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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雨惊荷     红楼夜话txt下载     红楼夜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五章 贾母舍宝玉护贾兰

    琥珀脚步匆忙,正挑灯芯的鸳鸯冲她翻了个白眼,一指床榻上休息的贾母。

    “作死了,不知道老太太正歇着呢!”

    琥珀觑着贾母翻了个身,小心拉着鸳鸯站到窗:“林姑娘来了!要见老太太呢!”

    鸳鸯听了“林姑娘”三个字,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哆嗦着唇瓣问道:“人呢?院子里候着?”

    琥珀奇怪的看着鸳鸯:“你怎么了?又凉着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摸鸳鸯的额头。

    哪知道鸳鸯反手就抽开了琥珀,琥珀的手背登时红了一片,足见鸳鸯的力道,琥珀呆愣愣的看着亲密无间的好姊妹,连揉一揉都忘记了。

    鸳鸯不知所措的面对琥珀,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是有心的。”

    琥珀在贾母身边不比鸳鸯得宠,是吃了相貌上的亏,不过她脑瓜灵,这是鸳鸯远不能及的。琥珀沉声问:“你今儿是不是得罪林姑娘了?”

    鸳鸯眼神躲躲闪闪:“胡说。她是主子,我是奴婢,我怎么会得罪林姑娘?”

    “还瞒着我呢,今儿宝玉厥过去,你先是瞒着老太太,后来外院的婆子叫你出去,你鬼鬼祟祟的回房换衣裳,处处透着蹊跷,还说心里没鬼?”

    鸳鸯心中甚是不悦,口上便没遮拦起来:“你盯着我?这事儿与你无关。”

    鸳鸯一把推开琥珀出了内室,林之孝家的只隔着帘子朝里面偷听,刚刚那一巴掌着实清脆,林之孝家的听得真真的。

    “鸳鸯姑娘。”林之孝家的讪讪的收回了偷偷掀帘子的手。

    鸳鸯忙道:“大娘快领我去见林姑娘。”

    林之孝家的被拽的踉跄了几步,笑道:“看鸳鸯姑娘急的,这事儿还得老太太做主,她老人家不见,咱们不能擅自行动不是?”

    林之孝家的捻手捻脚的附到鸳鸯身边:“况且林家一看就来者不善,叫外院的二爷打发了,不比咱们出马强。”

    鸳鸯心中有鬼,她多半知道林姑娘来此的目的,若是惹恼了林家,只怕贾家没什么好果子吃,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宝玉。

    只是这会儿工夫大老爷、二老爷差不多都过去了,自己一个内院的小丫头怎么往前冲。

    鸳鸯一跺脚,折身回了上房。

    琥珀肿着手背,正端着香薰炉子四处走,驱赶着蚊虫,对鸳鸯的进门视而不见。

    鸳鸯脚步顿了顿,看着对自己待理不理的琥珀,心中有些感伤,只是一想到老太太对自己的恩情,她也顾不得解释。

    “老太太,老太太……”鸳鸯轻推着贾母,“林姑娘来了,想见见您!正外院候着呢!”

    贾母尚未睡熟,一听这话,不耐的翻了个身:“这个时候了,叫她明日再来。”

    老太太晚饭的时候听赖大来回话,说林家祭拜总共来了不过三个人,气的贾母直道白疼了黛玉一场,对黛玉也落下了埋怨。

    鸳鸯好言劝道:“老太太到底见一见才是,林姑娘等的急,说这事儿和宝玉有关。老太太就是不心疼别人,也要顾及顾及宝玉。”

    贾母迟疑了半晌,“也罢,你去叫她进来。”

    老太太就坐在满室的昏暗中,琥珀要再点几盏灯,都被贾母拒绝了。等黛玉进入上房内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等景象。

    “外祖母。”

    贾母缓缓的扭头看向黛玉,轻笑道:“是我的玉儿来了,这边坐。”贾母一拍身边的床沿,黛玉迟疑的走了过去。

    “外祖母,黛玉这么晚还来,是有件大事儿告诉您。二太太她……”

    贾母不等黛玉说完便打断:“玉儿,你二舅母有再大的错,终究已经去了,过去的这些恩恩怨怨,看在我的份儿上也就散了吧!”

    “外祖母这样说倒叫黛玉惶恐,若是还纠结往事,这话我只会烂在肚子里。实在是二太太办了件大错事,外孙女若不说,就是辜负了老太太对我的一片心。”

    贾母见黛玉不像是说笑,神色中不乏惧意,她忙问:“这是怎么一说儿?”

    黛玉当着鸳鸯的面儿便将从宝玉身上找到的密函,甄家的把戏,大皇子的蠢蠢欲动一一道明。

    贾母听到一半就浑身瘫软,强靠在大迎枕上,犹有一丝侥幸的问道:“玉儿说的可是实话。”

    “外祖母,这等杀头的事儿我如何敢胡乱说。”

    贾母悲从心来,谨慎了一辈子,到底叫王氏害惨了。

    “这天杀的老二家的,害了自己不打紧,还要祸害我们阖府上下。可恼我当初就该叫政儿一张休书休了她,也免得酿下这等株连九族的祸事。”

    鸳鸯和紫鹃早就偷偷的看过密函,她们两个吓得也不敢和贾母商议,也不敢问宝玉,现在听了贾母这悲怆的声音,既知大事不好,鸳鸯忙道:

    “林姑娘,此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们管住宝玉,不叫他到处乱说不就成了?皇上未必就能怀疑到我们家。”

    鸳鸯这是病急乱投医,却也叫贾母燃起了希望。

    黛玉见这二人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只能说了一半的实话:“老祖宗,事情远没鸳鸯想的简单,现在就是皇上不问贾家的罪,甄家也不能善罢甘休。”

    “玉儿,外祖母就问你一句话,这密函……是不是已经递上去了!”

    贾母见黛玉垂头不语,就知道林家是走了这步棋。

    贾母闷声与鸳鸯说道:“去请两位老爷来,我有话交代。”

    趁着皇上还没来抄家,有些后事先交代下去,免得几百来口性命一个也逃不出去。

    “再把大奶奶和兰哥儿叫来。”

    鸳鸯迟疑道:“老太太,那宝玉……”

    贾母冷眼一立,喝道:“快去。”

    贾赦和贾政就在外院住着,到的自然早,兄弟俩面面相觑,见老太太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外甥女不言不语的坐在床沿,不明白这里面打的什么官腔。

    贾政轻声道:“母亲,儿子们都到了。”

    “政儿,”贾母长叹一声,两眼空洞的望着房顶:“咱们家大祸临头了!”

    兄弟俩只觉头皮发麻,贾赦讪笑道:“母亲,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鸳鸯,你与两位老爷讲讲。”

    鸳鸯抹着眼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贾政两眼充血,哆嗦着叫着王氏的名字。

    贾赦这痰迷了心窍的东西,一听甄家的银子可能就藏在荣国府,忙道:“老太太,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将功赎罪不就成了?皇上是明君,知道事情是王家造的孽,只要咱们能将银子找出来,不但充裕了国库,还能化解这场乱局。皇上心一开,说不定还能将咱们的爵位沿袭两代。”

    贾母倒是没想到这个,老太太忙叫鸳鸯将她扶起来:

    “赦儿,你能有把握找到甄家的银子?”

    贾赦眼珠子一转,看向贾政:“二太太那样疼宝玉,这消息多半就在宝玉身上。只怕宝玉不肯说啊!”

    贾政咬着牙根:“我打死这孽子,看他说是不说。”

    贾母就是再疼爱宝玉,却也没有拿一家子人性命来胡闹的,她算是默认了贾政的做法。

    “玉儿,你哥哥是有本事的人,托赖着林哥儿将我们家的难处告诉皇上,明儿我们就将王氏的灵堂撤了,和王家断绝了往来。银子一定去寻。”

    黛玉走后,李纨才急匆匆的赶来,她见两位老爷都在,忙叫贾兰给长辈们请安。

    贾母伸出满是褶皱的手:“兰哥儿到这儿来。”

    “老祖宗。”

    贾母爱怜的抚摸着贾兰的小脑袋,这孩子越长越像贾珠,只是学识比他父亲要强。

    “孩子,老祖宗对不起你,今后你别怪老祖宗。”

    贾兰低着头:“兰儿不敢。”

    贾母怅然道:“你这书也不知道能读到几时。今后在山间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李纨惊道:“老太太。”李纨一辈子的心愿就是叫贾兰金榜题名,老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贾母不理众人,只叫鸳鸯找出自己的体己:

    “赦儿,政儿。你们两个也别眼馋,人人都有份,我拿出一万两给大奶奶,若真遭了劫难先叫兰哥儿跑出去,也算是留条血脉。”

    贾母直勾勾的盯着贾赦,贾赦虽有不服,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还剩下三万两,都是我的老本儿,这些银子做今后打点用,能保住你们的性命,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李纨接过了银票,心却沉到了谷底,老太太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不过这个时候想到的不是贾宝玉,而是他们兰哥儿,多少叫李纨有些诧异。

    次日一大早,宁荣大街上的买卖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怎么昨日还熙熙攘攘,吹吹打打,满府挂白番的贾家一时间消停了!

    门口四个石狮子还在,可大门紧闭,远道来祭拜的小吏们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假的,狠命敲荣国府的角门,看门的婆子就是不应声。

    前面荒凉,可后面却是热闹。宁荣二府后街上住着的都是贾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大家同一处办差,谁家有个消息自然传的就快,虽老太太下了严令,谁敢议论府中是非的,全家拉出去发卖,可挡不住这碎嘴的婆子们。

    周家的小院在这一带算是个望户了,上面不敢比照赖大管事,林之孝家,但院子里也雇了一个伺候的小丫鬟,做饭的婆子也有。

    周瑞白日里在老爷身边算是个奴才,可到了家自然有伺候他的,他婆娘在二太太身边又得宠,巴结的人不知多少,就是家里每日的酒肉都不必花上一分一厘,自然有大厨房中会使眼色的人奉上。

    原本好好的日子,谁承想,二太太一没,周家全变了,时至今日,周瑞也不知那婆子去了什么地方,他也日日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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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六章 周家大闹京城云涌

    虽说周家是王氏的陪房,可这夫妻俩极精明,断不肯叫子孙们为奴为婢,等周瑞的大女儿长到十来岁该进府做事的时候,周瑞家的轻飘飘说了两句好话,王氏喜得不仅销了周家闺女的卖身契,还添了十两银子做陪嫁。

    周瑞家的也将这闺女当个眼珠子似的,挑来挑去,最终选了都城中一个古董商人家的小子叫冷子兴的,封了二十四抬嫁妆,也是风风光光的嫁了女儿。

    周家的这大闺女在夫家地位极高,冷子兴做的是古董生意,那里面水深,从不乏打官司告状的事儿,只要周家的大闺女往荣国府求一求,多半都能私了,所以冷子兴从不拦着妻子往娘家走动。

    这几日,荣国府二太太新丧,周瑞不见自家婆子,叫小丫鬟去寻女婿,冷子兴却一反常态,紧闭家门。若周瑞往店铺上去寻,冷子兴更是躲的远远的。

    周家大女儿好容易趁丈夫去金陵送货,瞒过了婆婆往荣国府后街来。

    刚进家门院子,就闻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爹娘的屋子门户大开。周家大女儿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撒腿就往屋中闯,就瞧周瑞蜷缩在墙角,肚子上一个半尺长的口子,半面墙被溅成了鲜红色。

    周瑞早就断了气儿。

    这大女儿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不敢上前,随即想起了不满十岁的弟弟,转身就往偏房去。

    不大会儿,后街上哭声震天,那街面上住着的都是老邻居,早就看周家得宠不顺眼,现在一听他们家大闺女哭丧似的,还不出来瞧热闹?

    小院子被好事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更有不怕的往屋子里钻,出来的无不纷纷掩住口鼻。当中也不乏和周瑞交好的,口中劝着周家大闺女先去回禀了琏二爷或是琏二奶奶,再商议报官的事儿。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周瑞的死和二太太脱不了瓜葛。

    彼时贾琏正于家中逗弄女儿大姐儿。

    这一个可不是凤姐儿所生,亲娘正是当年扬州府买来的瘦马,现在被抬举为了姨娘,在小院里的地位不比新二奶奶差。

    贾琏本是信心满满的等着抱儿子,最终得来的却依旧是个闺女,心中不是没有抱怨,但那姨娘善于讨人欢心,手段又多,没几日的功夫,贾琏早将大女儿忘到了脑后,由着姨娘满院子的下人唤女儿大姐儿。他正捏着桃子逗女儿,却听外面小丫鬟丰儿来回信,说后街上的周瑞死了。

    贾琏激灵灵一身冷汗,忙将大姐儿塞到姨娘手里,胡乱穿了鞋,俯身问炕下的丰儿:

    “消息可准?”

    “当着二爷的面儿不敢胡说,后街上乱的不成样子,说周瑞是横死家中,满墙的血。他家大闺女闹着要报官,怕这个时候衙役都要到了。二爷……您瞧这事儿怎么办?”

    贾琏即慌又恼,王氏的陪房是自己命人杀的,扔在了郊外的枯井里,可下令的却是老太太,这事儿做的秘密,他也自信不会叫人查处踪迹来。可周瑞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老太太不信服自己,又叫了别人动手?

    贾琏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贾蓉,暗骂一声“蠢货”,穿了衣裳就去贾母的上院。

    打黛玉走后,贾母便一直病着,贾赦和贾政都明白这是心病,请了太医也不见有效,只能慢慢养,这会儿薛姨妈和几个女孩都在上院陪着,薛宝钗最会说话,单挑那些新奇有趣的讲,史湘云很是捧场,连带着贾母的心情稍有回缓。

    听得是贾琏来,薛姨妈忙领着几个小姐去了暖阁,单留下鸳鸯伺候。

    “老祖母,出大……”贾琏的话没说完,鸳鸯忙指了指隔壁的暖阁,贾琏只能将呼天抢地的后半句咽了下去,凑到贾母的耳边,将后街上的血案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太太铁青着脸:“可是你私下做的?”

    贾琏忙摇头,贾母忙道:“你快命人去打听,看江南甄家的人是不是就在京城,另外,你现在就去莲花胡同,把周瑞这事儿告诉林哥儿,他不是与东平侯世子交好嘛,咱们家得借着五城兵马司的力。”

    贾琏有些不愿意造访林家,扭捏道:“老太太,这事儿犯不着走林家的门路,递一张老爷们的名帖去顺天府,一切都结了。”

    鸳鸯见贾母要动怒,忙拉了贾琏出门。贾琏还不知甄家与此事何干,鸳鸯又不能明说,说了一筐的好话才算将贾琏劝走。

    晚间果然传来了消息,甄家大房太太,甄应嘉的妻子领着嫡长子甄宝玉半个月前就进了京,一直呆在她们姑奶奶家,说是来探访亲戚。

    贾母几乎敢断定,在后街杀人行凶的逃不出甄家,老太太只后悔怎么早早的就了结了周瑞家的,闹出今日这不能收拾的局面。

    第二日天不亮,周家的大女儿便披头散发的往府里闯,一口咬定家门惨剧是贾家造的孽,非要府上给个说法。

    因她不是荣国府的奴才,琏二奶奶等人不好绑她,只能命婆子将她乱打了出去。这周家小娘子更是个倔脾气,一纸状书递到了顺天府衙。顺天府的长吏和贾政有交情,不敢接案子,先好生劝了那小娘子回家,后脚就往荣国府送信儿。

    不出几日,冷家的买卖被封,冷子兴这才知道消息匆匆打金陵赶回来,将周家大姑奶奶牢牢锁在家中,不准人探望。

    这周瑞家的案子看似平息了下去,其实后街上是暗潮汹涌,顺天府的官差来办案,只说是周瑞行事不端,惹到了仇家,才带来这几乎灭门的惨案。大伙儿似信非信,碍于贾琏等人的淫威,众人只得憋着好奇。

    可说来奇怪,打官司结案那日开始,一到宵禁的时分,周家小院的左邻右舍便总能听见奇怪的响动,悄悄探出头去,甚至能看见黑影翻飞。

    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就愈演愈烈。

    贾母等人不明情况,一面着手将王氏的棺材悄悄发葬了,另一方面,贾政领着几个靠得住的家丁在荣禧堂里挖坑刨土,贾赦看的眼馋,只恐老二私藏,也非央求着老太太出一把子力气。

    老太太眼看着荣禧堂被祸害的不成样子,心里滴血,嘴上却不能说半个不字,只能日日在菩萨前面求着贾赦和贾政早将甄家的银子找到。

    好在……林致远捎来信,说皇上看在元妃娘娘的面子上,暂时先不追究贾家的罪,只是叫他们竭尽全力为皇室分忧。

    分什么忧,老太太心里明白。

    一转眼到了八月底,各家各户正预备着吃蟹过重阳,大皇子府却传出来一个消息,叫各家夫人们忙于打点。

    大皇子身边有个得宠的妾室没了,这原也不打紧,哪个府邸的后宅里还没点腌臜事儿?可谁知这妾很有些来头,是江南甄家的嫡出女儿,当初大皇子纳妾足足摆了六桌喜宴。

    甄家是先帝的心腹,他们家的正经小姐就是到侯门公府里做个世子妃也不稀奇,却不料憋憋屈屈的一抬小轿进了大皇子府的门。

    各家的夫人们就好奇,是不是大皇子妃和甄姬闹了不和,后者遭了毒手,正打算看热闹,盼着甄家的人赶紧来闹事。大皇子又出了幺蛾子,实在叫众人措手不及。

    那日上朝,大皇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昨夜梦见先皇,先皇想念儿孙,大皇子声泪纵横的请旨,要带着皇子妃去给先帝守灵。

    一时间朝堂哗然。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马也不敢说情,也不敢煽风点火,完全迷糊了。哪个不知大皇子的人脉在西北?哪个不知皇子妃的父亲是江南大吏?可皇陵在中都,此地除去一支三千人的护陵军再无将士驻扎,又因此地荒凉,并无要塞城镇。

    四皇子曾为母后守孝,最是知道那里的艰辛,天朝也不是没有守陵的皇子,但多半是身负大罪,又因骨肉亲情不好割舍,被皇帝发配到了此处。如今大哥既有西北诸将的鼎力相助,又有岳家杜大人的后台撑着,四皇子苦思冥想也看不出大哥要去中都的用意,只疑心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所有人都只等皇上的裁夺,一双双眼睛飞刀似的往大皇子身上扫。不想万岁爷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知道了”,便散了朝会。

    当夜,皇上破天荒的留下了并不甚得宠的庶长子。养心殿里的灯烛彻夜燃烧,戴权和解女官看了一遍又一遍,各皇子府,王府也人心难安。

    其中又以三皇子为最。

    皇上临朝之后,三皇子知情知趣的从宫中搬出,把家里的几个女人气了个倒仰,尤其是侧妃郑氏,刚要大显身手和正房较量一番,将宫中大局夺回来,却不想最终获胜的是皇后!

