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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王废后,倾世名相全文阅读

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2 确认

    岑氏如是想到。

    今个休沐,不用上早朝,但璟还是如往常一般早起洗漱过后,就去了皇宫。

    他要问煜到底对凌曦说了什么。

    昌璟殿,煜晨起坐在窗前,手握一本书正在看着,突然听到从外殿传来的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朝内殿门口看去,“找我有事?”见来人是璟,他微挑眉,出声问道。

    一大早入宫找他,是因她么?

    “你对她说过什么?”璟在煜三步开外止步,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昨晚回到王府,我觉得她很不对劲。”久未听到煜说话,璟解释了句。

    “坐。”煜看着他,手指一旁的椅子。

    璟皱了皱眉,步至煜手指的椅上坐了下来,“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你……”说着,璟嘴里的话倏地打住,因为他发觉煜的目光瞬间变得黯然。“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煜嘴角牵起抹自嘲的笑,“我是对她说了几句话,但我绝无伤她之意,更无伤你之心。”他神色淡然,声音听起来坦坦荡荡,无一丝作假。

    “我……”璟看着他,面上显出些许不自然,嗫嚅道:“告诉我,我不想看到她被心事困扰。”

    将书放至身旁的桌案上,煜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目光凝聚在璟身上,缓声道:“我对她说了说云澜的事。”

    “云澜?”璟眸光微闪,淡淡道:“他怎么了?”

    “他现在或许很不好。”煜轻叩着轮椅上的扶手,很是随意地道:“他喜欢夜相,你应该是知道的。”璟眼睑微垂,未接话。

    煜浅浅一笑,接道:“而他对夜相的付出,你想来并不全知道。”璟想起了幽冥岛上的事,同时也想起凌曦说云澜在雾国救她一事,若说他对此不吃味,那是骗人的,但云澜并未因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她,以及他造成困扰。

    如此一来,他能说什么?

    又能指责云澜什么?

    爱一个人没错,就像他以前一样,明知她喜欢的是楚帝,却仍默默地为她付出,深爱着她。

    敛起心神,璟与煜四目相对,“他现在或许很不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出事了?且与曦儿有关?

    “云澜本有三条命,却因连番救夜相,仅余下一命。”煜说着,幽蓝的眸子盯着璟一眨不眨,好似要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他如此用心,又如此不顾惜自己的安危,默默地付出,你若是女子会作何感想?”

    璟坐在椅上的身形微微一震,俊脸上的表情亦变了又变,但瞬间过后,他便恢复淡然,朝煜瞥了一眼,依旧语声淡淡道:“云澜喜欢曦儿,我是知道的,他为救曦儿付出两命,我很感激他。我相信曦儿昨日在听了你说的这番话后,心下也甚是感激云澜的付出。但,感情不是你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更不是可以施舍的。云澜在每次作出他的决定时,恐怕想的再明白不过。”

    “你就这么肯定夜相对云澜的付出,仅是心生感激这么简单?”

    煜眼神促狭,挑唇问。

    “我和曦儿对云澜的感激,是发自心底的真情实意,并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说着,璟从椅上站起,面露不悦道:“你日后若是闲得慌,要么多看些书,要么好好修身养性,让自个的身体早日康复过来。”音落,他转身而去。

    这是警告他别再多管闲事么?煜摇头笑了笑,他昨日说给那女人的话,可是一片好心呢!

    算了,人家不领情,他何苦操那么多的闲心。

    拿起桌案上的书,煜又翻阅起来。

    走出昌璟殿,璟直接提气,飘向王府。

    “红玉见过王爷。”红玉肩上背着个小行囊,刚从凌曦屋内走出,就见璟自空中缓缓落下,于是,忙屈膝一礼。璟瞅着她看了一会,道:“先在院里候着。”他虽不知红玉背着行囊准备去何处,但这突然之举,必是与她的主子有关。

    推门而入,就见凌曦牵着俩小正从屏风后走出。

    没等凌曦开口,他便递给俩小一个眼神,俩小会意,从自家娘手里抽出小手,便迈开小短腿,蹬蹬地出了屋门。

    “云澜的事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他,邀他随我回京。”璟的目光凝聚在凌曦的脸上,满是认真。

    凌曦明眸大睁,好大会工夫过去,才从璟的话中回过神,略显尴尬道:“你,你都知道了!我,我只是担心他……”没等她把话说完,璟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按在她后脑上,低头吻上了那红润诱*人的唇瓣。

    良久,他才放开她,眸光柔得似能滴出水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说完,他又揽她入怀,“他是我们共同的恩人,无论如何,我都会邀他回京。”是的,他前去找云澜,找那与他脾xing尤为相似的男子,不是劝说,而是邀请其回京。

    若无那人连番相救,怀中的人儿怕早就离他而去,永无相见之机。

    凌曦嗯了声,倚在璟怀里,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直至璟恋恋不舍地收回手,她才仰着头,叮嘱道:“一路小心。”璟没说话,只是笑着颔首,其实他想说,这天下除过他的恩师,无人能伤得了他。不是他自夸,而是以他的灵力,及武功修为,本就如此。

    但为让她放心,他还是应了声。

    “我走了。”璟说着,转身就朝门外走。凌曦跟在他身后,想着再叮嘱璟几句,却见其已如仙鹤一般,腾空而起,瞬间就没了踪影。

    红玉牵着俩小的手走至她近前,水眸眨了眨,道:“小姐,王爷是去找云公子吗?”

