摆子。贾母一见众儿孙期盼的眼神,勉强带了点笑意,一摆手:“娘娘贤明,知道咱们家的委屈,宗人府的卷宗算是压下来了。”

    贾赦长舒了口气,喜道:“母亲是咱们家中的顶梁柱,今儿要不是母亲,可如何收场。”

    贾政担心的却是另一宗:“母亲,那王氏……”

    “皇后娘娘亲口言明,王氏是元妃生母,更是未来皇嗣的外祖母,断不可为皇家抹黑,叫府上人大张旗鼓的操办葬礼,只许胜过东府的蓉哥儿媳妇,万不可叫人小瞧了去!”

    贾政紧紧眉头,别的尚好,可当初蓉哥儿媳妇用的棺材不与寻常,是薛家献殷勤送了忠义王老千岁的棺材板,现在叫他们哪里去寻那万年不损的樯木?

    贾政一说,贾赦笑嘻嘻的出了主意:“二弟,这有何难?当年用的是薛家的,如今也用他们家的。弟妹可是薛家正经的亲戚,难道还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把子气力?”

    贾政很是看不惯哥哥这种做法,并未对答,而是暗暗合计,从自己的私房银子里挪出一千两,权当对王氏这些年的夫妻之情。

    贾母吃了一粒荣养丸,渐渐有了精神,听贾赦这么一说,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姨太太和老二家的姊妹情深,薛家的宝丫头又聪明伶俐,我喜欢的紧,这次筹办丧事,便叫李纨、琏儿媳妇并探春、宝丫头一起吧!”

    邢夫人等来等去也不见念自己的名字,忙凑上前谄笑道:“她们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经历过这等风浪,老太太还是叫我领着她们吧,将来遇上大事儿也不会慌忙。”

    贾赦赞许的瞄了眼邢夫人,暗道这婆娘今儿倒是有些眼力,承办了二太太的丧事,光好处银子怕就能得个万八千的。

    贾赦刚想给邢夫人说几句好话,就见贾母冷哼。

    “叫你领着?大太太昨儿不是还和我告假,说身子难受的厉害,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嘛!老大家的,你也不用出来陪客,来人只说你为了妯娌忧伤过渡,在家静养呢!”

    贾母几句话就打发了邢夫人,听的贾赦一愣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等一出贾母的上院,找个没人僻静的角落,贾赦啪啪甩了邢夫人两巴掌,扭头就走。

    那邢氏根本不敢叫疼,只委委屈屈的由着王保善家的扶着,一边往家走,一面骂道:“我可是为了谁?舍了这张老脸,都是白白替人家操心了!”

    王保善家的见邢夫人越骂声音越高昂,引得往来的媳妇婆子侧目,忙道:“太太息怒,咱们现在就得听老太太的话,万事不争。”

    可邢夫人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要流往别人家的腰包,她的心就一阵阵抽搐。

    王保善家的笑道:“太太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是怕她们年轻不经事,可琏二奶奶是您正经的儿媳妇,到时候太太说东,想她也不敢往西。太太要哪家的火烛白番,请哪家的僧侣庙祝,还不是您的一句话!”

    邢夫人眼前一亮,琏儿新娶的这个可比王熙凤听话多了,她忙拉着王保善家的往儿媳的院子去,打定主意要拿捏起琏二奶奶。

    当晚,荣国府大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贾代儒,贾代修两个旁宗长辈领着一干小子在灵堂上香添油,挂幔守灵,场面说不出有多滑稽。

    贾家这回也算是下了血本,只为皇后娘娘一句话,为元妃争一口气,公中的银子像流水似的往外扔。

    李纨看着账册子直叹气,一边叫银蝶看有多少剩余银子可挪动,一边看每笔账目的支出,等盘结了全部账册,李纨才苦笑着合上了本子,“我只道她们那样的好心,将这种来钱的差事交给我,原来是打量我从私房里面出银子描补呢!”

    银蝶从李纨手里抽出账册子,扶着她去床榻上休息:“这分明就是个无底洞,想当初东府蓉大奶奶没的时候,琏二奶奶也不知怎么应付过去的。”

    李纨半倚在方枕上嗤笑:“咱们和凤丫头不一样,她揽差事能生银子,换了咱们,只有往里面倒贴的份儿!”

    银蝶吹灭了其中一根蜡烛,屋子里顿时昏暗了起来,她自己随意搭了个地铺在李纨的脚踏上。小丫头瞪着大眼睛却怎么也难以入睡,便轻声说道:“奶奶,二太太走了,今后咱们也能宽松宽松吧!”

    银蝶的话好像石沉大海般,足足有一刻钟,李纨才叹息似的说了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银蝶翻了个身,黑夜中她的眼睛异常闪耀,银蝶扒在李纨的床头笑道:“咱们兰少爷再也不用藏着掖着,只管将本事使出来,等明年中了举人,奶奶就得给兰少爷议亲了!”

    银蝶美滋滋的想着未来的大好前景,殊不知她的这番话正点到了李纨的痛处。

    李纨愁眉不展的说道:“二太太这一亡故,可生生害了好些人,头一个就是三姑娘。宝玉是男孩儿,多耽误几年也没什么,况且为母守孝,实在是天经地义,可三丫头呢,只怕心里也委屈。我们兰哥儿怎样也得等几位姑姑出门,才好说自己的事儿!”

    银蝶猛的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眨,附在李纨耳边轻声道:“我听赵姨娘那边的人说,三姑娘在族谱里的位置怕是没记载二太太的名下!以后这守孝的日子,三姑娘只一想这件事儿,心里就得堵得慌。”

    李纨还不曾听过这件事儿,只是从今晚间探春的言行能察觉出一二,李纨惊道:“怪不得!不过也没大碍,二太太不在了,老太太身子还爽朗,只要她一句话,改族谱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关键是看老太太给三丫头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你等着吧,借着这次众家夫人来吊唁,老太太定要出手为宝玉、探春寻门好亲事,只怕咱们兰哥儿也能赶上。”

    李纨越想越有这个可能,老太太办事精准,多半是先议下亲事,等除服之后就操办婚事,最后还什么也不耽搁。李纨笑眯眯的闭上了眼睛,将夏被往上拽了拽,与银蝶说道:“快睡吧,明儿林家来人,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主仆俩沉沉睡去,一夜到了天亮。

    次日鸡鸣,宁荣街上便车马萧萧,往来吊唁的人不断,其中不乏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这样的显贵。也有依附在贾赦、贾政身边的小吏,更有贾母多年结交下来的老姐妹。

    林家一辆青油小车在众多车马中显得格外惹眼。赖大守在门口,初听人来回报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可马上翻身下来的不是林家大爷还能有哪位!

    赖大早就从老娘那里得到消息,老太太亲口说的,皇后叫贾、林两家息事宁人,已经下了口谕,叫林家大爷携了表姑娘吊唁,从此不再提上告的事儿,可……可谁承想,林家坐了这样一辆四面漏风的小车!莫不是想给贾家丢人现眼吧!

    赖大苦笑着迎了上去,一指灰扑扑的马车帘子:“林大人,您这也……”

    林致远连个小厮也没带,今日统共来了三人,除去他们兄妹,剩下叫了韩胜做赶车的车夫。马是从富锦楼临时借来的一匹拉菜的老马,车是冠缨花了两百个大钱从车马店租的,冠缨怕自家姑娘委屈,挑拣了好久,才得这么一辆勉强干净的。

    林致远搀着黛玉下了马车,二人虽不是一身的缟素,可穿戴也很素气,一瞧就是去给什么远房亲戚吊丧的。

    林致远笑着拍了拍拉车的老马:“劳烦赖管家叫小厮们多喂些草料,岁数大了,走几步路就喘的厉害。”

    赖大现在只求赶紧将这俩小祖宗迎进大门,再耽搁一会儿,只怕贾家就要沦为京城里的笑柄了。赖大又是溜须又是拍马,终将林家这兄妹俩弄进了正门。

    “林大人,您看,是先到正堂祭拜祭拜,还是到后院探望探望老太太?”

    林致远一瞧黛玉,黛玉隔着纱帽说道:“后院想是一帮的女眷,哥哥去了多有不便,倒不如进正堂看看,哥哥不是正想找机会见见几位王爷嘛!”

    赖大听的刺耳,转眼瞥见林致远嘴角的诡笑,赖大忙支支吾吾道:“林姑娘抬举了,不过是几位郡王派了管家来,哪里就能见到本尊!”

    林致远手一提赖大的胳膊,赖大就觉得脚下生风,被拖着去了正堂。

    黛玉身边只留下一个韩胜,可他又不能再进内院,只好请了贾家的婆子,许下重金,请她一定将自家姑娘安然送进内院。

    PS:二更稍后啊~~

第四二六章 北静王妃拉拢宝钗

    外院哭声连天,可一跨进贾母的上房,就好像别样的天地,来往人谈笑风生,不见一个白衣素服,更别提是哭丧脸。窗户根底下摆的一盆盆山茶,争奇斗艳的开着,廊上挂着的几只鹦鹉八哥叫的欢畅。

    早迎出来的琥珀见黛玉往盆花上看,轻声解释道:

    “南安老太妃怕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伤感过度,专门挑了这几盆喜庆的花摆在那儿,冲一冲大悲。”

    琥珀自己也穿着一身淡青色,而不是外院的素白,她想了想,又道:

    “林姑娘进去了也别见怪,是琏二奶奶发的话,叫我们一干伺候老太太的人不可太素,你知道,老太太今年也……”

    黛玉一摆手,示意琥珀不必再说下去,老太太多大的年纪,她心里自有数,将近七十的人,谁愿意见这等晦气事儿,黛玉不由得暗道琏二奶奶好会琢磨人的心思,也暗叫她有胆识。

    荣国府里会瞧眼色的不少,可是敢当家作主,命令丫鬟婆子们不穿孝服的,琏二奶奶当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黛玉意味深长的笑道:

    “琏二奶奶近来甚得老太太喜爱吧!”

    琥珀挤着眼睛,俏皮的说道:“可不是?看的众位姑娘们眼馋,今早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将年轻时候的一只珊瑚玉步摇送了琏二奶奶,看的大太太眼睛没掉出来!”

    黛玉脑子里当即闪现出邢夫人咬牙切齿的样子,轻笑了出来,又道:

    “这个琏二奶奶,倒是个妙人,只可惜我稍早没瞧出来。”

    至于为什么是妙人,黛玉与琥珀心照不宣,二人匆匆进了上房。黛玉一进门,险些被里面的香气熏个踉跄,也亏得近来天气转凉,要不然一屋子的人也够老太太受的。

    贾母正与南安老太妃说话,一旁还有北静王妃,连着往常走动的夫人俱在。先看到黛玉的是史湘云的婶子,她忙招了招手:

    “林姑娘来这边坐!”