    三皇子在外面与朝臣们说说笑笑,一回府就沉着脸,各院虽心有不忿,但是当着三皇子的面儿没一个敢撒娇。

    此时,三皇子在议事厅里来回的踱步,下面八张大椅上坐着跟随皇子的谋士们。上手位第一个人不耐的瞧着三皇子的慌张:

    “陛下是明君,心中又有主张,三皇子大可放心。”

    三皇子霍的转身,盯着发话者:“舅舅,大哥看似粗莽,却心细如发丝,若父皇将王位传给老大,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那人脸一沉,对三皇子的话不置可否。

    这人正是皇上的表弟,却也是三皇子最强劲的后台定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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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七章 朝堂之上

    定北侯与三皇子的生母是姨表姐弟,这二人的关系远比其他人皇子来的要深,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李牧之是三皇子的人,今后若得大统,李家就是实打实的外戚,定北侯的爵位能再延续三代,甚至是世袭罔替。

    三皇子对定北侯这个舅舅的敬重,不只是做给外人看,而是发自内心的依赖。

    尽管三皇子不愿意承认,可是他在心里的确是将李牧之当成老师一样的存在,或者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即便是这二人的年纪差距并不甚远。

    三皇子的忧虑李牧之不是不明白,他们在京城里安置的人脉并不少,所以西北诸将的变故,三皇子并非半点不知,相反,就是因为害怕趟这浑水,三皇子在李牧之的建议下保持了沉默。

    可现在大皇子闹这么一手,叫三皇子以为是另一番诡计,今夜皇上又留宿大皇子,众人怎能不心急。

    三皇子焦急的看着舅舅,两边坐着的谋士忙打圆场,示意这二人稍安勿躁。

    “舅舅,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明白?外面都说大哥生母卑贱,可你想想,要是没点手段怎能在皇后娘娘之前诞下皇嗣?又平平安安的叫这个儿子长大成人?只能说明父皇对这个儿子的宠爱,老大弄这么一出迷途知返的把戏,说不定就博得了父皇的喜爱。”

    当中一位谋士附和道:“侯爷,这事儿确实得防着些,当日林致远带着杜士衡去皇子府,咱们就该有所警觉,林致远向来与众皇子不偏不向,一言一行全跟着皇上走,若不然......请侧妃娘娘去探探口风?他们两家多少沾亲。”

    定北侯沉吟一番,望着急迫的三皇子:“就按先生说的办,另外,不管大皇子打的什么主意,陛下决心动西北是确信无疑的事儿,叫兵部的人打点一下,就是不能派咱们的人手,也不能便宜了老四,户部的粮草也要掐住,没了甄家的银子,今年的冬天他们可不好过,就算杀一杀老大的锐气。”

    三皇子见舅舅支持自己,喜道:“那帮老家伙也该让个位置出来,还当自己是土皇帝了不成?舅舅......你那个岳丈不是能征善战吗,要不,叫兵部将他弄过去?”

    三皇子的小心试探还是引来了李牧之的不悦。

    三皇子心里明白,舅舅肯娶南安郡王家的小姐,全是为了自己。南安郡王虽大不如以前,可忠顺王倒台后,皇上有些没有办法收回的势力,多半就被北静王水溶和南安郡王这两伙人马平分了。大家相互利用,但是中间需要一个连接,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皇上明知南安郡王是忠顺王一伙儿,只是为了百年后名留青史,他没将这帮人一一绞杀了而已,可叫自己的儿子去娶南安郡王家的女儿,那是万万不能的,就是妾室也绝无可能,谁知道那些女人们会不会用手段残害皇家的子嗣。

    三皇子不敢触怒皇上的底线。

    可别人又不能叫南安郡王认可,死心塌地的跟着三皇子,最终李牧之松了口,愿意结这门亲事。

    三皇子见舅舅不吭声,忙挥手遣散了众人,凑到李牧之身边,悄声问道:“舅舅,你......是不是还想着林家的小姐?”

    “胡说什么,不可玷污了小姐的名誉。”李牧之拂袖便要走,三皇子忙拉住了他,“舅舅听我一言,林家虽是新贵,可到底没有功勋撑着,不比南安郡王府,林家能出一个林致远,可难说再有后继之人。南安郡王却是能征善战,就算西北咱们安插不进去,可茜香国呢,皇上早有心和她们一战,南安郡王熟知水战,这个功劳咱们不抢,难道还叫皇后娘娘得意不成?”

    李牧之淡淡抽回了三皇子手中的箭袖。

    三皇子看着舅舅出了门,脸上有写阴晴不定,小半刻钟,才轻哼一声往侧妃郑氏的院子去。

    彼时郑氏正读着北静王妃送来的帖子,却听下人说殿下进来了,忙欢喜的往出迎,连手中捏着东西都忘得一干二净。

    满院子的鲜花也比不上郑氏这嫣然一笑,三皇子在前院憋的火气早去了大半。

    “爱妃手里拿的什么?”

    “殿下说这个?是北静王妃才送来的帖子,叫臣妾和几个表姐妹同去赏菊花。”

    三皇子微微一怔,“你的表妹?你哪里来的表妹?”

    郑氏嗔道:“殿下难道忘记了,我祖母娘家是荣国府,家里的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都是我的表姐妹?”

    三皇子妃嫁进门之后一直未受孕,她娘家心里不安,三天两头将族里年轻貌美的姑娘往皇子府里打发,郑氏早就看不过去,背后不知骂了多少次,今儿可算在三皇子面前逮住了几乎冷嘲一番。

    三皇子却不愿意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倒是眼睛一亮:“林家可也受到了邀约?”

    郑氏虽诧异,但绝不是那种乱吃醋的人,这也是三皇子宠爱她的一点。

    “何止林家,就连那个皇商薛家也在其中,臣妾因这个正踌躇去还是不去呢!”

    “如何不去!”三皇子忙附在郑氏的耳边私语起来。

    次日早朝,林致远刚下轿,就被几位老大人团团围住。吏部尚书正值壮年,脚法稳健,抢在众人头前就拽住了林致远:

    “小子,我问你,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外面传的那个是不是真的?”

    林致远心中一颤,僵笑道:“老大人说的传言是......”

    吏部尚书做贼似的半捂着嘴:“都说陛下被大皇子的一片孝心感动,要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林致远心道:若真能成,大皇子还用费那个事?自己和士衡也不至于累个半死。

    “大人可别信别人的道听途说,不过,依下官看来,陛下被孝心感动是有的,封赏少不了。”

    “怎么说?难道瑾瑜有消息不成?”

    几位老大人一听,更加不肯饶过林致远,认定了大皇子的事儿和他脱不了关系,恰这时老太监出来宣布上朝,救了林致远一命。

    林致远缀在几位老大人身后,走的时候就觉得背后冷风阵阵,不动声色的一打量,却见四皇子满眼的不赞同。

    佟太傅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在林致远身边哼道:“没听说吧.......”

    林致远忙道:“太傅大人,吏部尚书才打我这边儿说完小道消息,致远是真不知大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傅气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林致远的后脑勺:“谁与你说这个,我是讲四殿下,昨儿悄悄跑到我们府上,请我家夫人说媒呢!”

    “这可奇了,皇子们的婚事是万岁做主,再不济,那还有宫中的娘娘们,怎么轮到四殿下这儿却要自己找媒人?”

    老太傅低声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四皇子找我们无非是为了打探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应允,他也不好去触霉头。”

    “哼!看上我家妹子了?别说殿下已经娶了正室,就是没有,我也舍不得妹子嫁过去。”

    老太傅语重心长的说道:“瑾瑜,别怪我啰嗦,你的官路是越走越宽,那几位谁不惦记?偏你软硬不吃,就一个待嫁的妹子还算是软肋,小心被人算计了去!最近鸿胪寺卿的位置要让出来了,按照陛下的意思,多半是给了你,一旦和茜香国打起来,你可得要往前冲!”

    这个消息倒是林致远未听过的,他忙问:“现任鸿胪寺卿不就是四皇子的岳丈?”

    “所以说啊,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听陛下有意和茜香国对上阵仗,声泪俱下的求了皇上给自己挪地方,你瞧着吧,看在四殿下的面儿上,陛下也不能叫岳家吃了亏。”

    林致远心中一琢磨,鸿胪寺卿,正四品的位置,往常倒是个闲职,不是林致远愿意干的活儿,不过一旦两国交战......

    林致远倒是来了点兴趣。

    他拉着老太傅一面说一面往金銮殿上走。

    ......

    龙椅上,皇上扫着文武百官,不紧不慢的说道:

    “昨日,大皇子请旨前往中都为皇家尽孝,朕深感欣慰,太祖治国,以孝为首,先帝更是对两宫太后至诚至孝,留下美名。朕虽在朝堂,却一直惦念皇陵中的先帝,大皇子能为朕解忧,实在是朕之幸,朝堂之幸,黎民之幸。”

    三皇子和四皇子这哥俩不约而同的撇撇嘴,倒是亲哥俩。

    “不过......”

    万岁爷话语一顿,众人就知,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不过,此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朕以为,大皇子若能为国分忧,先帝在天之灵必定欣慰。”

    皇帝给林致远使了个眼色,下面那些人只要不是瞎子几乎都看的一清二楚,暗道:这里面果然有林家小子的搅合。

    就见林致远跨出文官的队伍,举着象笏肃然道:“臣以为陛下所言极是,大皇子文武双全,少有匹敌,如今茜香国心有不轨,如能得大皇子亲自督战,必定能震慑海疆。”

    “陛下万万不可,大皇子确有功勋,然北疆与海疆是大相径庭,殿下不懂水战,林大人之计实乃是断送军士性命的封喉之刃。”

    说话之人出乎意料,皇上不悦的皱皱眉,他早料到老三和老四不会规规矩矩的认命,却怎么连这老小子跑了出来?

    PS:高估了自己打字的速度,愁人啊~~

第四三八章 茜香之乱西北难安

    说话的是兵部大司马宋大人,这个人一向是中间派,沉默少语,更是从不搅合在诸多是是非非中。中宗在世的时候,因宠爱忠顺王,所以任由忠顺王在兵部安插人手,等先皇继位,为了平和多方势力,勉强叫这位并无多少军功的大司马接管了兵部。

    外面看着是由兵部统帅着天下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其实真正有实权的是那些将军,也正是明白了这一点,宋大人从不轻易在朝堂上出头。

    所以今儿这番举动,确实叫三皇子和四皇子有些不解。

    宋大人往前进了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大皇子熟知兵书不假,可海战绝非陆战,林大人这是在拿三万将士的性命玩笑。况那茜香国不过是弹丸之地,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怎么会忽然生了反心?即便消息准确,海疆之乱依旧可以用计策平息,远不至于动刀动枪。”

    茜香乃是一海国,四面无邻,且国中骁勇善战的男子少,百年来竟都是女子当政,以女皇为尊,擅长的是绵柔之术,攻心之法,天朝一直未将其放在眼中。

    本倒也相安无事,谁知三四年来,东边走海运往大食、波斯的船只屡屡被海盗截获,下手狠毒,从不留活口,泉州,福州等地派了无数大船去探查消息,均无功而返,最终还是两岸的渔民透出消息,说哪里是什么海盗,都是茜香国军中好手做的这等杀人越货的买卖,还单只挑天朝的大型商队下手。

    直到日前,昭武侯从东南传来消息,如今茜香国女王有一太子,乃是强硬的主战派,誓要与天朝翻脸,免却年年朝贡的命运。

    消息一经传来,朝廷上下主战主和的大人们各执己见,不过都在小心觑着皇上的脸色。

    林致远这么一番言辞,分明就是主战。而大司马的出言相阻......又是代表了哪位主子?

    文武百官们的眼睛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挪来挪去,最终落在了大皇子身上。

    说来说去,都是大皇子要守陵这出戏闹腾的。

    皇帝蜷缩着手掌,突然点了四皇子的名字:“老四,依你的意思,对茜香国是战是和?”

    四皇子忙笑道:“父皇,儿臣以为,主战实在劳民伤财,伤国家筋骨,可不战,又叫茜香这弹丸小国气焰嚣张,长此以往,恐周遭的番邦都会生了逆心,将咱们天朝的礼仪当成了理所应当。故,儿臣建议应先遣使节,若茜香冥顽不灵,儿臣虽不才,愿领兵克敌。”

    四皇子的人马一听,忙出来附和,也有些耿直的老将不看好这位皇家小儿,出言就是不逊。

    下面闹腾的欢,皇上任由这帮人争辩,反倒是刚刚挑起话题的林致远和大司马不再吭一声。

    定北侯一皱眉,见这帮人明显是被林致远牵着鼻子走,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大司马,发现宋大人和林致远趁人不备的时候对视了一眼,继而扭头随大众看向慷慨激昂的四皇子。

    三皇子沉不住气,刚要出列与老四对峙一番,却猛被身后的舅舅踩住了他那过长的袍子。三皇子生生压住了到嘴边的话。

    李牧之朗声道:“陛下,臣以为,这种事情不是强扭的瓜,大皇子一心为皇家守陵,需当问殿下才是正理。”

    三皇子心里偷乐,暗道还是舅舅慧眼。大哥若是意在沛公,只要一回了问题,就算堵了自己的路,谁叫他自己挖了个坑!

    三殿下一拱手,“父皇,臣也以为大哥当深思熟虑,不该这般草率,先帝一生最大的心事莫过家国太平,如今虽说羌夷稍定,西南太平,可茜香国就是个警钟,叫我们不能不防小国作乱。”

    这种明晃晃的指责叫大皇子心生不悦,“父皇,朝中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在少数,儿臣不过是各位老将们抬举,不敢沾沾自喜。东南一直有昭武侯坐镇,茜香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们明知不敌天朝,就只能来阴暗的手段,这种人不值得好言相商。”

    大皇子更精明,决口不再提守陵的事儿。

    众人就见皇上满意的点头,心知昨儿养心殿的一夜,这爷俩算是聊了个彻底,就算四皇子要抢功,三皇子步步紧逼,可要是皇上肯出手维护大殿下,那二位就白忙活了一场。

    皇帝笑道:“朕的皇儿孝心可嘉,可先皇若知,虽欣慰,却未必赞成,实在不是大智者所为。”

    老三和老四一听就乐了,皇上这一句什么意思......不是大智者,几乎是断了老大继位的可能。

    “大智者当以国家为重,当以社稷为重,茜香虽小,却一直是上朝番邦,朕若放纵他们胡来,海疆不知要白白牺牲多少无辜百姓。作为朕的皇子,你当以身作则。”

    大皇子神情一凛,忙跪倒在地:“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户部尚书何在?”