    “他有御剑之术,想来很快就能见到云相,然后邀其一同回到京城。”凌曦的目光由璟消失的方向收回,与红玉柔声说了句。

    话说宫宴那日,君然隐在暗处,看着秦嬷嬷带着心蕊公主前往璟王府,然后又看着她们回到皇宫,心中禁不住担心起心蕊公主的安危来,可皇宫内戒备森严,他就算有法子潜进去,也没法带着个孕妇自如地离开。

    好在第二日,他守在宫门外,看到有辆马车驶出皇宫,而心蕊公主好似也在寻找他,于是,他从半挑开的车窗帘子中,看到心蕊公主正往街边看,待二人视线对上,那车窗帘子随之落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璟王府。

    难道璟王默认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要不然,怎会将她接回王府?

    怀着丝不解,君然目送马车行远。

    夜里,他有探进璟王府,有去问心蕊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况,却被其甩个冷脸,并呵斥不许再接近她。

    就此离去,还是留下暗中保护她,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肠,丢下她不管。

    是的,他选择留下了,明知她心里没他,就是眼里也没他的身影,他还是选择留下,好在暗中护她周全。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自己选择留下,或许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每想到这,他的唇角会不由自主的弯起,整颗心也随之变得暖暖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让她伤了孩子。

    隐在暗处,看着她的腹部一日日地鼓起,他心中的感觉尤为复杂。

    带她离去,带她离去……

    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这样对他说。

    然,他不能,只因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已死迫他,要他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娘,我和旭想去找小云、小雨玩。”用过午饭,阳趴在桌上,眨巴着幽蓝色的大眼睛,糯声道。“让红姨带你们去。”凌曦眸色柔和,笑着抚了抚阳的发顶,然后目光落在旭的小脸上,“去吧,玩得开心些!”

    旭点点小脑袋,从椅上轻快地跃下。

    “你等等我啊!”见旭不等自己,自顾自地朝门口走,阳撅起纷嫩嫩的小嘴,满脸不高兴。凌曦抱他站到地上,蹲身,笑着道:“你喊声哥哥,旭肯定会等你,不信你试试。”瞧着旭消失在门外的身影,阳哼哼了两声,“我才不要。”

    “为什么啊?旭比你大这是事实,为什么不愿叫他哥哥?”

    站起身,凌曦牵着阳的小手边往门外走,边柔声问道。

    “娘说过做哥哥的要保护弟*弟,可我不想要旭保护,自然就不能叫他哥哥了。”阳瘪着小嘴,又哼哼了两声,然后仰起小脑袋,看着自家娘,“我这样,娘会不喜欢我么?”凌曦眉眼含笑,“竟瞎说,娘怎会因这个就不喜欢你?不过啊,旭是你的兄长,娘还是希望你能唤他哥哥。”

    阳脚尖蹭了蹭地面,朝站在院中央候着他的旭望了眼,傲娇道:“我有唤过。”凌曦抿唇一笑,松开他的小手,“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吧,旭在等着你呢!”红玉站在一旁,看着凌曦,笑得两眼弯弯,“小姐,两位小主子都很懂事,你无需在意这些小事的。”

    “我知道。”凌曦点头,“若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就陪他们在府里住上几天。”

    “好的。”

    红玉应声,然后走到俩小身旁,牵起他们的小手,出了竹苑。

    在院里站了一会,凌曦唤来安顺,问清楚心蕊公主的住的小院位置,便提步出竹苑,安顺跟在她身后,低着头满脸懊恼。

    “你不用跟着,我在那儿呆不了多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凌曦顿住脚,回头看向安顺,“王爷回来,我会向他解释,你不用担心的。”

    “王妃,奴才,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是担心,担心…………”

    安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目光低垂,垂头吾吾地说着。

    “担心我会受气?”凌曦眸中含笑,挑眉道。

    “奴才,奴才……”抬起头,安顺想要摆手,想要说他不是担心这个,但实际上他就是担心自家王妃在看到那怀孕的女人时,会不受控制地心里来气,那女人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爷的,他不知,爷也没对他说,只是吩咐府中的侍卫,守在那院子门口,不让那女人走出院落一步。

    凌曦瞅着安顺,见其甚是局促不安,眸光闪了闪,唇角微翘,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女人腹中的孩子不是王爷的。”安顺骤时愕然,凌曦笑着摇头,“这下总可以放心了吧?”安顺挠了挠后脑勺,“哦,奴才知道了。”

    既然那女人腹中的孩子不是爷的,爷为何还要留她在王府?安顺不解,注视着凌曦走远的身影,在脑袋上轻拍了两下,还是不解自家爷的用意。

    守在心蕊公主院门口的侍卫,看到凌曦走过来,齐朝其恭谨一礼。

    凌曦嗯了声,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走近院里。

    对于王府中的下人和侍卫称呼她为王妃,起初她觉得有些不适应,但拗不过璟在耳边碎碎念,也只好顺了他的意。虽然他们尚未大婚,但,天下之人哪个不知她是他的女人,而他,乃一国王爷,自然而然的她就是王妃了。

    “奴婢见过,见过夜相!”碧桃陪心蕊公主坐在屋里正说着话,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忙掀开门帘,出屋一看,见是凌曦缓步而来,忙屈膝行礼。

    夜相怎会突然间到这院里来?

