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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道猎妖传全文阅读

作者:木讲     义道猎妖传txt下载     义道猎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鸱苕勇士

    杜震伪造王鸟未死假象,借阴长生羽扇狂风、造势神鸟之威,唬退吓跑西土杀神,更是当场震恐惊晕了滇拓。

    他几人待汉人跑入树林远去,方才停势,那王鸟尸身庞硕重沉,五人累的俱是汗润面洗。

    阴长生也是猛挥羽扇,却只额头微微渗出几滴汗珠儿。他见危如累卵之况,杜震犹处险不惊、急中生策便以不战而退杀神之兵,心中对他更是喜欢。

    他对杜震说道:“小兄弟,王鸟之事已毕,人也已救下,待你复命之后,可愿与小老儿共入青山,同索仙道?”阴长生话外之意便是要收他为徒。

    杜震知他是高人,不过眼下自己却是不能弃尘慕道,他心中不舍义兄、杨叔,更是难弃阿者者之情意,最为重要的还是大伯孟奇川至今不肯原谅自己当年无心之错,哪能如此便将他们全部抛下?

    他便婉转回拒道:“老丈,谢你好意,不过我自小便有五位伯伯授艺,虽是未行过拜师之礼,在我心中他们也早已是恩师一般,若我再学他人门道,总要先征得五位伯伯点头。”杜震讲的确是实情:父生、师教、君食,礼之三本也。莫说转投他人师门,便是学别人两招,也要先得师傅允肯,不然便是叛师背义。

    阴长生哈哈一笑,点头道:“你说的极对,我却也早看出有高人教导于你,你这五位伯伯究竟何人?”

    杜震据实回道:“五位伯伯在江湖中有个绰号,叫做‘泰山仙臣’。”

    阴长生一愣,似是知晓他们,惊道:“泰山六仙臣?那怎么你却只有五位伯伯?”他哪知六仙臣中风樵子郑洪山早已作古。

    杜震听他竟是知晓伯伯们,欣喜回道:“老丈,你认识我五位伯伯?那第六位伯伯被坏人杀害,我却也未见过。”

    阴长生这才知晓,看来这泰山六仙臣早已更名泰山五仙臣了,他道:“泰山几位仙臣,道门之中有些名头,我自是听过,不过你的功法,他们教得出吗?”听他话语,他并未见过这几人,不过他却是惊讶泰山五仙臣如何能教出杜震身上的功法。

    杜震有些晕蒙,问道:“老丈何来此问?”

    阴长生轻摇羽扇,神情飘然,他道:“我虽是未见过泰山仙臣,不过却知他们是人仙修为,人仙能教你体生邪阳?”原来他已是知晓杜震体有邪阳。那时见他邪阳收发自如,使那羌兵一软,却又不至亏他太多,便颇感惊讶。现在听他所讲自己师傅只是几位人仙,他便甚感奇怪。

    杜震支支吾吾回道:“除了五位伯伯,我……我还跟另外两人学了些运气功法,不,不是我要学的,我是被他二人逼迫学的,我……我可没有叛师背义。”原来他竟是被人逼着学了功法,之所以不想讲出来,便是怕阴长生看轻自己,没想到还是被他看了出来。

    阴长生毕竟是高人,一下便觉其中蹊跷。

    “哦?这二人是谁?”阴长生惊道,他甚感兴趣,想要知道究竟何方高人竟能使杜震年纪轻轻便能自若运用邪阳真气。

    “我却是不知他二人之名,他们是为比试什么,拿我作赌而已。比试一完,他二人便即离去了。”原来杜震也只见过此二人一次。

    “你还真是甚有奇遇,若不是这两位高人,你决计活不到今天。哈哈,看来小老儿我却是无福做你师傅,我们就此别过吧。”阴长生心中陡生失望,便要离去。

    杜震与他告别道:“青山一入,道尘两隔,老丈多多保重。”

    阴长生点点头,对他甚是喜欢,真是难舍分离,一时兴起,又将手中羽扇赠杜震道:“我鲜入俗世,你我投合,这扇子也送你吧。你虽在尘世,却也不凡,这也算得重宝不入俗人手了。”

    杜震哪肯受他如此厚礼,便要回绝,阴长生却是将扇往他怀中一扔,人便遁地而去。

    他看着阴长生离去空空,心道若是日后有缘再见,定要好好谢他。

    那四名羌兵此刻已在几丈远外滇拓晕倒之处,对他又是呼唤又是晃动,似是要摇醒他。

    另外些被俘的羌兵竟都是在地上装死,见此情形,便上前与他四人问话,方知原来是杜公子之计策,众人甚是感念。

    众人辛苦出山,自不细说。

    至第三日清晨,桑科草原之上,阿者者又已等在帐前向北翘首顾盼,终于见众人骑马得还,杜震更是安好,在那马背上向他微笑招手。

    阿者者当下落泪不已,杜震下马便安慰她,两人也真如一对小情人儿般。

    稍后,杜震便向义兄董卓道尽山中之事,董卓也是无奈,他叹天下奇事太多,看来眼下却是谁都不能取胜了,同时惊诧段颎现身之事。

    滇拓等人也是回去稍事歇息。临近晌午,滇那召集众羌决议鸱苕大会之事。

    在他大帐之前,滇那与众人道:“此番鸱苕大会,所有队伍都是空手而归,诸位首领看看现下如何做决。”

    众羌首面面相觑,无人答话。

    这时,滇拓突然走上前与众人道:“这次大会,当是我先零羌获胜。”

    众人皆惊,不知他何出此言,皆是议论纷纷。

    未等董卓开口,北宫玉却是先问道:“滇拓贤侄,大家同样一无所得,为何你却说自己胜了?”他心中却是极不想让滇那得了帅位。

    滇拓因着北宫香,对北宫玉倒也恭敬,回道:“北宫首领,这场比试只有两队人马进入鸱苕山中,其他队伍便不再论,可若这两支队伍中,有一队暗中私通汉兵,另外一队算不算得胜?”

    他话音一落,董卓当即怒而问道:“你是说我们私通汉兵?我所知道的可是杜震将你从段颎手中救出,你不言谢,反来诬你救命恩人?”

    众羌首一听段颎威名,皆是瞠目,惊道:“段颎怎么会在鸱苕山中?他不是在并州吗?”

    杜震也是怒极,便要与他理论,阿者者却是拉住他道:“你且听他如何胡诌。”

    滇拓阴笑一声:“哼,董卓,我问你,为何段颎不在并州好好地做他的刺史,却是突然出现在鸱苕荒山之中?”

    董卓怒道:“这我如何得知?”

    滇拓极其阴诈,他道:“此次鸱苕大会,参加的都可谓是各羌部的精兵猛士,段颎等在山中,便是要将我们一举歼灭。”

    “啊!”众羌首领皆惊。

    “这与我们又有何干?”董卓反问。

    滇拓仰着脖子道:“这里都是羌人,唯一能与段颎私通的便是你董卓。你董卓劝我们止战是假,诱我们被剿才是真。”他这一手诬陷,真是厉害,董卓竟当场被他气到不能还口。

    杜震挣脱阿者者手臂,上前厉声道:“滇拓,你真是颠倒黑白。”

    滇拓脸皮厚实,死死咬住一事,“我只问你,若不是你们与段颎私通,他如何会在鸱苕山出现?”他料定杜震绝无法解释此事,便能将他与董卓诬陷个结结实实。

    杜震却是不慌,不答反问道:“你说你见过段颎,我却是不信,那段颎专杀羌人,他能见你不杀?”

    滇拓梗着脖子,回道:“是我们跑的快些而已。”他却是怕在众人面前丢脸,极不愿讲出自己被俘一事。

    杜震笑道:“这里有些首领也是见过段颎,你且说说他长相如何,穿着如何,让诸位首领评定你是否说谎。”

    滇拓岂止是见过,甚至是与段颎面对面讲过话,他心中便笑杜震智低,此事哪能难道自己?他高声回道:“杀神段颎个头不高,面容极冷,头戴鹖冠,身着绛红战甲,诸位首领,我说的可对?”

    在场二十多位羌人首领,却也有几人在战场上见过段颎,与他描述倒是极符,纷纷道:“没错,他是这个样子。”

    滇拓大笑,对杜震鄙夷道:“哼,现在看来我是没说假话的,杜震,不如你现在说说沟通段颎之事吧。”

    那些首领们都是信了滇拓,纷纷看向董卓、杜震,竟要将他俩围上。牢姐羌首,董卓之丈人叹了口气,便缩在了后面。

    北宫玉此刻也不再说话,他却是见风使舵的高手。他见北宫香仍在杜震身边,便要霍伬北去叫她。阿者者却是理也不理,与杜震贴的更近。

    此刻,杜震突然哈哈大笑,众人皆是不明其所以,甚至是董卓也惊愣。

    他却是讲道:“段颎是刺史,文官如何穿武官战甲?”他话一出,众首领们也如恍然大悟,纷纷看向滇拓。

    滇拓见众人听他一语,竟又对自己生疑,泼皮说道:“我就是见了,你管他穿文官衣服还是武官战甲作甚?我滇拓没说谎话。”

    但眼下众人已是不再信他。那文官便是文官,武官便是武官,这官服可不如寻常衣服,哪能随便着装?滇拓定是再说假话。

    北宫玉这才说道:“滇拓,段颎根本不在凉州,你这诬陷也太过低劣了些。”

    众人都是赞同北宫玉的话,段颎自在并州做那刺史文官,怎会穿着武官战甲出现在大山之中?真是说笑。

    眼见杜震冤屈洗白,杜震却是自己说道:“北宫首领,段颎真在凉州,滇拓并未说假话,他真见了他。”

    众人大惊!连滇拓也是不明白杜震究竟要作甚。

    杜震继续说道:“你们应该知道鸱苕山北是何处,便是令居县,那可是护羌校尉的辖地,此番段颎出现在这里,定是他从并州刺史调任护羌校尉路上!”

    在座众人皆是惊呼,便是董卓也难以相信。若是朝廷秘行此事,那么凉州众羌便是自身难保!

    杜震哪理他们羌人之事,继续道:“滇拓,我甘冒危险把你从段颎手中救出,你大恩不言谢便罢了,何苦为了这第一勇士的虚名反来诬我?”

    滇拓气急败坏,道:“我怎么可能被你一条汉狗救命?”

    杜震说道:“你那几位亲兵都是参与救你,他们可来为我作证!”

    滇拓也道:“好啊,就让他们说说看你是如何救我的!”他却是事先早有准备,已是威胁过那几人,绝不能将杜震此事真相告知众人。

    那四个羌兵上前,个个畏首畏尾,却是在怕滇拓以及大首领滇那。

    滇拓斜眼瞪着他四人,话中含话道:“你们可要讲真话!”

    董卓看在眼里,言道:“你们几个不用怕谁,大胆讲出实情。若是被人胁迫,你几人全家都可搬来我董家庄,我养你们全家老小过活。”

    此刻北宫玉笑道:“若你们嫌他董家庄小,可到武威郡来,咱们都是羌人,更加亲近些。”北宫玉什么心思,他惊闻段颎已经迁职护羌校尉,这战事便不能再继续,这统帅之位绝不能落在滇那之手。

    杜震看着羌兵道:“几位兄弟,咱们也算一场出生入死,我只求你们能推己及人,不使小弟太过寒心。”

    那四个羌兵看看杜震与滇拓,再互相看看,互相点头定下注意,与众人说道:“杜公子仁肝义胆,不畏杀神淫威,从他之手将我们悉数救出。”他四人本也不是违心之人,现下听到有人能保自己,当然要将真情道出。

    滇拓旋即愣在当场,滇那、滇真也是极为难堪。

    众首领对着滇拓皆是投去鄙夷目光,而对杜震不住点头,乌谷桑达这才上前,拍了拍董卓肩膀,似是对他有些许认可。

    此刻,北宫玉高声赞道:“此场比试,杜震计退杀神段颎,智谋、武勇皆是绝冠我辈,这鸱苕勇士非他莫属。”

第六十一章 杨章拒亲

    杜震一番好心将滇拓众人从段颎刀下救出,滇拓却是为获勇士之称,反诬他与董卓暗中勾通汉兵。杜震聪敏,不仅戳破他之诬言,更以段颎身着武官战甲为迹,推测出他必为调职护羌校尉。

    滇那见计不得逞,当下颇为尴尬,北宫玉便乘势力挺杜震足冠鸱苕勇士之名,众羌首都是赞同。自此,杜震仁肝义胆、智勇双杰之名传遍西土。

    按照约定,董卓得作统帅,他当即便解散两郡羌人合兵联盟,这统帅之位他却是只坐了不到片刻便即解职。

    此间大事已定,群羌散去。董卓、杜震也便要启程返归陇西家中,竟不成想,羌胡首领北宫玉也要同往董家庄。

    这一日中午,众人车马劳顿,终于回得董家庄,董卓亲事安置羌胡众客,董君雅见北宫玉来,也是极为高兴,盛情款待。

    杜震无心席宴,首先便要去先见杨叔,他叔侄二人分别多日,一番亲近不表。

    午后,在北宫玉房中,他正一人独坐,阿者者北宫香站立其后,为他捶肩。北宫玉嘴角起笑,慢声慢语,问她道:“香儿,你是不是很喜欢杜震那小子?”

    阿者者闻听,脸蛋立起羞涩,却又故意刁难道:“爸部,你不是不喜欢汉人吗?”

    北宫玉知她心意,笑道:“哎,你这孩子,爸部可没说过讨厌汉人。我年轻时便曾到过中原寻访汉人中的能士,你李爷爷,也便是在那时与他结识,拜他为师。”

    阿者者听他说起李鸿海,不开心道:“我都好久没见过李爷爷了。”

    北宫玉道:“我已是被人去武威老家请他,过不了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阿者者听他此话,当即开心跳起道:“李爷爷真要来看我吗?你不是说他每日辛苦练功,即便是你,他也是不见的啊。”

    北宫玉笑道:“这天底下,你李爷爷最宠你,我当然是请不动他的,不过你成亲这等大事,他必要前来祝贺。”

    阿者者瞪大眼睛,忽闪两下,不解问道:“爸部,我何时要成亲了?跟哪个成亲?我可还想多陪在您身边几年呢。”

    北宫玉哈哈大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等那小子对着你看惯了,再喜欢上别的姑娘,到时你可不怪我现在没帮你。”

    阿者者听他这话,旋即停止捶肩,低下头若有所思,转瞬说道:“你要怎么帮我?”她这句话,心意已是表露无疑,北宫玉自是了解女儿,她早就情属杜震了。

    北宫玉起身双手抚住她双肩道:“爸部今晚便去为你提亲。”

    阿者者一下便转侧过头,羞道:“哪里有女方去提亲的?”说完,她竟是掩面跑开了。

    北宫玉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连笑,霍伬北却是进来问道:“主人,你真要阿者者嫁给姓杜的小子?”

    北宫玉正色对他道:“杜震可是奇才,董卓有他必能成势,我此时也得早些与他扯上干系。”他竟是要拉拢杜震。

    入夜,董卓独坐书房之中,杜震手托一物进房,与他言道:“义兄,此番鸱苕山中,我得一件上好狼皮料子,送与你做成袄穿。”他手中所拿正是阴长生从狼妖背上剥下来的皮子。

    董卓单手接过,不过他竟对狼皮全无兴致,尚有些怅惆之意。

    杜震不解,问道:“大事已办,张奂大人那里你也好回话,又烦心何事?”

    董卓摇摇头说道:“义弟,你我一番精心策划,却还是有些失策。”

    杜震一惊,忙问:“哪里有失?”

    董卓站起身道:“咱们实不该当场拆散联盟,有这统帅之位,与那张奂谈起条件来,会更有力些,我方才想到,现下心中颇感后悔。”原来董卓竟是想拥两地羌人统帅之名,好与张奂多要些实惠。

    董家庄一向是做驵侩角色,只得些蝇头小利,此番鸱苕大会竟是真的争下统帅之位,使之两地羌人都要听命自己,张奂为避战事,必要反过来讨好自己,不过,却是未牢牢利用一番。

    杜震听完,摇摇头,对董卓不免有些失望,他知义兄雄心,想早壮势力,不过却是太过贪心,利令智昏。杜震道:“我知你的心意,不过,你道为何你当时便能拆散他们合兵之事?你可还记得,当初滇真与咱们明确讲过,孙羌不死,此事难平。”

    董卓猛然想起,不解道:“对啊,滇真确实提过此事。可我当时下令,他们竟无一人再提此事啊。”

    杜震说道:“这是因为段颎突然到了凉州,他们都是心中恐惧,何敢再与张奂提此条件?孙羌怎也是朝廷命官,此事若被段颎知了,凉州众羌必是要坠他涂炭。”

    董卓听完也是点头,杜震继续道:“若是段颎不来,你完全能挟羌帅之位与张奂讲些条件,多争些利益,毕竟他对羌人主抚,不想太多操戈;而那段颎则是不同,他对之羌人则是要剿,若你在此时还以羌人统帅自居,他必要将你灭于起势之际。”

    董卓听完大惊,额头突然渗汗,心道自己真是粗心,怎想不到这点,忙对杜震道:“你这一番话方惊醒我,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是要被段颎打击。”他也十分清晰以自己目前的势力决计不能站在段颎的敌对一方。

    杜震见他终于理解,又提醒道:“另外你可还要小心北宫首领。”

    董卓对此诧异,问道:“怎么?难道北宫玉会对我不利?”