    尚书大人忙越出了人群:“臣在。”

    “如今若与茜香开战,户部可否吃紧?”

    尚书大人苦着脸:“回禀陛下,今年秋粮尚未收割,按照以往,西南是年年战,今年好容易得了林大人的帮忙,羌夷暂时安稳,但保不准他们又要出兵闹事。再说西北,几位老将军催的紧,说是今年游牧部落多半要东进,叫我们户部准备粮草。若战茜香......怕要等来年。”

    皇帝勃然大怒,重重的拍在了龙椅扶手上:“这西北年年不消停,朕派去了多少精干之士,国家花费了多少钱粮,难道就要了这样一个结果!大司马,你掌管兵部,这事儿如何解释?”

    宋大人忙道:“陛下息怒,几位老将军也是尽了全力,据臣所知,武卫老将军半月前杀敌不幸落马,至今昏迷不醒。”

    武卫老将军的小儿子也在兵部任职,是大皇子的死忠者,听了大司马的话,眼圈就是一红,看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杀到西北为父亲报仇。

    林致远见状叹道:“皇上,说到底,几位老将军年迈,叫人忧心啊!”

    武卫老将军的儿子忙厉色质问道:“林大人这是何意!谁人不知我父亲等几位老将浴血杀敌,先皇最是信赖。西北不安,老将军们心中本就不安,林大人这一番话说出来难道不叫人心寒!再者说,陛下这几年没少往西北派遣年轻的武将,可哪一个能撑住场面?也是,林大人是新进状元,是享福的命,动动嘴皮子便可,不需要知道塞外戍边之苦。”

    林致远冷笑道:“武大人,在下所知晓的与你说的可不大相同啊。两年间,陛下分别调派了御林军中好男儿前往西北大营,可惜他们做的却是火头军的差事,别说上阵杀敌,就是摸一摸刀枪也不易,武大人,难道这也是老将军们的用心良苦?”

    文武百官们已经看的分明,皇上这是一环扣着一环,想要借着茜香国说西北的事儿啊,可叫人好奇的是,大皇子为何片语不发?

    西北完了,大皇子也就再无机会问鼎宝座!

    小武大人显然也明白了里面的玄机,脸色惨白的看相大皇子。大皇子垂着头,只盯着自己的脚面。

    林致远不肯轻饶,追问道:“武卫老将军连番三次吃了败仗,为何不与朝廷禀报?户部年初拨粮八十万石,加上周遭的屯田,足够西北大营一年的消耗,在下实在不明白为何老将军们连连叫苦,这银子,这军饷都哪里去了!”

    户部尚书见势不妙,趁小武将军没开口之前,忙为自己开脱:“回禀陛下,粮草在路上不可能没有损耗,但是户部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一路上是严加看守,请了大司马调重兵护送,按照林大人所说的数量,最终到武卫老将军手里的粮草应该也在七十万石以上。”

    户部尚书说的时候也有些心虚,他没想到林致远和大司马联手来了这么一出。

    这些年往西北运粮不假,但忠顺王卡在了这里,所以每每真正到西北大营的能有一半就是好的,偏今年武卫老将军发了狠话,若不运足粮食,金銮殿上见分晓。

    户部尚书暗摸心口,这一劫不知能不能躲过去。

    皇上冷哼道:“朕可是委屈了各位老将军?户部的银子一半使在了西北,尔等还不知足?”

    小武大人被皇上的冷言冷语吓得魂不守舍,越是往大皇子那边看,大皇子的背影就越是显得冷漠。

    小武大人豁然明白了什么,再瞧瞧得意的三皇子和踌躇满志四殿下,小武大人心中一片冰凉,知道这回该与父亲的信笺中说什么了。

    皇帝高高在上,说道:“朕说话虽重了些,但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兵部今日传去消息,朕要知道西北具体战况,切不可敷衍了事。两处开战,乃是兵家大忌,若西北无事,朕便要全心克敌茜香......武大人,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臣,臣明白。”

    皇帝满意的笑道:“武卫老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武家更是满门的忠烈。老夫人年事已高,朕也好久不得见,今年的重阳佳节,便请老夫人携家中的几位小公子一同赴御宴吧!”

    小武大人白着脸应了。

    今日早朝这叫一个热闹,众人擦着脑门上的汗,只等戴权宣布退朝,没料,皇上的兴致远不止这些。

    “这茜香之害一日不除,朕寝食难安,”皇帝叹道,“不过,大司马说的好,这种事若能不动武力最好。近来龚大人要调往六部,鸿胪寺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朕有意调一精干之士与任上,对茜香先礼后兵,不知众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PS:写的兴奋,收不住了,哈哈,到这里停下吧,明儿见,请大家猜猜,谁会出任新的鸿胪寺卿?

第四三九章 康孝亲王

    鸿胪寺卿这个位置好比鸡肋,朝廷得意的时,外吏朝觐,诸蕃入贡,想见皇上一面,都要由鸿胪寺安排,可一等开战短兵交接的时候,他们这个衙门也得打头阵。

    如今看皇上的意思,和茜香国一战是在所难免,派谁去成了大问题。怪不得龚大人这老狐狸临阵退缩,知道讨不了好处,还可能因办差不利而招来麻烦。不过现在众人最关心的是......万岁爷打算叫谁去?

    皇上不满的看向下列众人:“众爱卿倒是腼腆了些,这举贤不避亲,若有合适的人选,说出来,朕也好听听。”

    原本还在观望的人一听皇上这样讲,多少有些意动,佟太傅笑呵呵走了出来,一拱手:“陛下,这龚大人是朝中少有的能言善辩者,当年出使波斯,龚大人不过二十出头,何等的潇洒,连先帝都盛赞其品学高妙,仪表堂堂,一转眼就是这些年,龚大人也老了,臣以为,长江后浪推前浪,龚大人既有心让贤,不如依旧叫朝中那些少年人去展示展示拳脚才好。”

    四皇子那位岳丈龚大人就站在满朝文武中,听了佟太傅这一番话,又是羞又是恼。他当日是少年得志不假,也是那一届的探花郎,相貌俊朗,可惜在鸿胪寺卿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正四品,看着风光,可他都这把年纪了,与自己同科的师兄弟们多少都做了封疆大吏。也因此,龚大人最忌讳别人拿这个说事,于是不阴不阳的哼道:“太傅大人若有合适的人选,趁早为陛下排忧,何必拿我做引子。太傅的门生遍布朝堂,随便点出一个来,还怕坐不稳鸿胪寺卿这个位置!”

    “瞧龚大人这话说的,倒像是在下惦记了这空缺似的。”佟太傅看向皇上:“臣若早二十年,别说是出使茜香为陛下分忧,就是叫臣上阵杀敌,弃笔从戎,臣也是愿意的,无奈人将老迈,只能多花点心思为陛下谋一位才德双全的精干之士。”

    礼部尚书不怀好意的接道:“如此说来,佟大人心中是早有了人选?万岁说过,举贤不避亲,佟大人也用不着掖着藏着的。”

    佟太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皇上能在年轻人里选这个鸿胪寺卿。正四品的官职,想要够着这个官衔,将朝中青年才俊扒拉一圈儿,能数得上号的不敢说没有,可个个都是武将,多半还出自御林军。

    谁敢叫这伙儿人去茜香谈议?只怕几句话不和就得动刀动枪。

    那些年纪稍大点的,又多半看不上这个四品的位置,生怕后半辈子与龚大人落得一个下场。

    想来想去,也就是林致远最适合。

    至少老太傅是这般以为,户部尚书话音一落,佟大人忙道:“陛下,臣窃以为,小林大人是此职的最佳人选。他心性沉稳,懂得贯通,就算茜香执意开战,小林大人也不会辱没了天朝的威仪!”

    四皇子拦道:“佟大人夸的句句在理,只是林大人从未在鸿胪寺任过职,诸多事情只怕一时间难以接手,反倒耽误了父皇的大计,儿臣以为,鸿胪寺中本就有不少贤良,左少卿能担此任。”

    四皇子被皇上今日这一招杀了个猝不及防,他可一直盯着鸿胪寺这个位置,就等着岳丈往上升一升,好将自己的人脉安插进去。

    四皇子原也不知这鸿胪寺的奥秘,等皇子妃进府,他偶然见了新娘子那百二十抬的嫁妆,自己才惊讶,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就这般丰厚?四皇子便暗中打听,才知道,那些朝贡来的外国使节最富庶,为了见天子一面,少不得打点些好东西。

    当年王子腾的父亲就领了这个差事,粤、闽、滇、浙的海船都有王家的份子,四皇子如何不心动。现如今见皇上有意另选人手,他这才急匆匆出来相拦。

    皇上点点头,“老四说的倒也在理,不过那个左少卿也就免了,他老子就这一根独苗,若在海疆出了岔子,只怕大家都不愉快。”

    四皇子讪讪的退了回去,这位左少卿是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硬生生提上来的,走了不知多少关系,险些将岳父得罪个彻底,全因此人最得自己信赖,是四皇子幼年时候的伴读,也是外祖家的一位表兄。

    皇上这一句话看似照拂小辈,其实是对四皇子荒唐行为的不满。

    皇帝也不看林致远,只叫了东阁大学士邵灿:“邵爱卿,上届殿试中,除去林爱卿,尚有哪些人仍在翰林院任职?”

    “回禀圣上,与林大人同科的还有榜眼郑晏,如今与探花姚承允同在翰林院里做侍讲,二甲传胪卫桓因学业出众,如今也做了编修之位。”

    皇帝似乎对郑晏没什么印象,倒是将姚承允记得牢牢的:“这个姚承允就是当日花宴上的少年吧?朕记得朕将王叔的孙女指给了他?”

    邵灿笑道:“万岁好记性,正是他。”

    三皇子心中一喜,连连夸赞姚承允:“父皇明鉴,姚承允口才出众,在士林中口碑极好,若他出任鸿胪寺卿,定能解父皇烦忧。”

    四皇子眼见到嘴的肥肉要掉进老三的嘴里,急的直跺脚,可他刚扫了林致远的面子,如今怎能再去推选?

    没等四皇子想出应对的策略,皇上就已经笑道:“早朝后宣姚承允见驾,朕要好好看看,此子果真如皇儿所言?”

    佟老太傅迟疑道:“陛下......这怕是不好吧,小姚大人娶的可是平遥王的孙女,按照太祖训诫......”

    三皇子忙回身:“佟大人,难道您忘了,姚承允虽是王府的孙女婿,但他的妻子却无诰命在身,也不算违背了先皇的规矩。”

    “话是这样说没错......”

    三皇子心情大好,哪里肯叫佟太傅搅局:“老太傅不该厚此薄彼,既然你愿意相信小林大人,何不妨也看看那姚承允的本事再说?父皇提携年轻人,这是士子们的福分,林大人就是再好,也不该处处得意,将好处占全了,总要留点机会与别人,老大人说是也不是?”

    三皇子的话句句在理,佟大人若是再为林致远辩驳下去,只怕就要落得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佟太傅只能朝着林致远苦笑两下,算是尽了全力。

    林致远将手压在小腹,微微一抱拳,算是承了太傅的情分。

    远处的小太监频频向戴权打手势,戴权忙凑到皇帝的耳边,低声道:“万岁爷,已经快到午时,该叫太医们针灸了。”

    皇上一愣,“这个时候了?”

    戴权笑道:“各位大人们都是寅时出的家门,怕是连早饭都没用。”

    戴权不说不打紧,他这么一讲,果然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开始打晃儿。皇帝忙道:“去叫御膳房备下吃食,不可委屈了朕的爱卿们。”

    戴权眉眼一眯,知道该是颁布旨意的时候了,忙往台阶上一站,众人好生好奇的打量着戴权,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见戴权从托盘中取出一封黄色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子天枢,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事国君,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乃父之风范,朕之夕影。今特封大皇子天枢为康孝亲王,赐王府宅邸,子孙世袭罔替。钦此!”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众人呆愣愣的看着大皇子跨步上前接下了圣旨。

    皇上不等有人发问,由着小太监们抬了下去。

    三皇子和四皇子按捺不住狂喜,蹭的就蹿了上去,一口一个大哥,叫的殷勤。

    吏部尚书摸不着头脑,与佟大人拉了林致远:“万岁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就给大皇子封了王位?”

    林致远嘿嘿一笑:“康孝亲王,这一个孝字不就点名了一切?”

    “少在我这儿打马虎眼,”佟太傅哼道:“你这小子一向不与皇子们往来,偏前几日频频往大皇子府,闹腾的就是这个吧!”

    林致远慢慢收起笑意,正色道:“对康孝亲王,晚辈只有敬佩,是天下一等胸襟开阔者,今后名留青史也是唾手可得。王爷新赐府邸,两位老大人可携家眷亲自恭贺,皇上听了只有高兴的道理。”

    吏部尚书忙低声问:“瑾瑜,你说的可别是糊弄我们吧!万岁忌讳什么,你也清楚。”

    “两位老大人待致远什么情分,致远心中有数,其实这等话也算是逾越了,不过二位尽可信我。”

    林致远忙道尚有要事,拜别了众位,也不等御膳房的午膳,忙往宫门去,预备去寻曹先生。

    “林大人!”

    刚出了神武门,后面便有人高喊林致远。

    林致远眉头一紧,是武卫老将军的儿子。

    “小武将军!你这是?”

    小武将军忙牵过韩胜手里的马缰,苦笑道:“林大人可要救救我们武家三百口老幼的性命。”

    林致远神色一凛,低喝道:“小武将军慎言!”

    “林大人本事通天,既然能化解大皇子,不,康孝亲王的麻烦,自然也能救在下一家老小的性命。”

    “小武将军,经历了今日早朝之事,难道你还不明白?武卫老将军只能自救。”

    小武将军望着林致远远去的背影,不甘,惶恐,犹豫......一时间爬满心头。

    PS:小荷好想写感情戏,但心中总是惴惴的,害怕啊~~

第四四零章 王府娇客

    早朝一退,林致远忙往东平侯府去寻曹先生,哪知管家说曹先生今早去了平燕山登高,需三日才能返还,还殷切的询问着要不要派人出城外追。林致远心中暗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鸿胪寺卿的位置吗?像礼部尚书说的,难道自己要将天下间的好处都占了去不成?没的叫人生厌。

    和韩胜牵了马往家走,途径成家老铺,恰巧他们家的炸果子刚要出锅,林致远索性和众人一般排起了长队。

    一时间,成家老铺的生意大火,也不是说他们家的本意不好,而是因了林致远往这儿一站,那些年轻的小媳妇、姑娘们都羞红着脸,却偏要往他身边蹭,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偷瞧着。

    年轻的小老板也是个通透的人,虽不知林致远是什么来历,但见他一身的官服,通身的气派,小老板就知道此人不可得罪。等轮到林致远的时候,店主偷偷的往袋子里多加了三四块炸果子,林致远见了也不点明,只微微一笑,算是承谢了他的薄礼。

    回到莲花胡同,黛玉正命婆子去给迎春送节下要吃的蓬饵,连带着院子里几盆开的正艳的菊花。荣泽学里放了假,日日欢喜的跟在黛玉身边,一见哥哥回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满屋子里的花香,倒遮盖住了林致远手中提的炸果子的油腥儿。

    “妹妹不会是将满院子的花儿都搬来了吧!”

    黛玉笑着倒了温茶与哥哥,嗔道:“北静王妃送来了帖子,邀我和贾家的姑娘们去赏花,我就想着,送那些俗礼,王府未必看得上眼,倒是咱们院子里几株名贵的品种,即清丽又不落俗套。哥哥帮我瞧瞧,选了好半天,只得了这两盆,一个十丈珠帘,一个月明星稀。”

    林家一年四季花卉不断,纵然到了隆冬时节,红梅也是分外的妖娆,更别提暖房里精心伺候的娇花。眼前这两株林致远见过,去年的这个时候,黛玉还曾叫人在议事厅里摆过,林致远自觉得花朵更艳丽了些,枝叶更繁茂了些。

    林致远赞道:“好是好,只是妹妹甚爱,不如叫小唐另外再寻,将这两盆留下。”

    黛玉笑道:“我一个俗人,哪里用得着好花去配,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况且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置办花草,哪里再去寻更好的?就是寻了来,多半也要被花农狠狠的敲诈一番,不值当。我因喜那潇湘馆里的数百竿修竹,不如明年在我的小后院多多的种上些,纵然是酷暑也能好过些。”

    林致远自然是百般的答应了。

    初七这日,黛玉收拾妥当,由着韩胜亲自送她到了北静王府,门口停了不下七八辆的马车,不是翠盖朱缨八宝车,就是朱轮华盖车,唯独刚到门口的一辆颜色素气了些,在众多车驾中显得格外不同。

    雪雁伸手去扶黛玉,不经意一扫,忙道:“姑娘看,是三姑娘身边的侍书。”

    侍书从那辆秋香色的马车上迎下来一位小姐,穿的也极是素雅,但又不过于失礼。

    那人虽带着纱帽,但黛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探春。

    “三妹妹!”