    碧桃臻首低垂,思量着。凌曦眸色清淡,看了她一眼,道:“免礼,”

    “谢夜相!”谢礼后,碧桃站直身体。

    “你主子可在屋里?”

    凌曦问道。

    “在,主子在屋里坐着呢!”碧桃边回话,边打起门帘,请凌曦进屋。

    “你在院里候着,我进屋和你家主子说几句话。”听到凌曦的吩咐,碧桃没多想,应声是,然后放下门帘,走至一旁恭谨而立。

    心蕊公主眼睑微垂,静坐在chuang边。

    “你既已知我是谁,为何还要顶着我的身份呆在王府?”凌曦走到桌旁的椅上落座,凝视着心蕊公主问道。“你的身份?你的什么身份?”过了半晌,心蕊公主才抬起头,眸色冷然,与凌曦视线相对。

    凌曦轻浅一笑,“我的什么身份?你这话问的真是奇怪。”顿了顿,她轻叹口气,接道:“说吧,你为什么要留在王府,又为什么撒谎说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心蕊公主冷哼一声,“我没撒谎,我腹中的孩子就是璟的,而我,也是璟深爱的女人!”

    “让我猜猜,你如此执着要呆在璟身边,为的是什么?”凌曦一手撑着下颚搭在桌上,一手轻叩椅子扶手,细微的敲击声,令心蕊公主的心禁不住提起,“首先,你是煜王用移魂术进了我先前的身体,我说的可对?”

    心蕊公主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你不出声就是默认了,呵呵,也由不得你不承认。因为你现在占据的身子本就是我的。”凌曦说出口的话,看似不轻不重,但落在心蕊公主心里,却让她提起的心倏地一紧。她没法否认这具身子不是眼前之人的,因为宫中的轩帝和太后,还有那位秦嬷嬷,甚至更多的人,都知她是从昌璟殿中的那座底下冰室中走出的,可是,可是她怎就知道是煜王用移魂术,让她的魂魄进驻到这具身体的?

    “我不认识什么煜王。”心蕊公主的目光恢复淡然,喃喃道:“我姓聂,闺名凌曦,本是一缕幽魂,却不知怎地又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当我知道是璟将我的身体一直保存着时,我心里既激动,又溢满了痛楚。”

    凌曦没有打断她的话,由着她自顾自地往下说。

    “因我的逝去,他过了好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更因我,他才墨发变白。知道这些,我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他身边,好好爱他,好好疼惜他!”心蕊公主说着,刚刚还淡然的眸中,瞬间涌上凄楚之色,“可是,可是他竟不认我,是你,都是你,他才不认我!”

    “你的说辞听起来很感人。”凌曦从心蕊公主满是凄楚的眸中,竟看出了一丝恨意,笑了笑,接住前面的话,道:“但,再感人的话语,也只不过是你自己编出来的罢了,因为我就是聂凌曦本人,而你只不过是占据着我先前身体的一缕幽魂。”

    “你不是,我才是聂凌曦!”

    心蕊公主拭去脸上的泪水,眸中含恨,冷声道。

    “想想也奇怪,我今个怎就到这院里来了,还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这么多话?”坐在chuang上的女子,此刻看着她的神情,与一个人很像——心蕊!

    对,就是她,女子的神情与心蕊真得很像。而这,也与她心里近日生出的熟悉感相吻合。

    会是她么?

    心蕊公主原先在宫里,只要一不开心,就会对着宫人发火,狠的时候,会将那些宫人当仇人一般的憎恨,她会扬鞭抽打宫人,不管那宫人如何哭求,如何认错,她都会满目恨意,咬牙抽打对方。

    好似不发泄出心底的怒气与恨意,誓不罢休。

    作为皇嫂,她有劝说过,奈何被其兄长太过娇*,养的她骄纵成xing,嘴上答应她再不会乱发脾气,背地里,却还是我行我素。

    “你是心蕊?”敛起心绪,凌曦试探道。

    心蕊公主脸上一白,脱口道:“我不是她。”话一出口,她觉察到不对劲,慌忙改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是欲盖弥彰么?对方的神色变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再有,她轻轻浅浅的一句问话,竟引其生出那么大的情绪变化。

    如若不是,何须这般惊慌?

    “你是她。”确定坐在对面的女子就是心蕊公主,凌曦的声音不由变得柔和,“心蕊,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出去!”

    压制下心底生出的不安,心蕊公主手指门口,眼神冰冷道。

    “你我可是相处好几年呢,你的言行举止,以及你的神色变化,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凌曦未因心蕊公主的话生气,语气依旧柔和,“云王还在呢,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会着人送你去找他。”

    凌曦口中的云王,心蕊公主自然知道是指哪个。

    家国没了,皇兄尸骨无存,那先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庸王,现在竟成了轩帝亲封的云王。

    可笑,她感到好可笑!

    他为什么不随皇兄一起死?

    心蕊公主恼恨楚御枫还活着,恼恨他受封云王。

    却忽略掉她自个近几个月来的所作所为。

    忤逆兄长,放弃生命,就为达成她的目的——做璟王妃。

    “心蕊,你之所以听从煜王的话,了结生命,然后魂魄进入我先前的身体,全是为了璟,对吗?”凌曦这个时候若是还不知心蕊公主的想法,未免就有些愚钝了,微微笑了笑,她接道:“璟和我之间的故事,你应该知之甚多,如此一来,你觉得他会喜欢你么?”