    杜震摇头道:“那倒不会,只是北宫首领心眼太过势利,你可要提防他些。”

    董卓笑道:“这倒也是,眼下他可就要拉拢你了。”

    杜震瞠目,问道:“他要拉拢我?”

    董卓大笑,道:“恩,晚间听我婆娘讲,北宫玉今晚要去拜见你杨叔,亲自为香儿与你提亲。”

    杜震大惊,慌道:“啊!他……他去提亲?这……这如何使得?”他心说自古便是男方与女方提亲,哪里有女方先来与男方提亲的?这不是乱了章法吗?羌人做事也未免太任性子。

    正如董卓所言,就在他二人谈话之际,北宫玉已是前去杨章住处,为女提亲。

    月光之下,霍伬北巅着虎步在前方引路,手中尚提着几盒糕点,北宫玉则走在他身后,二人行至一处简易小院门前,霍伬北刚停下脚步,北宫玉便问道:“是这里吗?”

    霍伬北点头道:“没错,我日间早已打听清楚,就是这里。”

    北宫玉亲自扣门,不消片刻,杨章便从房中出来应门,“震儿,你回来啦?”

    北宫玉用汉话回他道:“我是北宫香的父亲北宫玉,特意来拜访老兄你的。”

    “是阿者者的父亲啊,快快请进。”杨章日间倒是闻听北宫玉来了董家,不过却实未想到他竟能来访自己,心中甚感蹊跷,不知他有何事,急忙与他开门。

    北宫玉未见其人,便闻其声,甚感杜震的这位叔叔极为忠厚。

    杨章开门,忙将北宫玉向院中礼让,霍伬北也是随后跟入,他在杨章面前晃过,杨章见他身形五大三粗,身着狼皮骨串,当下一征,心道此人似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夜间瞧不太清,只好进屋再看个清楚。

    进入屋中,油灯忽闪,杨章再看北宫玉,见他也就四十岁龄,八字胡须倒极浓重,虽是羌人,他却穿着汉服,举止也算温雅,汉话也说的极好,倒不似是羌人。

    他在细看霍伬北,心下大吃一惊,心道:怎会是他这恶人?当年与五仙臣在渡口打斗,这人竟是要生吃杜震!此人他却是绝不能忘。他一下便心慌起来,却是不敢再看他双目,怕他会认出自己。

    霍伬北则只丢过他一眼,也便不再看他,应是未认出杨章,毕竟他二人上次之见,已是十七年前。

    北宫玉见房中东西不多,却极简洁,听说过他是文人,爱好清净,频频点头,开口道:“杨兄,我这次来时为香儿与杜震他俩人的事。”

    杨章认出霍伬北来,他即刻有些胆颤,又见他似是认不出自己,便忙故作镇定,却仍有些结巴,他道:“他……两个……有何事情?”

    北宫玉哈哈一笑,道:“我香儿与你震儿早就互生爱慕,今年也都够龄婚配,我们羌人与你们汉人一样,婚事也是要父母之言,不过,却是我太心急,便厚着脸皮来为女儿求上这门好事。”

    杨章听他竟是来提亲的,他如何敢应,战兢兢答道:“阿者者……身份尊贵,我家震儿……只是个……毛头小儿,如何配的上她?”

    北宫玉闻此,心中便更有了把握,他道:“杨兄,杜震是董卓义弟,我又是董卓舅丈,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啊。”他也不言杜震本事,也不道门第高低,却是拖出董卓,想要拉近关系。

    杨章无奈,强道:“可是眼下羌汉正起战事,他俩一个羌人,一个汉人,在这节眼成亲,恐怕会招别人耻言流语吧?”

    北宫玉立时正色道:“羌人汉人都是大汉子民,若是两族连通婚都被人笑言不齿,我看也只有推翻这无能的朝廷了。”

    杨章猛听此话,心下大惊,这话好熟,他再细瞧北宫玉面庞,心道:若无那八字胡须,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倒极似一人,没错,正是他!杨章猛然想起十七年前,雒阳城北,白鹤镇上那位自称宫玉的年轻人!

    他更是忆起当初,原来这人当年便是骗了自己,然而却因他一句“汉人不事教化羌人”,自己便怀抱震儿一路奔波来到这西北之地,更是在路途中险些被他这恶仆害了性命。对了,还有那更怖人的鬼师李鸿海,可是五位仙臣前辈的仇人,他们果然是一窝毒恶之人。虽则他并未认出自己,自己却也决计不能与仇人成为亲家!

    他当即斩钉截铁回道:“北宫首领,我震儿只能娶汉人姑娘,此事今后莫要再提,二位请回。”他竟是突然壮起胆子,下起了逐客令。

第六十二章 董卓逼婚

    杨章借口杜震、北宫香这门亲事会被他人华言风语,言他震儿今生只能娶汉人女子,便要赶北宫玉两人出门。

    北宫玉本想自己在这西土,大小也算的一方魁雄,这门亲事,自家女儿完全是委身下嫁,未曾料想杨章一仰董卓鼻息过活的穷酸佬儿竟一口回绝。霍伬北当即起怒,正欲发威,北宫玉一声喝斥,转身拂袖而去。

    他二人出得院落,北宫玉越想,心口越不对味,心道难道杨章佬儿是嫌我北宫家门楣低了?不行,杜震此人不论谋智,还是武勇都鲜有人能及,绝不能让他成别人助力,眼下还需董卓促成此事,他想毕,当即便赴董卓处。

    杨章将他二人逐出,闩门之后又抵耳门上静听外间响动,听他二人远去方才长出一口慌气,叹自己幸好未被认出,转而又担心起震儿,他现下全然不知北宫玉嘴脸,处境无异于为狼谋食。

    正此刻,“当、当、当”响起敲门声,杨章当即又慌,心道北宫玉又回来了?

    他哆嗦嗦、战兢兢试探问道:“谁?”

    “杨叔,是我。”门外答话之人却是杜震。

    杨章闻听是他,赶忙开门,将他拉进院中,慌张张再次闩门。杜震见他此状,忙问道:“杨叔你怎么了?”

    杨章闻话不答,将他拽入房中,反问道:“方才你可见到北宫玉?”

    杜震回道:“听义兄说他来提亲,怕你觉他唐突,我便赶回来了,却是未见到他,他是来过了吗?杨叔你……你应下了?”他倒是更为关心杨叔究竟有否应下亲事。

    杨章依旧心神未定,疾恐说道:“我怎么可能应他?”

    杜震听了颇有些失望,低声问道:“杨叔,你……你不喜欢阿者者?”

    杨章道:“阿者者聪明乖巧,我甚是喜欢她,只是她是羌人,你是汉人,你俩绝不能成婚!”杨章心思却是不敢与杜震道明北宫玉、霍伬北的奸恶嘴脸,怕他会一时冲动与他二人撕破面皮,只恐到时反而害了震儿。

    杜震马上辩道:“义兄夫妇也是汉羌通婚,族别有异倒也没什么紧要吧?”

    杨章听他竟是对此门亲事有意,拍桌怒道:“这件事不用再谈,我绝不会答应,你只能娶汉人姑娘,对阿者者还是绝了念头吧。”

    杜震竟未想到杨叔对此次事如此决绝,心中陡生失落便夺门而出。杨章也不管他,心道只要自己坚不松口,这门亲事便是无望得成,那霍伬北、李鸿海也绝不会认出杜震。

    杜震一路疯跑,路上有那庄勇喊他,他也是不理,竟是不知不觉间来至阿者者所住楼阁之下。

    西风秋夜,油灯微亮,佳人身影映在窗纱之上,她似有心事,正来回踱步,不能停下。

    杜震看她倩形墨影,心中无限怅惆。他与阿者者早生情愫,两厢恋慕,而杨叔在他心中也是早如亲父,而这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又何敢忤逆?

    他正踌躇间,阿者者竟开窗向外遥望,却是一眼便看到了杜震,两人四目一对,皆是一愣。

    阿者者旋即跑下阁楼,至他面前,忽闪着一对墨石眸子问他道:“杜震,你……怎么来了?”她今日似是比往日羞怯,说话不利落起来。

    “我……”杜震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阿者者见他言语支支吾吾,知他从来都是害羞便不会讲话,自己虽是比他要强,这次却也有些羞涩,她道:“你知道吗,我爸部去与杨叔……提亲了。”

    杜震强抬头答道:“我听义兄说了。”

    阿者者听了,脸色泛起红润,不过她却是极难憋住性子,又说道:“爸部他还没回来,也不知他们聊的怎样。”她一晚上焦愁难安,便是在等爸部回来,方才开窗便是在望北宫玉的身影。

    杜震见她样子,不禁叹气道:“我杨叔没有应下这门亲事。”

    “啊?为何?”阿者者如遭雷击,当下羞怒,她一向性子直来直去,不开心便是不开心,从不掩藏。

    杜震低声道:“杨叔不想我娶羌人女子。”

    即便性情刚烈,阿者者也是突然身子软下,良久道:“杜震,你会娶汉人女子为妻吗?”

    杜震听了,心中隐痛,犹豫回道:“阿者者,我们……”他也不知说何是好。

    阿者者道:“我……我明日就回武威去。”撂下此话,她便转身要走,怎奈她是故做刚强,两步而已,却已是身子打摆。

    杜震拽住她手臂道:“不如我们效仿萧史、弄玉乘龙跨凤而去,管他什么羌汉有别,我们什么都不管了,一走了之吧。”他一时血气冲头,竟是要与阿者者抛下此间一切,私走他方。

    阿者者听后侧头,她道:“你好冲动,你能弃下杨叔不顾而走?还有你的义兄。”

    杜震悲恸道:“那我们怎么办?”他虽不能违逆杨叔,却更不想与阿者者两情无果。

    阿者者道:“杜震,我是羌人,自小心慕战场英雄,也一直觉得你能成为我心中期许的人,现在你做了鸱苕勇士,我多开心你知道吗?可是,如果我们抛下这里的一切,舍弃你的杨叔,我的爸部,到了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还是什么?就做一世平淡寡味的小夫妻吗?我……我舍不得我的爸部,我……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一言道明自己绝不甘心做平凡之人,更不会与他私奔。

    杜震如何听不明白,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他这一番意气用事,甘愿背负不孝骂名,想与阿者者挣脱世俗束缚,却未想到她竟难与自己同进同退。

    另外一处,董卓房中,北宫玉却正在为阿者者与杜震这门亲事做着最后的争取,更是为了他自己能杜震助力,他倒也心中清楚,只有喂饱董卓,此事才能得成。

    董卓刚请他落座,便要与他提前道喜,却是见他愁眉紧锁,忙问道:“舅丈大人,我义弟与阿者者的亲事,提得怎样?”

    北宫玉叹气道:“他杨章佬儿竟是没有答应,讲什么羌人、汉人通婚恐被别人当做笑谈骂名。你与娜兰,现在可有人敢说三道四吗?”

    董卓心道原来是此事却是被杨叔拒绝了,他也只能安慰北宫玉道:“哎,杨章毕竟是酸邹邹的文人,头脑一向拘泥,不过依我看,这门亲事不成也罢,阿者者还愁嫁吗?好多豪帅之子对她可是早就仰慕不已。”

    北宫玉连连摇头,他叹息道:“你还不知道香儿嘛,自小就喜欢英雄豪杰,杜震这小子又极争气,现在名彻西土,她俩又是早生情愫,多好的亲事啊。”

    董卓笑道:“可是杨叔亲如他父,人家不答应,这事情确实也难成啊。”

    北宫玉却是一笑,对他说道:“此事还有一法,倒是能成。”

    董卓纳闷,问他道:“还有什么法子?”

    北宫玉见已入正题,便说道:“实则呢,杨章并不是杜震亲父,我也早听闻过你们汉人有位圣贤曾说过,父母不在时,便是长兄为父,此事倒是可由你出面为你义弟做主。”

    董卓心惊自己这位羌人舅丈对汉人之事竟是懂得颇多,这长兄为父正是孟老夫子所讲。他心中也是打起盘算,说道:“唉,这事我一个做义兄的,如何能做的主呢?”

    北宫玉听他此言,便心中了然,笑笑道:“卓儿,这事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你是我的外甥女婿,你义弟又成了我的女婿,以后你董家庄遇上何事,我羌胡族任能缩手袖间吗?”

    董卓便是在等他这句话,以往它羌胡远在武威,何时过问过他董家之事,现下虽是杨章从中阻扰,但义弟对阿者者心意他却是早就心知,如能促成此事,不仅能得仗羌胡族势力,也是帮了杜震成全没事,实是三方得益的好事。

    他当下便道:“好,我便尽力一为,若是不成,舅丈可也不要恼我。”

    北宫玉笑道:“你董卓尽力而为的事情,哪有办不成的,我甚是放心。”

    有人欢喜便有人焦愁,杜震在一棵大树上看着满天星斗排解心忧,一夜也未归宿。此间他却也想通很多,他极为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竟要舍下杨叔而去,恨自己私而不孝。

    次日清早,杨章入杜震房中见他不在,便要出门寻他,一开院落门闩,董卓却是迎了进来。

    他粗身一横便将小小院门挡住,笑问:“杨叔,你老人家要去哪里?”

    杨章以为他来寻杜震,忙回道:“董公子,震儿整夜未归,你快帮我去寻寻他。”他倒也怕杜震一时心塞,恐出了什么闪失。

    董卓却是不慌,也不与他让门,假装烦心道:“唉,杨叔,你回绝他与阿者者的亲事,对他伤害甚是不小。”

    杨章问道:“怎么,昨夜震儿与你在一起吗?他现在人在何处?”

    董卓摇头道:“那倒没有,现下我也是不知他人在何处伤感。不过你放心,我已派人去寻他了。我现在过来,倒是想来问问杨叔你究竟是如何想的,这等亲上加亲的好事去哪里寻哦?”

    杨章怎能与他道出实情,只能固执说道:“现下羌汉通婚实在不宜,更何况你们兄弟两个谋策拉拢羌人,投靠汉官,可如果有朝一日,这两方人都要你们选边站队,这婚事不就反而会成了羁绊吗。”

    董卓心道,杨章虽是上了年纪,头脑倒是灵光,羌汉之事他看的真是极为通透,义弟这几年足不出户,却是能知天下之事,多半便应是得益于他。不过现下却是未到挑边而站的地步,他羌胡族倒还能被已利用一时。

    他想毕便正色道:“杨叔,此事你想的太远了,依我看,这婚事你最好是应承下来。”

    杨章听他口吻,心中一惊,他早知董卓是什么人物,却不曾想他似是要为此事与自己撕破脸面,不妙不妙,此事必须要去请五位仙臣前辈出来定夺。

第六十三章 凤择梧桐

    杨章知董卓为人,他定是为己私心才专程来此,北宫玉又是他的舅丈,现下自然是与他理论不通,更何况自己与震儿这几年一直都是仰他鼻息过活,于是便口上假装应承,更与董卓说道,震儿大婚,要请他五位仙臣伯伯前来吃酒。

    董卓大喜,未想到自己只是脸色稍稍一沉,这杨章佬儿便改了口,当下与他备好车马,差人载他至玉女峰与泰山五仙臣报喜。

    杨章心如明镜一般,自己已近古稀之龄,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再不能带杜震亡命他乡,如今大祸便要临头,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五位前辈相救。

    狐奴羌人几百年穴葬风俗,是以玉女峰上墓洞颇多。董家庄马车行至山脚,杨章下车蹒跚步行,直行至一处大洞前方才停住,这处所在便是泰山五仙臣修行之所,早些年更是起了个“五仙洞”的雅名。

    杨章在洞口高呼:“五位仙臣前辈,小弟杨章有事特来求见。”此刻他却也不能肯定他们是否还在这里。

    不多时,打内走出一人,正是双鞭将郭琼,他走近杨章,不胜唏嘘道:“杨老弟,时才四年不见,你如何老成这般。”在郭琼记忆中,上次别离之时,杨章尚是山地癫跑,如今却已是满头银发,真是可叹“仙翁难易老,凡人一夜衰”。

    杨章向他微拘一礼,急道:“郭前辈,我有要事要与孟老前辈相商,快快带我见他。”他心中焦急,急要立见孟奇川,也不与郭琼寒暄,说完便要抬步入洞,

    郭琼却是摆摆手,叹口气道:“你急也无用,就是大哥遣我出来告知与你,他与你叔侄二人缘尽,绝不会再与你见。”

    杨章心中一寒,急问道:“那事已过了四年,孟老前辈还在生气?”

    郭琼无奈道:“都道泰山仙臣中我的气性最大,我却是绝比上大哥。杨老弟,你腿脚这般不便又匆匆而来,莫不是震儿出了事吧?”孟奇川是孟奇川,他郭琼却是最为担心杜震。

    杨章拽他手腕急道:“正是,哦不,震儿还未出事,不过也是马上便要大祸临头了。”

    郭琼当下也急,问道:“啊?大祸临头?他好端端一个娃儿,有何祸事?”