    贾母冷眼看着众家夫人对外孙女的热络,这不是大家头一回瞧见黛玉,打迎春出嫁那次,几位夫人明里暗里就和自己套话,一晃大半年,随着林致远的步步高升,众家看黛玉的眼色可不是要更加的顺眼嘛!

    黛玉倒也不尴尬,衣袂款款上了前:

    “给外祖母请安。”

    老太太自己虽穿着鹤纹团花的暗金色褙子,可是对黛玉的一身装扮甚为满意。南安太妃才有意无意的说着林家和贾家的风波,现在黛玉一来,正是破了外面的传言。

    贾母笑道:“玉儿去后面的暖阁里玩吧,你几个姊妹都在,云丫头也在。”

    南安太妃话到嘴边,只能讪讪的歇了。

    贾母的暖阁与正房只一墙之隔,众姊妹正专心致志的听里面夫人们谈笑,等黛玉进去的时候,都尴尬的往后退了退。

    史湘云翻了个白眼,她对黛玉的火气最冲,冷哼一声,拉着薛宝钗往最远的椅子上坐。扯了半天不见宝钗移动半步。

    史湘云嗔道:“宝姐姐!”

    薛宝钗正听里面南安太妃说话,怎容史湘云打岔,忙一点唇角,挣脱了被史湘云抓住的手。

    史湘云被扫了颜面,气愤的独自往西边一坐,气鼓鼓的不理众人。

    惜春冷眼看着,上前叫了黛玉往东头走。众姐妹倒分成了几拨,各有各的心事。

    却说正屋里,北静王妃眼见南安太妃对林家小姐有话要说,心中便不喜,淡淡的问道:

    “前几日听人讲,太妃的孙女说了人家?”

    一席话激起好大的波澜,贾母嗔道:

    “果是真的?老太妃还瞒着我们,亏得咱们两家是通家之好。”

    南安太妃有些得意的瞧瞧北静王妃,笑道:

    “郡王妃好灵通的耳目,倒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刚下了小贴,我们王爷没打算张扬,等纳吉的时候叫众位夫人们去观礼!”

    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忙问:“相中的哪家少爷?”

    史湘云家适龄的女孩儿不少,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最关心这个,攀比之心昭然若是。

    南安太妃有心卖弄卖弄,可又怕众人嘲笑,便避重就轻的说道:

    “长公主给做的媒,说的是她外祖家的表弟。”

    众夫人先听得是长公主做媒,心中多有羡慕,可没多大会儿便缓过神来,贾母迟疑道:

    “长公主的表弟?是哪个?”

    北静王妃挑着丹凤眼,朱唇微启:“老太君怎么忘了,可不就是定北侯李家?”

    史湘云的婶子惊讶的没合上嘴,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老太妃,心道这老太太胆子够大的,前两日还是忠顺王的死党,觑着人家一倒台,就忙改头换面,准备抱起三皇子的大腿了!怪不得他们家侯爷说,南安郡王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是数一数二的。

    贾母称赞道:“原来是他家!倒是门好亲事。不知太妃家哪位小姐得此好姻缘?”

    屋中四下皆静,等着南安太妃的回答。

    她们人人都知,南安太妃家只两个嫡出的孙女,且全定了亲事,莫不成老太太厚着脸皮,将个庶出嫁了过去?

    那也不匹配啊!

    南安太妃淡然道:“是我们家大丫头。”

    贾母等面面相觑,不肯再出声。南安郡王家虽然世袭罔替,但不是正经的宗亲,除去世子可以袭爵位,余下的儿孙们都不能有封号,太妃的大孙女也不是什么县主,听说是许配了南边的一户人家,怎么转眼就换了乘龙快婿?

    南安太妃见众人不接话,她自己也有些讪讪的。儿子为了抱住三皇子的大腿,舍了脸面与人家悔婚,还非要自己找个适当的场合说出去。

    “嗨,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原大丫头许的那户人家也是王爷的故交,听说家里的孩子极好,虽没有功勋,但是学富五车,又是独子。可没成想,刚换了更贴,他们家才露出消息,说通房丫头在多半年前就生了个小少爷。我们王爷气的直说要闹上门去,被我们那苦命的大丫头拦住了,王爷那么刚强的一个人,头一回掉泪。”

    众人不免唏嘘,贾母连忙劝道:“好在识破的早,没耽误孩子一生的前程!”

    南安太妃擦擦没有泪水的眼角,当即转悲为喜:“也是这孩子福气大,长公主一听说这事儿,亲自去了我们府上做媒,定北侯是皇上的亲表弟,本事又大,我们王爷如何不应!”

    薛宝钗在暖阁里,把老太妃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一边羡慕郡王府上的大小姐寻了门好亲事,一边又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

    脸上不免就流露出几分伤感。惜春一点黛玉,叫她往宝钗那儿看,黛玉不在意的扫了一眼,便低声问:“四妹妹,宝玉呢?”

    “说是在二太太房里呢!谁叫也不肯走,老太太不敢勉强拖走他,只好叫了袭人和紫鹃守在那里。”

    黛玉的声音压得更低,小到连惜春都只是模糊不清:

    “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可在?”

    “咦,林姐姐不问我还没在意,好像打昨晚上就没见到此人,怎么,林姐姐找她?”

    黛玉不答只笑,缓缓站起身预备去找宝玉,刚走到薛宝钗身边,就听贾母上房传来南安太妃的声音,念叨的正是她哥哥的名字。

    就听老太妃说道:“老太君上次不是叫我给林大人留意留意嘛,我倒是看中一位好姑娘,就是不知道林大人肯不肯!”

    黛玉脚步就是一顿,连带着薛宝钗也跟着紧张起来。

    贾母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更听不出热络,只哦了一声,似乎是答应,又似乎是疑问,等着太妃的下文。

    南安太妃猛被贾母泼了冷水,做媒的心思就淡了。黛玉抻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个下文,薛宝钗轻声打趣道:“林妹妹着急了吧,傻丫头,没有嫂子才轻巧呢,难道没听说过,长嫂如母,等你上头有了长辈,连这样出门子的机会都少。”

    薛宝钗见黛玉不为所动,还要再劝,黛玉却掀了帘子要出门,薛宝钗一跺脚忙紧跟上去。

    黛玉和薛宝钗恰如两朵鲜花,一只白莲,一只牡丹,喜的忠靖侯夫人赞道:

    “瞧这俩小姐妹,真真的好,老太君,你可催着林大人娶妻,要不生生耽误了我们林姑娘。”

    贾母到底疼爱黛玉多一些,刚才没应南安太妃的话,然而到了外孙女这儿,贾母就多了几分的急切。

    “不是我自夸,我这外孙女论人品,论相貌都是数一流的,就是脾气倔了些。”

    众人善意的大笑。北静王妃隐约听自家王爷说了什么对联,正出自这位林姑娘之手,借着难题吓跑一干人,很有几分林致远的风骨。

    几位夫人一见贾母喜欢,忙逮住黛玉的话题往下说,左右离不开林致远,黛玉此时想走也不能。

    北静王妃冷不丁瞧见委委屈屈的薛宝钗,心中一动。

    郡王妃嫁进王府三年,一直没能怀上子嗣,北静王和她也没什么大感情,不过是场政治联姻,头开春的时候就点了原近身伺候的两个丫头做通房,这半年来又日日守在侧妃李氏那儿,听嬷嬷说,只怕是有了。

    北静王妃如何不急,她一眼就瞧中了薛宝钗的相貌标致,体态丰腴,若能送给王爷……只怕还能挽回丈夫的心。

    北静王妃主意一定,笑着招了招手:“宝姑娘,这边坐!”

    PS:今天在群里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小荷恢复了自信,下午写出了新书的第一章,明天给编辑大人看,虽说过年上新书很悲催,但小荷还是要往上冲!昨晚梦见鳄鱼,自己过悬崖的时候就要掉下去的时候......吓醒了!我果然压力太大!闪,码二更去

第四二七章 鸡飞蛋打袭人不忿

    薛宝钗乍得北静王妃的欣赏,一时间受宠若惊,几乎以为王妃叫的是黛玉。

    北静王妃看在眼里,笑与贾母道:“这姑娘,有几分的娇憨,我瞧着极顺眼。”

    贾母差点在心里笑出声来,暗道北静王妃是个睁眼瞎子。薛家的丫头要是娇憨,只怕她的几个孙女都是傻子了,纵使迎春、惜春加起来,也斗不过一个薛宝钗,也就她们家三丫头勉强能与之一敌。

    贾母冷眼觑着北静王妃将薛宝钗拉到身边,又是生辰,又是八字的问着,心下便明白几分。

    老太太叹道:“宝丫头的母亲忧伤过度,我叫了她在房里休息,只这孩子孝顺,非要跟着过来给她姨妈守头七。”

    北静王妃一听越加的欢喜,她就怕找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到时候鸡飞蛋打。

    南安太妃也忖度出了北静王妃的用意,心中微微不喜,连带着对薛宝钗也有了几分的审视,不像对黛玉那般亲热。

    南安太妃还有几个庶出的孙女,做人家的正房不够资格,可为妾,当个侧室还是绰绰有余的,至少比这个商贾家的丫头强百倍。

    老太妃早知北静王妃生不出儿子,正准备找个好时机进宫求一求皇后娘娘,做主将北静王府另一个侧妃的位置匀给他们家。现在北静王妃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要坏事!

    南安太妃忙笑道:“以前听老太君提及过这位宝姑娘,怎么我隐约记得是要进宫选秀的?”

    薛宝钗脸色微红,一欠身:“回禀太妃,宝钗此番进京,确实为选秀而来,不过小女子资质有限,叫母亲失望了。”

    北静王妃见薛宝钗进退有度,又满是娇羞,不比家里那几个狐媚子妖妖娆娆的,心中笃定要叫人好好打听打听这丫头的来历。

    北静王妃笑道:“我日常在王府,也没个陪伴的妹妹,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个与我脾性相当的好姑娘。”

    这话说的可够直白的,谁不知北静王妃的心事!史湘云的婶娘再打量薛宝钗的时候就多了几分的羡慕,暗叫后悔,早知道就把家里几个女孩子都领来了。只恨那帮小蹄子嫌晦气,不肯来。

    屋中的焦点一下从黛玉挪到了薛宝钗身上。当着北静王妃的面,众人只夸薛宝钗与王妃有几分的相似,又说这姑娘体态端庄,是个知书达理的。

    黛玉乐不得众人忙活薛宝钗的事儿,悄悄与贾母说明要看宝玉。老太太深感欣慰,便叫鸳鸯亲自领黛玉去荣禧堂。

    老太太是担心宝贝外孙女被王氏的阴魂靥着了。

    黛玉和鸳鸯出了垂花门,两人一对视,同时弯腰闷笑出来。

    黛玉忙推她,乐不可支:“你这丫头,笑什么?”