    心蕊公主揪扯着手中的帕子,垂眸不语。

    凌曦注视着她,笑得有些无奈,“他熟悉我身上的气息,所以,他不可能碰你。我这么说,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心蕊公主仍旧闭口不言,凌曦站起身,朝她主走近两步,“你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在看到你挺着肚子跟在太后身后,步入宫宴那刻,他就知道。”

    “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是他的!”心蕊公主被凌曦说出口的话,刺激的全身不停地发抖,她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她没法再装淡定,少璟哥哥喜欢眼前正对她说话的女子,而那女子以前的身份,是她颇为喜爱的皇嫂。

    皇嫂很了解她,她的言行举止,她的喜怒哀乐,包括她气急会拿宫人出气,眼前之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243 打趣

    少璟哥哥喜欢这个女人,且深爱到了骨子里。

    否则,不会为她滴血泪,墨发变白,抱着她的尸身,踏血回国。

    情深如他,怎会不晓得深爱之人身上的气息?

    傻瓜,她就是个大傻瓜!

    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天衣无缝,却在少璟哥哥眼里,根本就入不得眼。

    但,即便如此,她现在也不能否认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

    只因她不想离开少璟哥哥。

    心蕊公主心中所想,凌曦不知,可久听不到她说话,凌曦眸中的疼惜一闪而过,再次规劝道:“心蕊,听我的话,离开王府。否则,璟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王府!”心蕊公主这么一说,无疑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怎这般固执?”想到楚御寒死前的惨状,凌曦的心微微一抽,随之望向心蕊公主的眸光愈加疼惜,“你皇兄有多疼你,你是知道的。就算你不顾惜自己的命,也该为你皇兄想想,为你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想想。心蕊,活着比什么都好,听我句劝,回到云王身边,他会好好照顾你的!”璟虽听了她的话,没动手取眼前这小丫头的命,但这只是暂时的,她敢确定,一旦对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璟绝不会再心慈手软,留其活在世上。

    “皇嫂……”想继续隐瞒身份是不可能得了,但要她承认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那更是不可能,心蕊公主眼里聚满泪水,从chuang上起身,想都没想就跪在凌曦面前,“皇嫂,我腹中的孩子真得是少璟哥哥的,我没撒谎,我真得没撒谎!”泪水沿着双颊滴滴滑落,她哭得好不伤心。

    “我早已不是你的皇嫂。”凌曦秀眉微蹙,终还是上前扶心蕊公主站起,重新坐在*边,“你要我说什么好呢?你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璟的,璟知道,而我也是知道的,你如此执拗,只会害了你和孩子!”柔和的声音,充满了关心。

    然而,心蕊公主并不领情。

    她长睫微垂,遮住眼里的恨意和妒意。

    好一个不是她的皇嫂!

    “皇兄,听到了么?你为之失去家国,失去生命的女人,她不承认是你的女人,不承认是我的皇嫂。你真傻,皇兄,你真得好傻,为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付出真心,终了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我一定会!”交叠在一起,放至腿面上的手微微握紧,心蕊公主心下暗忖,“聂凌曦,我不会离开璟王府,不会把少璟哥哥让给你的,哪怕再被你言语刺激,我都不会就这般离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皇嫂,我腹中的孩子真得是少璟哥哥的。”缓缓仰起头,心蕊公主眸中泪水滴落,泣声道:“从小我就喜欢他,奈何我年岁小,尚不懂得那种喜欢是女子对男子的喜欢,直至多年后他再次来到云国,来到皇宫,住进墨雨轩中,我看到她,一颗心怦怦直跳。”

    “我知道了,知道自己竟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他。可我同时也知道在他心里只有你,只有皇嫂你!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喜欢他,你都逝去多年,他心里还是只有你,我好难过,你知道么?”

    “煜王的出现,那时我并不知他是谁,他说可以帮我达成心愿,只要我照他的吩咐做。想着能和少璟哥哥永远在一起,我没加思索,就同意放弃了生命。再次醒来,我便成为你的样子,本以为看到这样的我,少璟哥哥会很欢喜,可他没有,没有表现出特别地欢喜。”

    “他不知何故昏迷不醒,我当时心痛难耐,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他一定不会有事。直至有天夜里,我陪着他说话,说了好多话,我知道他听不到,却还是在他耳边说了好多话,谁知他突然间竟睁开了眼,看着我,他一遍遍地唤曦儿,他唤的是你,虽然我占据了你先前的身子,有着你的面孔,但我知道他唤的是你。”

    “他抱住我,眼里的泪不停地掉落,还不时地说对不起,然后,然后到翌日一早醒来,我发现我在他身边躺着,而且,而且身上的衣衫已被褪*尽,正好安顺进屋,便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

    “虽知他把我当成了你,但我心里有的只是甜蜜。”

    说到这,心蕊公主一脸娇羞,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凌曦却出声截断她的话,“你以为这样说,就会让我生气么?进而认为你腹中的孩子是璟的?”她言语浅淡而轻缓,却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心蕊,谎言就是谎言,即便你编排的再完美,它终究还是谎言!因我多次阻止,璟才没对你出手,你觉得你这般无所顾忌地惹恼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心蕊公主泪眼朦胧,“我没有,我没有要惹恼你,我说的话也没一句是谎言。”

    “你怎就和你皇兄一样呢?都执拗得紧!”凌曦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道:“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种下一种特别阴狠的蛊毒,以至容貌发生改变,就是身上的每个特征,还有言行举止,都变得与璟一般无二。”