    杨章也不知从何说起,只道:“过不了几日,他便要成婚。”

    郭琼一听,哈哈大笑,转惊为喜道:“这是好事啊,怎会被你说成祸事?”

    杨章急的将他手一甩,道:“我与你讲不清楚,快带我去见孟老前辈,不然震儿之命休矣。”

    郭琼听了也感不妙,忙扶他便往洞内去,方走几步,突然停下又道:“你还是告诉我究竟出了何事吧,不然等下大哥必定恼我……”到底不知杨章所为何事,郭琼仍是怕孟奇川发火。

    杨章看着他,自己胡须直起的打颤,向他吼道:“那李鸿海要来杀震儿了!”

    “啊!李鸿海来了?他在哪里?”说完他竟要抽中腰中双鞭,杨章对他一瞪眼,郭琼方才回神,“赶快去见大哥!”他背起杨章便跑。

    五仙洞中,四位男臣都在,唯独少了五妹弇清心,杨章也是着急,无心顾问其踪,他与孟奇川道明杜震亲事前情后果,言自己亲见那巴中双恶之中一人便在北宫玉身边为仆,那李鸿海也是他的人。李鸿海当年可是恨透震儿败他修为,若他出现在婚宴之上,再给他识出自己,那震儿必是难逃他血掌。

    杨章两眼戳着老泪,摇头叹气,他道:“现在董卓逼我应承他们成亲,可我……我是震儿唯一长亲,必要人前露面,我只怕李鸿海将我认出,那这门喜事可就成了祸事!我已想好,若避无可避,我也绝不能将震儿让他识出,若实在无有他法,这几****……我便寻了短见。我一死,那老鬼自然不会知震儿便是昔日那婴儿,也就能让震儿保全下来了。”他一生胆小怕事,胆战心惊过日,现下为了杜震,他竟是能绝自己性命。

    孟奇川坐在那石之上,看着他道:“杨兄弟,震儿虽是自小便无父母,不过他能遇上你,便是他最大的福气了。放心,有我们在,你与震儿都会无事。”

    杨章破涕为笑,喜道:“孟老前辈,你们肯救震儿?”

    孟奇川脸色稍稍难堪,他道:“本是想你叔侄二人无有大事,我真不想再见你们,现下出了这等大事,老鬼现身,我还如何与震儿争他那无心之失,眼下既要护得你叔侄周全,更视要为六弟报仇。”他心中早已原谅杜震,无奈一生性子偏执,不肯随意回转心意。而线下李鸿海现身,却是绝佳机会,便可在婚宴之上与他了断六弟血仇。

    杨章听了,惊道:“你们要在婚宴之上向李鸿海报仇?”

    孟奇川回道:“不然呢?快二十年了,李鸿海方才现身,我们自是要找他报血仇之恨。”

    杨章悔道:“我本想求你们带震儿远走他乡,你们若在这婚宴之上与李鸿海打斗起来,他不是同样忆起震儿孩提之事?”他却是怕五仙臣打人家不过,反而将杜震性命陪了。

    孟奇川安抚他道:“我们怎会置震儿于险境?你且听我说,这成婚之日,我们自会将李鸿海引出董家,绝不会将你们引火烧身。”

    杨章犹是心忧道:“可是,你们眼下可能降的住他?”

    孟奇川哈哈一笑,回道:“杨老弟,这四年来,我们修为都是精进,你便安心吧。”也不知他是太过自负还是真有把握,他又道:“你大可应下这门婚事,待成婚之日,我们绝不会让李鸿海见到你与震儿之面,如何?”

    杨章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

    杨章走后,李充问孟奇川道:“大哥,十七年过去,不知现下李鸿海的修为精进了多少,咱们虽也是日夜苦修,可万一他现在更加厉害?”

    孟奇川却是自信满满道:“你五妹这两日便能出关,以她地仙修为,再加上我们几个如何对付不了李鸿海?”原来他之所以如此上胜券在握,竟是五妹弇清心已修成地仙。

    董谒诧异道:“自一个月前五妹成就地仙,她说要去研析破解震儿体内邪阳真气的法子,可能要两三月才能出关,怎么这两日便可出关了?”

    孟奇川道:“眼下只能请你五妹提前出关了,大敌在前,震儿的事先往后拖一拖吧。”

    “是。”李充、董谒、郭琼也只能按他所说,现在五人之中也只有五妹能打败李鸿海。

    杨章回了董家庄便备了几个小菜与酒,等着杜震回家。他本是心中焦愁,自得五仙臣力保,方才心安许多,等过几日,五位前辈亲手除掉李鸿海,震儿方是再无性命之危。他一时竟是心喜起来,遂才弄些酒菜要与杜震喝上几杯。

    杜震一夜不归,日间却是从董卓处惊悉杨叔已改变主意,应下了这门亲事,他甚是不解,便回家中来见杨叔。

    杨章见他得返,酒斟两杯,与他道:“震儿,来,陪杨叔痛饮几杯。”

    “杨叔你……你怎么了?”杜震纳闷,杨叔心情怎么改换的如此之快。

    杨章微微一笑,自饮一杯道:“震儿,我知道你喜欢阿者者,今日早间,你义兄董卓也是亲自来劝说与我,我现在想想,杨叔对你真是管的太过严苛。”

    杜震惊觉,莫非是义兄对杨叔说了什么?他问道:“是不是义兄逼你答应?”

    杨章摇头道:“董公子只是笑我对你管的太宽,我也是细细想了想,阿者者与你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今日我更是见了你五位仙臣伯伯,他们也是此意,更是答应要给你来贺喜。”

    杜震惊道:“五位伯伯肯原谅我了?”

    “那是当然,当年那本就是你无心之失,你孟大伯可是世外高人,他如何能记恨于你,况且你成婚这等大事,他们怎能不来?”杨章竟是晃起头道。

    “可是,我……我现在不想与阿者者成婚了。”杜震竟是说出这话。

    杨章大惊,怎么一日不见震儿,他自己便改了主意,于是问道:“你不是很喜欢阿者者吗?昨夜我阻你俩成亲,你还极为难过,怎么现下你却……说出此话?”

    杜震不答,确实反问道:“你不是也一夜之间便改了主意?”

    杨章酒杯往桌上一戳,怒道:“我昨晚迷了心窍,今日才想透此事!你说,你究竟怎么回事?”他心道,震儿你还是越少知道越好,等那恶人伏诛,杨叔必会将这事情从头至尾与你讲清。

    杜震低下头道:“阿者者以前喜欢我,是因为他想让我做她心中的英雄,现下喜欢我,则是因为我成了她心中的英雄,可是她绝不会再喜欢上不是英雄的我。”

    杨章哪里能听得懂他话,恼道:“你说的什么胡七八糟的东西,女儿心慕英雄,天经地义,哪里不对了?”

    杜震见杨叔全然听不懂他的话,心烦道:“可我若是一直平凡,她还会喜欢我吗?”

    杨章听了摇头,火道:“我教你的全是白教,孟老夫子都曾有云,凤凰尚且择梧桐而栖,阿者者一女子,自幼娇惯长大,她想嫁给英雄,有何之错?”他话中却是有一个典故,讲的是梧桐为树种之王,为灵树,百鸟都不敢在梧桐树上停留,而凤凰却是非梧桐树不栖,意同良禽择木而栖,美女要要配英雄,怎会下嫁凡夫?

第六十四章 鬼师现身

    杨章与杜震言凤栖梧桐之典故,便是与他道明,女子希翼如意郎君,也是人之常理,只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他道这男女之事不用想的过于繁复,成了婚便是妇以夫纲,大丈夫应心怀家国,不可在情字上太费思量。

    而杜震听他絮叨,连连摇头,他觉得便是杨叔也觉自己心思过细如女人一般,然而却是不懂自己心中真正所想。不过,他何尝不是难知杨叔苦心。

    他自小到大,杨章从来都是一人扛下诸般辛酸苦险,从不使他担惊受怕。

    在杨章心中便有两块巨石悬于心上、如鲠在喉:一则便是杜家的仇人大将军梁冀,莫说震儿年幼,寻不得他报仇,反而要日日担心梁冀的党羽寻到杜震的下落,不过仙侠梁冀已是身死,此事倒也过去;另一则便是鬼师李鸿海,昔日杜震一泡童阳之尿败他修为,李鸿海曾发下咒誓,要寻他报仇。这话悬在杨章心上至今已是十七年了。

    但自玉女峰归来,杨章便觉心中这块巨石也是悬而要落,他日日提防李鸿海前来索命,却是无从防备。十七年来全无李鸿海的消息,他一日不现身,便是永在暗处。

    现下终于能以这门婚事引他出来,而且五仙臣也是满口期许铲除于他,这当然是再好不过。可若是杜震反悔而不应下这门婚事,那老鬼自是不能前来,这段仇怨便永无了结之日,自己也不是知再要担忧他多少年了。

    杜震哪里知晓这许多事情,他只是惊讶杨叔便仅一天光阴,对这门婚事的看法便完全反转,他心中生疑,也不与杨叔吃酒,便跑去董卓之处要问个究竟。

    自他闻听杨叔改变主意,匆匆离开董卓返家之后,北宫玉又前来答谢董卓,此刻在董卓府苑、厅堂之中,二人正是推杯换盏,言谈俱欢。

    杜震也不予人通报,直奔入内,他见这舅丈甥婿俩个饮的正酣,也不与他们客套,劈头便问道:“义兄,今早你与杨叔说了什么,可是你逼他应下这门亲事?”

    董卓见他去而复还,更加开心、脸上嬉笑,揪着自己的狼皮衣领与他道:“义弟,你来的正好,我正与舅丈夸你昨日送我的这件狼皮袄。这袄子甚是好穿,不肥不瘦,似是专为我量身裁衣一般。更为要紧的是,哈哈,可不是我酒后醉话,昨夜晚间,我与你嫂娜兰更是通宵未眠,哈哈,这狼皮不错,我在娜兰面前也做了一回夜月狼!”也不知是他真是酒醉,还是故意岔话,竟是言道狼皮袄子对他有壮阳的功效。

    杜震虽是气势汹汹而来,猛听他之言词,也是心中蹊跷,再看董卓面上,只见他二目有神,双眉之间犹是笼着一层煞气,较之先前,更是添了几分威猛狠相,当下也是心奇这狼妖之皮甚是怪哉。

    不过,他旋即回过神来,知义兄是故意避开自己话锋,更是一拳捶在酒桌之上,直震的董卓、北宫玉杯中之酒抖洒,他怒道:“我再问你一次,可是你今早威胁杨叔答应我与……阿者者的婚事?”

    北宫玉端坐一旁,听杜震口气不善,忙打起圆场道:“杜公子,我知道你是读书人,这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孟老夫子所言。你义兄今早便是去做个媒人,与你叔叔絮叨絮叨。”

    董卓却是不领北宫玉的好意,不怒而威道:“小子,今早我本是要逼他应许你与阿者者的好事,不过我还未讲两句,他便改了主意,你若说他是怕我,我也没有办法。”也不知他今日是怎么转了心性,竟是与杜震口气如此生硬起来。

    杜震也是心中一征,这董家庄上上下下,大事小情,义兄都是听他荐策,从未对他冷过脸面,如何现下这般陌生起来?

    他却也不怕董卓,指着北宫玉对他道:“我不知你与他有何勾当,不过你若再敢难为杨叔,便是兄弟我也与你没完。而且,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二人,我……不会与阿者者成亲。”杜震似是刚刚拿定主意,竟是自己要拒绝这桩婚事。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席宴。

    “啪”,董卓一下便拍桌怒起,对杜震吼道:“你给我站住,小子,我念你是我义弟,北宫首领是我舅丈,更将成为你的丈人,我也是你义兄,你却在这里没大没小。怎么,你刚刚拿个鸱苕勇士的虚名便看不起阿者者了吗?她配不上你杜震?”

    杜震听他竟是完全误解自己,辩道:“我没这么想过,只是昨晚我才刚刚想通,我与阿者者两人并不相配。她爱慕盖世豪杰、沙场英雄,我难以达至她心中期许。”

    北宫玉听了,忙起身道:“哎,杜公子你此言差矣,小小女子,心中都有一个英雄之梦,你杜震现下也是西土英雄,陇西、武威两郡羌人哪个不知你的大名,便是段颎也被你吓退,你早已是沙场上的成名英雄,又何来此虑呢?”

    董卓也道:“小子,我三弟与你同样年岁,我却是与你比他更加亲近,我何时管过他的事情?现下我亲自为你做媒,你还想如何?阿者者是我的表妹,你是我的义弟,这亲上加亲的好事,你是成也要成,不成也得成。”他竟是对杜震起急。

    杜震听他此言,叹气道:“义兄,我知你对我和杨叔一向厚待,若你想利用我和阿者者的婚事,而与北宫首领缔盟,我无话可说,这事,为了你,我应来了。”他却是道破这两人的诡事,为报兄恩,便成全他们。

    他说完,也不等义兄答话,甩袖便走,只留下北宫玉与董卓尴尬滞呆在席上。

    场面稍显难堪,北宫玉也不知说些什么,董卓更是不再言语。良久,北宫玉打趣道:“原来你们兄弟也有拌嘴之时,哈哈。”

    董卓方才口冲,现下却是有些悔道:“我也不知怎么了,今日心火尤盛,这还是头次与他吵嘴。”

    北宫玉劝解他道:“夫妻俩个尚有吵闹之时,更何况是兄弟,不过现在我却是知了,在你义弟心中,你这个做义兄的却是绝比不上他的杨叔亲近。”他这话听起来虽是无甚,却是暗行离间之计,企图使董卓对杜震心生隔阂。

    也不知董卓是够对他所讲话语吃进心去,还是根本无心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回道:“不用管他,这门婚事他叔侄二人终是应下了。舅丈,你看哪天为好,我们早日为他二人把婚事办了吧。”

    北宫玉一饮杯中酒,回道:“现下却是要等一人,便是我的师傅李鸿海,他最宠香儿,若是这婚事不请他来吃酒,恐怕日后他会怪组于我。好在这武威、陇西两地不远,我已是派人去接了。日子嘛,我看三日之后便是良辰吉日,你看可好?”

    董卓听了,不禁笑道:“舅丈,我可头次听说你还有师傅啊。”

    北宫玉也不瞒他,回道:“恩,此人可是位异士,十几年前我游历中原之时拜他为师,这些年来一直将他赡养在家中,他却也教了我几手防身的本事。”

    董卓心道:舅丈真是有心,拼命拉拢能人,看来他绝不是甘于平庸之人。想毕,他举杯言道:“一切都听舅丈吩咐,明日董家上下自会歇尽全力筹办婚事。”

    杜震刚从董卓居所出来,便迎面碰上阿者者北宫香。杜震对她不知说些什么,便要离去,阿者者见他此状,知他仍是自己怄气,便先开口道:”听我爸部讲,杨叔应下咱俩婚事了。”

    杜震却也不看她,只是停下脚步冷冷回道:“是。”

    阿者者知他脾性,又道:“你可是还在对我昨晚说的话生气?”

    杜震更是不知如何作答,支吾起来,“我……”

    未等他说,阿者者却抢话道:“我知道你气我不想与你一起私走,可是眼下双方长辈已是同意这门婚事,我们根本也不需要做到那个地步,你就不要较真了好吗?”

    “我不想与……”杜震本要说自己不想再与她多说,却又怕她笑自己太过小气,只道:“阿者者,若有一****杜震落魄了,你是否还如以前一样对我?”

    阿者者听后便是一征,她却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心中的杜震便是眼下这个智勇双杰的杜震,从未想过他会成为其他的样子,或者她所喜欢的便是眼前这个,也是正如她心中所期许的这个杜震。

    阿者者一时心中迷茫,只能回道:“我不知道。”

    杜震听了,心中便已了然,道了一声“我,我知道了。”他便离去,空留伊人望着他的背影。

    翌日,玉女峰上,五仙洞中,溪女剑弇清心终于出关。

    泰山几位仙臣都是早至人仙,却迟迟不能冲破关索,达成地仙之位,弇清心这四年来却是为了医救杜震,暂时放下心中杀恨,反而得偿所愿。

    她一出关便请示大哥孟奇川,要去找杜震,为他逼出体内邪阳真气,然孟奇川却与她道,大敌当前,先杀鬼师,再医杜震。

    孟奇川与他四人商议,此事却是不好在婚宴之上动手,恐会伤及杨章与杜震,郭琼已经打探清楚,李鸿海这两日便到陇西,自是在他入董家庄之前动手最好。

    杜震大婚前夜,董家庄西北十里之外,四名仆人抬着一顶轿子正急赶路。五仙臣却是突然跳落轿前,阻住他们去路。仆人先是一愣,随即吼道:“大胆,什么人敢阻拦鬼爷去路?”

    不死神仙孟奇川哈哈大笑,他道:“老鬼李鸿海,十七年不见,你竟是一直躲在这西土之地。”

    那四人不明就里,轿中却是传出阴笑,“呵呵……五仙臣,别来无恙乎?”