    彼时探春正在北静王府的门口犹豫,到底进还是不进,一见黛玉来,忙迎了上去:“林姐姐。”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惜春呢?”

    黛玉一面叫雪雁递上帖子,一面低声问探春。探春尴尬的挪挪脚,侍书忍不住说道:“林姑娘不知,我们姑娘正守孝,原不打算来,所以老太太就叫了四姑娘和宝姑娘等人先行一步,哪料王妃知道这个消息,又叫了王府上的下人给我们姑娘送信儿。”

    侍书的语气里听不出得意,倒有几分的担忧。

    黛玉轻蹙峨眉:“我瞧着今日来的不光咱们家,保不准就有爱嚼舌的,三妹妹到时候少说话就是。有什么,我在你前面站着,多少能挡住些。”

    探春甚是感激,二太太的后事料理的不明不白,她虽是庶出,但是外面的人一打听,都知道自己是养在二太太的名下,到时候只要有心人为难一下,她就不好收场。探春不明白,老太太这是怎么了,非叫自己跟着,北静王妃看重的明明就是宝姑娘,难道有琴妹妹和四妹妹做陪衬还不够?

    探春附在黛玉耳边:“林姐姐不知,那日王府送请帖的时候,指名道姓给宝姐姐一套新衣裳,叫宝姐姐今日来的时候穿,所以我猜啊......咱们都是陪客,宝姐姐现在是要交华盖运了。”

    黛玉轻捏探春的手背,笑道:“你也会作怪了,小心王妃听见,以为你惦记人家那套衣裳。”

    探春冷哼道:“我有什么好惦记的,虽说王府里都是珍品,可终究自己做不了主,别人赏赐才敢穿,别人叫你脱下来,你一点法子都没有,还得笑呵呵的夸赞主人家厚道。林姐姐还不知道我?赵姨娘穿了一辈子的旧衣裳,要不是我自己要强,只怕将来也落得了一个下场。”

    黛玉劝道:“你也别担心,老太太疼你们是有目共睹的,你的造化还在后面呢!你上面只有个宝玉,老太太比三妹妹还着急,你往日里也多劝劝姨娘,费心思在环哥儿身上比什么都强,我听二舅舅不是说要叫宝玉上山读书吗?姨娘要是狠得下这个心,也一并求了二老爷,总比叫环哥儿在家闲散着强百倍。”

    黛玉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宝玉可好?什么时候启程去书院?”

    探春刚要作答,王府里的婆子就急匆匆来引这二位娇客去后园,探春只能作罢,歉疚的看了看黛玉,小心的跟上了府中下人的脚步。

    这王府里的亭台楼阁都是名家设计,探春只以为自家的大观园已经了不得,可对比一下王府里的景致,探春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就这一路走来,但见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

    探春不由得悄声问身边的黛玉:“林姐姐,这儿和你们家的园子比,谁胜孰败?”

    前面领路的婆子原不知道后面两位姑娘都是谁,只道都是王妃的客人。她吊着眼皮子扫了一眼,见探春穿的素淡,身上只零星的带着几件白银的首饰,再看黛玉,这一个穿的倒是得体,只是身后两个丫鬟可怜巴巴的抱着两盆菊,婆子心中就有了几分的蔑视。

    “瞧这位姑娘说的,我们王府里的一花一草都是有定制的,寻常人家怎能比?两位姑娘抬头看那屋顶上的琉璃瓦。”婆子好不得意的笑道:“就是它们,也有百十来年的岁数了。”

    一个女子的娇笑声迎面传来:“嬷嬷又在这里拉着谁聊呢?小心耽误了王妃的大事儿。”

    那婆子忙收起得色,一脸恭敬的看向来人,小心的为黛玉等人介绍:“这是我们李侧妃眼前的红人,丹霞姑娘。”

    丹霞笑道:“什么红人不红人的,都是当奴才的命,”丹霞眸光一闪,盯在了黛玉身上挪不开:“”这位姑娘好生的面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婆子一听,全不顾礼数的肆意打量黛玉:“丹霞姑娘说的可不是?倒与咱们李侧妃有几分的神似。”

    丹霞冷笑一声,王妃明明知道她们娘娘有了身孕,还要在这会儿办什么花宴,分明就是要给王爷纳妾争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好往出使。

    丹霞想到这里,再看黛玉的眼神就多了不善和倨傲,只当黛玉是什么商户人家的女儿。

    婆子虽巴结侧妃李氏,但到底不敢慢待了王妃的客人,忙道:“丹霞姑娘先忙着,婆子领两位小姐去桂园。”

    “慢着......”丹霞伸手一拦,指着雁容和碧蝶抱着的两盆菊花,“正巧,王爷说我们娘娘屋子里冷清,对小世子不好,要摆几盆应景的菊花过节,我瞧着这两盆就很好,来人啊,直接送到我们娘娘那儿。”

    说着就有两个细腰的丫头作势要搬。

    黛玉轻轻的拍着手掌,冷笑着称赞道:“侧妃娘娘好本事,养出个衷心为主的丫头,连盆花也不放过。可惜,我这东西虽简陋,却是送给王妃的,丹霞姑娘是吧,你就是再喜欢,也该看看这花儿的去路。”

    那丹霞从没被人这样冷嘲过,恼怒眉毛直立。

    黛玉犹道:“一早听人说过,北静王乃是贤王,谁承想府上的规矩却是松散的很,张口闭口就是小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妃的骨肉,丹霞姑娘这话就是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说说吧,若讲给王妃听......只怕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丹霞姑娘的。”

    丹霞不依不饶的喝斥两个小丫鬟:“人都死了,没听见我说的话,把花儿送到娘娘那儿去,有什么事儿我担着。”

    丹霞这样张狂,就是吃定了王妃不敢对身怀六甲的主子责难。

    王府里领路的婆子眼见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个自己得罪不起,另一个是王妃的客人,她作势要溜出去叫人,就瞧见王妃的丫鬟小四姐往这边来。

    小四姐一见黛玉,忙松了口气:“林姑娘怎么在这儿,我们王妃说了好久,就不见你来,这不,派了我到府门口迎着。”

    那婆子知道小四姐是王妃身边第一得意人,若不是相貌差了点儿,只怕早就开脸给王爷做了通房,能叫小四姐儿亲自出来迎的人,身份定不能小觑。

    那婆子忙低声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小四姐听。小四姐脸一沉,上前几步,二话不讲,对着丹霞的粉嫩嫩的脸蛋啪啪啪就是三巴掌。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力道,丹霞还木讷着,嘴角一溜儿淌了血。

    PS:下一章,一位久不露面的小娘子要登场了,大家猜到木有??

第四四一章 湘云讥讽不成反遭羞

    小四姐揉了揉发红的掌心,笑眯眯的看着黛玉和早就惊呆的探春:“林姑娘别见怪,我们王府里也不是人人都这样没礼数,只不过李侧妃的丫头都是从自家带来的,从小野惯了,我们王妃有心替李侧妃教教吧,人家却不领情。”

    小四姐一把拨开丹霞,惊喜的上前:“林姑娘,这盆是十丈珠帘吧?”

    黛玉笑道:“送给王妃的一点薄礼,上不得台面。”

    小四姐嗔道:“林姑娘真是客气,这种天下难找的名贵菊花说是宝贝也差不多了,只是奴婢眼拙,认不出另外的那盆。”

    被挥掌的丹霞才反应过来,本想发怒,却对小四姐心存忌惮,只能将气撒在黛玉身上:“哼,什么珠子帘子的,这种破烂货就是摆在我们娘娘屋子里,都降了身份。”

    说完,还挑衅的看看黛玉。

    小四姐亲自挽了黛玉往桂园走,经过丹霞身边的时候哼道:“我们王妃早说过,林姑娘是做大学问的,只怕该听过小人得志这个词,奴婢愚钝,原不知什么意思,近来倒是有人不长眼,非要做这个筏子。”

    黛玉等人走远了,才悄声问小四姐:“刚才的事儿会不会给王妃惹来麻烦?”

    “林姑娘放心,我们郡王通情达理,对王妃也尊重,就是......唉,我们王妃命不好,进门三年也没个孩子,李氏这么一怀孕,我们这边的人为了避嫌都躲着呢,今日是她们实在太恶,得罪了姑娘,若不然奴婢也不会出手。”

    黛玉虽没成亲,但也知道,女人没有子嗣傍身总归没有底气,就如同自己的母亲,嫁进林家好些年,最终生下的还是个女儿,就只能费尽心思的给父亲纳妾,姨娘先有了儿子,她们娘俩的境地就更加的尴尬,庶子没了,有多少下人都在暗地里议论母亲,黛玉清清楚楚。

    如今的北静王妃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再加上探春说王妃送宝钗新衣的典故,黛玉对此番花宴的用意也就明白了几分。

    桂园是北静王府中最大的一处院落,东手边隔着一段红墙就是北静王的书斋,这一路上,小四姐殷勤的介绍着:“我们王爷最爱桂园里的水塘,到了盛夏就和我们王妃两个泛舟湖上,感情极好,每次乘船回来,王爷总会钓到三斤来重的大鱼。”

    小四姐偷笑道:“我们王妃原在家的时候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谁承想,嫁进了王府,倒是学会了料理鲜鱼。”

    黛玉与探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一笑。

    小四姐这话很该对着宝姑娘说,那才是真正有心的人。

    池塘西面的假山上有座香轩,能远望半个园中的景致,北静王妃把赏花的宴席摆在这里,确实有几分的心思。黛玉刚踏上长廊,就已经听见远处妙曼的歌声。

    探春脚下滞涩,为难道:“这位姐姐,府上可是请了戏班子?”

    小四姐忙道:“王妃知道姑娘家的忌讳,所以这次并没叫戏班子,只请了富锦楼里唱苏州小曲的娘子,远远的叫她们坐在船上,隔着水借个音儿。”

    黛玉低声道:“咱们先见王妃,到时候人多,我和你就去岸边临水的阁子坐坐。”

    有黛玉这番话,探春心稍定。

    香轩里四面给放着两只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的菊花,此时北静王妃身边团团围了七八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这当中又以薛宝钗最为显眼,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子,蜜合色秋衫,玫瑰紫二色金银丝线比肩小薄褂,葱黄绫纱裙,一色全新,但看上去却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黛玉心道:北静王妃选的这身衣裳倒像是长在宝钗身上似的,难得的合适。倒并非样式尺寸熨帖,而是简简单单的样式衬托出了宝钗的罕言寡语,藏愚守拙。

    小四姐朗声通禀道:“王妃,林家小姐和贾府三姑娘来了。”

    薛宝钗正听着王妃说话,时不时的附和几句贴心话,猛传来小四姐这一嗓子,薛宝钗提着心忙往来人处看。

    她见黛玉并没和自己穿着一般,暗暗松了口气,暗怪自己不经事。

    这些小姐见黛玉和探春来,也有站起来打招呼的,也有坐着动也不动的,后者中就有史湘云。史湘云见宝钗要起身,狠劲儿一拉宝钗,冲着对方挤眼睛。薛宝钗便顺水推舟的借力坐了下去,可在外人眼中看来......挑刺的就成了史湘云一个人的事儿。

    北静王妃对此视而不见,只招手笑道:“只等林姑娘和三姑娘你们俩开席了!”

    黛玉忙叫雁容送上那两盆名贵的菊花表示歉意:“也不知王妃喜欢什么,这是家里自种的,王妃若喜欢就摆着瞧瞧吧!”

    北静王妃啧啧称奇:“喜欢,如何不喜欢,林姑娘是个雅人,送的东西也精巧,我们王爷昨儿还说想在外面买两盆名贵的菊花,宴客的时候摆,可林姑娘知道,这会儿就是有钱也没处置办去不是?”

    史湘云和北静王妃中间只隔着一个薛宝钗,她抢道:“林姐姐难道没听过?人寿期满百,花开唯一春。其间风雨至,旦夕旋为尘。就是花开百日,也有落尽的一天,怎敌宝姐姐送王妃的那件披肩来的鲜亮?别人不知,我可是最清楚,宝姐姐绣了整整一年,谁见了都好说好。”

    史湘云挑衅的看着黛玉,薛宝钗难为情似的拉着史湘云的袖子,“云妹妹......”

    黛玉轻笑道:“宝姐姐好绣工,原在府上就是出了名的,她又热心,听袭人和紫鹃说,史大妹妹家里有什么绣活儿你忙不完,都是宝姐姐伸手帮忙。”

    两边有别家的小姐咯咯的偷笑,史湘云脸色窘迫的发紫。

    史家这点“风俗”瞒不住外人,湘云的婶子八面玲珑,又和好些家有往来,今日座上宾的小姐姑娘们大半是史湘云的旧识。

    小四姐忙引了黛玉和探春坐到王妃的对面。史湘云忿忿的看着黛玉,薛宝钗侧首低声道:“云妹妹,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会儿人多嘴杂,到时候传到你婶子的耳中,不知又会闹腾出什么乱子。”

    史湘云鼓着腮帮子,眼珠圆瞪,却悄悄松了小拳头。

    北静王妃为黛玉一一引荐了余下的三四位小姐,这些姑娘的家事无一例外,都是朝中四五品官吏的女儿。

    黛玉暗自留意了一下,除去探春,再没有是庶出的小姐,怪不得王妃对探春并不甚热络。

    小四姐站在北静王妃身边,俯身道:“主子,是不是叫下面的人预备预备?”

    北静王妃恍然道:“对了?佟家小姐呢?”

    身后有婆子笑道:“深姑娘说咱们家的画舫样式独特,在水亭子那里玩呢,王妃放心,我们叫了几个丫头看着,不会叫深姑娘出岔子。”

    北静王妃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快的叫人捕捉不到。“佟家小姐是贵客,就是半点闪失也不敢,小四,你亲自去接人。”

    “王妃娘娘,不敢劳烦小四姐姐。”

    远处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迤逦而来,黛玉眼睛一眯,倒是个熟人,可不就是佟深深!

    探春见状,心知有变故,忙低声问:“林姐姐认得来人?”

    黛玉笑道:“我哥哥与佟太傅交好,这位姑娘是佟家的一个亲戚,与我也谈得来。”

    探春了然的点点头,顺着黛玉的目光同去看来人,待人走近时,她诧异的在桌案下扯扯黛玉的袖口,一双大眼睛灵活的在佟家小姐和薛宝钗之间来来回回的挪动。

    佟深深那蜜合色的秋衫,玫瑰紫二色金银丝线比肩小薄褂,葱黄绫纱裙,与薛宝钗丝毫不差,除了发髻有所不同,连插着的珊瑚玉步摇都一模一样。

    黛玉这才明白刚刚进香轩的时候,薛宝钗为什么那样看自己了。

    黛玉对着探春低笑不已:“三妹妹只猜对了一半儿,看来今儿的主宾不但有宝姐姐,还多了个佟家小姐。”

    如果说薛宝钗装扮的这身儿显得更加腼腆稳重,那佟深深就尽显了少女的娇憨。

    黛玉不得不佩服北静王妃的眼光,这俩小姐各有特色,女子见了多半要心生嫉妒,北静王那种风流少年怎会不动心?

    佟深深提着绫纱裙小跑到王妃身边,王妃心疼的叫小四姐拿帕子:“虽是九月天,可日头毒着呢,深姑娘怎好去水边玩儿,仔细晒伤了皮肤。”

    “王妃不用担心,深深在家就常和几个侄儿在水边玩耍,刚见了那画舫实在精美,又听说王妃和王爷这对贤伉俪常泛舟波上,我心生好奇才去瞧瞧,求王妃别怪深深自作主张。”

    佟深深可怜巴巴的摇着北静王妃的手。

    “我怎么会怪深姑娘,好了,快坐下,客已到齐,咱们边吃酒边说笑。”

    佟深深似乎才瞧见对面的黛玉,惊呼了一声“林妹妹”,眼睛就再也转不开了。

    史湘云和佟深深初次见面,但她两个脾性相投,刚黛玉没来的时候已经打成了一片,这会儿见佟深深认得黛玉,忙问:“深姐姐几时见过林姐姐?”