    “姑娘笑什么,我就笑什么!”鸳鸯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咬一口。

    “我是笑宝姐姐往日落落大方,今儿却小家子气起来。”

    鸳鸯一挽黛玉的胳膊,四下里打量跟着林姑娘的人,一边说道:“我是笑薛姨妈有个好女儿!”

    鸳鸯扫来扫去也没见熟悉的身影,正奇怪,黛玉一拍她:

    “瞧什么呢!老太太叫你送我去看宝玉呢!”

    “不是,不是,林姑娘,你们家……人呢?”

    黛玉故作惊奇:“我不站在这里吗?”

    鸳鸯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盯着黛玉,结结巴巴道:

    “林姑娘,你,你自己来的?没个丫头跟着?”

    黛玉很是惆怅的叹道:“一个个不省心,罚了她们在家,我自己来倒是轻便。”

    鸳鸯听了牙根子直发酸,她简直不敢想象刚才林姑娘进府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情景,若是连个丫头都不肯带,估计林大爷也不会叫车马的排场大到哪里去!

    亏得老太太还为有个通事理的好外孙而欣慰呢!

    过了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荣禧堂的仪门赫然在望。人迹越加的稀少,和往日王氏的气派极不相符。

    鸳鸯悄悄说道:“昨晚上宝玉在这儿哭了一宿,吓得赵姨娘不敢在后院住,死活要搬到老爷的外书房。可是外书房现在住着差点小产的金钏儿,老爷如何肯,赵姨娘不管不顾,领着环三爷占了三姑娘的秋爽斋,气的三姑娘在正堂的灵前枯坐了一夜。”

    王夫人因为什么死的,林家早得了准确的消息。黛玉虽厌恶王氏,但还要为她疼爱宝玉的心说上一句公道话,天底下的母亲多半如此,就是临死的时候也不忘儿女幸福。

    只是王夫人那一脚要了自己的命,更给宝玉竖了一个大敌。

    “金钏儿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林姑娘没见二老爷要吃人的样子,现在生人一律不准靠近外书房,我们知道消息还是从老太太那儿,说孩子能不能保住得另说。”

    远远一个守门的老婆子见了鸳鸯,颠颠的赶了过来。

    “鸳鸯姑娘,这位是……”

    那婆子见黛玉穿戴一般,显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眼中就多了几分的蔑视。

    鸳鸯瞪了她一眼:“这是咱们林姑娘!”

    那婆子先是惊呼了一声,忙作揖不迭,黛玉只笑笑就扯着鸳鸯进了仪门。

    鸳鸯讪笑道:“林姑娘别怪,二太太去了之后,谁也不敢来这儿守门子,用强的,那些狡猾的婆子就装死,琏二奶奶新理事,怕遭人病诟,只好从浆洗房调人,这些粗人,何尝见过林姑娘。”

    黛玉心中冷笑:只怪王氏平日做事阴毒,墙倒众人推,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并不在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此刻院子里全是素白的灯笼,幡杖,紫鹃和袭人浑身缟素,坐在台阶上烧东西,两人神情都有些呆滞。

    “紫鹃,看谁来了!”

    紫鹃和袭人麻木的抬起头,前者见了黛玉好生惊喜,后者……

    袭人满腔怨愤的盯着黛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要不是她,二太太何尝就会早早的去了,只要二太太在,自己迟早会有做姨娘的一天。

    袭人只觉得悲从心来,大好的前程转眼即逝,她胡乱将手里的东西往火盆子里一扔,也没来得及检查是什么,直冲冲就去往黛玉身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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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小荷吧^_^)

第四二八章 胡言乱语宝玉诡异

    老话怎么说的:要想俏,一身孝。袭人穿戴这身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的妩媚,勉强能和鸳鸯等人平分秋色,尤其是髻子上那朵小白花,与满头的乌发是相得益彰。

    可事实上,袭人一点也俏不起来,她只满心的怒火要找黛玉发泄。

    鸳鸯见袭人气冲冲的撞过来,就知大事不好,忙挡在黛玉前面,冷然道:

    “袭人,你这是干嘛,见了林姑娘也不懂点礼数。”

    紫鹃得了鸳鸯的眼色,也连忙来劝人,袭人却反手甩开了紫鹃,狠命瞪了她一眼: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奴才。”

    紫鹃面色涨红,气恼道:“袭人姐姐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张口闭口的奴才,我虽是二爷的丫头,却不是姐姐的丫头。林姑娘好意来看二爷,见姐姐这这个张狂样,还以为是咱们家没规矩。”

    黛玉已经微沉了脸,袭人字字句句针对的无非是她,紫鹃倒是受了无妄之灾。黛玉便道:

    “袭人,今日我就站在这儿,由着你道出你的委屈,免得我出了这门,你找不到苦主。鸳鸯也听着,她是个明白人,回禀老太太定不偏不倚。”

    鸳鸯心里叫苦,被林姑娘这么一说,就算袭人占着几分的理,等闹到老太太那儿,自己的话也要偏着林姑娘。

    何况……今日还是袭人自作孽。摆明了奴才要与主子争锋相对,这傻丫头,都是宝二爷惯得她这臭脾气。

    袭人早先在贾母身边做事,和鸳鸯感情就好,鸳鸯说到底还是想帮她一把。

    “林姑娘,你看……袭人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就是二太太没了,她难受,谁不知道二太太将袭人当半个女儿似的待着,林姑娘就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原来她这一遭吧!”

    袭人却不领情,仍旧冷言冷语。

    黛玉心里明镜似的,袭人敢这样不管不顾,无非因为她是贾家的人,自己姓林,在这个流言四起的时候与自己顶撞,多半还能留下忠心护主的好名声。

    满院子里就只听得袭人尖锐的声音,偶尔夹杂了几声鸳鸯的呵斥。

    “袭人。”冷不防贾宝玉在她后面叫道,袭人脸色变了变,小绵羊似的回头抹泪。

    “宝玉!”

    贾宝玉穿着生麻布衣,头上勒着白粗布条,一身的重孝,他见了黛玉也不问好,只淡淡的点点头,却皱着眉看袭人:

    “太太新丧,阖府上下只听你一人叫嚷,分明是叫太太不安息,你如今也大了,心思也重,索性回了老太太,直接打发你出去,免得将来我们府上落下埋怨。”

    贾宝玉再不理会袭人含泪的小模样,只招呼了黛玉进门:“林姑娘进来坐吧。”

    鸳鸯冲黛玉欠了个身,扶着哭哭啼啼袭人去了厢房安抚。

    黛玉迟疑片刻,竟没抬脚。今日的宝玉实在不同,叫黛玉心中有些发寒,往常他只林妹妹叫的欢,霍然间改口,加上这副绝情决意的模样,透着一股子诡异。

    紫鹃凑到黛玉身边轻声道:“也不知怎么了?昨晚上宝玉喊了太太的名字喊了一宿,我和袭人就在外面守着,不敢进去,直闹腾到天亮。我们俩迷迷糊糊一醒来,宝玉就是这个样子,捧着二太太的一堆东西叫我们烧,也不知是什么。”

    黛玉心里咯噔一声,忙往台阶上的火盆子看。

    里面乌漆麻黑早就成了灰烬,刚才因袭人扔的猛,还有件绸衣似的东西半耷拉在火盆子沿上。

    黛玉低声问:“烧的是什么?别有忌讳的东西,惹得老太太不悦。”

    紫鹃见姑娘肯理会自己,忙笑道:“几件衣服,都是二太太的旧物,还有就是几本书!”

    黛玉更觉蹊跷,王家女子向来少才学,只看王熙凤大字不识几个便可知,二太太能有什么书要读,怕是某些辛秘的账册吧!

    黛玉便叹息道:“圣贤书烧了只恐可惜。”

    紫鹃原跟在姑娘身边的时候就知道黛玉爱书如命,把这些先圣贤明看的极重,她便懊恼的的说道:

    “姑娘说的迟,已经烧了大半,只剩下这一本,姑娘进来的时候我一着急就塞进了袖口里。”

    黛玉果见紫鹃的袖口鼓鼓囊囊,忙叫她抽出来给自己。

    紫鹃没多想,只当黛玉是书瘾发作,她们宝玉时常得了好书,也是这般不吃不喝的只顾着看。读书人的毛病大抵一样,紫鹃索性就给了黛玉。

    黛玉捏了一下便塞进了自己的袖囊,册子很薄,纸张却不粗糙,明纹暗纹交错编织,可惜刚才是卷成了轴递给自己的,黛玉也没来得及看一看上面的书名。

    紫鹃见黛玉收的匆忙,还有些奇怪。不过这个时候少问少说才是她的本分。

    已经进屋多时的贾宝玉迟迟不见人影,便挑了帘子:

    “林姑娘不是有话来与我说?怎么不进来?紫鹃,你去给林姑娘沏杯茶!”

    紫鹃瞧了瞧宝玉,又看了看黛玉,讪讪的松开了挽着黛玉的手。黛玉忙拉住紫鹃,与贾宝玉笑道:

    “临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赏了我一盅凉茶,这会儿肚子正涨,再吃不得一口。正巧也好久不见了紫鹃,咱们三个便索性到廊上说说话。宝玉……可好?”

    贾宝玉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快的叫人捕捉不到。

    “也罢,母亲亡灵仍在,我也怕她吓着了林姑娘。”

    紫鹃听了腿肚子直发软,这会儿竟不是她扶着黛玉,而是要得黛玉的支撑才勉强站住。

    “姑娘,二太太不会真的……”

    黛玉低声喝道:“胡说,人死不能复生,天底下哪有狐仙鬼怪一说,多半是宝玉睹物思人,心中的魔障犯了。”

    紫鹃干笑两声,勉强镇定下来。

    只说这三人拣了廊上两张长椅坐,黛玉、紫鹃在北,宝玉在南。

    “林妹妹,正好我也有话与你说,”贾宝玉不等黛玉开口,先爽朗的一笑,似乎依旧是众姊妹熟悉的天真少年。

    只是黛玉越加的警惕。宝玉行事处处透着古怪,一会儿妹妹,一会儿姑娘,这事儿一定得和哥哥讲明。

    贾宝玉长叹道:“昨儿想了一夜,才知道母亲错的多么离谱,一家子亲戚闹到这个地步……也好,太太这条命就当赔给了姑母。”

    黛玉试探的问道:“宝玉,你今后可有打算?”

    贾宝玉垂了头,伤感道:“老爷叫我过完百日便去书院读书,听说在大同府。”

    “你可愿意去?”