第六十五章 尸仙鬼威

    鬼师李鸿海十七年隐世不出,北宫香大婚前夜,他终现鬼影。泰山五仙臣十余载含垢忍辱,终得鬼师音信,恐双方恶战伤及杜震,便在董家庄西北必经之路截杀于他。

    残月幽光、湿雾弥飘,枯树凋敝,冷风袭面。一驾四抬小轿正在夜路上向着东南方向急奔,突然跳出五人挡在轿前,阻住他们去路。

    那抬轿人怒问何人拦路,对方哈哈大笑,向着轿中言道:“老鬼,十七年不见,你可想煞我也。”

    轿中人一阵阴笑,回道:“泰山五仙臣,你们一向可好?”他话音刚落,一股劲风呼来,轿帘吹起,从内中不紧不慢步出一人,身材短小精悍,正是鬼师李鸿海。

    多年不见,五仙臣定睛瞧他,李鸿海鬓颜未改,依旧瘦骨嶙峋,眼影浓重依然,双眉布着重煞,两目锁着阴邪,枯掌仍是无肉,指尖却现利甲。想他也是差不多八十岁龄,却依旧如十七年前那副朽尸之样,不见衰败,却又多了几分鬼气。

    李鸿海两眼鬼光一扫五人,见他们也是一如往日,点头笑道:“多年不见,五位还都是老样子。”

    不死神仙孟奇川银须一抖,喝道:“老鬼,咱们之间就不用客套了吧?我且问你,那羌胡首领北宫玉怎会是你的徒儿?”这事倒是杨章与他提的,杨章记起当年在那乌油江渡口之时,当时尚年轻的北宫玉曾说过河再等师傅,现在想来,他的师傅便是鬼师李鸿海。

    未等李鸿海开口,一轿夫却道:“鬼爷,他们出口不善,我们教训教训他们。”说完他便要上前,李鸿海笑道:“小子,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休在这里碍事,你们先去禀报北宫首领,老夫稍迟便至。”

    四位轿夫似极是怕他,听了他话竟以为听错,却不敢动,李鸿海大喝一声道:“快滚!”轿夫听了,弃下轿子便向董家庄方向跑去。

    李鸿海背着双手,冷冷一笑,接着孟奇川方才话题回道:“当年在长安城中,我拜你们所赐,重伤落魄而跑,途中偶遇北宫主仆一行,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我技赢巴中双恶兄弟,他当即便拜我为师,正好我也需养伤调理,各取所需,我便收了他。这些年教了他些皮毛防身,他对我倒也不错,十分恭敬。哦,说起来,当年那婴儿现在何处?我对他可还一直惦念于心呢。”

    五仙臣哪会答他这事,孟奇川嘲笑他道:“哈哈哈,怪不得北宫玉嫁女儿,你会特来祝贺,原来这些年你是为羌人看家护院,做了羌人的走狗。”他说完,五兄妹都是大笑起来。

    李鸿海闻听此话,挂不住脸,怒道:“老不死的孟奇川你休逞一时口舌之快,北宫玉是我徒儿,我如何能为他话所动?此番亲来贺喜,却是因为我与他女阿者者北宫香甚是亲昵。”

    孟奇川连连摇头,笑的更加大声,他问道:“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你这老鬼一生杀害了多少无辜女子?如今是转了心性吗?”

    李鸿海也是阴笑,回道:“嘿……嘿……嘿嘿,香儿自幼乖巧伶俐,我也不知为何,独是对她怜爱,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如今也不知是什么人娶了她,老夫倒要过过眼,若是瞧他不上,索性将他杀了,为香儿再换一个郎君。”

    五仙臣一听,心中都是一惊,便是他识不出杜震便是当年的婴儿,可震儿娶了他在意之人,恐也不会好过。如何能留他活过今晚?

    孟奇川大叫一声道:“哼,老鬼,你以为你还能看到两位新人?现下你便与我六弟赔命来!”他话说完,便将早早抱在怀中的竹筒一抖,向李鸿海砸去。

    道指天心董谒也是旋即竹笛一横,吹起靡音**曲,李鸿海一边枯掌接孟奇川频频砸来的竹筒,一边也早是警觉,忙抽身掐了闭听诀,口上笑道:“董谒,你真是全无长进。”

    “看我穿云枪!”正当李鸿海奚落董谒之时,双鞭将郭琼却是施出杀招,他左手旋鞭,抽向李鸿海鬼头,右手打鞭,直穿他的左侧胸膛。

    李鸿海见他双鞭来势凶猛,心中暗道郭琼这些年倒是长了不少力道,脚下紧忙一纵,身子跃在空中却又即刻蜷身抱腿缩成一团,竟是刚刚好躲开他的双鞭。

    郭琼却是被他这一玄妙身法惊愣,呆滞原地,猛然间孟奇川大吼一声:“不好!”

    李鸿海虽是身在空中团缩,竟突然舒伸身体,平向如离弦之箭向郭琼射来,眼见他鬼掌便拍至郭琼面门,“嗵”一声空竹脆筒声响,李鸿海这一掌却是打在了孟奇川的竹筒之上。原来孟奇川早料到鬼师招式,便拼命挡在了郭琼的身前。

    李鸿海恼孟奇川又是听音辨位那手,五炼生尸掌连连向他拍劈。

    孟奇川操舞竹筒频接他的鬼掌,两人战做一团,“嗵、嗵、嗵……”李鸿海双掌虽是硬如生铁,孟奇川却能早判他的方向,两人一个攻一个守,手挥腿舞,一时缠斗二三十个回合。不过孟奇川却也只有招架之力,全然不能反攻于他。

    李充见了,提木尺便从其后攻上,“啪啪啪啪……”竟是连点李鸿海身后几处大穴,李鸿海似不怕他,也不躲闪,待他点完,再转身对他“嘿嘿”冷笑道:“看来你们五仙臣一个长进的也是没有,十七年前我便与你们讲过,我这身上没有死穴,生死血战,你们竟是如此没有脑子,等下身死也是不冤了。”

    “溪女过涧!”李鸿海正说着,五妹弇清心突然出手,一袭白纱舞动银色长剑,如玉尘飘在空中,身旋动之际,竟是身化出十二位与她容貌、衣装皆同的溪女,个个手中皆是银剑,向着李鸿海纵起,如雁穿溪涧般挺剑刺去。

    “溪女剑!呵呵,全是老一套……”李鸿海正是对她嘲笑,十二溪女剑气已是袭到身前,他突觉身子一寒,再躲已是来不及时,立时猛挥双掌挡剑,如一疾驰车轮挡下溅起的水渍般,“叮叮叮叮……”十二溪女剑剑落他双掌,剑剑为实!他枯掌立时皮开肉绽,黑血流出。

    李鸿海硬着头皮接下此招,换做常人,双手早已废掉,可他毕竟不是凡人,甚至已经不能再将他唤作是人。他慌忙跳开溪女之围,扯下身上黑布,将双手缚紧,却如无事人一般,也不叫疼。

    在看弇清心,施完此招,那十二溪女皆是往她身上一回,消失不现。

    李鸿海对她半称赞半惋惜道:“弇清心,没想到你竟已练成分形之术,这十二溪女俱是实体,五仙臣中,终于有个能撑头些的人物了。可惜你刚刚步入地仙,却是只能分出身形一时片刻,这倒是救了我。”他竟是没想到弇清心已是地仙,甚是惊恐若她这分形之术能多撑一会,自己恐怕会被他利剑活剐。

    “多年不见,本是想与你们多叙叙旧,既如此,我也不能再儿戏你们。”他讲的甚是怖人,竟是说自己方才与他五人全是在玩闹一般,他继续道:“弇清心,这些年,我也未敢荒废修为,你虽已是地仙,我却也不怕你,嘿嘿……让你看看咱的手段。”

    李鸿海说完,口中念叨:“鬼蛇吞天,五炼成仙。”双手斜伸,指甲尖利,生生插入自己双肋,似是在掏着什么,旋即向外一拉,便由肋间拉出两人,那两人刚出,又分别带出一人,竟是三男一女,个个身材矮短如同小儿,身无一布遮体,体无一根毛发生长,满身粘着也不知是什么的体液,稠粘牵连,且双目无神,大口开张,使人看了甚是作呕。

    泰山五位仙臣不由当下大惊,忆起上次见李鸿海时,他尚只能体养一具傀尸,眼下竟是活脱脱从自己身内拽出四具。李鸿海本就身材不伟,他究竟是如何养尸体内,这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这般邪术,常人便只是见了,也会生生吓死。

    李鸿海看着孟奇川、李充、董谒、郭琼道:“这三男一女皆是人仙巅峰修为,正好对付你们四个,嘿嘿……看看你们谁更厉害。”

    “你……你如何……四个……”孟奇川颤栗问道。

    李鸿海再次背过双手,对他言道:“嘿嘿嘿嘿,这些年,我这修为提升如此之快,便是得益西土羌汉战事频多,徒儿北宫玉又是一族首领,老夫自是得他助益。不才三年之前便已成就尸仙,嘿嘿嘿嘿……”

    “尸仙!”泰山五仙臣却是听地仙赵升讲过,李鸿海这套术法,尸仙修为等同地仙,可他也精进的太快了吧?五仙臣个个都是百年之前便开始冲地仙之境,现下却只有溪女剑弇清心因一时忘却仇恨之事,心念救人善事方才误打误撞冲破玄关、成就地仙。这简直便是天不公道。可五仙臣却是忘了,自古虽是邪不胜正,邪门左道却从来都是通天捷径。

    李鸿海一瞥四具傀尸,冷冷说道:“今晚便让你们领受一下鬼爷我的神威,嘿嘿嘿嘿……”

第六十六章 血肉横飞

    李鸿海藉由北宫玉羌胡族首领之便,在西北纷乱之地,短短十四年内便达成尸仙之境。他修为提高如此之快,相当骇人,也是远超泰山五仙臣的意料。

    五仙臣本想他术法再邪,也是绝难短时间内便有大的提升,更何况当年他既损修为又被弇清心打成重伤。本想五妹弇清心终成地仙,杀李鸿海便是易如反掌,现下却是个个被他惊到。

    李鸿海一瞥四具傀尸,口中冷冷说道“今日便让你们领受一下鬼爷神威,嘿嘿嘿嘿,杀!”他话音一落,四具傀尸便即扑向孟奇川等四位男臣。

    弇清心慌忙大叫一声:“四位哥哥小心。”她料定这四具傀尸定是不凡,四位兄长也是未至人仙巅峰之态,便要上前与他们解围,李鸿海却是鬼影一晃,到了她的身前,阻住她的去路,嘴角轻轻一笑道:“溪女剑弇清心,你尚且自身难保,就别顾别人了。”说完,他便鬼掌拍去。

    弇清心哪有心思与他对战,心中急切要解四位兄长之危,便连番纵跃想脱李鸿海缠斗。哪想她身到哪里,李鸿海便也纵到哪里,总是挡她去路,全然不予她靠紧四具傀尸。弇清心别无它法,只好与他先战。

    那三男一女四具傀尸手中俱无兵器,或伸手为掌,或曲掌为爪分别扑向孟奇川、李充、董谒、郭琼四人。

    从来都是五仙臣围战李鸿海,今日却是无奈各自杀敌。郭琼见那女尸扑向自己,心中火起,觉自己被敌人轻视,舞起双鞭便抽向于她。那女尸竟是一个纵身,身子在空中一翻,旋即脚尖一点挥来的双鞭,顺势冲向郭琼。她身法之快,竟是看的郭琼后悔自己轻敌,便在他呼吸之间,女尸已至他身前,左掌右爪,连拍带抓,呼呼带风,招招攻他要害。

    郭琼这双鞭武技,最忌讳的便是与敌人贴身而战,而那女尸身材不仅短小,身法更是忽左忽右、蹿上跳下,他既难攻又难防,不出二十个回合,便被女尸一爪探到肩头,连皮带肉被她掀下。

    郭琼“哎呦”一声便双鞭脱手,他见自己绝难是她对手,便即要跑,便在他慌一转身之际,那女尸单爪便探至他的后心,正要被她将后背掏个窟窿,“啪”一声,女尸爪被一暗器击中,旋即缩回枯手。

    这一暗器非是别物,正是李充掷出自己兵器“天心尺”,不偏不倚正打在女尸的腕口。

    原来李充与一傀尸战的正酣,忽听的四弟一声惨呼,侧眼一瞧,惊见他便要毙命,上前解围已是赶不及时,便将手中天心尺砸出,倒是救了四弟的性命,然而自己兵器出手,却只能双手接敌辣掌。

    他所对上的傀尸不知是生前练就铁掌还是死后被李鸿海专门养炼,掌掌罡猛。他两个四掌一对,李充便被这傀尸掌力震开,他见自己掌不及他硬、内力也不如他浑厚,便不与他生拼,改使腿上武技,双手撑地,身子倒立,一招“倒醍醐”,用双腿攻敌双掌。

    十来个回合下来,李充双腿裤袖便已被这傀尸抓的稀烂,皮上也是裂口,鲜血洇出,他却也只是能勉强应战。

    此刻又是“哎呦”一声,还是郭琼大叫,原来他胸膛之上夜被那女尸抓下一块血肉,此刻他已是倒在地上,董谒、孟奇川见四弟已是支撑不住,慌忙撇下自战傀尸,跳到他的身边,将他护住,那三具傀尸旋即便将他三人围住。

    孟奇川右手支掌、左手抱筒,筒身上道道抓痕,脸上也是条条血迹,对郭琼问道:“四弟,你怎样?”

    郭琼痛苦万分,身上已是被那女尸抓下了几块皮肉,恸道:“大哥,我……我恐怕要丧命在这里了。”

    董谒右手横笛、左手推掌,护在他的身右,对他骂道:“四弟,你休要胡说。”

    正在他三人说话之际,身后一具傀尸便即攻上,右手食指直捅孟奇川的腰俞穴。

    这腰俞穴正是人体督脉向腰部经气输血的大穴,便是不小心伤了此处,也怕是要落个下肢痿痹的下场。那傀尸这一指若是给孟奇川此穴捅透,恐怕孟奇川当场便会脊肉抽搐、腰下全瘫。

    “大哥”正此要命关头,五步之外,李充看的真切,体内暴运内力,双掌一推地面,人便斜向飞出,“噗”的一声。本是插向孟奇川的傀尸一指却是戳入李充的左肋,李充的五脏庙当下便被他捅了个窟窿。

    孟奇川、董谒、郭琼方警醒身后,此刻李充已是倒地,一股热血从他肋下射出。董谒当即拍出一掌,打在傀尸面门之上,那傀尸被他打的向后滚了三滚,旋即又再起身,再看他面门,已是皮开骨裂,却是无血流出。

    “二弟……”“二哥……”孟奇川、郭琼见李充身死,都是惊叫起来,董谒也是伏在李充身上痛哭流涕。

    弇清心听得动静,情知出事,心中焦急,便左掌罩于右掌之上,体内行起真气,一个呼吸之间,掌面已润,再双掌合十,向着李鸿海便是一轰,旋即百十颗寒气冰珠便像他打了出去,此招正是溪女剑成名暗器术“落雨伤花”。

    李鸿海当下惊愣,上次见她施用此术,运气时长绝不仅仅一个呼吸,想来弇清心修为已是高到便能瞬间即发。两人又是近身而站,他这次却是躲无可躲。李鸿海从不敢生吃她这一招,便是知道此招定有乾坤。正是高人一伸手,便是深与浅。

    弇清心哪有心情看他是否中招,打完便向四位哥哥身处跳去,她正跳落四具傀尸身后,提剑便要挥砍。

    “弇清心,今晚你的对手是我,休要跳来跑去。”

    五仙臣俱是奇怪,这声音却是从那女尸身上发出,然而却是低沉老迈的男声,更是像极鬼师李鸿海的声音。再看女尸身上,更是不知何时竟已穿上了李鸿海的黑袍。

    弇清心从她身后看着,只见那女傀尸身体关节喀喇喀喇声响,四肢斗燃长了一尺有余,头上也是生出长发,瞬间披至后腰。

    而四位男臣所见,女尸下巴之上竟是滋出几寸长的胡须,定睛再瞧,哪里还是那女傀尸,竟是鬼师李鸿海。

    李鸿海一转身,弇清心当即呆愣原地,惊道:“你……你怎么……”她再转身回瞧那位身中落雨伤花的“李鸿海”,却是不知何时换作了女傀尸,此刻她身中百余冰珠,早已是身体结冰,冻死在那处。

    李鸿海鬼眼微眯,笑道:“记得上次便同你们讲过,我所炼养的傀尸能与我心神相通,现下我更是可与他们随意体尸互换,嘿嘿……即便你方才冻死了我的肉身,我也是可以转生他们体中,嘿嘿……老夫这手绝活还够你们看吧?”

    孟奇川、董谒、郭琼、弇清心听了都是震惊,郭琼虽是重伤,且正悲哭二哥李充身死,却仍是不吝嘲笑李鸿海,他撑在地上道:“老鬼,你同那女尸互换肉身,岂不是眼下你胸前隆乳、胯下无根了?”