    幽叹口气,凌曦接道:“结果呢?我还是一眼认出他,认出他不是璟,哪怕他穿着白袍,哪怕他的脸与璟一模一样,哪怕他有着一头银发,哪怕他眸含深情,声音也与璟如出一辙,我还是认出他不是璟。”

    “他种的那种蛊毒,最终致他一瞬间容颜变得苍老、丑陋不堪,更致使他武功全废,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明白感情不可勉强。我规劝他,他就如你一样,一句也听不进去,带着近乎扭曲、*的爱,坠入深渊,落得尸骨无存。”

    “心蕊,璟不喜欢你,你该是明白的,别再让自己错下去,别学你皇兄重蹈覆辙!”言语到后面,凌曦的语气不由加重,她真得不想看到心蕊公主再错下去。

    在她心里,心蕊公主就是骄纵任xing了些,若说其有多十恶不赦,她觉得那倒没有。

    能劝说她从感情的漩涡中解脱出自己,自然是再好不过。

    倘若不能,她不介意采取非常手段,送她离开王府,到云王身边去。

    心蕊公主这会子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双手抓住身下的被褥,整个人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那个疼爱她的皇兄,她知道他没了,也听说过他坠入深渊,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她没想到,皇兄会死得那般惨烈!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兄妹俩都不能得到爱人的心?

    都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在一起,非得用尽手段,来达成目的。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

    “心蕊,你好好想想吧,若想通了,打算离开王府,就着你的婢女找我说一声。”望着心蕊公主哀伤至极的面容,凌曦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这时,心蕊公主沙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我想在孩子生下来后再离开王府,可以么?”唯有这样,她才能让眼前这该死的女人放松警惕,心蕊公主如是想到。

    “皇嫂,可以么?我生下孩子,就会离开王府,离少璟哥哥远远地,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可以么?”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凌曦,语声轻颤道。

    凌曦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便已止步。不过,她此刻并未回头看心蕊公主。

    生下孩子再离开王府?既已承认孩子不是璟的,她为何还要这般相求?

    她难道不知早一天离开,于她和孩子都是好的么。

    “皇嫂,我真得很喜欢少璟哥哥,现在虽然每日都看不到他,但只要想到他就在这府里,我心里就会欢喜得不得了。皇嫂,我求你了,求你答应我生下孩子再离开,好么?求你看在皇兄那么爱你的份上,就答应我这最后一次相求,好么?”行至凌曦身旁,心蕊公主扯住她的衣袖,再次相求。

    “好。”良久,凌曦启唇应下她所求。

    “知道么?你此刻的一时心软,会令你后悔莫及的!”望着凌曦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蕊公主抹去脸上的泪,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你辜负我皇兄的爱,又霸占我所爱之人,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一定!”

    送凌曦出了小院,碧桃迟疑片刻,才挪动脚步走向心蕊公主的屋子。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一进屋,看到心蕊公主双目红肿,坐在chuang边定定地发呆,她不由问道。

    “我,我没事。”回过神,心蕊公主摇了摇头。

    碧桃听她这么说,倒不好再问什么,却也没转身离去。心蕊公主忽然道:“你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碧桃眼里并未出现惊愕之色,心蕊公主又道:“很快我就会离开王府,所以,你不必再时刻留意我,想回宫便回吧!”

    “奴婢是太后派到姑娘身边伺候的,没有太后的命令,奴婢不得擅自回宫。”碧桃垂眸,恭谨答道。

    心蕊公主的嘴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我刚才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清楚?太后是让你来伺候我的吗?我都说了很快我就会离开王府,你还守在我身边作甚?”说着,她抬眸定定地凝视着碧桃,“你是不是想要看我的笑话?想要看我是如何被璟王赶出府,是与不是?”

    “姑娘何苦要这般说奴婢?”碧桃对上心蕊公主的视线,脸上无甚表情,道:“奴婢只是听从太后的命令行事,做不得自己的主。”

    “好个忠心的奴才!”心蕊公主冷睨碧桃一眼,视线由她身上挪开,垂眸望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喃喃道:“你说我腹中的孩儿是男的还是女的?”碧桃没有吭声,是男是女又如何?璟王府已有两位小少爷,王爷喜欢得紧,而且那两位小少爷是夜相生得,她虽没见过,想来样貌生得与王爷一般无二。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别以为她不知道,近几天她可是被璟王允许,有进过皇宫,从福寿宫中的几个好姐妹口里,没少听说宫宴那日发生的事。

    原来夜相才是真正的聂姑娘,才是璟王深爱着的女子,从这她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明白璟王为何在见到眼前这与夜相有着相同面貌的女子,却并未生出特别的欢喜。

    以为腹中有了孩子,就能让璟王承认她的身份,看来此女明显是打错了算盘。

    再者,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璟王的,还两说呢!

    碧桃眼帘微垂,心下冷冷想到。

    “她说我的孩子不是璟王的,我说什么她都不信,迫我承认这孩子是与他人有的。”心蕊公主眼里止住的泪,又缓缓掉落了下来,“她好狠的心,不仅这样迫我,而且要我赶紧从王府滚出去!”听她这么说,眼前的jian婢会对她生出同情么?她会把这些话告知太后么?