    黛玉目不转睛的盯着贾宝玉,没忽略他紧握的手,指骨发白,几乎要破肉而出!

    “去!为什么不去!母亲生我一世,我也无可答报,只有这一次用心读书,也学表哥似的,好好中个举人出来。那时太太喜欢,说不定还能托梦再见见我,我一辈子的心愿也就算是了却了,一辈子的不好也就遮过去了。”

    贾宝玉仰起头,目光犀利而不见往日的优柔寡断。

    “史大妹妹、宝姐姐常常叫我会会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我以往只当她们是在害我,现在看来,真心待我的却是这些姊妹,总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强百倍。”

    紫鹃忙劝道:“宝玉!”频频向他打眼色,以免惹得黛玉不快。

    贾宝玉冷眼看着紫鹃,起身抖抖粗布麻衫上的灰屑:

    “紫鹃,你的卖身契在你自己手里,当初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是个自由身,也省下了我许多的麻烦,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就叫你哥哥来接你家去。找个正经的好人家,总比在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好。”

    紫鹃先是一愣,醒悟过宝玉的话中含义,猛扑到贾宝玉脚下,苦苦抱着不肯松手,只怕这一放,真的就断了和宝玉的情缘。

    厢房里的袭人、鸳鸯等听到了声音,连忙出来看,贾宝玉失心疯似的指着袭人又笑又哭,嚷着叫她哥哥花自芳领她回家。

    三个丫头眼见宝玉翻了白眼,知道这是哭喊了一夜,宝玉力竭要昏死,慌得这三个也顾忌不上黛玉。鸳鸯跑出去喊人,两个忠心耿耿的大丫鬟一面叫着宝玉的名字,一面掐人中。

    黛玉不动声色的沿着长廊往王夫人的东房门。

    屋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味,从门口到正屋,到处是残败的景象。

    大红金钱蟒的靠背扔在地上,石青金钱蟒的引枕被什么利器划破,露出里面的棉絮。王夫人惯用的梅花式洋漆小几竟被摔成了两半,汝窑的美人觚早打碎,七零八落的散在一地,稍走错一步就要被扎个鲜血直流。

    黛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怕老太太那儿的人即刻就到,只是她与二太太向来不和,哪里能猜到王氏藏放东西的要地。

    黛玉看着王夫人断气时候那张大炕,咬了咬牙,几步跨过去,摸索着头尾两面的墙角,不大会儿又转身去看靠着东面的几只箱笼。

    也不用黛玉去开,里面的东西早被贾宝玉翻的差不多了,她只管往那些书册一类的东西上瞄。

    皇上才得到消息,说江南的甄家预备暗中资助反贼,还没等皇上动手,甄家有所察觉,忙将巨资转移到了他处。

    皇上以为,此事和王家绝脱不了关系,只是王子腾染病,尚在途中,那这些钱就该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沈修杰、林致远等人即刻想到了王氏,皇上索性请皇后亲自下了懿旨,借着到荣国府吊唁的机会,实则是让林家兄妹见机行事。

    PS:二更在晚上~~^_^

第四二九章 两拨人马志同道合

    第四二九章 两拨人马志同道合(二更)

    王夫人刚进门的那一年,贾母就笑盈盈的将荣国府的正院让给了媳妇,自己不顾两个儿子的劝阻搬到了东边的五进院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是婆婆天大的恩典,可叫阖府上下瞠目的是,王夫人自己的时常居坐宴息也不在正房,而是选了东边那三间耳室。

    黛玉原就有些奇怪,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昨日哥哥叫她只需在耳房找东西的时候,才点名里面的大秘密。

    贾母和王夫人两个胆子小,家里的庙宇、供奉也多,水月庵、铁槛寺、清虚观……为的就是保住全家平安,保住自己平安。而荣禧堂坐落在荣府中轴线,正对准南北大道,中间一没有影壁遮挡,二没有桃木化煞,只有两道仪门相隔。仪门又时常洞开,使凶气滚滚而来,实在危险之至。所以贾母不敢住,让给了王夫人,王夫人也不敢住,便住进了耳房。

    这婆媳俩精明,却不与外人道,整个荣国府唯一敢住在中线大道上的就是先琏****奶王熙凤,也幸亏她改嫁的早。

    林致远和黛玉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东西找到最好,若找不到,万不可去正屋,里面煞气太重。

    黛玉环视了整个屋子,该翻的地方自己也粗粗的看过,却没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玩意儿。炕前的窗户半开不开,外面隐约传来袭人和紫鹃的悲泣声,黛玉估算了一下,只怕这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人。

    黛玉一狠心,转身出了耳房,往西一条大甬路,亮晃晃一张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书着“荣禧堂”三个字。

    四下无人,能喘气儿的人都在东边,这个时候进去最恰当不过。

    到了门口,黛玉却有些胆怯,犹豫着该不该往里进。要说黛玉不怕那是谎话,她现在只觉手心淌汗,手脚冰凉,脑子里雾茫茫一片,偶尔会滑过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进去

    黛玉深吸两口气,壮起胆子,伸手一撩竹帘子便要往里进。许是她心怯,竟在恍惚间看见一双鞋站在帘子后。黛玉的手僵直的悬在半空中,竹帘似开非开。

    一道极小极小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

    “林姑娘莫怕”

    黛玉只觉头皮发麻,踉跄着转身要跑,刚要有所动作,就想起自己和紫鹃说的话,天底下哪有狐仙鬼怪一说,多半是人吓人,况且是王夫人自作孽,就算真的成了……那些脏东西,她也不怕。

    黛玉心一定,出手便快了起来,一把大大的挑开帘子,露出了里面的真身。

    “是你”黛玉险些惊呼出声。但见对面站着的男子虽穿着小厮的粗布衣衫,可眉眼甚是俊朗,正言笑靥靥的看着黛玉。

    男子将竹帘慢慢的收了回去,一人站在帘子里,一人站在帘子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黛玉吓得声儿都快变了调:“王爷怎么在这儿?”

    对方低笑不已,“本王可真是敬佩林姑娘的胆识,敢独身一人闯进此地,只怕林大人不会应允吧”

    黛玉警惕的往东西两处看,宝玉他们在东边耳房,若是鸳鸯领着人回来,定要从西边过,自己站在此地甚是危险。

    黛玉低声道:“好心劝王爷一句,贾府的人即刻就到,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对方却不紧不慢:“本王知道林姑娘要寻的是什么,咱们虽不同路,但是目的相同,都是为皇上办差,只可惜,我虽比林姑娘早来半步,下手却依旧迟了。东西在贾家小子身上,本王见他看信的神色变幻莫测,想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姑娘……宜早不宜迟,这个时候下手最好啊”

    “王爷身怀绝技,东小院不过两个丫头,您出手是易如反掌,何苦叫我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献丑?”

    黛玉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应声,她大力一扯帘幔,门里空空如也,早不见了人影。

    正这时,西边匆匆的脚步声渐近,黛玉一跺脚,只好提着裙摆往耳房那边跑。

    紫鹃和袭人不敢移动宝玉,喊破了嗓子也不见鸳鸯回来,猛见林姑娘从前院折身回来,惊喜道:“林姑娘,太医可是到了?”

    黛玉一副如负释重的样子,笑道:“来了来了,刚进大门口。”

    袭人看黛玉额头上满是薄汗,还当她是全心为了宝玉,既酸又苦,霎时间百感交集。倒是紫鹃大感心疼,抽出自己的帕子给黛玉,三人顶着烈日往甬路的尽头看。不多时,琏****奶身后跟着七八个婆子往这边赶,抬着一顶没了棚的小竹轿。

    琏****奶一见宝玉惨白惨白的脸,忙叫人将其送到自己的小院。皇后娘娘怕老太君年事已高,便遣了太医院两个新进的医官来候着,今天正好拿宝玉练手。

    袭人等都躲在屏风后面,一见不是王太医,非闹着琏****奶再请人。琏****奶哪里厌烦应付一个丫头,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被林之孝家的请了出去。袭人究竟不忿,自己跑回了去取银子,预备叫茗烟请王太医来出诊。

    紫鹃一边哭一边绞帕子给宝玉擦汗,等伸手去解宝玉麻衣上面的带子时,就觉着宝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隔着。

    “姑娘瞧瞧这上面些了什么?”

    紫鹃认得几个字,但是这会儿又慌又乱,只怕都忘得干干净净,习惯性的递给了黛玉。

    黛玉粗粗浏览一番,强自镇定的将信折好,叹道:

    “唉,宝玉胡话连篇,竟是有了出家的念头。”

    紫鹃一听,慌得没了主意,“姑娘,这可怎么办?”

    黛玉轻笑:“不过是首偈子,有些感忿罢了,这个我收着,等宝玉醒来,再闹时你只咬定没看见,我就怕他……”

    紫鹃一颗心都放在贾宝玉身上,忙应道:“姑娘放心,就是打死了我,只说没看见。况且那帮婆子们抬人的时候笨手笨脚,指不定就落在了哪里。”

    黛玉笑着站起身,欣慰道:“你能这样想,就是宝玉的福气,我只告诉你,这偈子言辞荒唐混账,简直叫人匪夷所思,宝玉若是陷在了里面,再不能独善其身,只怕到时候就是是贾家的浩劫,你只记住我这句话,将来有大用处。”

    紫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呆望着姑娘出了门。

    ps:明天小荷要出门,可能只会一更,不过尽力呦~~

第四三零章 甄家墨迹意欲谋反

    黛玉出了琏二奶奶的院子,正走到穿堂拐角,便远远见到史湘云、薛宝钗等人往这边赶,看面色匆匆,想是从鸳鸯那里知道了宝玉的大难。黛玉折身便往西穿堂去,那边过往人虽多,却免去了和这干人等的碰面。

    黛玉怀揣心事,有那些巴结请安的,问好献媚的,黛玉只一笑而过。

    林致远此时正在南大厅与北静王水溶、南安郡王的世子虚与委蛇,贾赦在旁边时不时的挤上两句,倒也有几分主家翁的意思,一时间宾客俱欢,只贾政的脸色有些阴沉。

    南安世子拽着林致远念念叨叨,一脸的苦大仇深:

    “林兄弟,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还得你提携着,瞧他们文不成武不就,我看着就心烦,想把他们扔到大营里去,祖母又心疼的紧,只好找个清闲的职位叫他们先靠着,等家里有了闲钱,再另作谋划吧!”

    林致远神神秘秘的一低头,附在南安世子的耳边:

    “我前两日听戴公公说,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郡王与戴公公是多年的交情,何不托人问问。”

    世子一拍大腿,懊恼至极:“林兄弟说迟了,昨儿我们就派人去问,不想被缮国公家抢先一步,叫他们家两个大小子全占了去。”

    北静王水溶端着茶盅心里冷笑,南安世子这夯货,还打量林大人不知道他的算盘呢,他们家不就是看上了户部新出来的那个缺!