    虽是奚落于他,四位仙臣也是笑不出口。李鸿海听了却是面上起臊,咬牙回道:“老夫还是男子之身,说与你们,你们也是不懂。”他转而便向那三具傀尸下令道:“杀!”他说完便又挡下弇清心,阻她斩杀傀尸。

    五仙臣中二哥李充已是身死,郭琼重伤倒地,弇清心又被李鸿海缠住,只余孟奇川、董谒硬着头皮迎上,与那三具傀尸苦战。

    双方打斗不出十个呼吸,半空中突然响了一个霹雳,乌云便即掩起残月冷光,再又咔咔两声,孟奇川已是被傀尸铁掌震断双臂,倒在地上。

    那傀尸也不再管他,旋即围斗董谒。董谒方才独挑两尸早已是有心无力、苦不堪言,现下更是难敌三尸。

    这三尸齐力攻他,他只能以力抵力,终究力歇气喘、露出破绽,胸膛正中一尸铁肘。董谒只觉胸口剧痛,腔内血气翻江倒海,一股辣气呛上喉咙,噗的一声便喷出鲜血。

    弇清心听在耳里,急在心中,又想脱身,哪知李鸿海便是不肯放她过去,对她更是一阵掌劈腿踢。

    正此刻,咔咔两声,董谒、郭琼已是同时被傀尸捏断喉咙,孟奇川也正被一具傀尸用手臂锁住脖颈,正是要将他脖子拧断。

    弇清心大吼一声“不要!”身子跳起,旋即便向孟奇川身后那具傀尸隔空施出落雨伤花。那傀尸躲不及时,后背全中,立时寒气攻入体内,尸骸冻僵。

    李鸿海却是笑道:“弇清心,你这偷袭人的招数还能再用几次?我还有两具傀尸。嘿嘿,不过你也放心,老不死的孟奇川,我自是要留他最后一个身死。”

    他话音一落,另外两具傀尸也不再杀孟奇川,而是跳至他的身侧。李鸿海低沉嗓音叫道:“鬼蛇吞天!”旋即他血口一张,竟是将那两尸生生吞入体内。

    此刻弇清心已是奔到三位兄长尸体身旁,眸子坠泪;孟奇川也是向着三位兄弟尸身爬去,张嘴痛哭。

    此次截杀李鸿海,初是信心满满,现下却是死伤枕藉。

第六十七章 铁拐伏鬼

    泰山四位男臣难敌鬼师李鸿海之体养傀尸,负图先生李充、道指天心董谒、双鞭将郭琼俱已身死,溪女剑弇清心与不死神仙孟奇川揪心不已、嚎啕痛哭。

    李鸿海召回两具傀尸,展他那骇人术法,大口一张,将其吞回腹中。此刻他双手背握,向着弇清心教训道:“溪女剑,我杀你三位兄长,你却也毁我两具傀尸,不过现下你真气耗半,我却还未出力呢,嘿嘿……”

    孟奇川双臂已断,仰在地上,恨恨道:“老鬼,要杀便杀我吧,五妹,你赶快跑吧。”

    李鸿海“嘿嘿”一声奸笑,取笑他道:“老不死孟奇川你在想甚?你两个,我一个也不会放掉!今日你五仙臣悉数都是要死。不过,我还想先问一事,若你肯告诉我,或许我能放过你们也未有不可。”

    弇清心知他心思,决绝道:“你真是可笑,我们五仙臣何时会出卖恩人?”她十分清楚李鸿海心肠狭隘,必是要探杜震下落,此事如何能说?她又与孟奇川道:“大哥,我怎会弃你独跑?今日我们五仙臣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孟奇川叹息一声道:“唉,都是我太过轻敌老鬼,让你们陪我送命。”

    李鸿海听他两人氐惆,甚是恼火,他极想知晓当年那毁他傀尸、损他修为的婴儿现下何处!听完两人所言,他先是摇头,再是点头道:“好好好,孟奇川,你若是不说,我现下就毙了弇清心。”

    孟奇川怒道:“我们泰山几兄妹修道百年,怎可被你一妖人胁迫?”他对李鸿海说完,又看向弇清心道:“五妹,你可别怪大哥,那事我绝不能说。”

    弇清心抱着她三哥董谒的尸身,与孟奇川泣道:“大哥,小妹先走一步去追三哥。”原来她与董谒早是互慕倾心,只是都未曾道出过心意。她说完便起身提剑迎上李鸿海,并怒道:“李鸿海,我与你同归于尽。”

    李鸿海眉头一挑,回她道:“难道你还有什么杀招不成?”

    弇清心也不与他废话,上前便刺,剑剑点他要害。李鸿海不紧不慢,连躲带挡。

    几十回合下来,他似是有些厌了,跳开弇清心的攻杀圈子,轻轻一笑道:“弇清心,这些寻常武技如何能取我的性命?看来你已是无有制胜的绝招了,嘿嘿,我这还有一套万骨阴魂掌,尚未与人用过,用它取你性命,你也算是福分的狠了。”

    李鸿海所讲确有几分道理,他与弇清心都已是地仙之境,普通武技已是根本不能伤其毛发,除非有那天材地宝的趁手兵器,或是尚有看家的本领未出。而眼下弇清心则是样样俱无,不仅真气耗竭,手上剑刃又是凡铁,她又是刚至地仙,却是奈何不得李鸿海。

    然而眼下李鸿海却是才出杀招,他口中念叨:“万骨枯骸,阴魂鸣哀!”同时双手打一招魂诀,双脚步开,马步蹲立,鬼臂向体侧平伸,双手成爪罩地,瞬时两道绿光从地面源源不断汇入他的爪中。

    细看那两束绿光,内中却是无数阴灵。待光耀毕,李鸿海双臂回至胸前,左臂直立,食指点竖,另四指曲内,大指点压无名指尖;右臂横架左臂外侧,手仍成爪状。再看他那双手之上已是笼着绿光,此刻他语毕诀完,双手向内一翻,右掌已是在他左掌之上,旋即两掌齐发,只见万鬼哀怨利鸣声起,两道绿光便直直打在弇清心身躯之上。

    李鸿海这套万骨阴魂掌,赵升曾与五仙臣讲过,练此术必要杀万名女子,再以之阴魂炼掌。

    方才他所用招魂手诀也是不同地仙寻常诀法,无须体行真气,而是以心神之念招聚阴魂汇他双掌之上,再以阴魂怨念之力杀人。

    这万条阴魂,怨气极大,附于双掌之上自是威力无穷。这两掌打出,无有大神通者自是不能接下。

    而弇清心本已是看出今次绝杀不得鬼师,却又心生赴死之意,便也不躲,眼睛一闭,被他阴魂掌打个正着,当即震飞几丈开外,落地之时便已无了呼吸。

    “五妹!”孟奇川见状,大声痛吼。

    李鸿海也不去管弇清心的尸身,却是走到孟奇川身前,俯视他道:“孟奇川,我把你放在最后,便是要你看着他几人先死,让你后悔带着他们与我作对。”

    孟奇川眼睛一闭,对他说道:“老鬼,我们技不如你,无话可说。”

    李鸿海嘴角咧笑,上前便锁住他的咽喉,又问道:“老不死的,最后再问你一次,若你说出那婴儿的下落,我便留你狗命,让你多活几年。”

    孟奇川也不答他,却是下巴上仰,闭眼等死。

    “好好好,是你逼我,我这就了解了你。”李鸿海恼怒,便要运力指尖,突然一股劲风呼至,“唔唔唔……”像是棍舞的声音迫近,他急忙一个后滚翻躲过,起身再看,竟是一根短铁黑棒,似回旋镖样旋转空中,旋即落入一人手中,那人接棒之后,反而驾在腿上,他竟是个瘸子。

    李鸿海目光一闪,眉头一皱道:“我道方才那霹雳声响,疑这深秋之夜竟要落雨,原来是你,铁拐子周元忠!”

    这人正是铁拐子周元忠,他此刻竟是身在十丈开外,方才见李鸿海正下杀手,便掷出二翅蹻龙拐砸他,孟奇川这次捡下一条性命。

    周元忠架着铁拐,一步一颠步至孟奇川面前,左手拽起他的右臂,一拉一推便已将他手臂接上,如此同样接好另外一只手臂。

    他看着地上几具尸体与孟奇川说道:“方才某下十里之外惊觉此处大战,便急行过来,看来还是来晚。”原来他竟在十里之外感知此处正有生死之战,方才那个响雷便是运雷遁之术发出。

    孟奇川自是不认识他,起身便要拜他,周元忠忙接住他道:“都是道门中人,你且先歇一歇,我与李鸿海也有账要算。”

    孟奇川看着面前这位叫做周元忠的跛子,心道他究竟何人,江湖上从未听闻他这一号,竟能口出此言。

    李鸿海却是道:“铁拐子,我师傅赵升呢?他未与你在一块?”

    周元忠拍拍孟奇川的肩膀,示意他先事休息,自己则转身对李鸿海道:“李鸿海,自四年前你师傅赵升与我剿杀你与巴中双恶兄弟,被你与霍伬北逃脱,一年之后招兄便为张真人感召,白日飞升而去。”

    孟奇川听了心中一惊,原来赵升三年前便已被其师张道陵召随、成仙隐去了,而眼前这位更是曾与赵升结伴,那他至少也是位地仙高人。

    李鸿海听了竟是乐开了怀,他道:“原来赵升已不在人间,嘿嘿,以后倒也不用再躲他了。”

    周元忠听了,摇摇头道:“无耻孽徒,赵兄虽已仙去,他的愿望便由某下达成,今晚我便斩杀了你。”

    李鸿海也是不怕,他知周元忠是地仙修为,不过自己也是早不同四年之前,那时见他与赵升,自是要跑,现下自己已是尸仙,方才更是虐杀了一位地仙,他便有些底气,接道:“好啊,上次见你之时,尚且怕你,这次我倒要与你一较高低,也为霍伬南报仇雪恨。”

    孟奇川听了方如梦初醒,原来当年平顶丘下霍伬南身死便是被眼前这位高人所杀。

    周元忠听他甚有信心,笑道:“我看你我也不用再较武功技法了,我要杀你,你也要灭我,我们何不直接祭出杀招,看谁能不死,不是更省事吗?”

    孟奇川听了,心中直起澎湃,这高人做事便是与常人不同,自己这些人遇敌,那都是先要互相试探一二,身法、力道、招式……先要对敌摸清路数,若是武技相持不下方才会使用杀招,谁能扛住便是赢家;不过这见面便用杀招却也是道家大忌,一旦自己之杀招于对方无果,那你便绝胜不了他。方才五妹便是如此,杀招被李鸿海轻易化解,而待李鸿海再出杀招,不跑便是等死。

    李鸿海听了,知周元忠厉害,也不再啰嗦,更是不能以人仙傀尸对付于他,便展开身形,如先前之样,打出万骨阴魂掌。

    周元忠目光一寒,看出他此招不俗,也是不敢生接,,忙从背后甩出五福葫芦,双掌推送,迎上李鸿海的阴魂掌。

    鬼厉尖声过后,葫芦便即飞回周元忠的臂下,却是完好无损。

    李鸿海见了,知他葫芦是件宝贝,自己万骨阴魂掌与他无效,便要逃跑。周元忠哈哈一笑,左手捏起爆阳诀,口中念道:“太上玄钧,诸天仙真,允我发威,伏魔爆阳。”音落,那二翅蹻龙拐头瞬间如挂艳阳,啪的一声,一点火光便向李鸿海打去。

    李鸿海慌忙向侧一纵,竟是给他避开了周元忠的爆阳指,他刚一落地,便鬼声阴笑道:“嘿嘿,铁拐子,你也甚是厉害,可惜打不到我仍是枉然。”他却是道自己掌法与他无用,而他的爆阳指却也打不到自己。

    不过他却是笑的太早,便在他得意之时,突感后心一团火炙,他来不及回身,便被那团火光打在后背,立时将他胸膛穿了个拐头大小的窟窿。

    孟奇川看在眼里,惊的坐起,这高人打出的火团,竟是如方才那铁拐一般能够回旋。而在看李鸿海,他此刻已是双膝跪地,不知是已身死还是被惊的呆若木鸡。

第六十八章 旧人重逢

    李鸿海万骨阴魂掌被铁拐子周元忠之宝贝五福葫芦化解,自也不敢接他的凝阳神功爆阳指,他一个纵身,以为避开,却始料不及这一指竟能折返,胸口当下便被穿个圆洞,身子跪僵在地。

    孟奇川心中感慨,眼前这位高人当真厉害,若他能早到一时,四位弟、妹也便能活命了,自己本也正欲赴死,却是被他救下,真是命也,运也。他这“不死神仙”的绰号却也不是白叫的,五人中以他活的年数最大,命确也是最硬的。

    他扭动两下肩胛骨,感已无恙,便从地上站起,走至那铁拐子近前,微拘一礼道:“多谢周前辈救命,我四位……”他话未说完即再辍泪。

    周元忠也甚同悲,忙回礼道:“敢问你们可是泰山五仙臣?我周元忠只是刚入道门的晚辈,唉,来晚一步,这四位前辈已……”

    孟奇川拂拭老泪,问他道:“周兄,你认识我们?”

    周元忠回道:“昔日我与赵升结交,与他查寻李鸿海下落之时,曾听他说起过你们五人,便在这陇西金童山一带,我今日游到此处,方才突感这边有打斗动静,便即赶来,唉,却还是未来得及……”十里之遥已是转瞬便至,他来的却是不慢,也只能叹李充、董谒、郭琼、弇清心命数如此。

    孟奇川怒视着跪在地上的李鸿海,与周元忠问道:“他现下可是身死?”

    周元忠也看向李鸿海,回孟奇川道:“已无呼吸,应是死了。”

    孟奇川听了,便与他告辞道:“周兄,我尚有要事,改日再见,定当谢你救命之恩。”

    周元忠听了不解,纳闷道:“鬼师李鸿海已死,你不埋葬几位老友,现下还要去办何要事?”

    孟奇川心中愤恨,道:“巴中双恶霍伬北便在董家庄中,他与李鸿海蛇鼠一窝,我要去杀他为几位弟弟、妹妹血祭!”

    周元忠眼光一亮,喜道:“哦,霍伬北也在此地?不如我与你结伴同去如何?”

    孟奇川闻他也是要寻霍伬北,回道:“这是最好。”他二人说完便行轻身之术,十来里路程倒也极快便至,行经路上倒还见那四个轿夫正在向董家庄逃命,却也没理他们。

    孟奇川纵跃的本领自是比周元忠慢些,周元忠倒也不急,便迁就于他,二人大概一炷香的时辰终于来至董家庄前。

    孟奇川远远望去,见那董家庄垣墙坞壁密实、台阁望楼高立,守卫十步一哨,便与周元忠摇摇头道:“周兄,董家戒备这般森严,咱们若是跳将进去,恐会惊扰了守卫。”

    周元忠笑笑,与他道:“你尽管与我带路便是。”说完,他手上打一“福德诀”,一拽孟奇川的手臂便往地面一扑,孟奇川疑他脚跟没站稳,正要扶他,却是被他拽的也摔了下去,便在他惊的险些失声之际,却是发现自己与他已在地下穿行,原来周元忠正是带他土遁而行起来。

    二人穿行极快,周元忠且还问他道:“孟老兄,你可识得路?我可不知怎么走啊。”

    孟奇川一脸尴尬回道:“我也是头次来这董家庄。”

    周元忠听了,眼神一呆,旋即把他往上一提,他二人便到了地上,他道:“那我们就只能自己上来摸索了。”

    孟奇川正要与他答话,还未张口,便听有人大喝。原来他二人正是以土遁入了董家庄内的地下,刚一上来,便被巡夜的庄勇发现,正手提环首大刀向他俩个砍将过来。

    孟奇川、周元忠对付这些凡兵俗子自是易如反掌,不过出手却有忌惮,便是因无仇无怨,不能随意伤他们性命。二人只好抵挡两下,便点了那几个庄勇身上的穴道。

    孟奇川解开一人哑穴,揪他衣领问道:“你可知道霍伬北住在哪里?”

    那人却似听不懂他说话,瞪大眼睛十分茫然,孟奇川也是不能杀他性命,便换一人再问,同样是不明他话。

    周元忠挠挠头道:“孟老兄,问也无用,这些都是羌人,不懂咱的汉话。”

    孟奇川突然与他说道:“哎,周兄,你不是有那神通能知十里之内的响动吗?你运起神通寻他一番不就成了?”

    周元忠摇摇头道:“这大半夜的,人都睡了,我即便运起四达通的本领,听到的也全是呼噜之声,哪能辨别出是他霍伬北来?”他更没想到这董家庄如此之大,尚以为是个宅邸府苑,竟是方圆几里之庞的镇子。

    孟奇川听了如梦初醒,恼自己智弱,便在此时,又是几名庄勇手持火把大喊大叫向他们冲来。

    他二人眼见无法,便择路而跑,这一对世外高人在这董家庄中却似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四处碰那巡夜庄勇,瞬间八方鼓噪,董家庄上下已是皆知有贼人来了。

    孟奇川也不识路,只是乱跑,周元忠也不明他要跑向何处,只管跟上。孟奇川却是恨将至午夜,董家庄上下如何灯火通明。他却是忘了,次日便是杜震大婚,眼下全庄上下正在通宵达旦的做着准备。

    这两位高人虽是修道有成,却是久不经人事,这一事情做的确实太过兴起,便是他二人能够稍微合计一下,也绝不会此间来此。

    正此时,一把羽扇呼至,孟奇川惊呼一声“溪女过涧!”他惊诧虽是五妹绝技,却是不出分影,这招用的可说是极为稀松。他打眼一看来人,正是杜震!