    心蕊公主再次暗自筹划起来,她觉得自己与凌曦之间的谈话,就算被璟知道,甚至被太后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缘由么,她自认为只要她一口咬定,她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都是被逼的,都是凌曦迫她的。

    璟是什么态度,她不用想也知道。但,太后那,在听到她现在说的这些言语,绝不会断然就除去她。这么一来,她或许会和孩子呆在王府,或许还能落个名分。

    “夜相是什么样的人品,天下人皆知。”

    碧桃眸光清淡,看着心蕊公主说了句。

    “你不信我说的话?”心蕊公主一脸凄然,“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说的话?你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几时听到我诋毁过他人?”碧桃沉默了一会,道:“姑娘是有身子的人,还是好好休息吧,奴婢就不在这打扰了。”说完,她转身而去。

    “呵呵!”心蕊公主望着她的背影苦笑出声,“我一个孤女,本以为找到了良人,进而有个栖身之所,不成想,却,却……”她语声凄然,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碧桃的心已有所偏向自己,因为她看到碧桃刚走出屋的身影,在听到刚才说出的凄然之语时,微微顿了顿,方才提步走远。

    拭去脸上的泪水,心蕊公主的嘴角翘了起来。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璟终于在幽冥岛附近的一处海域上看到了云澜的身影。

    墨发、白衣,随风轻舞,那温润如玉般的男子正站在一块巨型礁石上,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

    璟心下骤时一酸,但转瞬,那微微的酸涩之感,便从心底散去。

    爱一个人没有错。

    且自己没权利加以阻止,阻止那人对曦儿生出爱慕之心。

    短短时日不见,他不仅身形消瘦,就连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也失去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有的只是浓郁的孤寂与凄凉。

    他在咳嗽,不停地咳嗽着,他的身体竟虚弱成这样了么?

    云澜握拳掩唇,微弓着腰身,不停地咳嗽着。他的脸色很声苍白,近乎透明的白,衬得他如同易碎的水晶娃娃,轻轻一触碰,就会化为碎屑,随风飘散消无。过了片刻,他终于止住咳嗽,跟着嘴漾出一丝极浅的微笑,喃喃道:“你进来过得可好?”自从她离开,他每日都会站在这块礁石上,远远望着京城所在的方向,知晓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他还是每日都会浮出水面,站立在这儿,遥望着那远方的天空。

    只因那片天空下,有她在。

    好似感受到有道目光正注视他,云澜缓缓回头,就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此刻悬浮在他身后的海面上定定地望着他。

    璟。

    他怎么来了?

    微微笑了笑,他转过身,准备提气飘到璟身边,却见对方晃眼间便到了他面前。

    “她可好?”云澜想都没想,脱口就问出这么一句。

    璟看着他,笑着颔首。

    同样风姿卓绝的两个男子,并肩伫立一起,谁都没再启唇说话。

    风儿扬起他们的发,扬起他们的衣袂,他们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礁石上,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回京城怎样?”直至耳边再次响起云澜的咳嗽声,璟收回视线,转向身旁之人,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暖笑,语声诚恳道:“现在已天下一统,我可有大把的时间和你坐在一起,边品香茗边切磋棋艺。”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觉察道云澜眸中的探究,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声带了丝惑人的意味,道:“这样远远望着能看到什么?若是回到京城,可就能天天见到她了!”云澜唇角噏动,神色间显出些许不自然,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璟挑了挑眉,“我只知道有个人与我一样很关心曦儿,既如此,为何不呆在她身边?这样的话,但凡她有事,也好帮她不是么?”璟说得隐晦,云澜不傻,岂能听不出这话语里的含义。

    俊逸的脸庞上泛起丝红晕,他道:“我不想给你们造成困扰。”

    “你太小看我了吧?”璟的目光重新落回海面上,笑了笑,道:“而且,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云澜轻舒口气,道:“她知道你来找我?”

    “自是知道的。”璟回他一句,顿了顿,接道:“煜的事想来你应该有所耳闻,他就住在皇宫,日后你也可以和他多走动走动。”云澜静默片刻,目光挪至璟身上,而璟也正好看向他,“要我回京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要求。”瞧着嘴角勾起的弧度,璟禁不住失神,云澜见状,好看的眸中不由也蕴满笑意,打趣道:“王爷这眼神,可是爱慕上云某了?”

    璟登时俊脸一红,接住他的话就道,“我若有那嗜好,你早就成我的人了!”说完,他朗笑出声。云澜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还微微笑了笑,继续打趣道:“王爷的容颜那可是祸水级别的,倘若当初能成为王爷的人,云澜必是甘愿的。”

    “没想到啊,你小子竟然也满肚子坏水!”璟说着,在云澜肩上轻捶一拳,笑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你那俩小子得拜我为干爹,要不然,我还是留在这海上算了。”

    云澜好整以暇地看着璟。

    “就这个?”见云澜眉眼含笑,轻点头,璟似是想到了俩小,脸上的笑容骤时愈加温暖,道:“那俩臭小子可是时常念叨你呢,要是知道能认你做干爹,肯定会高兴得很。”

    京中,慎国公府。

    “老爷,你可有见到璟王爷?”正堂中,苏氏与慎国公隔桌而坐,柔声问道。

    慎国公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昨日有去过璟王府,王府管家说璟王爷离京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尚未知。”苏氏垂下眸,眼神瞬间变得黯然,“五儿就那样躺在chuang上,妾身看着她的样子,只觉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觉得对她有愧啊!”