    林致远一听世子的话,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可惜世子家的少爷们想求个清闲的这位,若不然户部倒是有个缺。”

    南安世子要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的说道:“行行行,累些才好,免得他们几个在家吃喝玩乐,游手好闲。”

    贾赦在一旁听了直咽口水,贾琏前两年为成亲,花了几千两捐了个同知,根本是有其名无其实,烧钱的位置。贾赦早就想给贾琏换换,可一没银子,二没门路,今日撞见林致远和南安世子说这事儿,岂不是天降横财!

    户部是什么地方?那是皇上的银库,甭管你是钱粮还是盐税,只要从户部过一过,就得扒层皮!

    贾赦暗怪林致远读书迂腐,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不悄悄的与他说,反卖这个人情给外人!

    “大外甥,你看,你琏表哥也没个一官半职的,若户部得缺,多少想着咱们。”

    贾赦涎着脸往上凑,南安世子大感不悦,“赦老爷,这种事儿有个先来后到,况且那户部又不是萝卜坑,想种个萝卜就往里塞。贵府的二爷那年托了我们王爷捐了个同知,我记得清清楚楚,赦老爷可不要得陇望蜀才好。”

    南安世子这好一顿埋怨,贾赦更叫委屈:“世子爷不提这个也罢,你瞧瞧贾琏,一样花银子,一样捐官,人家佟太傅家的长公子,或者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少爷,都是实打实的肥缺。再看我们贾琏,弄了个叫什么…….哦,北甸,天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南安世子脸一沉:“哼,谁人不知,佟大人的长公子是自己走的科举之路,全靠真本事,至于尚书大人,他们家求的是戴公公,怪只怪赦老爷舍不得银子。”

    眼瞧着二人便要争吵起来,林致远忙笑道:

    “赖我,赖我,看这事儿闹的,不过是几句闲话而已。世子爷没听我讲完,表舅也忒着急了些,是这么回事儿,前两日户部福建清吏司的郎中因孝回家丁忧,一下子空出来个正五品的位置,皇上有意提拔些年轻有为的才俊,不知怎么想到了我,陛下就问我这些殿试的同窗里可有能堪大任者。我一合计,这与在下相熟的差不多都是尼山书院出来的几个学兄,多少要避嫌。”

    南安世子忙道:“林兄弟,皇上最忌讳结党营私,你可不能犯糊涂事儿!”

    “世子可说到致远的心坎里去了,所以这事儿我竟不敢再提。不过……既然郡王家的公子们不怕苦,我倒是能帮个小忙。”

    众人一看林致远神神秘秘的样子,好生的好奇,就连贾赦也暂且搁下刚刚的不悦。

    林致远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日渐康复,重新执掌朝政,对三皇子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有意提大理寺的宫大人出任户部尚书。”

    大理寺的宫大人曾是三皇子的恩师,二人亦师亦友,众人皆知,这位宫老先生可是三皇子智囊团里的领军人物。

    林致远满意的看着众人变幻莫测的神色,笑道:“世子,你不如走走三皇子的门路,据在下揣测,宫大人一旦上任……户部可少不了要清洗一番,那福建清吏司的郎中位又算的了什么!”

    北静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安郡王世子:“恰好,你们家才结了亲,只要新女婿发话,还怕三皇子不给这个薄面?”

    南安世子大笑,贾赦闹不懂北静王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看林致远,林致远却霍的起身,“诸位赎罪,致远去去就回。”

    韩胜正在门口来回踱步,一见大爷出来忙迎了上去:

    “大爷,东西弄出来了,在贾宝玉的身上,可惜没找到那个陪房。姑娘就在后院,关键这会儿还有点事儿棘手。”

    林致远忙道:“出去再说。”这里人来人往,还全都是豪门显贵,指不定就有谁听取了消息。

    黛玉正戴着纱帽等在穿堂的尽头,拐角处有三间干干净净的耳房,是贾府预备着哪位来吊唁的老爷更衣用的,此时正好无人。韩胜守在门口,黛玉忙将时袖口中的信笺递给林致远。

    “果然像皇上猜测的,王家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这信是江南甄家家主亲笔所写,全是对大皇子效忠之词,对西北驻扎的几位将军也是敬佩有加。”

    黛玉手指一点信笺最后几句话,叫林致远看:“这上面提到甄家献给大皇子起兵用的钱财账目,可是哥哥,我却没找到什么账册,只在紫鹃那里寻得一个它,还有好些已经被烧毁了。”

    黛玉将那本几乎没被烧毁的小薄册子交给林致远。林致远凝神翻看了一边:

    “时间仓促,我也不敢断定这册子是什么,稍后咱们直奔东平侯府,叫曹先生掌掌眼。另有,”林致远一皱眉,微微抖动信笺,“妹妹仓促,不该就这么拿出来,贾宝玉若发现,以他现在的状态,说不定会打草惊蛇,甚至孤身犯险,与大皇子的人接头,毕竟王夫人已死,甄家的人多半会以为钱在贾宝玉手里。”

    黛玉苦笑道:“哥哥说的我如何不知,刚一看到信时我就想着另作一封以待瞒天过海,可难就难在信笺上有甄家的印章,没办法,我便哄了紫鹃说上面是宝玉的痴话,宝玉醒来若问,只说没见过。”

    林致远果断的摇头,对紫鹃,林致远是一百个不放心,他忙唤了门口戒备的韩胜。

    “找个婆子去内院请鸳鸯姑娘悄悄的过来一趟,别惊动任何人。另外在厨下找个萝卜,我有大用处。”

    黛玉不解的看着忙里忙外的哥哥,林致远从耳房里找到些宣纸、空白信笺、笔墨。

    “还好,贾家有个政老爷爱风雅,文房四宝总不缺,”林致远看了看贾家这信笺纸,和甄家的书信略有不同,皱眉道:

    “只盼着贾宝玉瞧信的时候没大留意,咱们姑且糊弄过去。”

    林致远是书画高手,临摹别人的字迹自然不在话下,刚到一半,韩胜揣着个萝卜跑了回来:

    “大爷,婆子已经去叫鸳鸯姑娘了,只是这萝卜有点蔫,从采买那里顺来的。”

    林致远笑道:“蔫的好,妹妹,这贾家的采买总算做了件好事。”

    黛玉听罢是哭笑不得,她接管家事许久,对这些门道也清楚一二,只怕是贾家的采买吃了人家的好处,将烂的、将腐的蔬菜和新鲜的一半一半送进来,其价格自然低廉,里面的差价就成了采买的私房。大厨房怎敢将这种菜献给贾母,恼不得挑了那些好的,再求着采买进一批罢了。

    采买每日的时鲜都从东角门进,恰被韩胜撞见,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黛玉和韩胜呆望着林致远从靴子里拔出柳叶似的小刀,就着蔫萝卜开始雕刻。刚一开始手法明显生疏,可越刻越快,越刻越好,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甄家的印信已然在手。

    黛玉迟疑道:“哥哥,这……能行吗?”

    甄家传承百年,得先皇五次南巡接驾,这样的家族,置办出来的印章能是个萝卜代替的嘛!

    林致远嘿嘿一笑,“啪”的往空白纸上先印了一个给黛玉瞧:

    “仔细看禁不起推敲,不过我猜,贾宝玉读信的时候多半心绪跌宕,咱们赌的就是这个。”

    黛玉不说话了,其实哥哥大可不必费这个功夫,他只是担心新丧母的宝玉会做出格的事儿,最终危害到自己。

    林致远将甄家的信揣到怀里,又将假信塞进甄家的信封里,正到手,鸳鸯就到了。

    林致远低声与黛玉说道:“这事儿你不好出面,由我来应付。看在咱们送她的那两份大礼,鸳鸯会出手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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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好吧,我愧疚大家了,一更!偷偷溜走

第四三一章 包藏祸心元春谋私

    鸳鸯不愧是贾母身边最精明的一个,等外院的婆子递了林家信儿的时候,鸳鸯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前院有个贾赦,鸳鸯赶着时间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换了件不打眼的素衣,托了琥珀照看便往前院来。

    当日鸳鸯收了林家的东西,着实有些胆怯,这事儿她不敢和任何一个人说,每日将房契与卖身契贴身藏在肚兜里。晚间做梦,鸳鸯不止一次的梦见贾家被抄,那些往日里交好的姐妹们被牙婆拽到菜市口去叫卖。

    鸳鸯总是汗津津的吓醒,伸手去探胸口,薄薄的两张纸还在,她的性命还在。

    鸳鸯早有预感,林家在关键的时候会用到自己,比如说现在……

    “林大人,您找我?”

    林致远和鸳鸯间隔着五六步,小丫头很机警,其实更多的是畏惧,林致远莞尔一笑:

    “在下劳烦鸳鸯姑娘一件事儿,将这封信放到宝玉身上。”

    鸳鸯见事情牵扯到宝玉,吓得不敢接,“林大人,宝玉年轻不懂事,你别见怪。”

    黛玉在一旁嗔道:“你且听我哥哥说完啊,这信原就是宝玉写的,闹了什么幺蛾子想要剃度出家,我不过拿出来给哥哥看,叫你还回去也是安宝玉的心。老太太就宝玉这么一个命根子,咱们总不想看她出事儿,不信你还过去的时候问紫鹃,她认得几个字,你们两个暗暗商议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放回去。”

    鸳鸯半信半疑的接了信,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韩胜不解道:“姑娘,你这么一说,她们两个丫头不看才怪,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贾宝玉自是在劫难逃。”

    黛玉瞧了瞧致远,见致远满是鼓励的回望自己,这才笑道:

    “鸳鸯我不敢断定,但若是叫紫鹃看着了,今后宝玉身边就有个时刻警醒的,我总觉现在的宝玉有些诡异,对身边两个丫头近乎冷漠,叫嚣着要她们家人领着出去,说起话来刀刀剜人心肺,性情大变,哥哥对此人不可不防。”

    林致远乍听此事,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贾宝玉的性子软绵,要不然也不会叫袭人拿捏住,骤然突变,却是透着不寻常。

    事不宜迟,林致远等带着甄家的密信匆匆出了贾府,直奔东平侯府。

    沈修杰这个时候尚在五城兵马司坐镇,曹先生端详着手中的信笺,又仔仔细细的翻看着黛玉带回来的薄册子:

    “纸张发黄有些年头,但册子又显得很新,大约主人家不常使用的缘故。上面的东西记得含混不清,字迹潦草,瞧着倒像是本账册。我听说王夫人早年借着燕将军夫人的手做过些放债的生意,应该和这个有关。可惜……只一本,若多些,我倒是能看出点名堂。”

    曹先生不甚在意的将册子放在一边,复又举起甄家的密函:

    “致远,这东西你想怎么办?是即刻就交给皇上?还是等修杰的人马找到王氏的那个陪房再说?”