    杜震见他也是一愣,惊道:“大伯怎会是你?”他却是刚在董卓之处,惊闻庄中入了贼人,便来巡查,不料这贼人竟是大伯孟奇川与一跛子。他又看到周元忠,不禁竟道:“你是那夜在平顶丘上杀了霍伬南的高人!”

    周元忠点点头,也不回他,只问孟奇川道:“孟老兄,他是你的子侄?”他也是忆起杜震。

    孟奇川一把抓住杜震手臂,急道:“我竟是把你忘了,震儿你快告诉我,霍伬北在哪里?”

    此刻却有庄勇呼声而至,杜震将他二人一拽便往大树后面藏身,转而问道:“大伯,你找那恶人作甚?”

    孟奇川立时泪润双目,道:“你二伯、三伯、四伯、五姑今夜都被李鸿海杀了!”

    杜震听后身子一颤,悲道:“你们怎么与李鸿海……他……他怎么会杀……”他只知李鸿海为北宫玉的师傅、阿者者的李爷爷,却是不知他到底为何人。

    此刻突然响起董卓粗声:“贼人何处?”他正带人巡查。

    杜震将他二人一拉,带回自己住处,当下孟奇川便将事情前前后后与他讲了个清楚明白,杜震当下火起,便要亲去找霍伬北拼命。

    此刻杨章却是闻声起身,来至他屋外听声,却见杜震便要出外,忙问起缘故,杜震号丧着将事情告知与他,杨章却是阻道:“震儿,你绝不是霍伬北的对手,现在万幸那老鬼已死,不如你连夜将几位伯伯先事埋葬了吧。”他说的却也是道理,总不能让他四位伯伯暴尸野外。

    杜震细想之下,与孟奇川道:“杨叔所言极是,霍伬北那恶徒,我自会再寻机会杀他,现下我准备马车先带您二位先出庄。”

    周元忠却是说道:“杜震你与孟老兄先去收尸吧,我等下看看是否有那时机,今夜若能杀他最好,杀不得他我也会自行离开。”

    杜震听了稍有犹豫,孟奇川却道:“震儿你放心吧,这位周元忠前辈是绝顶的高人,李鸿海便是为他所杀,区区一个霍伬北自是不在他话下,若不是恐伤及无辜,我们早就将这董家庄掀翻了。”

    杜震自是知他厉害,道声“也好”他伯侄二人便去了马房。

    此刻只留周元忠与杨章,见他二人已走,周元忠却是上前与杨章拘礼道:“杨兄,你可还认识小弟否?”

    杨章在这夜间,老眼有些昏花,与他相面一时,竟是认他不出,回道:“你认识我?”

    周元忠回他道:“十七年前,洛阳城北白鹤镇上,您曾请我食过面条,杨章兄,可记起小弟周烈了吗?”

    杨章拉他手臂惊问道:“你是周烈兄弟?你……你如何做了道人?”

    周元忠与他说道:“当年我随刘文前去清河,谁想他竟是欺瞒刘蒜王爷私下造反,我便一气之下离开清河,报效无门又无生计手段,意冷心灰之间便寻了短见,却是被一道人救下,自此我便随他入道,如今便是游行天下,行三千善举,积大功德。”

    杨章点点头道:“那如何你现下却叫个元忠,不叫烈字了?”

    周元忠与他解释道:“当年师傅问我名字,我说姓周名烈字元忠,他老人家言烈字太罡,可舍,不如便叫元忠,言我半生戎马,也算是为朝廷、百姓都尽忠了。”

    杨章连连点头,也将杜震便是杜乔之子的身份告知与他,周元忠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便是乔公之子,我道他如何这般儒雅超俗。”

    杨章与他将杜家遭陷、抱着震儿一路逃到这西北之地的事情悉数道来,正自谈的兴起,院外却是响起一阵急骤敲门之声,杨章与他打个嘘声手势,便即起身到院内向外喊话:“哪个?”

    外面回道:“杨叔,是我董卓,义弟可在?”

    杨章惊闻是他,强装镇定回道:“这庄中不是来了贼人吗?震儿应是带人巡庄,尚未归来。”

    董卓高声道:“方才跑来四位轿夫,与我禀报,说北宫首领贵客在西北十里之外遇强人埋伏,我本欲叫义弟前去照应,他在庄中也好,我舅丈的手下霍伬北已是去了。杨叔你自己可要小心些,我去巡庄去了。”

    杨章道:“好好,董公子你也要多加谨慎。”他未等董卓回话便即回屋与周元忠道:“坏了,霍伬北也去西北十里之处了。震儿他不会有生命之危吧?”

    周元忠与他轻轻一笑,安慰道:“杨兄莫慌,有我在,我这便去帮他。”他说完便向地面一跳,杨章一个眨眼便是已无他踪影。

第六十九章 邪阳相吸

    周元忠与杨章竟是故交,原来他便是当年的周烈。他自少从军,近二十年沙场征战,自被奸人梁冀革除军籍,又为贼子刘文蒙骗谋反,之后生无可念,竟是看透生死,反而以悟生死杀伐入道。

    他二人自是有十几年的话事要讲,正谈的津津,却有董卓前来问安,更是从他口中惊悉霍伬北已去支应李鸿海。杨章唯念杜震与他碰个正着,若是打斗起来,恐要吃亏。周元忠与他道声莫慌,便土遁而去帮手,空留杨章一人呆若木鸡。

    杜震与孟奇川在马房叫人备出一辆双驾马车,那家仆见是杜公子,也不问他何用,忙给套马备车。更在这一路之上,庄勇见他驾车也是避而不问,便这样他二人出了庄园直奔西北。

    董卓、北宫玉虽是稍晚得轿夫禀报,然霍伬北所骑却是铁骑,他一人一马奔的极快。杜震驾着马车却是不快,便在中途被他从后赶上。

    霍伬北见杜震与一老头驾着马车,心中不解,一勒马缰,与他吆喝道:“喂,小子,明日你便要与阿者者大婚,现下跑出庄来作甚?”

    杜震早听到身后马蹄之声,料定必是北宫玉派人前来,不过这唯一一条道路却是避无可避,被他赶上喝吼一声,果然是霍伬北亲来。杜震停下马车,先不答他,而是一抚大伯孟奇川的手臂。

    孟奇川虽是多年未再见霍伬北,却也能从他的衣着上辨出,尤其是那骷髅串子,他双眉一紧,牙根便发出狠音,杜震却是赶忙按住他的手臂。

    杜震不答反问道:“霍伬北,你可是要去帮李鸿海?”

    霍伬北答道:“李前辈神功无敌,我倒是不为你性命担忧。找他麻烦的人从来都是自寻死路,我去也只是前去照应一下,回来为他做个脚程。”原来他未带一兵一卒,只是怕他前来路上无有代步脚力而已。

    “你车上这老头,我怎么看着甚是眼熟?”此刻霍伬北却是看着孟奇川生疑。

    孟奇川上下眼睑皱动,再不能忍,跳下马车,与他怒道:“霍伬北,老夫真恨当年未杀了你,现下老鬼李鸿海已死,你也与我几位弟、妹赔命吧。”

    霍伬北定睛再瞧他,方才认出,惊道:“泰山五仙臣,你是老不死孟奇川?你说什么?李前辈死了?怎么可能?”

    孟奇川怒而回道:“老鬼前后胸都已被打穿,如何不死?”

    霍伬北嘴角一咧,他却是不信,嘲笑道:“就凭你们泰山五仙臣?哼,绝无可能。”他摇摇头又看向杜震,问道:“小子,你与他什么关系?”

    杜震正要说话,孟奇川却是抢道:“震儿便是当年在乌油江畔渡口,你要吃的那个婴孩!”

    不仅霍伬北一惊,杜震也是一恐,原来当年自己险些入了他口。

    霍伬北目光一寒道:“原来如此。杜震,老子打从第一次见你便看你不顺眼,原来你我早有前怨。现下,哼哼,虽说你不如婴孩肉嫩,不过明日之前却仍是童子之身,老子今夜也不嫌你肉糙,等下便生活啃了你。”

    杜震从腰带上拔出羽扇,横在面前,与他道:“你都说我已不再是婴儿了,我还会坐等着让你吃吗?”他说完便要动手,孟奇川却拦他道:“震儿,你不是他的对手,交给大伯。”

    孟奇川抱着竹筒便向霍伬北一个飞踹,霍伬北如何能等着被他这一脚攻到,一拍马身,旋即跳起,躲过他这一脚,那匹战马一声嘶鸣便即逃奔而去。

    霍伬北如铁砣一般落地,他也不敢大意,“哇呀”一声从腰间抽出邪阳大刀,便迎上孟奇川。不过他本就无有任何招式,全凭钩吾邪阳壮自己体力,却也落得一身蛮劲。

    他邪阳刀砸下刀刀都有万钧之力;孟奇川使那竹筒虽能听声,提前辨别方位,却也不敢与他刀刃生嗑,两件兵器若是碰个正着,只怕竹筒便被他大刀砍断。孟奇川只好避他刀刃,不时却也能踹他两脚。

    几十回合下来,从场面上看,霍伬北劲力十足猛劈劲砍,孟奇川左躲右避,前纵后跳,却也是不时能伤他几下,貌似两人武功不相上下,然而霍伬北却是越战越猛,孟奇川则气力渐渐不支。

    霍伬北眼见孟奇川喘起粗气,他一招势大威猛的“力劈泰山”照着孟奇川天灵盖便砍下,孟奇川一个撤步,腿呈弓形,再一个哈腰便用竹筒向上架刀,咔嚓一声,筒身一截两段。霍伬北乘势再劈一刀,孟奇川已是挡无可挡,更是无力躲避,一抱脑袋便要认命。

    此刻,“当”的一声,却是一把羽扇拆下霍伬北大刀,两物相接,直嗑出火星,霍伬北一瞧自己大刀已是刃锛,再敲那把羽扇却是连个白印都无有留下,心道这什么扇子,竟比生铁还硬!

    救下孟奇川这一手,正是杜震手持羽扇为他挡下此刀。他将大伯拽起,与他言道:“大伯,这霍伬北兄弟两个体内真气都极蹊跷,你是吃着亏呢,让我对付他吧。”他自己体内便有霍伬南的全部邪阳真气,自是也能看出霍伬北如他哥哥一样,能吸人阳气。

    孟奇川如何不知霍伬北邪阳之功?他更不是忘记,实在是全无办法,只能与他拼命。不过现下杜震却是换下自己与他对战,他摇摇头道:“震儿,你快逃命,大伯与他拼了。”

    哪知杜震全不听他劝说,竟是与霍伬北过起招来。霍伬北仍是生劈猛砍,杜震则是身形矫捷,时而羽扇轻挡,时而连翻带跳躲他刀刃。孟奇川眼前一亮,看他竟是与四年之前如变一人,心中不禁生奇。

    不过杜震却也只是脚上根基扎实了一些,跳纵身法比之先前大有长进,于招式之上却是全然达不到他五位伯伯的境界,好在霍伬北一点招式无有,才显出杜震稍稍厉害一些。他轮番换用五位伯伯武功招式,近身便将羽扇使作短笛与戒尺,离身便用溪女剑法,一时竟也能霍伬北相衡,不过霍伬北却是他四年以来,自离开五位伯伯之后所对上的最厉害的敌人。他哪敢大意?

    此刻霍伬北一刀劲挥,向着杜震左肋下斜砍,杜震来不及抽身,忙将羽扇从右手抛至左手,向下一抵挡下这刀。正在杜震暗自庆幸之际,霍伬北左手突然来抓他衣领,杜震慌用右手扣住他的手腕。

    当下两人却是都运起钩吾邪阳之功,互相吸起对方的真气来。

    孟奇川看在眼里,大叫一声:“震儿,不要与他对吸!”他自是知晓杜震也能吸人,然而现下却是碰上个吸人阳气的祖宗,如何能够与他相抗?

    杜震却是不慌,轻轻一笑道:“大伯勿慌,谁赢谁输还未一定呢。”

    孟奇川、霍伬北两人听他言语甚是自信,都是吃惊不小,尤其霍伬北竟是惊见自己右手从刀扇接触之间强吸杜震得真气,而自己体内真气却是被他右手源源不绝吸出,两人真气俱是一出一进。

    他十分不解,惊而问道:“小子,你怎么会老子的功法?”

    杜震冷笑道:“这都要拜你兄长所赐。”

    霍伬北再次惊讶,急问他道:“你见过我哥哥?他在哪里?”原来他并不知晓霍伬南四年之前便已身死在此地的平顶丘下。

    杜震与他相持,笑道:“霍伬北,眼下你大难临头,还有闲心在乎别人?”

    霍伬北不解,问道:“你……你小子……说什么?”

    杜震回道:“这功法你练了这许多年却也只是通了三指,而我却是右手五指全开!”

    霍伬北又惊又难相信,道了一声“什么?”他再看那两股真气流动,却是自己只有三指吸他,而他真是五指齐吮。他惊道:“你……你是吃了多少小儿肉?”

    杜震冷笑他道:“你兄弟两个全是傻蛋,如何能懂这套功法真正的奥义?”

    便在他二人相持之下,霍伬北真气出多进少,慢慢气力软下,杜震继续与他言道:“霍伬北,你兄长霍伬南临终之前要我带话与你,他说要你好生为人别再作恶,不过我看你却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便下去与他一起悔恨吧。”他说完,对着霍伬北便如蚂蟥嘬人血般吸得更加狠了。

    霍伬北大汗淋漓,面色突白,怒道:“原来我兄长是被你所杀!说,你究竟用了什么奸计杀他?”他自是不信杜震能杀的了霍伬南,但这小子却是一肚子诡计,料定自己兄长是被他计杀。

    杜震摇头回道:“很可惜,他不是被我所杀,不过现下我却是能杀你这恶人,为那些无辜孩童报仇!”

    霍伬北此刻已是气力无多,却仍笑道:“老子这些年也吸了不少人,体内真气浑厚,我不信你能全吃的下!便是你把我吸死,你也定会爆体而亡,哈哈……”

    他话一出,杜震也旋即惊慌,他却是未想到霍伬北体内真气竟然如此绵延不绝。

    孟奇川在旁听了也是心中一颤,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便向霍伬北肋下插去,他却是想偷袭霍伬北,将他杀了便能解震儿之危。然杜震却是大叫一声:“大伯,不要。”仍是来不及时,只听噗的一声,血溅刀没。

    孟奇川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自己真气汩汩外泄而出。

第七十章 鬼尸无踪

    不死神仙孟奇川乍闻霍伬北之危言,恐杜震吸入太多真气反将身爆而亡,便强撑弱体向霍伬北下了杀手,谁知血溅刀没之后,自己竟是撤不回手,手掌如被粘在匕首之上撒而不下。他心惊之下体内真气更是汩汩泄出,经由霍伬北之身流入杜震体内。

    杜震本就被霍伬北浑厚真气撑涨,现下又再添一股,瞬时经脉粗扩,丹田充盈,脸红脖粗,毛孔放大,大汗沁出。此一刻他真如饕餮饱食厚味,可叹这美餐食多却是无益有害。

    此刻孟奇川又突觉自己后腰之上命门穴中真阳乱流蹿动,便要涌出。他心道不好,这真阳本是人体能动之源,若是将它有亏,不禁体乏力怠,更是易老先衰。这藏真阳化真气正是修道之人最为紧要的修行之基,若是真阳藏隐不住,这修行也便败了。他慌不择法,连忙抽手,却是如被磁石吸附一般挣脱不开。

    霍伬北肋下吃了一刺,不胜疼痛,呲牙咧嘴之际看他二人也都不好过,反而笑道:“小子,没想到老子将死也能带上两个同死,哇哈哈,这般死法,倒也不亏了,哈哈……咳……”他临死之际却仍是恶念不改。

    杜震此刻已是涨到极点,他向霍伬北提议道:“霍伬北,不如你我同时收手,我与大伯放你活命。”

    霍伬北冷冷一笑道:“收手?这老不死的孟奇川今晚也是杀红了眼,他肯放我?哈哈,小子,我知你脑中诡计甚多,休要诓我。再者,你竟然会我功法,我兄长定是被你杀害,我又怎肯不与他报仇?哼,便是我也要死,也绝不会放开你们两个。”他竟是因得知霍伬南已死,便想与杜震、孟奇川来个鱼死网破。

    杜震向他吼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你兄长霍伬南并不是我杀。为表诚意,我先收手。”他说完体内行运真气,右手五指松开,旋即真气不再入他体内,当下他与孟奇川体内的真气却是全部流入霍伬北体内。

    霍伬北惊道:“小子,真没想到你竟已达到收放自如的境地,可惜,我尚不能……你俩还是要与我赴死,哈哈……”

    杜震大惊,虽然他现下不会在因吸入真气过多而爆身死,不过却免不了被霍伬北吸死;而孟奇川也大惊,他惊的却是,霍伬北修炼这邪门功法多年竟是尚未达到收放自如,而杜震却似是比他更精于此门邪功,这却是为何?