    朝正堂外看了眼,慎国公从椅上站起,再次唉叹口气,道:“距离日落还有个把时辰,我这就去璟王府再拜访回,若是璟王爷回来了,我便求他来府中一趟,倘若他还未回京,我明日继续前往王府,总之,只要他一回到府里,我就算是给他跪下,也会在第一时间求他来咱们府给五儿看看。”

    苏氏抬起头,亦从椅上站起,眼角湿润,行至慎国公近前,颤声道:“老爷,为了五儿的身体,真得是难为你了!”

    “说这话作甚?”慎国公看了苏氏一眼,朝正堂门口走了两步,回过头道,“我这就去璟王府,你累了就回院里歇息吧!”心里虽是对苏氏说的话有些不悦,但慎国公面上却没表现出丝毫。苏氏注视着他远去的萧索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不光对自家老爷打击不轻,就是她自己,也感到身心疲惫,苍老了不少。

    怨她,都怨她!是她没有教好女儿,才会给府里招来这么多的事。

    “回静院。”转身朝侍立在一旁的婢女说了声,就见翠思和另外一位样貌清秀的丫头,上前搀扶住苏氏,步出正堂,去了后院。

    璟王府,宋伯听到下人禀报,说慎国公被再次登门拜访,忙赶至正堂,见慎国公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轻放到桌上,然后目光低垂,静坐在椅上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慎国公登时抬眼看向来人。

    宋伯没等他开口,便上前一礼,言语恭谨道:“慎国公今日可还是来找王爷?”

    “是啊。”慎国公起身说了句,接着朝宋伯身后看去,却没见到那抹颀长的白色身影,“王爷还没回来吗?”目光挪至宋伯身上,他问道。

    “没呢。”宋伯回了句,跟着暗忖:“这慎国公连着两日上门来找王爷,也不知所为何事?”

    俩小自那日去了夜府,便没再回王府,碍于答应璟,没他同意,不得回自己府邸住,凌曦只好继续留在王府居住。

    “下官见过夜相。”璟离开京城已过去四天,而俩小自那日去了夜府,便没再回王府,有好几日没见他们了,凌曦心里不由想得慌,于是走出竹苑,打算到夜府看看,没成想刚走到正堂门口,就听到慎国公正在和宋伯说话。轻颔首,凌曦问道:“慎国公找王爷不知有何事?”

    “下官,下官……”慎国公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来璟王府的目的。

    凌曦听完他说的话,秀眉微蹙。

    她是有听说慎国公府嫡次女的身体很不好,可没想到竟严重到不能下chuang的地步。

    “慎国公可有向皇上请旨、着太医到府里给五小姐诊治过?”

    “太医有看过,说小女只是体虚,没其他别的病症。”

    “哦,是这样啊!”凌曦摩挲着下巴,先请慎国公坐到椅上,她自个则站在原地蹙眉思量起来。对于慎国公的为人,凌曦是打心里佩服的,耿直、居功不自傲,若不是皇后闹得那一出,慎国公也不至于被削了兵权,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再有,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患病,老父拉下脸面,明知自己到王府相求,多半没有结果,却仍旧为女儿的健康不遗余力地奔走,这样的父亲,无疑是伟大的。

    “夜某不才,也略懂些岐黄之术,倘若慎国公不介意夜某越俎代庖的话,夜某可随慎国公前往贵府一趟。”太后的指婚懿旨已下,如果慎国公的小女儿因病突然间离世,太后势必会迁怒慎国公,乃至整个慎国公府,认为他们是因煜王的“样貌”,才没尽心尽力医治好女儿,从而违逆她的懿旨。

    太后对煜王有多疼爱,这些日子进出皇宫,凌曦耳听目睹,知之甚多。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要是她也诊断不出那位五小姐所患何病,到时,与璟好言说叨一番,他应该是不会拒绝医治的。

    敛起思绪,凌曦清凉的眸光落在慎国公脸上。

    “夜相能前往下官府上为小女诊病,下官,下官在此谢过夜相大恩!”慎国公在凌曦说出略懂岐黄之术这句话时,想都没想便从椅上站起,跟着就要跪谢,他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抹青衫所言的真实xing,凌曦看着慎国公脸上明显颇为激动的神情,忙出手制止其跪谢,“既然慎国公相信夜某,那么咱们也就别耽搁了!”

    慎国公站直身体,连说了好几声是。

    交代宋伯两句,凌曦就和慎国公出了正堂,朝王府大门口行去。

    落日的霞光透窗而入,正好落在水筱晴脸上,凌曦站在她chuang前,定定地看着双目闭阖,正陷入沉睡中的小姑娘。这就是慎国公府的五小姐,是皇后的嫡亲妹妹。

    小姑娘的脸色虽显苍白,且一脸病态,可这并未影响她的美。

    此刻,她的容貌宛若初生婴儿一样纯净,丝毫未染尘世的杂质。

    慎国公夫妇,还有水牧文三人站在凌曦身后,皆目含祈盼,他们希望眼前的青衫能医治好自己的女儿(妹妹)。有几次苏氏都想问慎国公,想问其不是去求璟王来府为女儿诊病么,怎会把不懂医术的夜相请来。

    夜相的才华与能耐是非比寻常,可这是给女儿医治身体,她能行么?