    佟深深神秘的一笑:“我打第一次在大伯家看着林妹妹就觉得面善,心里就当她是旧相识,今日远别重逢,心里欢喜的不行。”

    探春和惜春忍俊不禁,闷笑出声来,北静王妃忙问何故。

    “王妃不知,这天下间竟有这样巧的事情,我们家有个宝玉,头一回见林姐姐的时候说的也是一般的话,与这位深姑娘只差了分毫。若不是我们知道,还只当他们俩是亲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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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编辑来电,小荷大年初二,女生网首页大封推,我确认了好久才敢相信,娘啊!我要拼了!虽然只有两天,但是我要爆发,二更是一定的,三更才是我的终极目标,到时候更新不给力,亲们就拿刀咔咔了小荷!!o(∩_∩)o

第四四二章 善讨巧黛玉冷眼观

    佟深深听探春这么一说,心中暗自得意,她前世最爱红楼,几乎将整个故事倒背如流,更何况贾宝玉那几句台词是何其的经典,佟深深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想说的欲望。

    北静王妃望着黛玉和探春:“我们王爷这两日老是念叨,说请贾公子来府上小酌几杯,王爷身边的几个清客都说,贾公子的学识极好,明天的大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谁成想......”

    探春既然早知众人会拿此说事,心里也就没打算打退堂鼓,面色坦然道:“二哥哥年轻,经历的大事儿也少,要是一考而不中,反倒叫二太太在天之灵不安宁,索性就叫他安安生生的读上几年的书。”

    北静王妃见探春为人利落,说话又铿锵有力,不似寻常庶女的小家子气,这才拿正眼去看对方。北静王妃越看心中越叫奇,就是家底殷实的嫡小姐也养出这样的气势。

    北静王妃的心思在薛宝钗、佟深深和探春三者之间换来换去,游移不定。

    王府侧妃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她可要选一个能实心实意帮自己的人,别像李氏似的,白眼狼一个。

    佟深深看着憨态可掬,实则心机深重,她只不过叫人随意在几位姑娘面前提了提王爷爱泛舟的事儿,这位深姑娘就坐不住了,就算进门压制住李氏,将来也不会是个好摆弄的主儿。

    这个贾探春一脸的精明相,只怕憋着心思想做主母,当家奶奶,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北静王妃可不敢担保她会不会下毒手。

    北静王妃用余光看着正耐心剥蟹壳的薛宝钗,脸上泛起了笑意,还是这个丫头稳重老实。

    “王妃请用!”

    小四姐叫人刚端上来的热螃蟹,一个个足有碗口那么大,这蟹鲜而肥,甘而腻,白似玉而黄似金。薛宝钗的手指灵活翻动,等揭下脐盖,剔下胸骨,那八路完整仍旧如蝴蝶一般。

    她自己不敢独享,倒将这头一个掰了献给北静王妃。

    北静王妃笑纳的接过,雪白晶莹的蟹肉映着王妃削葱根似的指头,叫人看了食欲大增。王妃赞道:“宝姑娘心也灵,手也巧,谁能娶了你,就是他的福气了。”

    薛宝钗满是羞红的低着头不吭声。

    史湘云多少知道宝姐姐的心思,忙道:“宝姐姐虽能干,可薛家在京城里的亲戚少,姨妈为了宝姐姐的事儿愁的不得了,王妃若真疼宝姐姐,不如就将这事儿揽下,将来宝姐姐一定重重感激王妃。”

    史湘云的话音一落,薛宝钗才嗔恼似的轻推史湘云,时间掐算的不早不晚。

    “云妹妹又胡说了,王妃什么人,每日忙完宫里的事儿还要忙府里,怎好拿这点小事儿就打搅王妃?”

    “唉!”北静王妃拖着长音,“你们还别说,我真看中了一家,说来正般配,只是......算了,倒底委屈了宝姑娘。”

    薛宝钗心里急,只是不好说话,她又怕给史湘云打眼色会叫王妃看出端倪。

    眼看着到手的姻缘要泡汤,薛宝钗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气力似的。

    佟深深将一切看在眼中,她前世读书的时候就不喜薛宝钗,在佟深深心里,木石良缘才是正理,林姑娘和宝玉若不在一起,要有多少人心酸。

    佟深深便趁机说道:“宝姐姐,我听人说,你有个金锁,是什么老神仙给的,上面还有字,可就是宝姐姐脖子上带着的?”

    众人果然好奇的打量着薛宝钗,薛宝钗今日这身装扮和佟深深还有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她多戴了一只明晃晃,金灿灿的项圈。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垂挂在胸前,叫人想当作看不见都难。

    王妃离着薛宝钗最近,低声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北静王妃又在心中默念了两边,赞道:“这两句话实在是吉利,不知是哪位老神仙的赠与?”

    薛宝钗忙净了手,从玉颈上摘下了璎珞递给王妃,赧然道:“不是什么老神仙,只是我小的时候好咳嗽,来了个癞头和尚,送了一副海上方,临了走时说我是个有缘的,又送了这么八个字,叫我家人錾上,天天带着,说来也奇怪,打得了这物件十来年,竟一场大病没有。”

    黛玉在对面听了,托了杯盏吃一口茶,心中暗道这宝姐姐会说话,明知王妃想要什么,竟挑拣那些她爱听的说。

    北静王妃果然对薛宝钗更满意了几分。

    佟深深故作天真的插口:“宝姐姐这锁真真儿是好,一增妇德,二添富贵,三成姻缘,深深偶然听人议论过,说宝姐姐这锁要等日后有个戴玉的方可配成姻缘,王妃娘娘要真是打算做这个媒人,可得留意那些戴玉的公子。”

    北静王妃托着项圈的手就是一僵,淡然的将金锁交还给了薛宝钗。

    这三人之间暗潮汹涌,黛玉却是气定神闲。今年的收成好,田里的螃蟹都肥嫩鲜美,尽管黛玉不是那种重口腹之欲的人,可面对眼前一屉一屉的热螃蟹,黛玉还是不禁食指大动。

    探春哑然看着林姐姐剥蟹壳的优雅,再瞧瞧桌子那边的明争暗斗,探春忽然觉得今儿这番王府之行有些捧腹,局中之人斗的是不亦乐乎,局外人嘛......

    探春忽的一笑,伸手捻了一只最大的螃蟹,剥了蟹肉全都放进惜春的碗里。

    惜春一愣,就见三姐姐和林姐姐对自己挤眼睛,她虽懵懂,可也知道今日的酒宴轮不到自己说话,索性就承谢了三姐姐的好意。这样大的螃蟹,今年在荣宁二府可见不到几只,琏二嫂子说要为二太太守孝,大家艰苦些,可人人都清楚,如今是贾府上下吃紧,好的东西只可了老太太先来,就是宝玉也轮不上什么。

    北静王妃打着马虎眼,招呼了各家小姐吃蟹,知道探春守孝,特为她做了几道府上拿手的素斋。小四姐一打手势,香轩阁子下的碧波上便驶来一艘小船,几个渔家装扮似的姑娘哼唱着叫黛玉熟悉的苏扬小调。

    那些姑娘小姐们都跟着家里的老人听些牡丹,西厢似的昆曲,咿咿呀呀,什么馀姚腔、弋阳腔,她们最熟,可这苏扬小调却是头一回听,一字一句,仿佛流露的是纤姿弱态的春日风韵,叫人不禁听入了迷。

    佟深深早忘了手中抓着的蟹子,叹道:“林妹妹,等将来你回姑苏老家的时候,可一定带着我,叫我也好领略领略那传说中的城里有园林,城外有水乡。”

    正为北静王妃斟酒的薛宝钗一听,扑哧一笑,见众人都瞧自己,尤其是佟深深眼光冒火,薛宝钗忙道:“深姑娘说的好生有趣,哪有未出阁的小姐辞别父母,与别人远走异乡,即便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也要讲究礼数不是,除非......”眼睛就在黛玉和佟深深之间来回瞄。

    另外几家的小姐们一听薛宝钗这样说,也跟着起哄似的咯咯笑了起来。史湘云拍手道:“我就说呢,今日一来我就瞧出来了,深姐姐倒是和林姐姐有缘,说话、行动都有默契,今后指不定有造化,你们俩不但能成好姊妹,还能成......”

    北静王妃忙轻咳一声,“史大姑娘,叫小四再给你添一壶热酒吧!”

    小四姐知道王妃的顾虑是什么,忙拿了史湘云眼前的银酒壶往外走,没走几步,脚下一滞,忙回身附到北静王妃耳边:“主子,李氏来了。”

    北静王妃哼笑了一声:“她要是不来,倒不是这个人了。”

    薛宝钗、黛玉等人要起身,北静王妃一把拉住了薛宝钗,笑与众人道:“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我的座上宾,就是王爷亲自来,几位姑娘们也这样坐着,何况,这李氏只是一个侧室,当不得众位小姐们的大礼。”

    黛玉背对着李氏,听了北静王妃的话,心中一笑,忙将手里的蟹壳放下,招手叫来王府里的小丫鬟要清水。

    那小丫鬟一边弓着身请黛玉净手,一边心不在焉的往黛玉身后瞄,当李氏走近的时候,小丫鬟慌得还不等黛玉擦干净手,就提前撤走了银盆。

    看的探春这叫一个目瞪口呆,避着北静王妃,低声与黛玉说道:“这个李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宝姐姐要心想事成还得费点心计。”

    黛玉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虚掩茶盅盖,低笑道:“亏的你还与四妹妹几个在学里读过书,先生教的杞人忧天说的怕就是你,宝姐姐是玲珑的心肝,遇事不慌,她都不担心,你着什么急?有大事,王妃自然替宝姐姐撑腰。”

    说话的功夫,北静王的侧妃李氏就到了近前,她不过三个月左右的身子,肚子一点没显怀,偏学那八九个月的样子,挺着肚皮,一手被丹霞搀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肚子。

    “姐姐这里好热闹,妹妹远远的就听见了,今日请客,姐姐怎么不往我那里送张帖子去?我也好为各位小姐们准备些薄礼。”

    这个李氏,虽慢声细语,可一上来就是连番的指责,香轩里顿时剑拔弩张,好好的一场花宴却成了女人之间的战场。

    黛玉没动身形,但忽的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李氏可别是冲着自己来的,今日的主角还是宝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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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三章 浑水摸鱼

    黛玉的担心一点没错,李氏这么急匆匆来,甚至不顾自己的肚子,都是为了看一看丹霞口中那个妖妖娆娆的丫头是什么来历。

    丹霞在小四姐那里吃了大亏,又在黛玉面前没了脸,心中不忿就想要找回这个场子来,她是李氏的陪嫁丫鬟,李氏没怀孕的时候就常借着侧妃第一得意人的名号在后园作威作福,及至李氏做了胎,丹霞就盼着主子抬举自己做王爷的通房。谁知李氏好妒,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丹霞。

    今日丹霞被挥掌之后,越想越憋气,她要是府里的姨娘,那小四姐就是再嚣张,也不敢碰自己一根指头不是?

    丹霞将这些怨愤都撒在了李氏身上,于是添油加醋的将黛玉的相貌打扮说给了李氏。

    那会儿李氏正琢磨着怎么叫王爷今儿来看她,猛听见丹霞的话,吓得也不揉肚子了。李氏头三个月是战战兢兢,太医说了,她的怀相不好,胎儿不稳,要凝神静养,李氏算是北静王府里头一遭怀孕的,她就怕王妃下毒手,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有一点事儿便疑神疑鬼。

    李氏一听丹霞的话,当即就认为是王妃为了争宠,要给王爷选小。

    可惜丹霞急着去给李氏添堵,也没细细打听那个妖妖娆娆的小蹄子出自哪个府邸。

    李氏被丹霞搀扶着站在香轩的汉白玉台阶上,四下这么一打量,眼睛就落在了北静王妃的一左一右,这俩姑娘穿的最明显,又绝不是一家子的姐妹,差不多就是王妃心中属意的姑娘。

    丹霞眼睛贼,忙轻扯李氏:“主子,就是背对着咱们那个丫头。”

    李氏这才将目光从薛宝钗和佟深深两个人身上拉回,漫不经心的扫在黛玉身上,见对方背影娇弱,李氏不屑的哼了哼,王妃就是这种没眼力的人,弄的整个王府上下的女人都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北静王妃笑道:“太医院的人不是说过,叫妹妹多多的修养,怎么又出来走动?”上一刻还和颜悦色的王妃骤然变脸,指着几个下人喝道:“没有眼色的东西,叫你们主子出来游逛,若是王爷的子嗣出了问题,就将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出去。”

    李氏僵笑道:“王妃误会了,都是妾身听说有蟹宴,想来凑凑热闹,”李氏颇为委屈的看着满桌子的蟹壳。

    北静王妃恍然道:“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怎么忘记妹妹也爱吃螃蟹。宝姑娘,就劳烦你剔一只献给李侧妃吧!”

    “这......”薛宝钗暗骂李氏糊涂,做孕妇的哪里能吃性凉的蟹肉,王妃没做套子,她自己作孽似的往里面钻。偏北静王妃要来个坐山观虎斗,叫她来剥蟹子,一旦李氏的胎儿出了问题,就算将来她嫁进北静王府,也要和李氏斗个至死方休。

    北静王妃不悦道:“宝姑娘,难道你不愿意认李氏这个姐姐?”

    薛宝钗为了前程,一咬牙,狠下心就在众人面前剥了一只新鲜的热蟹:“李姐姐,请用。”

    薛宝钗轻移步走到李氏的近前,站在黛玉身边恭恭敬敬的将蟹壳往上一送,李氏却迟迟不动手,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北静王妃笑眯眯的说道:“李妹妹不是爱吃这个?怎么这会儿倒假装起来?你们俩虽是头一回见面,但宝姑娘不是外人,将来你们姊妹好好相处,吃了宝姑娘手上这一只蟹,大家就算认识了。”

    薛宝钗往前更进了一步,脸上的笑容灿若桃花:“李姐姐。”

    李氏面色苍白,手臂一搪,薛宝钗手里的蟹壳沿着众人的目光就飞向的黛玉和探春二人。

    薛宝钗特在那蟹壳里盛满了老醋,众人惊呼一声,黛玉虽早有预备,可是这么近的距离,想要起身躲开已经是来不及了。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探春伸手就拦在了黛玉背后,蟹壳两边的尖刺甚是锋利,直直的扎进探春手掌。

    “三妹妹!”“探春姑娘!”

    黛玉和北静王妃同时站起了身,一左一右的护住了探春。探春面如白纸,手像筛子般似的打哆嗦,那几家作陪的小姑娘早吓得躲到了远处。

    黛玉俏脸上布满了怒色:“李侧妃将我们姐妹当成什么了?今日别说我们是王妃的客,就算不是,也不容你这样玷污。我妹妹的手若有个好歹,就算你是王府的侧妃,我们也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评评这个理!”

    北静王妃暗喜,煽风点火的说道:“林姑娘先消消气,李妹妹都是被王爷宠溺坏了,她先前进府的时候最乖巧,今日的事儿你别忘心里去,本王妃这就叫人带探春姑娘去包扎伤口。”

    忙有人扶探春下了香轩,李氏被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训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仔细一瞧才发现,这人就是丹霞说的那个小狐狸精!

    “王妃,这是哪家的小丫头?敢在咱们府上放肆,妾身不过失了手,打翻了一只螃蟹而已,难道王妃就由着这些外人数落臣妾?”

    李氏眼圈一红,哽咽道:“王爷都舍不得责备上我半句,王妃待我也像是亲姐妹似的,我进了王府这些年,哪里被人这样责骂过……”

    薛宝钗抢着做好人,忙拉住黛玉:“好妹妹,你也消消气少说两句,一切都是姐姐的不是,没端住东西,你就是不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要多想想王妃,别叫王妃在王爷面前为难。”

    黛玉唇角泛冷意:“宝姐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没人比你更清楚,你要往高处走,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只有恭喜,不会有人没那个眼色要拦着你,可劝宝姐姐一句,别借着她人当梯子往上爬,小心摔下来跌伤了腿脚。”

    北静王妃若有所思的盯着薛宝钗,薛宝钗冲着对方直摆手:“王妃,我绝没什么恶意,林妹妹误会我了。”

    薛宝钗直后悔自己拿黛玉做筏子,自己吃过林家多少的大亏,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一见黛玉就忍不住想要发作,还偏偏没有一次能成的。

    薛宝钗知道北静王妃没安好心,所以这一壳子的蟹肉如何也不能进李氏的口,薛宝钗就趁北静王妃不注意的时候加了好些的陈醋,赌的就是李氏对它的反映。

    在蟹壳飞向黛玉的一刹那,薛宝钗心里别提多舒坦,现在却被黛玉点破,薛宝钗如何不慌张?