    现下杜震与孟奇川已是无计可施,杜震本早就可收手,他却是怕霍伬北依然要拼命,是以自己也未敢轻易先收功法,不过现下却也不是霍伬北不肯收手,而是他不能自行闭功。

    霍伬北体型渐渐撑涨,他又肋下被孟奇川匕首刺入,自然伤口开裂,诸般疼痛不适使他极为痛苦。杜震见了,旋即右手再握他的腕口,行起邪阳功法,再将霍伬北体内真气吸回,这才减了他些许苦楚,不过自却是自找苦吃。

    孟奇川看着杜震行为,虽已是身软,仍是怒道:“震儿,你何必可怜于他?”

    杜震也不答话,霍伬北见他解自己之苦,方肯信他,对他问道:“小子,我便信你所说,不过为何你会我们兄弟俩的功法?”

    杜震回道:“你兄长临死之前,将体内真气悉数打入我的身体。”

    霍伬北听他应不是蒙骗自己,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再问你,他可是在四年之前身死?”

    杜震点点头,回道:“正是四年之前初冬的夜里。”

    “哈哈!如此说来,我就知道杀他之人是谁了。”霍伬北说道。

    杜震感他兄弟情深,在这当死之际,自己也便不再瞒他,道:“那位高人现下正在董家庄中,此刻他正时机要取你性命。”

    霍伬北笑道:“现下看来却是被他扑了个空。”

    “霍伬北,你笑的太早了。你兄长霍伬南是某下所杀,我又岂能将你扑空?”一道高朗之声响彻夜空。

    他三人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便在这时,一人从地下跳上,口道:“太上玄钧,诸天仙真,允我发威,伏魔爆阳。”啪的一声,一团火光便射向霍伬北,霍伬北当场脑爆倒地,他虽是未看见来人,不过心中却早已知正是铁拐子周元忠。巴中双恶兄弟全未逃出他的神威。

    他一倒地,杜震、孟奇川方解了眼前之危,也即摔在地上。

    他二人自知来人便是铁拐子周元忠,便强撑爬起,周元忠上前笑道:“某下来晚,险些又让你二人丢了性命。”

    他说完便看向刚刚站起的杜震,向他不住点头道:“杜公子,上次平顶丘上见过你,那时确是不识得你。方才听杨兄讲了,真没想到你竟是乔公之子,不错不错,年少力学!文也成,武也成!”

    杜震听了连连欠身,谦虚受听,回他道:“多谢周前辈及时前来,不然我与大伯真要跟他一同赴死了。”

    周元忠摇头道:“昔日我曾得慕乔公风范,你杨叔更是有恩于我,霍伬北自是当死,此事无须挂心。”他说完又对孟奇川深鞠一礼,道:“孟老兄,你泰山五仙臣深明大义,当年千里保杨章与乔公之子逃命,某下甚是敬重你们的为人。”

    孟奇川会意,原来这位高人竟是与杨章旧识,他即回礼道:“此小事一件,当不得周兄此礼。”

    杜震见孟奇川仍是身软,忙搀扶与他,又与周元忠道:“周前辈,现下霍伬北已除,您可先返我杨叔住处,等我与大伯处理完四位伯伯后事,再去与你们汇合。”

    周元忠对他摆手道:“杜公子,方才我与杨兄也已叙旧多时,现下恶人都除,这几年来我一番苦寻也算没有白费。现下我便不再叨扰,你们速办要事,我自行离去了。”

    孟奇川不舍道:“这……周兄,你若不喜人多,我那玉女峰五仙洞甚是僻静,不如你到那里休息几日?也让我们一进地主之谊。”

    周元忠跛行两步,回道:“谢你好意,我一闲夫野鹤,幕天席地,便不去叨扰了。”

    孟奇川心道高人多是如此,不肯久留一处,便也不再多言。唯杜震问道:“周前辈,不知你要去何方?等我返家也好与杨叔叙说,好不使他为你挂心。”

    周元忠站立身前,背身而道:“杜公子,天下之大自有某下去处,不过我离开中原也已五、六年之久,现下却是想回去看看。”

    孟奇川对他拘身道:“周兄,天下虽大,道门无边,咱们江湖上再见。”

    杜震也是向他深深拘礼。

    周元忠笑道:“孟老兄,杜公子,你们快去办事吧,某下告辞。”他说完便一步一瘸向前行去,却是瞬间几个闪离,身影早已远去了。

    杜震见他离开,忙与孟奇川道:“大伯,我们快快走吧。”他正要转身,孟奇川却是对他喝道:“震儿,你给我跪下!”

    杜震一脸惊愕,不知何处惹到他不高兴,不敢相问,便即跪下。

    孟奇川对他怒道:“说,为何你体内邪阳真气不使你身子越来越差,却是能为你所用,而且更比霍伬北精通此功?”原来他竟是对此事耿耿。

    杜震知他心重,却起身拽他手臂便向马车行去,踏道:“大伯,当下四位伯伯身后之事要紧,此事我与你在路上详说。”

    杜震与孟奇川两人边赶路边道此事,孟奇川听后却也不怪他,只道一声:“震儿,那逼你学功的两人手段之高绝不在周元忠之下。本来你五姑姑已是能逼出你体内邪阳,现下却……好在你也算是天公垂怜,这一番奇遇真是救了你一条小命。”

    他言到弇清心,老泪又是憋忍不住,杜震听了也是心酸,手上加力,马车赶的更快了。

    冷风拂面,蹄踏尘烟。再行四、五里路,二人便来至事发之地。杜震眼见四位伯伯尸体枕籍在地,当下泪如泉涌,俯身痛哭。

    孟奇川也是袖拂泪目,不胜唏嘘,他言道:“是大哥害了你们,是我太过自负,轻敌了老鬼,大哥对不住你们啊。”想来泰山五仙臣个个高龄,修道都是百年之上,这一夜却是被李鸿海杀了四个,孟奇川是既痛心又后悔,不过人死却是不能再复生。他悲恸道:“你们放心,日后我若能成就道果,定入尘世点化你们。”

    此刻,杜震俯在郭琼身上,抱着他尸身哭道:“四伯,你们到此截杀李鸿海,为何不与我知会一声?你们与杨叔应下我的婚事,便是要引他现身吧?”他此刻已是想通为何杨叔自玉女峰回来之后便改了主意,原来正是五位仙臣伯伯与他设下的谋策。

    孟奇川对他道:“李鸿海这老鬼十几年一直隐世不出,对你终究是件祸事,当我得知他竟蔽在北宫玉羽下,便与你杨叔商量出这个对策,一是要为我们六弟报仇,二便是绝了你的隐患。我本觉他修为不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这老鬼……老鬼尸体呢?”他一边说一边寻看,环视一周,竟是惊觉李鸿海的尸身已是不见。

第七十一章 伯侄之约

    杜震与大伯孟奇川恶斗邪阳功霍伬北,焦灼之下幸得铁拐子周元忠及时赶来救下他二人性命。此番鬼师李鸿海与巴中双恶俱被周元忠铲除掉,他大事已毕,心念故土便回中原去了。

    孟奇川与杜震急赴事发之地,杜震悲见四位仙臣伯伯身死,他感伤涕零,孟奇川心悔之际却是惊觉李鸿海鬼尸无踪,当下他如被雷击,疯魔一般找将起来,苦索却仍是不得其影。

    他边寻边跳脚急道:“老鬼尸身明明便戳在这里,怎会不见?难道他死尸还能飞了?”

    杜震也是诧异,他如何不信大伯之词,从怀中放下四伯,便与孟奇川又一同找了一番,仍是无果,他便问道:“大伯,李鸿海可是真的身死?”

    孟奇川双眉紧皱,回他道:“老鬼是被周元忠一招毙命啊,方才你也见了他打霍伬北所用的神通,并且我还与他验定一番,李鸿海确实已无呼吸了。”

    杜震心思缜密,近前拉住孟奇川道:“大伯,咱别找了,现下无非两种原由,一是有人带走了他的尸身;二便是他根本就是假死!待你与周前辈离开此地之后他便逃了。”

    孟奇川听他之言所有警醒,分析道:“方才霍伬北定是得那几个轿夫报信才匆匆赶来,尚且在你我出庄之后,按道理来说,应是无人将他尸身带走。”

    杜震补充道:“而且,更不会是夜间出没的豺狼将他尸身叼走,不然没理由四位伯伯还安然在此啊。”他说的确极有道理,便是野兽叼尸,缘何却只拖走李鸿海的,而不理睬另外四人呢?

    孟奇川右拳一捶左掌,恨道:“难不成他真是假死,待我们离开之后他便跑了?”

    杜震看着孟奇川道:“大伯,我听你讲,这老鬼李鸿海,根本不能将他视作常人,未尝他会些闭气的法子?”

    孟奇川摇摇头仍是不肯相信,怒道:“可是我亲眼所见,他的胸口被周元忠生生打穿个窟窿,这还死不透吗?”

    杜震析道:“你讲过他是什么尸仙,我却是不懂,不过若他的身体本身就是具尸身,打个窟窿是否便能要他的性命呢?”

    他这一语方惊醒梦中人,孟奇川双目圆瞪,道:“震儿你说的极对,李鸿海曾说过他身上无有死穴,这般说来他根本便不是人,他……他一定是未死逃脱而去,哇呀,气死我了,我怎么这般大意?他……他逃去哪里了?”他气的捶足顿胸、悔恨不已,突然又道:“董家庄,对了,他一定会逃去董家庄。”说完他便要向回而返。

    杜震跑到他身前,双臂一伸,拦道:“大伯,李鸿海定能推算出你会去董家庄寻他,他便一定不会前去董家庄。况且我们这一路上也未碰见他,依我看,他见你们能在今夜截杀于他,定会想到董家庄中有人与你们勾通,他若此时再去,无异于狡兔一窟等你去杀。”

    孟奇川怒道:“可董家庄中有北宫玉在,他难道不想有人保护于他更加稳妥?”

    杜震回道:“若是常人定入不了董家庄,可他也见了周元忠的厉害,他如何敢拿老命一搏?”

    孟奇川听了方觉有理,愁道:“难道……难道便寻不到他了?”

    杜震安慰他道:“大伯,此仇震儿一定会为四位伯伯报得,不过现下最为紧要便是为四位伯伯打算身后之事啊。”

    孟奇川回首看着地上四位弟、妹,无奈言道:“震儿,与我将他们抬上车去吧。”

    他二人将李充、董谒、郭琼、弇清心的尸身小心翼翼抬至马车之上,便即向玉女峰赶去。

    方外之人,身后之事倒也简单。这伯侄两人赶驾马车回到玉女峰上五仙洞中,便在洞中掘了四个土坑,将四仙臣的尸身以双盘坐、五心朝天之姿势安置入其内,再盖土塑出坟包。杜震一通嚎啕痛哭,孟奇川也是潸焉出涕。

    后事已毕,天色也亮。孟奇川语重心长对杜震讲道:“震儿,现下你有何打算?”

    杜震仍是跪地不起,抹拭眼泪,回他道:“大伯,我要为四位伯伯报仇。”

    孟奇川摇头道:“可是你今日尚要成婚,我听你杨叔讲过,你是真心喜欢那羌族的姑娘。”

    杜震本欲向他说明自己心意已变,却也怕他如杨叔一般不明自己,便道:“伯伯们刚刚过身,我如何还要成婚?眼下为他们报仇便是震儿心中头等大事。”

    孟奇川虽感安慰,却仍是摇头,愁道:“以李鸿海的神通,你便事寻得到他,也是自送性命。你一个凡人小子如何能杀他取命?此事,我看你便不必挂心了,大伯自会去寻他报仇,你与杨章兄弟便好生在这西北之土安身立命吧。”

    杜震听出他要走之意,急问道:“大伯,你是要去哪里?”

    孟奇川回道:“我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是留在此地断然不会得到李鸿海的下落,不过,就算我走到天边也誓要找他出来。”

    杜震忙跪下,恳请他道:“大伯,你带上我吧,这一路之上你还可教我武功,总有一****能为四位伯伯报怨雪耻。”他心中所想,一是要为四仙臣报仇,二却是不想继续留在此地与阿者者成婚。

    孟奇川附身拽他手臂,将他拉起,回道:“震儿,大伯的修为也是打李鸿海不过,寻常武技如何能伤他分毫?不过,你倒还年少,尚可拜些高人,学些过人的本事,你若想打过李鸿海,这却是唯一之路。”

    杜震问道:“高人?”

    孟奇川解释道:“便如周元忠这般的人物。”

    杜震问道:“可是周前辈已经离开,他又行踪不定,我去哪里寻他?”

    孟奇川回道:“中原!”

    杜震摇头问道:“我曾闻中原之地幅员辽阔,几时能再遇上周前辈啊?”

    孟奇川与他道:“中原之地,潜龙伏虎,高人辈出。你若有缘,兴许能遇上比他更加厉害的隐世高人,震儿,你若真想给你四位伯伯报仇,便重新学艺吧。”

    杜震想想自己也是中原出生,却是从未到过中原,不如便去看看。他道:“大伯,不如你我伯侄二人一同前去。”

    孟奇川摇头道:“我急要寻老鬼下落,如何能与你去寻访高人?”

    杜震担忧道:“可是我今后如何再见大伯?”

    孟奇川轻轻一笑,感他亲近,道:“震儿,三年之后,你我可在花朝节时于洛阳城中风波楼会和。”

    杜震无奈回道:“都听大伯吩咐。”

    孟奇川隐约觉出他无意留下成婚,再与他问道:“震儿,你今日可是要悔婚而非推迟成婚?”

    杜震知瞒不住大伯,便道:“本来这桩婚事也是杨叔你们为引老鬼现身才定下,现下他重伤在身,决计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我这婚事也是无有必要了。不过大伯你想好先去哪里寻他了吗?”

    孟奇川背握双手回道:“武威郡,北宫玉的家中,我想老鬼可能会回去那里。”

    杜震又道:“大伯,你说以你修为都打不过他,若给你碰上,你如何杀他?不如你待我学成本领,与你一同杀他!”他确是担心孟奇川的安危。

    孟奇川摇头道:“震儿,尚不知你能否遇上高人传你本领,也不知你多少年才能学有所成,大伯恐怕是等不了许久了。虽然我修为不如李鸿海,不过他现下却是重伤在身,正是大好时机,我拼个玉石俱焚,或许便能要他狗命。”

    杜震心中感叹,回道:“大伯,震儿一定尽快学得高人本领,为伯伯们报怨雪耻。”

    孟奇川按他肩膀,点头道:“震儿,你有这份心便够了。可是李鸿海太过厉害,你也不要太过计较修为之事,十年八年难有小乘,二十年、三十年也不一定能修出什么,一切随缘,快快回家去吧,杨兄弟大概还在担忧你我,速速去与他报个平安,也转告他一声,我孟奇川走了,若有缘,日后定来拜会与他。”他却是并不指望杜震能报此仇,这修行之事谈何容易?而他心中确也是用此计将他从仇怨中支开,独自去找李鸿海寻仇。

    孟奇川、杜震伯侄二人一同下山,之后便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而去。

    杜震心中凄然、慢慢悠悠回至董家庄时,已是巳时,本想庄中定是笙歌鼎沸,却是只见宾客满营,不闻凤管鸾笙。庄中仆人见他,纷纷急容方消,与他道:“杜公子你可回来了,主人都急死了。”

    他急至大堂,见董卓、杨叔俱在,却是唯独少了北宫玉。

    众宾客中甚多羌人,都已闻杜震大名,纷纷叫道:“新夫来了,新夫终于出来了。”所有宾客都在等一对新人拜堂。

    杜震以为董卓便要生气,便近前道:“义兄,我去办些私事,方才回来。”

    董卓却是不气反忧道:“义弟,唉,我舅丈手下霍伬北昨夜身死,他师傅李鸿海至今下落不明,今日恐怕……这婚事要推迟了。”

    杜震一听,正对自己心思:鬼师李鸿海果然未来董家庄;而这婚事,他正要毁婚!现下反倒成全了自己。

大家中秋快乐!

感谢百忙中还来看书的书友朋友。木讲今日还要请个假,刚和父母吃过晚饭,朋友又叫我来唱歌,估计要半夜回家了。也希望大家这两天好好休息、娱乐一下。若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好的想法,可以在书评区给我留言,谢谢了,祝大家中秋愉快。

第七十三章 离开西土

    董卓与杜震许下承诺,要为他杀李鸿海除患报仇,便是要一心安抚他留下与北宫香成婚,杜震仍是不肯相依,他更是将杨章性命拿来当做胁迫之用。

    杜震听了心中一紧,他心道:二人相识已有十年,平时玩闹,义兄早知自己心中底线,便是不能拿杨叔取笑,而他便是不尊重自己父亲,也不会对杨叔不敬。可是此时,义兄竟是用杨叔之性命来逼迫自己!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义兄吗?他心中更是坚定自己决计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他这般心性贪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早晚有一日会引祸自己身上。

    他深知不能与董卓耍怒,义兄最是不怕炝火之人,思付一刻,转而道:“你绝不会这般做为。”

    董卓威而不怒问道:“你如何这般笃定我不敢对杨叔怎样?”

    杜震不答却言其它道:“你道为何张奂大人现下不肯理睬与你?”

    董卓知他有谋,笑道:“哈哈,你不答我为何不会胁迫于你,反问张奂大人之事,好,我便听你说说。”

    杜震便继续道:“一来张大人要看看你与羌人关系到底有多密切,这二来嘛……”他言道此处,却不说了,反而坐下轻轻摇起羽扇,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这下,反而是董卓心急,他问道:“二来如何?”