    沈修杰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一身的风尘仆仆,想是刚进府。“还等什么,人早就死了。”

    沈修杰端着桌上的茶盅猛灌了三杯,恰有牛饮之势,等喘息够了才道:“早间有人报案,说清虚观附近的枯井里有具女尸,顺天府的仵作从她身上发现了一张当票,下面的人一查,就是荣府二太太的陪房,刚叫了她女婿去认尸。”

    林致远气的啪的一拍桌面,心中暗骂贾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老太太一定是想隐瞒王氏的死因,所以周瑞家的一定得死。

    可是后者一死,甄家的银子必定就断了消息。

    林致远沉声问道:“消息放出去?”

    沈修杰反倒看了看黛玉,才闷声道:“等你决定呢!”

    黛玉察觉出不对劲:“哥哥,是不是外祖母家惹了祸?”

    “黛玉,我也不瞒你,现在大皇子的人马虎视眈眈,西北大军随时可能引起内患。只是到此时没有动静,不过是在等甄家的银子。甄家得先帝宠信,五次接驾,明着暗着为皇室揽财,这笔银子打着甄家的旗号,但是我想里面应该有江南几大世家的份子。现在东西不知所踪,王夫人一死,数不清的眼睛都会盯住荣国府。妹妹,贾家……只怕凶多吉少。”

    黛玉登时慌了神,她虽恼恨老太太放纵王氏,但是也不想贾家惨遭灭顶之祸。“哥哥可有办法化解?”

    林致远苦苦一笑,黛玉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你想,甄家丢出来这么一大块肉,众人恨不得争红了眼,现在贾家不知道消息,连丁点防备都没有,可是外人哪里明白里面的内情,他们只会以为荣国府黑心烂肚,吃下了这笔巨资。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贾宝玉!”

    黛玉手脚冰凉,大皇子府,西北,皇上……贾家哪一个都惹不起,黛玉恨道:“这二太太,临了招来这等大祸。”

    沈修杰插话道:“你说王夫人会不会告诉贾宝玉银子的下落?”

    林致远断然推翻了沈修杰的假设:“不会,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掉脑袋的事儿哪个当娘的敢告诉孩子,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况且贾宝玉的嘴没个把门的,王氏不是不知道,她不敢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认为有一个人最得王氏的信任,或许会知道什么!”

    沈修杰下意识的想到了王氏的那个陪房,一皱眉:“人都死了,能告诉咱们什么?”

    曹京见林致远神秘的一笑,再细想前番话,猛站起身:“你是说……元妃?”

    沈修杰、黛玉齐齐盯住了林致远。

    “不错,我稍早没想到,可修杰给了我这个提醒。王氏心中有两个人最重,一个贾宝玉没的说,另一个就是元妃。她不会将秘密告诉贾宝玉,但是对宫里面这位多半不会隐瞒,你们想啊,元妃有孕,就算生了皇子,可是论排行,论母妃,论资历,都离着皇位远着呢,怎么办?只有靠钱!甄家的钱藏在哪儿,怎么藏的,我们一概不知,不过有一点我要说,王子腾飞这老狐狸,手段还是有些的。甄家相信王子腾,将钱给了他,不料王氏这个妹妹见钱眼开,这是甄家始料未及的。”

    黛玉若有所思道:“也或许当初王氏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是她的病一日重于一日,为了一对儿女的将来,王夫人索性给众人来个措手不及。”

    林致远笑道:“不无这个可能,王夫人头脑愚笨,只想到了眼前的利益,以为自己一死,甄家就没了办法,她却忘记了窃国者的阴狠毒辣。不过真如咱们所猜,那整个布局里,最高明的当属这位凤藻宫里的元妃娘娘。”

    元春若是王夫人的同党,那她必定明白自己亲弟弟所要面临的大难。而元春却不言不语,多半希望贾宝玉顶在前面,化解了大皇子与甄家的冷箭。这么做不是手足相残却比手足相残更叫人不齿。

    王夫人若知道,黄泉路上也不会安生的。

    “哥哥想怎么做?”

    林致远接过曹先生手里的信:“我与修杰即刻进宫面见圣上,周瑞家的已死,贾家的消息算是断了,只能从王子腾这边入手,宜早不宜迟。”

    林致远迟疑道:“黛玉……你与贾母祖孙情深,前些年也亏着她照应你,提前给她个警醒,也算是咱们还了这笔恩情。顺便叫她管住贾宝玉,免得这小子先叫大皇子的人杀了祭旗。如今稳住贾宝玉就是稳住大皇子一脉。”

    时辰尚早,林致远等人先行一步,却命韩胜回府召集人马,将林家能拼能杀,功夫高强的人都带出来保护黛玉。林致远有感,此番妹妹再回贾府,断不能像前番顺利,贾宝玉,八成就是那个隐患。可不叫黛玉去,万一贾家有个好歹,林致远又不想妹妹一辈子心有不安。

    甄家的事儿已经瞒不住了。

    林致远是皇上的近臣,进宫不费吹灰之力,加上沈修杰身份特殊,是皇帝的亲外甥,更无人敢阻拦。二人直接到了养心殿外,戴权老远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沈修杰偷笑,与林致远低声道:“这老货,原只当他失了圣宠,没几天的功夫,嗬,又是养心殿里的头把交椅了。”

    林致远哼了一声:“你瞧着吧,皇上身边消停不了,原来有个他,现在多了解女官,两人针锋相斗,迟早叫皇上收了!”

    林致远话音一落,脸色一转,笑盈盈的拱手:“戴公公!”

    戴权连忙问好,“两位大人来的不巧,长公主在里面呢,你看……”戴权的眼睛瞄着沈修杰。

    做到戴权这个位置,皇家的大小辛秘想不知道也难,更何况长公主为了慧怡郡主的事儿是三天两头的到皇上这儿来哭诉,也就是这一阵子看万岁爷身子骨不好,消停了两天。

    沈修杰听了戴权的话,想到姨母骇人的脸色,生生打了个寒颤,迟疑看着林致远:“要不……咱们出去遛遛,稍后再来?”

    林致远也不大自在,长公主看人吧……叫人说不出来的别扭!

    “得,戴公公,不如你领着我们俩找个偏殿坐会儿,长公主去了再说?”

    戴权正答应着,解女官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

    “林大人,世子,皇上叫二位进去说话。”

    戴权脸一沉,解女官颇得意的扬着眉,二人之间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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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二章 小哥俩再进养心殿

    第四三二章 小哥俩再进养心殿(二更)

    解女官心中得意,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戴权虽是老资历,但也占了“老”这个字,行事越加的犹豫不决,近来叫皇上斥责了好些次。

    解女官望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林致远、沈修杰两个,冷冷哼了一声,她可没落下刚才戴权与这二人的交集。解女官原见林致远还好,有意帮衬些,只是这些日子,自己每每示好,对方都视而不见,反与戴权走的密切。不过是个四品,皇上还没交给他实权呢,自己迟早在皇上面前给他穿个小鞋。

    解女官一甩袖子,垫在林致远身后,留给戴权一个孤傲的背影。

    “公公,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看看”伺候在戴权身侧的小太监悄声道。

    戴权冷笑:“这种货色,何必咱们动手,等她按捺不住野心,那割肉的刀自然就往她身上剜。也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咎由自取。”

    小太监似懂非懂,但见戴权阴毒的笑意,忙垂下头。

    养心殿里,皇上正与长公主对弈,这姐弟俩难得的清闲,一壶好茶就摆在旁边,看局面,显然是皇帝技高一筹。

    林致远和沈修杰没出声,静静的守在一旁观局,暗暗咋舌:长公主虽呈现出败象,可下棋的技法却称得上是胡搅蛮缠。万岁爷的白子几次想要围剿,都叫长公主硬杀出了一条血路。

    长公主端起茶杯,一回身预备叫人,就见林致远、沈修杰俩门神似的杵在自己身后。

    长公主砰的将茶盅往边上的矮桌一放,脱口便要说话。皇上见势不好,忙给这哥俩使眼色。

    林致远和沈修杰像约好了似的,噗通往地上一跪:“臣给皇上请安,给长公主请安。”

    刚好堵住了长公主。

    皇帝笑呵呵的说道:“起来吧,起来吧。戴权啊,赐座。”

    戴权忙命人搬着锦披坐墩,沈修杰冲着戴权悄悄一指张公主身后,戴权忙会意的笑笑。

    小哥俩坐的位置恰在长公主斜后方,皇上与他们说话倒是方便,抬眼便能瞧见,只苦了长公主,本与皇上对弈,是面对面的坐着,现在又不能转过身来,那岂不成了长公主在前,皇上在后

    长公主很快明白了沈修杰打的小算盘,这臭小子,想不看自己的脸?白日做梦。长公主一起身,也不用吩咐,解女官笑呵呵的上来,亲自搬了坐墩到皇上身后,殷勤劲儿不下于戴权对林致远。

    皇帝自亲政以来,心境大好,身子骨也越发的硬朗,只可惜两腿依旧没有知觉。

    “谨瑜,你们两个可有要事?”

    林致远忙将甄家的密函呈给皇帝,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皇上阴着脸看完整封信:“里面提到的东西呢”

    “回皇上,王氏死的突然,叫我们措手不及。”

    皇帝恨道:“那就给朕抄家,将贾家挖地三尺,朕就不信找不出蛛丝马迹。”

    长公主忙给戴权和解女官使眼色,这俩忙不迭出了养心殿。长公主这才劝道:“皇上,先听林大人说说不迟。”

    林致远和沈修杰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垂着脑袋一交换眼神,刚刚……是长公主给他们俩求情呢吧?

    长公主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瞪了俩小子一眼。

    皇上哼道:“说吧”

    “皇上,其实这事儿和贾家挨不着边儿,臣谁这话可并非因为贾家与臣有亲。以贾家老太君的精明,要是知道有甄家这笔银子,只怕早就穿着诰命服来给皇上报喜了”

    皇上急不可查的哼笑了声。林致远心中有了底,抬起头试探道:“臣窃以为,王氏的一双儿女不可不查。”

    “元妃?”皇帝很快领会了林致远的言外之意,“戴权,戴权?”