    李氏的反映慢了半拍,可很快就察觉到了黛玉话中的深意,于是指着薛宝钗的鼻子骂道:“没脸面的下流东西,你也不拿镜子照照,配不配在我们王府充大姐儿,王爷的子嗣你也敢打主意,蹭破我身上一块皮儿,叫你出不了这道府门!你当王妃好性儿看不清你那层皮囊后面的黑心肝?姑奶奶我瞧的可是一清二楚!”

    李氏的父亲虽也是个小吏,但当年全家都在穷地方当差,祖上又不是显赫的门第,李氏跟着她娘没学什么好本事,泼妇般斗嘴倒是学了个十足,也就是在北静王面前才乖猫似的一只。

    北静王妃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李氏,可见李氏是气急了才显露出本性。北静王妃忙给小四姐打眼色,叫人将李氏弄出去,免得在各家小姐面前再生周折。

    小四姐的人刚上去,丹霞就从后面冲了上来,几个人厮打在一起,李氏吓得连连往后退,暗骂丹霞不找个宽敞的地儿下手,这香轩阁子下面可是峭壁,掉下去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李氏哼哼唧唧的叫肚子疼,北静王妃本不欲理睬,却远远的看见几个人过来,王妃忙抢步到了李氏的近前,一把将李氏架了起来,大声劝道:“妹妹何苦这样闹下去,没的叫几位小姐笑话,就是在家里的下人、婆子们面前也不尊重,你身子重,叫王爷知道这样闹下去可怎么得了。”

    黛玉当日在无极殿见过北静王水溶,她也瞧见了来人,拉着惜春就避到了一侧,惜春张大了樱桃口,痴痴的指向来人,心中满是不解:“林姐姐,那,那不是三姐姐吗?身旁怎么跟着个男人?”

    “王妃,这是怎么回事儿?”

    水溶不满的看着小四姐将丹霞压在地面上,杯盏碎了一片,狼藉不堪,李氏哭哭啼啼的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北静王妃嗔道:“今儿是妾身请几位姑娘来家中做客,王爷怎么到桂园来了?”

    水溶和王妃是少年夫妻,尽管这些年王妃没有生育,但水溶不愚,绝不会在外人面前给王妃下不来台,他刚才那么一问也只是碍于场合,既然王妃有意轻轻掀过去,水溶也不打算追究。

    水溶一指身后跟着的探春:“本王恰巧路过,见贾家的三姑娘受伤,顺路送她过来。”

    黛玉一皱眉,这么短的功夫就将探春的消息知道的一清二楚,北静王果然像哥哥说的似的,是个风流种。

    王妃显然知道丈夫的为人,从容的冲探春笑了笑:“探春妹妹的手可包好了?”

    从姑娘一下子就成了妹妹,纵然是薛宝钗也没这样的待遇。

    探春扭捏的偷偷瞄着北静王,嗫嚅道:“谢王妃惦记,王爷已经叫人给我包扎好了。”

    北静王妃心一凉,不由歉疚的冲薛宝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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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到了,你想做些什么?不论做什么,请记住小荷的格言:笑容是良药,音乐是秘方,睡觉则可以让你忘掉一切。小荷祝新年大家快乐,十二点的饺子要去吃啊,小荷妈妈包的是海鲜韭菜馅,好吃的可以吞掉舌头,吼吼,闪啦,明儿见。

第四四四章 王府得意转眼即悲

    黛玉坐在颠颠荡荡的马车里,手扶着半卷的竹帘,自己在那里咯咯娇笑。

    “姑娘想到什么这么开心?”雪雁一面给黛玉扇扇子,一面好奇的问道。碧蝶一翻白眼:“这都没看出来?今天宝姑娘吃了个大亏,难道还不值当咱们姑娘好心情?”

    雪雁挠了挠脑门很是不解:“宝姑娘那么精明,什么时候吃亏了?我就瞧着王妃对宝姑娘百般的好,倒是那个李侧妃有些可恶,处处和咱们姑娘为难。那个北静王也是,明明是他的妃子不是,还百般护着。”

    碧蝶前倾身,一点雪雁雪白的额头:“呆子,这你还看不出来?宝姑娘是引着那个李氏将火气往咱们姑娘身上撒,倒了那么多醋,是个人都吃不下去,何况是个孕妇?宝姑娘又一个劲儿的往上递,李氏不甩手才怪呢!”

    碧蝶对这些吃食上的讲究最清楚,只需一眼就将薛宝钗的小算计破解的是一清二楚。

    雪雁小鼻孔喷着热气,忿忿道:“照这么说,姑娘骂她还是轻的,我就不明白了,看着好好一小姐,怎么整日里竟想那些歹毒的东西?她想做王爷的姨娘由着她去,怎么好像咱们姑娘拦着似的,非叫大家都不痛快。”

    黛玉松开了抓住帘子的手,眨着眼睛看相雁容和碧蝶两个,奇道:“瞧瞧,瞧瞧,谁说我们雪雁是个呆子?人家看的可明白呢!”

    雪雁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仰着小脑袋,一手还不忘记给黛玉扇风,颇为自得道:“姑娘小瞧了我不是?北静王妃就差没跟所有人说她相中的是宝姑娘和佟家那位小姐了,两个人的衣裳都是一模一样,”雪雁嘿嘿的娇憨样倒是逗坏了马车里的众人。

    笑过之后,雁容不由得正色:“姑娘,你说今儿三姑娘玩的是哪一出?真是碰巧遇见了北静王?还是......”

    黛玉深深看了雁容一眼:“不管是哪一项,三妹妹想和宝姑娘一样进王府,只怕是个奢望!”

    黛玉看的清楚,北静王虽对探春有礼遇,但是在众位小姐面前,尤其是王妃面前可从没表现过太多的热情,这与自己的第一印象有写相反。黛玉有些惭愧,她打开始以为,水溶骤然出现在女客们面前,多少会有些尴尬,可北静王就是北静王,不但没扫了王妃的面子,连带着对李氏的所作所为都是轻轻的揭过,这位贤王更像是没瞧见众家小姐绯红的面色似的,得体有加,全不见一个男子在陌生姑娘们面前的拘谨。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个,黛玉才觉得事情的变局还要落在北静王妃身上。

    显然,北静王妃对探春没什么太大的好感,又因为自己那一席话,对薛宝钗也有了嫌隙。

    黛玉问道:“你们说,今儿这事,最后得利的会是谁?”

    “佟家小姐!”三个小丫鬟惊呼出声!

    “看来看去,她像是最无害的一个,王妃是个通透之人,只要晚间静静的想一想宝姑娘的那些作为就知道,薛家小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三姑娘又有孝在身,北静王妃要是想和怀有身孕的李氏打擂台,佟深深怕是最好的选择。”

    雁容迟疑道:“姑娘,你还是小心点这个佟家小姐吧,我看她对咱们家大爷有点不轨,竟说些叫人听不懂的风凉话。我看她和姑娘走的近没安什么好心。”

    佟家与林府的关系不言自喻,但黛玉对佟深深早有提防,雁容的话只是加深了黛玉的猜疑,可仔细的品味一番,佟深深对自己不像有敌意,甚是还有讨好的意思在其中,这就叫黛玉不解了。

    不过,能看见薛宝钗的小算盘落空,黛玉还是暗暗的偷笑起来。

    马车行不多时,外面忽然传出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黛玉等人就隔着帘子看见好些老百姓往前跑,自家的马车也停在了半路上。

    碧蝶捂着耳朵皱眉:“又不是大早晨,怎么放起了炮仗?”

    黛玉侧目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都是人:“许是哪个大户人家得了贵子吧,看样子应该是主家有赏。叫韩胜去看看,若是前面过不去,绕个远道也行。”

    不大会儿韩胜策马跑了回来:“姑娘,没大碍,前面路宽的很,咱家的马车过的去。”

    “街上的是谁家?好热闹。”

    帘子外的韩胜迟疑了会儿,闷声道:“平遥王府。”

    黛玉好奇的将帘子往上抬了抬,雁容忙道:“姑娘,小心叫人看见。”

    黛玉回身冲雁容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自己睁大了眼睛往外瞧。平遥王府的门脸与东平侯府差不多,都是大开门,高台阶,比荣宁二府气派的多。

    雪雁呆呆的看着人潮:“姑娘,咱们的车能挤过去吗?”

    韩胜在外面笑道:“雪雁姑娘放心,一准儿挤不着咱们家。”

    黛玉知道韩胜跟着哥哥在外面见多识广,便问:“韩管事,平遥王府不是亲王府吗?怎么看着还不如北静王府体面?”

    韩胜有点幸灾乐祸似的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他们家原来的府邸就是大皇子,不,是康孝亲王现在的宅院。因平遥王有封地,所以阖府都不在这儿常住,先皇不知什么原因收了宅子。就是现在这一个,还是头几年先皇去的时候,平遥王家进京吊唁,皇上怕他们没地方住,临时赐的。”

    说话间,车马就挤到了人群后,街面虽不宽,但是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围在了王府大门的两侧,只留下了个小小的空隙勉强叫人行走,林家的马车忙往前赶,人群中却忽然爆发了阵阵惊呼。

    人们瞬间前拥,这后方小小的天地宽阔了不少,就见台阶上王府的十几个下人抱着钱笸箩,沉甸甸的看着就砸手。

    王府的老管家笑呵呵的喊道:“我们王府大喜,姑爷今儿被皇上钦点鸿胪寺卿,老王妃有赏!”

    话音一落,小厮门将笸箩往台下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地的大钱儿混在红炮仗碎屑里,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红了眼似的往前冲,挤在最前面的还来不及弯腰,就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

    黛玉眼带寒光:“平遥王府这是想干什么?这是要出人命的!”

    韩胜也看出了不妥,忙叫车夫快些赶车,躲过这条街。车夫忙甩了鞭子,顾不得颠簸的往前跑,黛玉等人挤在后面那扇小小的纱窗前往外看,就听见人群里传来阵阵呼叫声,仔细听还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喊声。

    雁容脸色惨败的念着“阿弥陀佛”,害怕的抓住了黛玉:“姑娘,咱们快回去吧!”

    韩胜紧紧护在马车的周身,不断回头张望,恼恨自己贪近路,若是刚才就听了姑娘的话绕个远儿,也不会碰上这等倒霉事儿。

    平遥王府的人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老管家都傻眼了,今日老王妃欢喜,说他们这一脉总算要熬出头了,姑爷更是家里的大功臣,老王妃叫人准备了几万响的爆竹还不过,又叫帐房支了钱,就预备在京城里风光风光,让众位老妯娌们羡慕羡慕。

    老管家为了邀功,狗颠似的抢了这个差事,可眼前的一幕......

    后面的人不知状况还在往前挤,前面的人不知有多少被踩在了脚下,老管家忙喊道:“快关门,快!”

    王府里的人都退到了门后,合力将大门挤上。

    人群一见王府不撒钱而是关上了大门,更是拼了气力的往前拥。

    黛玉渐渐看不清了远处的景物,拳头被她自己攥的发白。雪雁害怕的看着黛玉的神情:“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黛玉理会雪雁,而是起身叫住了外面的韩胜:“韩管事,你这就骑马去找五城兵马司的人,平遥王府门前一定是出了大事儿,我听见好些孩子的哭闹声,这么下去,不知会被踩死多少人。”

    韩胜想也没想的就拒绝道:“姑娘,恕韩胜不能这样做,小人的职责就是保护姑娘。王府门口的人太多,要是他们四散,一定会冲撞了姑娘的车马。小人就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敢拿姑娘的安危开玩笑。”

    “韩管事......”

    “姑娘不用再劝,韩胜就是死,也不会叫姑娘犯险。”韩胜扬鞭一甩,车夫冷不防,忙拉紧了缰绳,车子是越跑越快。

    黛玉眼圈都红了,知道韩胜再不会听自己,转身还要再去看车后的小纱窗,碧蝶、雁容几个死死的抱住了黛玉。

    “姑娘别看了,那些老百姓会没事的,我们归家去,我们归家去。”雁容哭着将姑娘揽在怀里,众人止不住的哆嗦,她们和黛玉一样,也听见了人群中的哭喊,她们好后怕,要不是林家的马车跑的快,会不会被那些人撞翻?

    韩胜细细的听了听车内的动静,见姑娘没再说话,心中一松,韩胜这才叫车夫稍稍放慢了速度。刚拐到前街口,就望见一队官兵纵马而来,韩胜喜道:“姑娘,是东平侯世子,看样子就是往平遥王府去的。”

    黛玉纱帽也没戴,一掀帘子,恰好五城兵马司的铁骑从身边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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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明日是小荷的主页推荐,貌似是最后一次推荐了,唉!不过俺会努力的。二月上新书。

第四四五章 鸟尽弓藏

    黛玉做了整夜的噩梦,只要一闭眼睛仿佛就能听见那些孩子老人们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次日醒来,雁容几个也是一脸的倦色,黛玉就知道大家和自己一样。

    雪雁心疼的拿着冰帕子给黛玉敷眼睛,眉头不展:“姑娘,要不今儿和大爷说说,咱们去法华寺烧个香?求个灵签保佑姑娘。”

    “雪雁这主意好,姑娘也当出去散散心,我记得法华寺往京城里回来的路上有个庄子,姑娘不是觉得那个刘姥姥说话有趣?好像咱们去幽州的时候这个刘姥姥还上门送过东西,小唐管事也没亏着她,姑娘就是到庄子里坐一坐也好。”碧蝶昨晚没睡好,一夜就在姑娘的床下的矮塌上,时不时的惊醒。

    黛玉从匣子里挑了一只不大惹眼的银丝流苏自插在了头发上:“我身上也乏,便不去了,叫小唐管事从帐房上支二百两银子去庙里,请师傅们帮着念两日的经文,另外我听谁说过,东门有家书肆是专门抄佛经的,昨晚我心里发慌,叫人在书肆里置办上几百份的地藏经,去寺院里的时候就劳烦大师傅们帮忙散与过往的香客吧!”

    雁容知道这是姑娘难解心结,可是多劝又不好,只能默然的点头。

    繁花坞刚收拾妥当,香卉就跑近来报信:“姑娘,前院世子爷来了,正和大爷说话呢!”

    黛玉一听,忙领了众人往前去,一进门就听见沈修杰的怒喝声,黛玉悄悄做了个手势,叫雁容等在门口候着。

    林致远见妹妹进来,随意指了指右手边的位置,仍旧与沈修杰说话。“今日并无早朝,我也没顾得上问,皇上什么意思?难道平遥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万岁就要轻轻的揭过去?”

    沈修杰冷笑了一声:“不揭过去又能如何?昨儿一出事儿,那平遥王妃就从后门坐了轿子去求皇上,皇上先不肯见她,这老太太就跪在了养心殿外,任凭皇后怎么劝也不行。皇上虽是天子,可平遥王妃是万岁正经的婶娘,这事儿传出去......皇家的脸就被丢尽了。没法子,皇上就只能先劝了平遥王妃回去。”

    这就是政治的黑暗,明明是平遥王府的错,可到终了因为老王妃那不能叫人忽略的长辈身份,他们一家倒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林致远非常的不舒服,皇上这是要干什么?就算姚承允越级做了鸿胪寺卿,可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不淹死他才怪。天朝开国数百年,在勋贵之家还没出现过这样大的丑闻。

    小唐管事急匆匆跑了进来:“回大爷,世子爷的属官在外面候着呢,说平遥王府门前聚集了一帮人,要给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说是群情激奋,已经开始撞门了,平遥王家吓得找人去兵马司报信,要世子带兵去救援。”

    沈修杰一拂袖:“活该,也叫他们知道知道被人活踩是什么滋味。”

    林致远一笑,挥手屏退了唐信:“别担心,王府大门结实的很,一时半会儿还撞不破,而且依我看,老王妃就是个女中豪杰啊,这点小麻烦她自己就能了解。”

    黛玉倒底不放心,劝道:“虽说平遥王府可恶,但到底是沈大哥的管辖之内,我听你们说的意思,这个老王妃就不是好惹的,要是她倒打一耙,将责任都推到沈大哥身上可怎么办?”

    沈修杰和林致远面面相觑,前者无奈的长叹:“老王妃是个厚脸皮的,没准真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我就听林妹妹一句劝,去瞧瞧,你们在家等我的消息吧。致远,皇上哪儿不传来消息也可别进宫,这时候谁往前凑谁倒霉。”

    送走了沈修杰,林家就紧闭了府门,小唐管事亲自在门房处守着。

    黛玉有些奇怪哥哥好端端的怎么这个时候叫自己出去散步。“哥哥,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兄妹俩也没叫人跟着,走到了莲花湖附近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听雁容说,妹妹昨晚都没睡好?”