    杜震答道:“义兄,你想利用我与阿者者成婚之事,把北宫首领套牢在自己身边,这步棋走的极错。你今次不废一兵一卒,更是未掏一铢钱财便将两地群羌起事毁于襁褓之中,张奂大人现下非但不会重用于你,反而对你会更加防范。”

    董卓一下惊起,追问他道:“这是为何,你快与我说个清楚。”

    杜震笑而答道:“你这般大才,若是与羌人走的极近,他再重用于他,岂不是养虎在身边?”他看着董卓惊愣,似是心悔,摇摇头继续言道:“而你现下又拼命想要拉拢羌胡人,他如何不知咱的动静?你不与他站在一边,他又如何给你功劳,让你成势?”

    董卓如梦初醒,心道自己还为义弟这桩婚事大张旗鼓,到处宣扬,张奂如何会不知晓?他突然又想起自己老婆乌谷娜兰,惊道:“坏了,我可是娶了娜兰,她是牢姐羌人,难道要我休了她不成?”

    杜震知他为了仕途绝能做出此事,却又笑道:“恐怕你刚一开口言要休大嫂,她便会要了你的性命。”

    董卓闻了,也是心凉道:“你说的倒也是真,她有这胆量。”

    杜震听他甚是同意自己所言,继续讲道:“除了这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便是事关于我!”

    董卓又惊,不解问道:“你?”

    杜震答道:“对。上次鸱苕大会之上,两地羌人都叹我智勇,更是将计退段颎之事远播整个凉州,此事恐怕张奂大人早已知了,而段颎早晚也自然会知晓此事实情。他是何等英雄豪杰,一生都无糗事,而此次方来凉州,我便让他出丑,毁他名声,他如何能让我再留世间?而我更是在你董卓麾下,他必会迁怒于你,而张奂大人若是重用与你,在这官场之上便无异于给自己立了个一个敌人。”

    董卓啪的一声便拳捶桌面,旋即问道:“这……这其中还有这许多事由?那现下如何解这难题?难道我们之前苦功都是一场白费?”

    杜震笑道:“这难题好解,便是你放我离去。日后段颎、张奂问起于我,你便说此人已死。你翼下无我,段颎自是不会难为于你,日后这西土凉州羌人之事,等再战起,张奂大人也必会想起你是可用之才,义兄,你不必心焦,只管耐心等待便可,到时你便能展翅群山之上。”

    “这……要我等到何年何月?”董卓心急,已是不可奈时。

    杜震正色道:“义兄,段颎已到凉州,你还愁羌汉不出战事?我敢断言不出几月,他必会对群羌围剿,而张奂大人一向不喜战场戾杀,他必定会找你做那招抚羌人之事。你只管记住,到那必要关头,拥汉弃羌才是你最好的出路。”他一番话已是将董卓今后要走之路道明。

    “义弟,你知我为人,怎会拿杨叔性命玩笑?不过你若是离开我,今后我如何成事?”董卓听他之言,心道看来他是必须得走了,忙解释一番,然而心中却又极其不肯放他离去,杜震智勇俱是过人,早是自己军师,本还想靠他成就一番大事,若他离去,今后……他是熊掌与鱼都要兼得,便又道:“你如此聪明,难道就没有万全之策?”

    杜震摇头道:“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义兄若我不走,段颎必要杀我,你都不忍看我身死吧?二者他惜可用之人而不杀我,我便更是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他定会将我带到他的麾下,而且张奂大人比他更是怜才,便是段颎不杀我不召我,张奂大人也绝不会让我继续留在此间。今日我走与留,便如这羌人、汉人,你总要选择一个,决计是不能二者兼得的,这么说,你可懂了?”

    董卓听了,右拳一凿左掌,叹道:“看来你是非走不行了。”

    杜震与他笑道:“义兄,我先离开几年,日后等他们将我忘了我再回来帮你,这是上策。杨叔自在庄中,我还要全仰仗义兄帮我照料他呢,你还怕我去而不返吗?”杨叔年事已高,却是禁不得让他舟车劳顿,而杜震也自是有这一番能为使董卓反将杨叔好生照料。

    董卓知他自是最担心杨章,决计不会一去不回,心中也感当下只能如此。他又起仗义范,答道:“这是自然,我一向待杨叔如亲父,你放心去吧。义弟,不如我派些仆从在你身边随侍,你看怎样?”

    杜震摇头拒道:“这如何使得?不必不必,我是去拜师学艺,如何身边还带着侍从?让人看了岂不是成了笑话?”

    董卓点头,又忧道:“那……香儿那边,你如何与她去说?”

    杜震叹气,答道:“我想今日我毁婚之举,她已是明了我的心意,不用再与她知会,明早我独自离开便是,义兄,待我走后,你去与她说,让她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吧。”

    董卓轻轻点头,叹息道:“唉,义兄会为你将话带到。”

    翌日黎明之时,东方刚泛红晕,杨章与董卓便将杜震送到庄口,杜震难舍杨叔,杨章更是心忧他路途漫漫,嘱他多带盘缠、衣物,唠叨不休。杜震安慰他道:“杨叔放心吧,我会早日回来在你身前孝敬。”

    董卓更是与他备了一匹凉州大马,一包裹盘缠,兄弟二人相互一抱,董卓言道:“义弟,深秋季,西北之地早冷,这几****穿你送的那件狼皮袄甚是暖呼,不如你带上路吧。”他说完便要从身上脱下。

    杜震一见便按住他双手,道:“义兄,这狼皮袄兄弟无福消受,你……你若喜欢便留在身边吧,做个念想。不过狼皮不透风气,甚圈汗燥,你也少穿为秒。”他心中却是不由将这几日董卓心性狼化与这件皮袄关联起来,却又觉自己神叨,也无法与他言道。

    董卓似也不舍这件皮衣,便不再馈送与他,只道一声:“东方鱼吐白,快些上路吧。”

    杜震也不上马,突然对他问道:“咱这西北之地民风彪悍,便连飞禽走兽也是凶猛,义兄,这鸱苕大鸟与那夜月狼,若要你选,你要做哪个?”

    董卓知他话中必有深意,但也选择其一,回道:“自是要做那鸱苕大鸟,一鸟能力杀二十头夜月狼,做那狼,岂不是十分晦气?”

    杜震对他摇头笑道:“义兄,鸱苕大鸟性情孤冷,你看那天上,它从来都是自己独飞,虽是威猛,却是难成大事,时下羌人便是如此,若你想成就一番伟业,便学做那夜月头狼吧。”

    董卓突然醒悟,点头答道:“我明你意思了。”

    杜震一笑,便要上马,此刻阿者者北宫香却突然跑来,大吼一声道:“杜震,你是要不辞而别吗?”

    董卓转身惊道:“香儿,你怎么来了?”

    杜震也是诧异,走上近前对她言道:“阿者者,你……你怎知我要走?”

    阿者者仰头看着杜震面庞,已是眼眶不锁清泪,她哭腔道:“昨日你毁婚之时,我就料到你会离开我们了,便派人在你院外蹲守,果然看到你与杨叔天未亮之时便出了门。”

    杜震用大指拭她泪水,回她道:“你别挂心,我还会回来呢。”此刻他的心情不似情人之间的离别,却是像对自己妹妹那般也是不舍。

    阿者者往他怀中一钻,言道:“我不你与我成亲了,你别离开我,好吗?”

    杜震如何能将学艺报仇之事与她相说,抚慰她道:“你也知道我是在中原出生,但还从未去过,我想去那里看看。”

    阿者者哭着道:“你……你要早日回来,我等着你。”

    杜震听她言语,心中凉冷,本来他还想着若阿者者能抛下这里的一切,与自己去游历中原,或许自己便会对她回心转意也未不可,现下听了,只觉阿者者绝不是能陪伴自己一生的那位女子。他当下将阿者者身子从自己怀中扶起,决绝回道:“别等我了,早些嫁人吧。”他说完便上马策鞭而去。

第七十四章 重孝少年

    杜震再次心伤,翻身上马,举起马鞭,猛抽几下,催马东去。阿者者哭湿双眼,向他背影大叫:“杜震,你早日回来。”

    杜震晓行夜宿,一路向东进发,在路非只一日,经过水草丰盈之地再过沟沟壑壑。这天已至天水境内。他虽非第一次离开家里,却是第一次走的如此之远,很多景物均是生平初见,心情也由悲伤渐渐舒畅,双腿狠夹,策马奔驰,耳旁呼呼灌风,两侧山林村屋不住倒退。

    终于得见乌油江河,他方勒住缰绳,翻身下来,牵着马儿在河边饮水。这马儿极大,杜震站直也只是刚刚超过马背半头,又是通体毛黑,膘肥劲壮。这两日杜震不惜马力,只顾狂奔,它却仍是精神绰绰,吭鸣有力,马掌也只少许磨损,杜震对它甚是喜爱,想着等到了天水郡上定给你打打马掌。

    一声鹞子唳叫,他抬头望天,见那日头正至头顶,估摸已是晌午,便到河边一家酒舍之内买些吃食,店内光线有些昏暗,他便面门坐下,又常闻杨叔提起,江湖之上,牙侩盗匪甚多,他便边吃边向外看着。此刻忽听得“吁!”的一声喝马之声,杜震忧心自己宝贝大马被人偷盗,便歩出酒舍看个究竟。

    却是一辆小毛驴车停了下来,打上面跳下三个大汉,皆是四十来岁的年纪,粗眉乱须,都着长衣黄袍,袖子肥肥大大,背后一个太极图印,想来他们应是道人。

    其中一个没好气道:“这破烂驴车颠的老子屁股生疼。”那赶车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粗布衣衫,一看便是家中穷破之人,他慌忙上来赔不是道:“道爷,对不住,小老儿家里只有这辆驴车能够代步,此番辛苦三位了。”

    杜震听了,想这三个道士必是老头儿请去家中驱鬼避灾的,于已倒无任何相干,便步回舍内继续用饭。

    这四人也进酒舍,择了一张大桌坐下,那三个道人坐下便叫了几盘好菜,俱是肉食荤腥,又叫了两壶好酒。三人谈笑风生,只那老头儿抠唆摸着自己袖中钱财,面上显出难色。

    道士甲看他神色,不喜怒道:“张老头儿,若非你哭求,咱们渠长心软,我三位师兄弟平素里是绝不会来你们这穷乡下的,怎么,吃你一顿酒食你便舍不得了?”

    张老头儿听了,惊慌失措起来,忙道:“舍得,舍得,只要三位道爷为我家老婆子消病去灾,小老儿便把驴车卖了,也给道爷们奉上孝敬。”

    道士乙笑他道:“你那头小驴儿能值几铢?”张老头儿也不作答,只是陪笑。此刻又有道士丙对他二人低声道:“两位师兄,舍外马棚那匹大黑马,你们方才看见了没?”那甲乙两名道士听了都是点头,他三人便交头咬耳起来。

    张老头儿听了,突然道:“三位道爷,这……这恐怕不好吧?”

    道士甲恼他道:“你尽管不要做声,出了事情也与你无干。”道士丙则对小二哥吼道:“小二,将我们酒菜打包,咱们要带走吃。”

    杜震自是无心理会这些市井之事,心中计较着这一路上却是未曾赶上周元忠前辈,不知他现下何处,能否与他遇上。他一边思付一边眼见方才驴车上下来的四人步出店外离去。

    不多时,他也走出酒舍,便去马棚,行到棚内却是不见大马,他立时喊来店中小二,小二哥也是全然不知。此刻旁边杂草垛一动,却是内中有个人扒开枯草,爬将出来,他刚站直便向杜震叫道:“那黑色大马是你的?”

    杜震见他也是少年,年纪当与自己相仿,却是个子稍低半头,身材瘦削,脸上全是土灰,脏黑兮兮,头上戴着孝帽,身上着麻布衣衫,外披一件破皮袄子,腿上还系着白布条,原来他有重孝在身,一说话间更是露出两排黄牙,令人不禁生厌。

    店小二见他,不由吼道:“晦气!你家刚死了人就不要到处乱跑,还不给我走?”那少年回道:“好,你嫌我晦气,我这便走。”

    杜震却是叫住他道:“小哥,你可是看到我的马了?”

    少年眼睛一亮,对他道:“看见了,不过你要给我买个猪肘吃,我才告诉你。”

    那店小二看不过去,对他吼道:“你还要挟人?”他便一个巴掌扇将过去,少年慌忙低身躲他,蹲在地上抱头等打。小二见他躲开便要踢他,杜震见少年可怜,许是饿急,便拽住小二道:“小二哥,你别与他动粗,我那马儿宝贝,这猪肘我舍得一买,你快去拿一个来卖我。”

    店小二听他真要买下,便去店中后厨取来一只猪肘,递给那少年。少年也顾不得手指不洁,抢过便往口中直塞,一时吃的是口光油面,双手泥腻。

    杜震见他将整只猪肘狼吞虎咽,再问他道:“小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年饱腹,嘬着牙花儿,油手抠着牙缝塞肉,回他道:“那匹黑马被个黄袍的道士牵走了。”

    杜震不信,道:“怎么可能?我那马儿性情猛烈,不熟的人近它身前,它必会嘶鸣怒对,怎么方才一点声音未出?”

    少年笑笑,看着杜震摇头,回他道:“兄台你是从未出过家门吧?”他这话却是笑杜震全无半点江湖游历经验,他继续道:“那些道士身上都有药粉,对着马鼻子一散,吸了进去它便不会闹了,老老实实被人牵走,我们这乡下的狗儿、羊儿都是这么被人偷走的。”

    杜震听了,便恨自己大意,再问他道:“小哥,你可见他们往哪边走了?”

    那少年问他道:“怎么,你要作甚?”

    杜震回他道:“当然是去要回我的马啊。”

    少年听了,反而躺倒在草垛上,对他挥手道:“唉,我劝你啊别自找麻烦了,那些人咱们惹不起的。”

    杜震恼道:“你倒说说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路!”少年听了摇头,道:“这几个道士都是郡上鬼师教的人。”

    杜震听了大惊,“鬼师教!”他即刻便想到李鸿海,便更加坚定要去寻他们打探一番,,忙对少年问道:“这些人到这乡下来作甚?”

    少年回道:“咱们这地方刚闹瘟疫,我爹前几日也死了,方才那老头儿定是家里也有人病倒,才会请道士到家里来驱邪祛病的。”

    杜震点头,道:“你可知那老头儿家在何处?”少年懒洋洋回他道:“你还真去要你的马啊?老头儿家应是在村子南边,我见他们奔那边去了。”

    杜震听他说完便走,便奔村南,果然寻到张老头儿家,他家院墙残破,一眼便看到自己那匹黑马拴在院中。

    张老头儿家三间草房,正中堂屋,东西两间卧房。杜震见他院中无人,堂屋门闭,便翻身进院,俯耳门上向内偷听。

    此刻三个道士正在那西屋之中,看着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婆子,闻着恶臭,一脸的嫌弃,对张老头儿道:“给咱们弄些清水来,我烧些符,你和水喂给她喝。”

    张老头儿一听,忙叫道:“妮子,快端些水来。”他话声一落,便从东屋走出一位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一条大辫盘在脖上,脸蛋甚是俊俏,身上穿着花袄,体型婷婷,甚是婀娜有味。她从堂屋水缸之中?一瓢水端进西屋,三道士一见她,眼睛俱是亮了。

    三道士互相一递眼色,道士甲便道:“张老头儿,烧符请神之前咱们还得做些法儿,正好要你女儿帮忙,你便在这西屋等着,咱们去东屋做法儿。”他说完也不等张老头儿答应,便拽他女儿进去东屋。

    张老头儿有些担心,便要去看看,道士乙、丙二人对他眼睛一瞪,口上说着:“你若是敢扰了咱们师兄做法,这老婆子的病便绝好不起来。”

    被他二人这么一恼,张老头儿也便不敢做声。

    刚进东屋,那道士甲便将门闩上,等不及般一下便扑到张老头儿的女儿,姑娘嚷道:“你要作甚?”

    张老头儿听得动静,便要迈动脚步,乙、丙二道士在门口一堵,怒问:“这病还治不治了?”张老头儿听了,无奈退坐到病榻边上。

    道士甲啪的一声便扇姑娘一记耳光,对她怒道:“道爷做法,你若敢出声,你娘的邪病咱们便不救了,她要死,你爹也得病死。”姑娘无奈,只能被他按倒,独自默默流下眼泪。

    杜震耳听那道士便要行淫事,如何不怒?掀起木窗,钻将进去,一把便采住道士甲的腰带,一提一送将他从房中直接抛出窗外,转而他又跳到院中,对着道士甲便一通拳打脚踢。

    道士乙、丙二人听得一阵异动,忙开堂屋之门,正见院中自家师兄挨打。他二人都从怀中抽出匕首,便扑上杜震,与他围斗起来。

    这三个道士都是三脚猫的本事,如何是杜震的对手?不消十个回合,便都被他打翻当场。他三人见自己绝不是他对手,便即跑了。

    那张老头儿却是跑出房子,在他们身后大叫:“三位道爷,俺婆子的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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