    戴权就在大殿外守着,与解女官干瞪眼,一听皇上在里面唤他,忙不迭的往里跑:“万岁。”

    “去将一年来凤藻宫见外客的册子拿来。”

    宫里的每一项都有清清楚楚的记载,不怕找不到出处,王夫人什么时候进的宫,进献了什么东西,再和甄家的事儿一对比,差不多就能找出蛛丝马迹。

    戴权颠颠的出了大殿,皇上叹道:“只希望元妃不要辜负了朕对她的期望。”

    林致远心道:不辜负就怪了,实在是皇上您的几个儿子太争气,没等你和鹤驾西归就大肆争权夺势,哪个当娘的不为自己的儿子筹划筹划?只怕这银子的下落就在元妃娘娘心里。

    林致远心里正嘀咕着,就见长公主的眼神不善的扫过来,林致远忙道:“陛下,臣斗胆请罪。”

    “爱卿何罪之有?”

    “今日贾府一行,臣观贾府宝玉似有察觉的先兆,此子性情轻佻,臣怕他做出胡闹之事搅坏了皇上的大计,故……”林致远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故臣将甄家的事儿透给了贾家老太君。臣以为,当今之计是稳住大皇子,毕竟,那是陛下的骨血。”

    良久,皇上才冷哼一声:“是你想保住贾家的那个小子吧他**包藏乱党,该株连九族”

    林致远和沈修杰暗道:那乱党的领头就是你儿子,要是株连九族,你的几个儿子一个也跑不了。

    林致远赔笑道:“陛下,臣说句公道话,王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些迂腐,恐怕是见了银子心中搔痒,才起了昧下来的念头,不过倒也帮了咱们的大忙。”

    沈修杰也跟着帮衬:“陛下,林大人说的一点不错,西北迟迟不动,多半是银子没到位,换而言之,这王氏还帮了个小忙。”

    皇帝听了笑骂道:“皇姐听听,这俩小子能将黑的说成白的,莫非朕还要给这个王氏晋封一下她的诰命头衔?”

    林致远脸上闪过大喜,忙道:“皇上圣明”

    皇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圣明什么?难道还真叫朕如了你的愿?”

    “陛下,您若封了王氏的诰命,外面人会怎么想,甄家人会怎么想,西北诸将会怎么想?他们只会以为银子在陛下手里。没钱就没军饷,陛下再找个借口,压下户部拨给北边的粮草,不用多,半个月,就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长公主冷笑道:“只怕林大人这虎没震到,倒是逼着他们生了反骨”

    ps:明儿见~~

第四三三章 万岁爷乱点鸳鸯谱

    沈修杰脾气没林致远好,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陛下就是不震慑,难道他们就不生反骨了?”

    长公主被呛的脸一青,沈修杰才想起对方是谁,忙耷拉下脑袋。

    皇帝暗骂沈修杰这小子没骨气,枉费东平侯一生的刚强,儿子倒是没学到半分。皇上沉声道:“长公主说的不无道理,谨瑜,你可有把握叫西北安然无恙?”

    “陛下,臣不敢做此担保。”

    长公主见林致远这样说,冷笑两声,林致远却不理会,只道:“不过臣始终认为,大皇子不过是叫人利用而已,绝非真心谋反,陛下若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相信殿下定能回心转意,届时西北诸将没了生反骨的筹码,心中必定惶恐,难免有临阵退缩之人。再请皇上逐个击破,西北方可转危为安。”

    皇帝沉吟不语,右手不断摩挲着自己早就没了知觉的大腿。

    一身龙袍之下,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也只是个父亲而已。

    陛下的子嗣较之先皇,甚至是先帝的父亲……都显得太为单薄,这对皇家来说是个要命的大事儿。原本皇帝还不在意,只当自己年轻力壮,看皇后如今还能诞下子嗣,将来后宫里少不得要喜添麟儿。

    可万事不敢想的太好,皇帝这一病,几乎要了自己的命,他这才后知后觉,他的儿子们太过年轻,容易被人挑拨,军方势力强大,一旦自己出了岔子,天下随时会陷进内乱。

    皇帝一直看好的老三……也未必就能肩挑大梁。

    大皇子不能子凭母贵,但好在他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而且身子骨健朗,光冲这一点,皇帝就舍不得杀了他。

    “好,就依爱卿所言,朕再给那孽子一个机会,若他不肯……直接叫宗人府将他拘了,给朕去守祖陵!”

    林致远忙赔笑道:“陛下圣明,只是臣还有个何不情之请。”

    “你还真是啰嗦,一并讲来。”

    “是,臣以为,大皇子是性情中人,与西北诸位老将亦师亦友,绝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动的。臣又怕劝说不行走漏了消息,叫西北有了准备,甄家狗急跳墙,所以觉着此番去劝降的人定当仔细斟酌。”

    长公主毫不客气的送了个白眼过来,哼道:“林大人说了这么多,关键的就落在这一步了,我看你倒是个绝佳的人选。”

    沈修杰忙道:“长公主差以,稍早为了兵部一件小事,大皇子与林大人闹了点不愉快,若叫林大人劝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反倒不美。”

    “唉!”皇帝笑着摆手,“谨瑜的本事朕知晓,他去,朕只有放心二字。”

    林致远尴尬的笑笑:“陛下,臣虽愿勉力一试,不过此行还需一人作陪才能化解干戈。”

    “说来听听。”

    林致远危襟正坐道:“此人便是大皇子妃的长兄,杜煦杜大人的长子。陛下,臣暗中观察许久,杜家虽有长女嫁进皇子府,但是与大皇子一脉分属两只清流,大皇子更是对江南诸事难以插手,想必全是因杜大人的坐镇。甄家此番铤而走险,多半也是因了杜大人到任之后,对甄家明的暗的买卖进行了截杀,臣还听说,甄家的家主将女儿抬进了大皇子府做妾室……”

    皇帝愤然道:“这个甄家,好大的胆子,朕看他们是要谋划朕的江山!”

    皇帝最忌讳后宫霍乱,前朝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甄家此举无意叫皇帝坚定了抄家灭族的决心。

    “林致远听旨,朕命你即刻前往皇子府,以劝说为主,为朕扫清西北隐患。”

    “臣遵旨!”

    林致远给沈修杰使了个眼色,这二位就想往出走,不料皇上却叫住了沈修杰。

    “修杰……朕有话与你说。”

    林致远送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匆匆出了大殿,正巧与捧着卷宗的戴权迎面相撞。

    皇帝端着卷宗,戴权殷勤的解释着:“大上个月的十五,荣国府王氏递了帖子进宫,元妃娘娘着太医院宋大人于凤藻宫查脉,王氏于未时四刻出的宫门,此后元妃娘娘曾叫夏公公送了三次打赏,内监局都有记载。”

    皇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戴权说的每一个字都进了皇帝的耳朵里。戴权不知所措的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一摆手,戴权这才如蒙大赦的退了出去。

    “皇上,元妃是您潜邸里出来的,这事儿还得您做主才是。”

    长公主虽是姐姐,可有些话不能明说,何况以长公主对这个皇弟的了解,就算收拾了元妃,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一定要保住。

    长公主可不敢担保,十几二十几年以后,元妃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皇上猛睁开双眼,两手紧抓龙椅哼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贪财误事的东西。朕先容她悠闲几日,待生下皇嗣再处置不迟。”

    皇上瞄了眼沈修杰,不悦道:“这会儿养心殿里也没外人,朕是你的舅舅,长公主是你的姨母,修杰,老实说,你的终身大事可有何想法?”

    沈修杰缩了缩脖子,心道:难道是场鸿门宴?早知道今日有长公主在,打死也不能进宫啊!

    长公主一见,娇叱道:“当初在本宫面前退婚的胆识哪里去了?这会儿倒临阵退缩。”

    沈修杰一咬牙,为了唐欣,少不得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回禀陛下,不,皇舅舅,外甥想……想与唐家小姐成婚。”

    大殿里静谧一片,沈修杰也不敢抬头,耳朵异常机敏的听着皇上那边传来的动静。

    良久,万岁才道:“唐家……你明知唐家是江湖世家,上不得台面,难道还要一意孤行?”

    “回皇舅舅,唐家虽是江湖中人,但从不乏惊世绝艳的奇才,另有,唐家基业百年,早就脱了江湖上的匪气,以药业为主,家族涉猎极广。唐姑娘从小知书达理,又精通医术,我……我们两个心灵相通。”

    皇上哼道:“知书达理?若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能孤身一人往京城闯?连婚都没成就住到东平侯府了,难怪你姨母生气。”

    沈修杰讪讪的看着长公主:“姨母疼爱外甥,才欲将表妹许配……”

    “打住!”长公主轻喝道:“本宫何时要将爱女许配给你了,这种混账话少说才是,免得带坏了慧怡的好名声。”

    沈修杰赔笑道:“姨母说的是,都是外甥口拙。”

    皇帝也不想这一家子闹得太僵,久居高位,和他手足情深的兄妹实在少,长公主没的说,那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姐姐,没上位的时候,七妹妹逢年过节也都打发人送这送那,皇帝都记在心里,所以对沈修杰还是包容的多。

    他叹道:“修杰啊,你既知道朕和你姨母的一片疼爱之心,就越加该惜福。朕也不难为你,这个唐姑娘就封了侧室,等明年大选,朕亲自为你择一名门闺秀。”

    皇帝扭头看向身侧的长公主,笑道:“朕记得谨瑜的妹子就很是不错,前巡盐御史的独女,难得的是修杰与谨瑜是千金不换的好兄弟。今后做了亲家,岂不是美谈一桩?”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当即就要提笔写圣旨赐婚,也不等什么选秀不选秀了。

    吓得沈修杰从坐墩上滑了下来,手忙脚乱的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使不得,皇舅舅容秉!”

    皇帝失笑道:“瞧这孩子,别是欢喜的不会说话了吧!”

    沈修杰哭的心都有了,好在致远那小子不在,若是听见皇上乱点鸳鸯谱,非将这口恶气出在自己身上。

    沈修杰一想想林致远惯用的那些手段,就觉得自己的浑身生疼。

    他苦着脸说道:“皇舅舅,外甥只当林姑娘是亲妹子一般,这天下间哪有迎娶亲姊妹的道理。”

    “浑说!你姓沈,她姓林,如何算的一家?这林姑娘若是将你当哥哥看待,将来你非要娶的这个唐姑娘进门,她二人效仿娥皇女英,也算是你的福气!”

    皇帝不说还好,他一说这个,沈修杰已经半趴在地上:“皇舅舅这是要叫致远拿走外甥的小命啊!外甥要是敢娶了他的妹子,再厚颜无耻的纳妾,这多年的兄弟情义非断不可。”

    皇帝心生不悦,纳妾怎么就是厚颜无耻了,他后宫佳丽虽不多,但哪一个不是举止娴雅,落落大方!

    “林家那小子……反对纳妾?”