    黛玉下意识的摸了摸有些浮肿的面颊,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屋子里那只鹦鹉不知怎么,说了一夜的胡话,连带着大家都没好生歇着。”

    林致远淡淡一笑,也不点破妹妹的谎言:“咱们兄妹好长时间没坐在一起聊聊,正好今日我也不用当差,就和妹妹说说心里话。韩胜和我说起昨天的事儿,哥哥到现在还心存忌惮,早知道北静王妃那儿没什么好宴,我说什么也不会叫你去的,回来的时候还差点撞上祸事。”

    黛玉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哥,我知道错了,昨晚上想了一宿才明白自己多傻,以为跟着哥哥听了几日的官场是非,就当自己也是个大本事的,妄想救大家的性命。要不是韩管事拦着,说不定还要连累了雁容她们。”

    别看黛玉娇娇柔柔的,可林致远明白妹妹是个倔脾气,他本想了一大堆的话来劝黛玉,没想妹妹自己先想开了。

    林致远一拍黛玉的肩膀,笑道:“《史记》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妹妹瞧那些做大事的,有几个是自己上阵杀敌的?前朝倒是有位淮王,不听朝臣劝阻非要御驾亲征,结果呢......被细作刺死在大营,朝堂上下混乱不堪,外戚、宦官争权夺利。”

    林致远的话语铿锵有力,听在黛玉耳中有如击鼓一般,林致远见妹妹小脸刷白,话语便软了几分。

    “妹妹,你别看哥哥现在官职不错,人也挺风光,可是一门心思扳倒哥哥的不在少数。我怕他们拿我没辙,就把坏主意打到妹妹身上,平遥王府的女婿是姚承允,一向与哥哥不和,他那个鸿胪寺卿的职位来的不明不白,不少人都提出了质疑,有反对的,自然也有赞同的,一些心存恶念的人便拿我出来做靶子,诋毁的声音不少啊!”

    黛玉吃了一惊,“哥哥虽为官时间不长,可官声政绩都是明摆着的,那些人有什么好说的?”

    “话虽这样讲,但皇上摆明了是要抬举姚承允,当年我上位的时候众人给哥哥让路,今日换了姚承允,我自然不能不识抬举,趁着皇上没发话之前,自己先找个台阶下了吧!”

    “什么台阶?哥哥是要......”

    林致远点点头,“我虽劝了大皇子不要起兵,但这位殿下对我已经有了成见,皇上为安抚康孝亲王只能冷淡我,哥哥苦想了很久,只能认为姚承允的翻身是皇上对我的一种责罚。”

    黛玉愤然起身,在小亭子里来回踱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哥哥立了大功,难道还要学那范蠡?远走他乡才作罢?”

    林致远苦笑:“远走他乡又能如何?别落得个文种的下场。妹妹别埋怨哥哥,我已经想好了,明儿早朝的时候就上个折子,称自己染有小疾,想去城外的庄子里养病。”

    黛玉为哥哥心疼,可也知道这是个良策,皇上要真倦怠了自家长兄,多半会应允。黛玉笑道:“也好,早间的时候碧蝶他们还说,那个刘姥姥来过咱们家送野菜,她倒是个有心人。我记得那里离着法华寺也近,我还能抢上头香。”

    第二日临下早朝的时候,林致远将折子往上一递,果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林致远年纪轻轻,别说小疾了,就是打个喷嚏都是少有的情况。现在猛然间要去庄子里修养,谁会相信!

    礼部尚书哼道:“林大人这是做什么?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却轻飘飘来了一句病了,难道是想将担子都压在小姚大人身上?”

    就是佟太傅也不满的回望着林致远。

    皇上眉头紧蹙,捏着折子不说话。

    姚承允穿着新官袍站在礼部侍郎的身后,他今儿是头一回上朝,三皇子特地吩咐过,叫他多听少说,尤其是平遥王府门前踩踏民众的事儿没了结,叫他千万别被有心人挑唆了出头。

    此刻听见林致远要告病,姚承允眼中闪过狂喜,他就怕林致远压在自己头上,只要林致远一走,姚承允敢担保,不出半个月就能叫皇上离不开自己这个贤臣。

    姚承允见皇帝还有犹豫,忙跨出来:“陛下,臣想为林大人说上两句。”

    三皇子在前面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姚承允这小子冒了出来,低声咒骂道:“这个蠢货,都白和他讲了。”

    皇上将奏折递给了戴权,笑道:“姚爱卿说来看看。”

    “谢陛下!臣以为,林大人为朝廷鞠躬尽瘁,这是有目共睹的,他又难得的好胸襟,臣与林大人同科,对林大人的文稿再熟悉不过,字字句句都洒脱豪放。如此观来,今日林大人上表奏折,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林致远一拱手,有气无力的笑道:“多谢姚大人美言。陛下,臣这病也绝非偶然,其实早在幽州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荀国舅对此知之甚详。臣仗着年轻便不以为意,谁知这两日旧疾复发,上表奏折也是无奈之举。”

    林致远言辞恳切,又有皇后的哥哥为证,皇上一时间也没有再搪塞的道理。

    PS:晚间二更!o(∩_∩)o哈哈

第四四六章 皇后召见

    皇帝捏着一只小小的玉蝉,翻来覆去的摆弄着,他宽大的龙袍袖口正好将手臂遮住,所以无论底下的人怎样窥视,都不会察觉到异样。

    皇上漫不经心的扫着脸色苍白的林致远,好奇这小子哪里得来的灵药,只一日不见的功夫,就跟久病床榻似的,站也站不稳,说话还直喘粗气。

    反观站在一侧的姚承允,脸泛红光,崭新的四品朝服穿在身上越加的精神矍铄。一个状元,一个探花,皇帝笑道:“也好,朕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既然林爱卿身体不适,朕就准了你的假。戴权!”

    “奴才在!”

    “朕记得忠顺老王爷往内府里献过一个皇庄吧?”

    戴权自然顺着皇上的话茬往下接:“万岁爷好记性,离着铁网山不远,后面就是林场。”忠顺王事败,王妃为了免遭一劫,将那点值钱的家底儿都散了出去,这庄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林致远忙打晃了下身子,有点脚底不稳的意思。皇上白了他一眼,哼道:“就将这个庄子送与林爱卿吧,叫他好生养病,朕什么时候宣他进宫,什么时候再回来。”

    众文武摸不着头脑,皇上厌弃了林致远?可平白送什么皇庄啊?然而要说对林致远恩宠有加,却也不该说后面的话,皇上想的起来还好,要是想不起来......

    众人再看林致远的眼色豁的复杂至极。

    下了早朝,三皇子的人将姚承允团团围住,又是恭喜又是道贺。几位老大人,尤其是佟太傅对林致远今儿这招以退为进很是不满,加上他们联名状告平遥王府的奏折被皇上驳回,索性就迁怒到了林致远身上。出了大殿,这四五位圈住了林致远,轮番数落,还不等林致远为自己分辨,老头儿们憋的这股气也算是消了,于是联袂而走。

    林致远却不以为意的站在台阶上望着姚承允等人离去的背影,眼见又是一个朝廷新星,想必当年自己成名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这样远远的看着自己吧!

    “原来林大人在这儿,可叫咱家好找。”广宁宫大太监姜公公一脸笑意的迎上了林致远,“呦,咱们听人说了还不信,怎么,小林大人真是病了?”

    宫中从来没有秘密,林致远刚下金銮殿,皇后那边的人后脚就知道自己要病养的事儿,林致远从来都不惊奇。

    “姜公公找我是......”

    姜公公忙拉着林致远下了台阶往右侧拐:“我们娘娘听说小林大人的事儿了,愁的不得了,这不,叫了太医院长脉来给小林大人看看,这就跟咱家走吧,娘娘还候着呢!”

    姜公公自顾往前走,却发现使不上力气,扭头见林致远纹丝不动的呆在原地,笑道:“这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啊,小林大人都病成这样儿了,咱家愣是没拉动你!”

    姜公公这等宫里面活精的了老怪物什么眼力,林致远虽有防备还是着了人家的道儿,致远讪笑两声:“姜公公,在下刚刚得令,没皇上的口谕不能进宫,这刚接了旨意不好多停留啊。况皇后娘娘身在内宫,在下乃外臣,更不好前往。娘娘的好意小臣领了,劳烦姜公公帮在下多说几句好话。”

    林致远每次进宫的时候,身上必备着银票,眼前的广宁宫大总管就不知道收了自己多少回好处,今儿林致远要从袖口里掏,姜公公一把就按住了对方,低声笑道:“林大人太过小心了,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见你,国舅也在,小林大人全当看在咱家帮过你多次的份上,叫咱们好生交了这个差事。”

    林致远苦着脸被姜公公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御花园,一踏进后宫的门槛,来来往往的可就不全是那些青衫小太监,或是手持长枪横刀的大内侍卫。二八年华的小宫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偷偷瞄着林致远。后宫中难见少年,尤其还是个英俊的少年......就是脸色苍白了点儿。姜公公轰苍蝇似的轰走了一帮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好容易将林致远拖到御花园,姜公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多半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皇后娘娘抱着七皇子正和二哥荀晟睿说话,如今小皇子长得虎头虎脑,生养的异常结实,小脑袋圆滚滚,头上戴个虎头小帽,软绵绵的身子斜倚着皇后,对刚刚进亭子里的林致远充满了好奇,黑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林致远。

    皇后将一切看在眼中,笑道:“林大人和我们小七有缘,他出生那会儿,林姑娘和贵府的小少爷都在,本宫记得那孩子叫......”

    林致远忙道:“叫荣泽!”

    “对,就是这个名字。要不是荣泽说了那些祥瑞的话,我们小七也未必会这样顺利的生下来。”

    林致远心生警惕:“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小皇子福泽绵长,与荣泽倒无什么关系。”

    “林大人何必自谦,本宫都听人说过了,记得当时皇上还讲明,荣泽大点就进宫来给小七做伴读?这主意正合本宫心愿,小七天性早慧,前两日开口说话,皇上不知道多高兴,本宫就想着,怎么也得给小七寻位名师,将来好成就番大业。”

    林致远只当自己没听懂皇后话中的深意,偏往旁处扯:“娘娘说的甚是,臣不才,愿推选家师,先生文采斐然,又是先帝伴读,最熟知皇家礼节,殿下若能拜在先生的名下,臣敢担保,皇后娘娘的心愿定能完满。”

    林致远可不是那种白眼狼,引着三皇子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矛盾往自家恩师身上烧,老师什么脾气,没人比林致远知道的还清楚,老头儿上了年岁,可不愿意做什么奶娘的活儿,只要他不肯,就是皇上出面也没辙。

    皇后自然不满林致远的提议,凤颜微微发阴:“何必舍近求远?本宫瞧着林大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若能尽心辅佐七皇子,本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位小七皇子像是听到什么开心事儿似的,咯咯的笑了起来,肉扑扑的小巴掌使劲拍着,白白的脚丫乱踢蹬,嘴角不受控制的流着晶莹的小口水。

    荀晟睿忍俊不禁:“殿下这是要林大人抱呢,难得,难得啊!”

    皇后身边的宫女忙接过小殿下,将小皇子递到林致远面前。林致远看着眼前只长了两颗糯米粒儿小门牙的七殿下,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PS:二更保住了,三更啊,明儿补上吧!

第四四七章 心生不妙

    这绝对是个结实的小胖子,全身的肉软绵绵的,好像没有骨头,不过小脖子却异常的挺实,仰着小脑瓜儿看着林致远,在宫女怀里极不老实的来回拧麻花,伸着小手要林致远抱。

    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啧啧称奇:“殿下难得对谁这样热情,可见真应了娘娘那句话,小林大人和殿下是有缘的。”

    林致远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打量这个大宫女,对方年岁不大,一脸的精明相,穿着有着品级的宫女服饰,可见在广宁宫的地位不低。

    林致远小心翼翼的接过了七皇子,七皇子一到林致远的怀里简直乐不可支,嘎嘎笑的像只小鸭子,配着这身明黄色的秋衫......

    林致远一怔,明黄色?这是天子或是太子才能用的颜色,皇上授意的?皇后不会这么愚笨啊,她这么做几乎就是叫小皇子做了众人的靶子。

    七皇子许是真如皇后所说,是个早慧的孩子,心思敏感的不像个婴孩,他见林致远没像其他人一样摇晃自己,轻拍自己,便用戴着虎头帽子的小脑袋去撞林致远的胸膛,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站在皇后身边的奶娘心领神会,忙道:“这位大人,七皇子这是叫你和他玩呢。”

    见林致远不明深意,荀晟睿忙站起身,从林致远怀里接过了好不委屈的小殿下,手臂伸直,将七皇子高高的举过头顶。那小肉球显然异常钟爱这个游戏,两只灵活的小脚悬空的任意扑腾,欢笑声响遍了整个凉亭。

    皇后无奈的笑道:“不知这孩子随了谁,胆子大的要命,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大太监姜公公忙赔笑道:“奴才以为,小皇子和先皇是十足的相似,连万岁爷都说,殿下的相貌传承了先帝是七八分,这英勇果敢的性格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皇后与姜公公一唱一和的,林致远哪里看不懂,加上前番提到拜师的事儿,看来今天不撂下什么话,皇后难叫自己安稳出去。

    林致远瞄了瞄荀晟睿怀里的小家伙,这胖小子要不是皇家的骨肉,倒是个培养的好苗子,可惜啊......

    等林致远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殿下身上时,荀晟睿和皇后之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皇后娘娘,”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打破了凉亭里的说笑声,“六皇子给娘娘请安来了。”

    皇后有些意外,但还是耐着性子笑道:“难为他有这个心,请六殿下进来吧!”

    不多时,上来位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穿着金黄双龙抢珠图案的皇子便服,相貌极为清秀,与他的几位兄长都不大一样,看着白白净净,倒似个女孩的模样,腼腆的往前一站:“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笑道:“今儿如何这般得空?师傅已经下了学?”

    “回禀母后,师傅今日与翰林院的大人们有约,所以今儿早早的下了课,叫我们回宫温书。”

    天朝尊师重教,老师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儿,皇后听了六皇子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的点头,又名姜公公拿果子与他。

    五皇子和六皇子的生母名声不显,并不得万岁的宠爱,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的嫔,并没有发生母凭子贵的事儿。两位小皇子又年幼,无法像康孝亲王似的占据优势与三皇子、四皇子拼杀,所以在后宫里格外的小心,对皇后更是毕恭毕敬。

    六皇子有些拘谨,又有些激动:“回禀母后,儿臣听说舅舅在此,想请教舅舅一些功课。”

    看皇后的样子,显然知道这位六殿下和自家兄长的关系“密切”,倒也没在意的笑道:“国舅意下如何?可愿意点拨点拨?”

    六皇子眼中充满了期待,眼巴巴的看着荀晟睿,自认为是不着痕迹的轻轻扫过荀晟睿怀里的七皇子。

    荀晟睿二话不说,将小肉球塞到林致远怀里,将他的虎头小帽重新戴好,这才领了六皇子往外走。

    “林大人坐吧。”皇后遣退了众人,只留下一个姜公公随身伺候。

    林致远提起了小心,知道皇后这会儿才要讲正题。

    “林大人是聪明人,我们也就不遮掩什么,七皇子是本宫的全部,本宫希望能由林大人做他的老师。林大人先别急着推辞,听听本宫开出来的条件,何如?”

    皇后的目光落在林致远身上绕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道:“皇上和本宫有过协商,在七皇子未成人之前绝不立储,林大人难道不想与佟太傅一样,成为一代帝师?”

    林致远惶恐至极:“娘娘慎言,下官从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是不敢?还是不愿呢?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大着呢!”皇后爱怜的看着林致远手里的儿子,“我们小七难道就不值得林大人赌上一把?”

    林致远好半晌没接话,只是抱着七皇子的手紧了紧,皇后和姜公公看在眼里也不去催。

    “娘娘,臣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林大人自问无妨。”

    林致远低着头,将小皇子刚刚放进嘴里的胖爪子拉了出来,对方有些不满的哼唧了两声。林致远语气低沉,问道:“娘娘是将殿下看的更重,还是将荀家看的更重?”

    姜公公一挑眉,觑着皇后。

    “自然是本宫的皇儿更重。本宫所作所为,无不是为殿下考量,荀家虽是本宫娘家,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的回答沉稳有力,不见半分迟疑。

    林致远不客气的反问:“娘娘若爱子情深,为何要将殿下置于危难中?难道这就是娘娘的考量?”

    姜公公厉喝道:“林大人,主意你的言辞,这是皇后娘娘!”

    “臣惶恐!只是臣不明白,娘娘为何要把殿下放在风口浪尖之上,万岁迟迟不立储君,有心之人自然会想想,娘娘又叫小皇子穿着明黄色的衣裳,难道不怕出意外?”

    林致远叹道:“宫中的意外......多半也就不是什么意外了。”

    皇后目光沉沉,脸色微霁:“本宫就是防备又能如何?难道林大人以为某些人会叫殿下安安稳稳长大?本宫不强势些,只怕七皇子的处境更艰难,有的时候本宫也想,若小七与六皇子一样也好,虽受点委屈,可将来平平安安没问题,成家立业,分块封地去做他的贤王......”皇后音调猛然拔升:“可谁叫本宫是皇后?谁叫他生来就是嫡皇子?与他的兄长们注定自能活下来一个。”

    林致远摇着头,这就是他不愿意帮助荀家的原因,皇后精明是精明,可杀气太重,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

    皇后的心性也注定了这个女人,或者她的孩子学不会什么叫韬光养晦,什么叫卧薪尝胆!

    林致远欲起身将小皇子交到姜公公手中,哪知这小东西有所感应似的,紧紧的抱住了林致远的脖子不肯撒手,眼中一泡泪,大有你松手我就嚎啕大哭的意思。

    姜公公讪笑道:“林大人别急,你这么一来,该惊着殿下了。瞧小皇子对林大人多亲热。”

    小孩子自然是这个世界最天真无邪的,林致远心中纵然有些不满,可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他还是不大自在的重新坐了下来。

    姜公公亲自为林致远蓄了茶水,又用干净的帕子托了块軟糕放到小皇子手上。

    皇后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本宫也是急坏了,眼见着皇上给三位皇子放权,今后一旦......我们娘俩可一点生路都没有!荀家为了皇室鞠躬尽瘁,又怕皇上忌惮外戚,更是毫不留恋的撒了大权,就如同这次茜香国作乱,只要皇上一句话,本宫的长兄就能荡贼寇,清海疆,可如今是头也不敢出,唯恐遭人嫌弃。”

    “臣请问,娘娘可知当年陛下如何能荣登大宝?是靠着外祖家实力?还是靠着太后余荫?”

    林致远见皇后默不作声,便道:“看来娘娘心里也明白,冷太后就是再得先帝宠爱,先帝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胡乱认命储君?至于冷家?只怕那些没落的侯府都比之强有余,近两年冒出头的定北侯府靠的是当今的万岁,而不是冷太后。皇后娘娘细想想就能明白,外戚不怕势小,就怕势大。皇上能登基称帝,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而非外来助力。”

    林致远将掉在自己腿上的軟糕放到了桌子上,小皇子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似的使劲往前倾,要去够那只白白胖胖的甜糕,藕节般的胳膊胡乱的挥舞着。

    姜公公唯恐林致远保不住这小祖宗,忙伸手接了过来,送到皇后跟前。说来也奇怪,七皇子一偎在他母后的怀中就乖巧的可人,扳着短短粗粗的小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摸着小皇子的脑门,这孩子竟玩的满头薄汗,皇后用帕子轻轻擦拭着,说道:“林大人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当初我们小七出生的时候,法华寺的主持大师亲自算过,他一生得贵人相助,本宫也一直以为这个贵人就是林大人,毕竟......当年法华寺敬香遇见的祥瑞,是靠着林大人才有的机缘,不是吗?”

    林致远心头一紧:“娘娘的意思是?”

    就见皇后高深莫测的一笑,林致远心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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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二更八点左右,三更会晚点,不过一定坚持放上来!

第四四八章 致远意动

    皇后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到法华寺......

    林致远在官场上这些日子也练就了些宠辱不惊的本事。

    皇后虽权高位重,可惜年岁与自己不相上下,论心计,论谋算,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林致远笑道:“娘娘不说,臣倒是忘记了,小皇子生来就有神佑,先是在法华寺大鼋的祥瑞,再来就是降生时先帝的现身,皇后娘娘既然坚信这个,何必再有所顾虑?”

    皇后揽住了小皇子,不在意的笑笑:“本宫与陛下做夫妻的时间不算短,陛下什么性格本宫最清楚,当初去法华寺进香成全了林大人,也成全了本宫,说到这儿还要谢谢林大人的援手。”

    林致远谦逊的说道:“娘娘越说,越叫小人糊涂了!”

    “本宫虽不知林大人用了什么法子叫那大鼋现身,可是这步棋确实博得了皇上的欢心,也是从那时起,本宫便将林大人当作世外高人,私下里去过信给昭武侯,老侯爷对林大人甚是仰慕。”

    皇后轻轻拍着儿子的脊背,柔柔的说道:“侯爷说,林大人若能站在本宫这一方,自然可成大事,纵不妥,日后也能保住我们娘俩的性命。”

    林致远沉吟道:“娘娘别不是把小臣当作魏玄成了吧?微臣惭愧。”

    魏玄成是先朝名吏,辅佐废太子在前,宫门兵变事败,魏玄成欲引剑自刎,追随主公,不想被高宗救下,反被重用。魏玄成喜逢知己之主,竭诚辅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成就了千古佳话。

    皇后要是把他当做了魏玄成,林致远心中可没底。

    就见皇后冷笑不止:“本宫对林大人倒是极有信心,可惜啊......老三和老四却未必有高宗的胸襟。林大人也别将本宫当作什么奸妃,这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谁见过?不都是史书上记载,御史们胡诌的!都说乱世造英雄,”

    林致远忙截断皇后的话:“娘娘,玩笑开不得,现在是大好的太平盛世啊!”

    皇后大笑:“对,盛世!可惜林大人在这盛世里却要遮掩光芒......大人难道心甘情愿?其实林大人自己也清楚,这个世道,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老三那边不用想了,人家现在有个新贵姚承允,自然是要和林大人力抗到底,至于老四嘛,他还不如本宫。”

    林致远也明白,只要他投靠了皇后一脉,十年内前途无忧,可十年后呢?林致远还没下过这样大的赌注,赌身家,赌性命啊!天下有几个荀家这样疯狂的?他林致远要是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可拖累着几个弟妹,由不得林致远小心谨慎。

    林致远望着七皇子的眼睛有些入神。

    这个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只要精心培养,将来承接了帝位,也可以反手去压制外戚嘛......林致远心中忙摇头,这有点缺德了,估计也落不了什么好,不是被新君杀了灭口,就是早早的发配边疆了。

    帝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容微臣回去想想?”

    皇后心中一喜,只要林致远松口就不怕事情不成!

    “本宫也听人说,皇上赐了林大人一座宅院,”皇后抿嘴笑道:“这内府里的小动作最多,住是叫你住着,但房契就是押着不肯给,总叫你心惊胆战的,怕什么时候皇上收回去。不过林大人放心,本宫在你去养病之前保管替你打理的清清楚楚。”

    林致远没拒绝皇后的好意,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皇后却拦住了林致远。

    “林大人且慢,还有一事想要劳烦你瞧瞧。”

    “娘娘但说无妨。”

    皇后起身远眺,远处一片空地上两个人在比划着拳脚,正是刚刚去了的荀晟瑞和六皇子。

    “林大人觉得六皇子如何?”

    林致远看着那清瘦的少年出拳,迎敌,招式虽弱,但已初步成形,林致远奇道:“六殿下的功夫是国舅爷教的?”

    “国舅哪里有这个闲情,宫里面自有教导武学的先生,说起来还是前科的武状元,只是这孩子多喜欢请国舅点拨。”

    林致远意味深长的看着远方:“就怕六皇子喜欢的不是国舅的点拨,而是中宫娘娘您的点拨!”

    皇后扭头与姜公公笑道:“本宫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林大人只一眼就瞧的分明。”

    姜公公忙赔笑:“林大人是三元及第,自古以来也没几个不是?”

    皇后抱着小皇子下了台阶,众人随着就往前面那片空地去,奶娘和大宫女接过了小皇子,那小肉球玩了半晌,被奶娘一抱就开始打起了哈欠,奶娘拍了几下就憨憨的睡过去了。

    御园中随处可见名贵的菊花,在旁人家一株已经是难得,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又有古柏藤萝,皆是数百年的老物,将御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荀晟睿专心致志的指点着六皇子的武艺,只是时而皱眉。

    “殿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是什么事儿牵绊了殿下?”

    六皇子忙收了拳,脸上泛起歉疚:“舅舅莫恼,是,是外甥看到林大人有些惊奇。”

    “你认识林大人?”

    六皇子忙点头:“前一阵父皇重病,我去侍疾,远远的见过林大人。”

    六皇子迟疑道:“舅舅,宫里面的人都说,新来的那个鸿胪寺卿和林大人不和,林大人要辞官?”

    “是有这么一说,不过消息到底准不准微臣也不敢作保。怎么?殿下也听说了?”荀晟睿远远看见皇后和林致远,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六皇子显得更加的沮丧,垂着肩头,“我还想和林大人请教功课呢,连我们先生都盛赞林大人做了一手的锦绣文章,要是辞官,想见一面谈何容易。”

    荀晟睿拍了拍六皇子的肩头,低声道:“皇上赐了林大人皇庄,今后要去那里养病,殿下若得空,可以亲自去拜访!”

    六皇子眼睛闪亮亮的:“可以吗?”刚说完,神情就暗淡了下来,“应该不行,我和五哥都没单独开府,父皇怎么会叫我们出宫。上次舅舅领着我去马市,母妃虽没说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多半是不愿意的。”

    皇后在不远处朗声道:“皇儿一心好学,本宫做了这个主,替你去向皇上求情。”

    六皇子欣喜的转过身,迎了上来。

    林致远缀在后面,诧异的一扫六皇子,毛头小子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抬,难道脑子特别的灵?只得皇后这样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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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二更晚了,才写完,现在去写三更,估计会很晚,大家明早看吧!

第四四九章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六皇子手心里全是汗,可还是乖乖的站在皇后面前,专心致志的回答着林致远提出的一个个刁钻问题。

    这些问题来的迅猛,看着又前后无关,若想回答出实在不容易。遇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六皇子就求助似的看看皇后,多数时候,娘娘只是鼓励似的冲自己点点头。

    六皇子就想到了母妃说的话,要藏拙,更要在适当的时候绽放异彩,至少要叫皇后明白,他不是一个愚笨不堪的人。

    等林致远问道“人者言,动也。己默者,静也”该当何解的时候,六皇子彻底偃旗息鼓了,支支吾吾道:“先生,学生愚钝,并不曾学过这句话。”

    林致远忙道:“不敢当殿下‘先生’二字。以殿下的学识已经甚为了得,想必不日就能为朝廷分忧。”

    荀晟睿见六皇子局促不安,便低声笑道:“林大人说的是兵法《钩言术》中的一句,殿下没读过也是常理,用不着难为情。”

    “不,还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六皇子朗声道:“今日得林大人教诲,虽不能拜师求学,但心中已甚是满足,望大人将来不吝赐教。”

    六皇子没呆多久就知趣的离开了,皇后望着远去的背影,才问道:“林大人觉得六皇子品学如何?可有傲世奇才?”

    林致远忍了半天才憋住了笑意,皇后生了儿子,只怕见谁都是威胁。别的不敢说,就刚才走的六皇子,远远不及他们书院里的同龄少年。林致远依稀记得皇子们的师傅不是翰林院的前辈,好像也并非名臣宿耄。

    “臣敢问,六皇子的师傅是?”

    “是太原名宿朱有望,前年进的京,三皇子亲自推荐的人,皇上见兄长爱惜幼弟,还大大的赞赏了一番。”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凉气儿,字里行间的不以为意甚明。

    林致远笑道:“原来是朱老前辈,听家师说过,这位先辈好引经据典,文笔难得的好,只是......性格倔强了些,容不得别人反驳,对学生异常严格,臣听说这位朱老前辈在太原的书院里,一怒之下打伤了学生,偏巧那学生是太原知府的幼子,那家的老夫人打上门去要说法,这件事儿在士林中颇有反响。”

    皇后微笑着颔首,对林致远的知之甚详很是满意:“皇上当初也听佟太傅说过,不过三皇子说的更妙,严师出高徒,就因为这个,所以才宣了朱有望进宫授徒。说来也奇怪,我们六殿下从没叫先生打过一次板子,就是皇上在问功课的时候说的不大流利。”

    一个学识不佳的人,却被先生器重......这里面就透着不寻常。

    “朱先生就是再严,难道还能对皇子们动手?况且经过太原一事,他心中早有警醒。”

    皇后摇着头,若有所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宫听说五皇子就挨过他的板子,过后慧嫔还带着厚礼去给先生道歉,林大人听了这个,难道不觉得里面奇怪?”

    皇后的心思不难懂,她是想重用六皇子,又怕引狼入室,将来抬举了六皇子反而给自己的亲儿留下祸患。皇后今天是想请林致远帮着参谋参谋。

    林致远沉吟片刻,道:“六皇子学识不敌他几位兄长,但谨慎小心的本事却一等高明。”

    有些话林致远就不能讲明了,像六皇子这种人,浑水摸鱼的本事绝对不能小觑,而最终得利的却往往正是他们。

    皇后聪慧,自然不必林致远继续说下去。姜公公殷勤的将林致远送出了御花园,皇后姐弟俩才往广宁宫去。

    进了大殿,荀晟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娘,那件事儿和林大人说了?他怎么答复?”

    面对二哥的追问,皇后有些无奈:“当时没谈拢,好容易叫林致远放下了点戒备,我自然不敢再提。”

    荀晟睿脸色一沉,坐在了椅子上。皇后是他亲妹妹,在哥哥面前也不讲究那些虚礼,况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感情又不必旁人,皇后好言劝道:“二哥......你别心急,林家不是还没传出消息嘛,就算雍王对出了对子又能如何?只要林姑娘不点头,只要林致远不答应,雍王的算盘就是空的。”

    荀晟睿深深的叹了口气:“也许我和林姑娘注定无缘。”

    皇后难得局促的站在那儿,“二哥,要不,我们不求林大人了,只要他愿意将林姑娘嫁进咱们家,我以后把她当亲姐妹一样。林大人那儿,我亲自去和父亲说。”

    “没用的,林致远这个人太精明,就算应了娘娘的心愿,也不会叫林姑娘和我们牵扯上关系。”

    皇后也恨林致远像泥鳅似的油滑,自己是威逼利诱几乎都用上了,他愣是没往心里去,今日看着是松口了,可谁敢担保林致远后儿就不会反悔?

    皇后看着哥哥无奈的样子,自己也心疼,她和大哥感情不深,打小就跟着二哥的屁股后面跑,要不是大点要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只怕荀家就要出位巾帼红颜。皇后知道哥哥的心意,从幽州回来二哥就闷闷不乐,皇后就从荀家老人们那里旁敲侧击得了点内情。

    当初林家看似要得了大难,皇后急的不行,父亲离着又远,皇后一狠心,将京城里隐藏的荀家势力集中起来,远赴幽州将不明真相的二哥绑了回来。皇后那时候要是知道皇上能熬过这一关,打死她都不会擅作主张。

    也因为这个,林致远对二哥的态度是急转直下,要不是当初救过林姑娘,怕他们家连基本的情面都不会留。

    这是皇后自掌控中宫以后犯下的第一个大错,而且连累了二哥的幸福。

    皇后正愣神,荀晟睿一起身,准备出宫:“内府那边我去催催,看能不能叫他们把皇庄的契子给林家送去。”

    荀晟睿抬脚就要走,皇后忙喊住他:“二哥,你等等,也许,这事儿还有转机!”

    荀晟睿一顿,并没回头,只是苦笑:“娘娘莫要再安慰微臣。”

    皇后几步上前,拖曳的裙摆划出了一道金黄色的光晕。

    “不是安慰,是我近来发现皇上和长公主来往有些频繁。”

    “他们是亲兄妹,相交历来甚密。”

    “不对!我听人说......皇上在和长公主说慧怡郡主的事儿,隐隐约约提到过林致远的名字!”

    荀晟睿神情一凛:“不可能,皇上虽然疼爱郡主,但也不会将她嫁给三元及第的林致远,林致远将来是要做权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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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三更果然晚了!睡觉去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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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介绍:
一个是林家仙姝,一个是再生儿郎,本无牵连的两人却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
贾府家大业大,但人心难测:林宅人单力孤,却兄妹齐心。
看似盛世太平,难掩暗潮汹涌,官场勾心斗角,园中彼此算计。
且看林家俊俏少年,如何带领妹妹走上寻找幸福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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