    长公主撑不住,还是多嘴问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就见皇上诡笑的看着自己。

    长公主脸一僵,尴尬的撇撇嘴。

    沈修杰哪里注意到这小细节,只苦笑道:“回皇舅舅,姨母,致远这小子极护短,曾不止一次与我说要给林妹妹找个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外甥心属唐姑娘,若再娶林姑娘为妻,不但没了兄弟情义,只怕家宅今后从此不再安宁。”

    皇上故作愤然道:“这谨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若他今后纳妾,看林家姑娘怎样在夫家抬头!”

    沈修杰忙道:“致远曾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身边又无通房,又无小妾,迟迟不肯娶亲,只是怕林姑娘未出嫁,新嫂子进门给妹妹气受。”沈修杰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说道:“我母亲就因了这一点,多次劝父亲将舍妹许配给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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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计费文字)小荷写到本章,写到卓文君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真想说......司马大哥,你也太龌龊了吧!拐了人家好女儿,还敢附庸风雅的把人家抛弃了。虽然没得手,但是小荷想想就气愤,差点想写个卓文君的重生爽文!好吧,这一章写的很顺手,但是,呵呵,小荷今儿一更啦,要去写新文给编辑看,大家明儿等我啊!表拍我!闪ing

第四三四章 公主踌躇慧怡亲事

    东平侯不止一次的在七公主面前提起这事儿,连带着沈修杰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只是母亲不松口,总认为致远这小子前途未卜,朝堂上又风云变换,怕女儿嫁错了人。

    按照沈修杰的本心,能和致远成为连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只怕大妹妹进不得好友的眼。

    皇帝一听沈修杰的话,沉吟半晌才道:“你那几个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早该放在心上。只是江南不比京城,可摘选的良家子弟少之又少,不如明年的上元佳节,朕宣了你母亲进京,也好和长公主见见面。”

    长公主哼笑道:“好啊,久不见七妹,我也有些大实话要和七妹妹说。”

    七公主因为沈修杰执意退亲的事儿,差点没和他断了母子关系,总觉得因为这个愧对长公主,沈修杰笃定,要是母亲来京,只怕自己的逍遥日子就到头了。

    他忙向皇上求救,皇帝笑眯眯的一摆手:“你且去忙吧,贾家那边不可掉以轻心,万万要在甄家之前找到银子。朕与你姨母尚有要事商议,得空再宣你进宫。”

    沈修杰无奈,只能讪讪的出了养心殿。

    皇帝看着这个不甚亲近的侄儿出了宫门,才叹道:“皇姐考虑的如何?”

    长公主神色晦暗,迟疑道:“陛下,您就看出来这个林致远是良配?只怕和沈修杰是一丘之貉。我只怕您过分恩宠这小子,将来叫慧怡吃苦受委屈。”

    皇帝哑然失笑:“皇姐怎么会以为朕宠爱这个林致远更甚慧怡?且不说别的,单慧怡是朕嫡亲嫡亲的外甥女,朕便不会将她等同于寻常。朕抬举林致远,无非是为了慧怡着想。”

    长公主忙反驳道:“可是陛下别忘了,慧怡是郡主,若是林致远成了我们家的女婿,按照天朝的规矩,仕途之路便算是到了尽头。”

    长公主最大的心事便是这个,当初自己吃了这等大亏,万不想再叫女儿也走上老路。

    皇室的公主看着风光,可是嫁人,就只能往那侯门公府里扎堆儿,许配的夫君往往还不是什么能当家主事的。像沈修杰的母亲,自己的七妹妹,外人都当东平侯风光无限,娶了皇室公主为妻,可是仔细再想想,这些年东平侯在朝堂上能有什么建树,沈家比江南那些望族只多了个爵位而已。

    也就是此番沈修杰进京出任五城兵马司,东平侯府才重新进入众人眼帘。

    长公主冷眼看着,林致远就不是个甘于平淡的主儿,要不自己早将他列为考虑的范畴了。

    皇帝暗中观察了长公主的神色,见长姐也全非否定,只是考虑颇多,便笑道:“本朝不准外戚掌重权,全都是因为前朝那位景嘉公主的驸马仗着出入宫廷的便利,谋害了孝宗。太祖皇帝引以为鉴,便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可是皇姐想,那景嘉公主是什么人,当时的孝宗又是什么人?孝宗不过十岁顽童,生母早逝,景嘉公主因垂帘听政而不得,才叫驸马下了毒手。”

    长公主轻笑道:“陛下当政,使得天下更新庶政,言路大开,更恭检仁至、勤政爱民,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孝宗能比的?况且……”

    长公主失笑:“咱们天朝并无景嘉公主这等恶妇,除非陛下以为臣妾对皇室有二心。”

    长公主看似调侃,实则话语里透着小心翼翼。

    高位中人,多少好猜忌。

    皇帝突然提到前朝的景嘉公主,难道是对自己,对君昊有什么想法?

    这些年,皇上没少提拔自己家,待君昊更是比亲儿还好,也正因为这个,长公主心里才隐隐的不安,一旦儿子的权势过高,皇帝会不会有所忌惮,会不会为了几个皇子,对君昊下了毒手?

    长公主这话里不无试探的意思。

    皇上大笑,回响在空荡荡的养心殿里甚是突兀:

    “这不就成了?这些年朕一直为皇姐的事儿而心伤,当年若肯死死劝谏父皇,皇姐也不至于就嫁进了曲家。”

    长公主委屈的掉下眼泪:“陛下!”

    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姐弟俩,感情一时间拉近不少。

    “朕也一直想改一改这死规矩,况且太祖皇帝也没下了死令,就算朝中大臣有反对,朕也有法子应对。”

    皇帝自认为是明君,而且偏爱少年英才,上届科举,那些老古董们不会看不出来,自己摘选的一甲三名都是什么人。这天下间的举子,学问好未必能做官,做官精通的未必学问高明,难得林致远两样全占,这样的好儿郎皇帝如何舍得丢掉?

    他也有女儿,但是感情不深,还不如自己的外甥女慧怡,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林致远和皇室沾了亲戚,今后只有效忠的心思。

    另有一点,皇帝不敢告诉任何人。

    近来每晚噩梦,总梦见这些儿子们拿着刀枪逼着自己退位,一个个凶神恶煞,哪里有半分父子情深?他只向曲君昊求援,却见曲君昊阴着脸站在三皇子背后。

    皇帝一身冷汗的醒来,这多疑便再也难消。

    长公主不明皇帝的心思,只迟疑道:“有什么好法子?”

    “皇姐先只说对林致远满意否?”

    长公主讪讪道:“也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修杰那小子说他只娶一个,我倒是看中了这一点。其他的也没什么,家世嘛,他父亲到底是个庶子。”

    皇帝忙道:“英雄不问出处,皇姐不是忘记了这个吧!”

    “要不,臣妾先问问慧怡的意思?”

    皇帝沉吟了片刻:“也好,若想此事妥当,朕还需细心布局一番,非三两日能见效。”

    长公主眼前一亮,她对皇帝一向佩服,若不然当年诸皇子中,先帝也不会点了即非嫡也非长的皇上。

    “陛下有何良方?”

    皇帝神秘的一笑:“这探路总要有块探路的石头,瞧瞧有哪些老骨头要挡路。谨瑜嘛,是朕的爱将,不好轻易出手,朕倒是想起了一个人,平遥王家不是有个孙女婿嘛,和谨瑜是同科,当年御宴的时候朕赐的婚。”

    长公主恍惚记得有这么号人物,只是她心中对平遥王家多有不屑:“陛下要抬举平遥王府?他们家老王妃着实不堪,若不然先帝也不会迟迟不给晋封。她那几个孙女、外孙女也不是省心的,我见了就生厌。皇上若抬举了他们家,莫不如另寻一个好拿捏的。”

    皇帝高深莫测的摆摆手:“皇姐这就错了,正是因为平遥王家的老王妃性子泼辣,朕才预备拿他们家探路。平遥王世子不是几次三番的上书,请按照祖宗家法给他们家几个姑娘封号嘛!朕便准了,到时候姚承允官路通途,朕再看他们舍不舍得丢掉即将到手的县主封号。”

    长公主忽然对平遥王家心生同情,一步一步被皇帝算计着,最终得利的还不是他们家。

    此刻正奔往杜家去找杜士衡的林致远还不知,他的婚姻大事差点说成,黛玉也不知皇帝有心乱点鸳鸯谱。

    这兄妹俩正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黄昏时分,荣国府门前萧条了许多,但也只是比较白日时候而言。吊唁的宾客早就归了家,贾母陪了一天的客人,早就筋疲力尽,浑身泛着酸痛,偏那几位都是太妃,王妃之流,自己怠慢不得。

    贾母胡乱用了茶饭,叫着鸳鸯的名字。坐在灯烛下发呆的鸳鸯竟没听见,琥珀忙推了她一把。

    贾母歪在床上轻笑道:“这是怎么一说?打下午便痴痴愣愣,连话也没几句。”

    鸳鸯心神不宁,强笑着上来给贾母铺被:“昨儿着了冷风,身上有些乏。”

    贾母是真心待鸳鸯,一听这话,也不管过不过病气儿,忙伸手背去探鸳鸯的额头,诧异道:“怎么一头的冷汗!快,叫林之孝家的请个大夫来!”

    琥珀应着就要往出走,鸳鸯知道自己根本没病,忙拉住琥珀与贾母笑道:“没什么大事儿,老太太若心疼我,就叫我明儿睡个懒觉解解乏。”

    贾母朗笑道:“好,都迟些,想必明儿也没什么要紧的客了,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歇歇,有什么大事儿叫你们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去应酬。”

    鸳鸯一瞅琥珀:“你可听见老太太的话了,明早断不能频频的催我!”

    众人服侍了贾母洗漱,正欲歇下,林之孝家的却在门口探头探脑。

    “林妈妈,你有事?”琥珀端着水盆子正往出走,恰与林之孝家的碰见。

    林之孝家的一拉琥珀:“林姑娘来了,要见老太太,看样子事儿挺急!”

    琥珀将盆子随意给了个二等婆子,继而笑道:“林妈妈糊涂,林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又不是那些穷亲戚,往日哪次不是直接就进来了,今儿怎么还劳烦你跑了这一趟?不如我去迎一迎吧!”

    林之孝家的忙扯住琥珀,恨这丫头没心没肺,一点琥珀的脑门:“傻姑娘,你没见外面那阵势,跟着林姑娘的一个个都不是善类,琏二爷和蓉大爷都亲自过去了,你往上添什么乱?”

    “那……”琥珀慌了手脚,“我去叫鸳鸯吧,她主意最多。”

    不等林之孝家的说话,琥珀扭身跑进了上房去寻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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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荷最近恢复了一更,为新年做准备,想攒点稿子,还要抽出时间写新书,真的希望下周就让新书和大家见面。如无例外,每日更新时间依旧为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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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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