    接收到苏氏询问的眼神,慎国公起初几次因正和凌曦前往清华苑,便没加以理会,直至进到水筱晴屋里,他才递给苏氏一个放心的眼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凌曦坐在chuang边为水筱晴把着脉,面色平静,心下却是冷意顿生。

    大宅门中的妻妾争斗,上一世的她不仅亲眼目睹过,甚至还不由自主地陷入其中,终了将命都赔了进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慎国公府后院里,竟还藏着用毒高手。没错,她诊治出水筱晴是因为中了毒,才致使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然,这么一会子功夫过去,她都没能诊出那毒是什么。再试试,她告诉自己,再试试,以她的医术,不该诊不出这小姑娘所中何毒。

    寂静,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消融散”,小姑娘中的是遇水就化,服下就融于血液中的“消融散”。红玉给她的那本医术中,对此药有过详细的注解。

    相传这种毒已在江湖上消失近百年,没想到慎国公府的后院,有人竟拥有此毒。

    难怪连太医院的太医为小姑娘诊治出的结果,只是身体虚弱,无其他病症在身。

    收回手,凌曦起身到桌旁的椅上落座,随手拿过纸笔,垂眸刷刷地写了几行字,然后站起递给慎国公,道:“照我写的这个方子抓药,约莫三个月后,五小姐的身子便会大好。”“消融散”的毒不难解,但要彻底从人体祛除,却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凌曦的话说的肯定,慎国公夫妇、水牧文三人脸上立时出现了笑容。

    女儿没事了。

    妹妹没事了。

    “能否请夜相告知,小女究竟患了什么病症?”慎国公先是对凌曦一番真诚的道谢,接着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药方,发觉药方上所需的药材,都是些寻常物,而且有几味药材在太医开的药方上也出现过,出于对女儿身体的关心,他不由问道。

    “若是夜某没诊断错的话,五小姐的身子打小就弱。”

    凌曦理了理衣袍,淡淡道。

    “回夜相,是这样没错。”

    慎国公望了眼仍在昏睡的女儿,回了句。

    边朝门外走,凌曦边道:“五小姐现在之所以会卧chuang不起,与她打小身子弱有关外,还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她的饮食多有不妥,以后得在这上面多多留心些。若是方便的话,最好着专人负责她的饮食起居。至于其他的病症倒没有。”

    她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慎国公的夫人对她说的话用些心,便不难从其中知道些什么。

    毕竟人家后院的私事,没有她插嘴的余地,而且前面还有太医诊治的结果。

    太过出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再者,她也不想卷入麻烦之中。

    朝慎国公夫妇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在慎国公夫妇再三道谢下,凌曦在水牧文相送下出了水筱晴的院子。

    “老爷,咱们不送送夜相,妾身甚觉不妥。”望着凌曦消失在院门外的身影,苏氏眼里尽是自责。

    “夜相是个有气量的,她怕是知道五儿快要醒来,才阻止咱们相送,别多想了!”安慰了夫人两句,慎国公夫妇返身回到女儿屋里。

    水筱晴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慎国公夫妇朝自己chuang前走来,“爹,娘!”她虚弱地唤了声自己的父亲、母亲,接着扯起唇角,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女儿不孝,总让爹和娘操心……”

    慎国公虎目泛红,而苏氏直接就落下泪来,坐到女儿chuang前,握住水筱晴瘦小的手,笑着道:“五儿,别再说叫娘和你爹操心这样的傻话,你是我们的女儿,为你哪怕操碎心,我们也是甘愿的。”

    “娘……”水筱晴张了张嘴,再次轻唤苏氏一声,跟着眼里也落下了泪水。

    苏氏掏出帕子为她轻拭去脸上的泪,嘴角挂着慈爱的笑,道:“不哭,乖,不哭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水筱晴以为母亲只是在安慰自个,忍住眸中的泪滑落,语声虚弱道:“娘,我的身体我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你和爹,舍不得你们……”

    “你娘说得没错,你的病过段时间就会大好,刚刚夜相有来咱们府里给你看过,她说你会好起来,肯定就会好起来!”慎国公见女儿似是不信妻子说的话,禁不住说了句。

    水筱晴望向他,“爹,夜相有来过咱们府?她还给女儿诊过脉?”

    “嗯,她来过。爹原本想求璟王到府里来给你看看,不成想璟王离京了,恰好夜相听到了爹和王府管家说的话,便主动提出来府里给你诊脉。等你身体康复后,让你娘带你亲自向夜相道声谢。”这个小女儿打小就乖巧,如若真失去她,他不知自己能否撑得下去,慎国公笑看向女儿,那笑容尤为柔和。

    “要的,待女儿能下chuang,就让娘带女儿去谢夜相。”那个她没见过,却没少听丫头们说起的夜相,为她诊治身体了,而且还确定她的身体能好起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好想看到她,水筱晴想象着凌曦的样貌,想象着那绝美倾城,才华横溢,武功卓绝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见女儿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忧伤,苏氏与慎国公对视一眼,然后对水筱晴柔声道:“你好好歇着,娘和你爹先回主院,晚点再过来看你。”水筱晴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苏氏和慎国公出了内室。

    “夜相,在下以前不懂事,对您多有得罪,在这,还请您原谅!”送凌曦到府门口,水牧文眸色诚恳,朝凌曦揖手一礼,赔罪道。

    凌曦轻浅一笑,注视着他道:“我怎么不记得水公子有得罪过我啊?”音落,她洒然而去。水牧文怔怔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掀起一抹苦笑,这般洒脱的女子,让他一介男儿甚感不如啊!

    当初,他怎就不知天高地厚,不仅提出与其比试武功,还卑鄙地想要取其xing命。

    其结果,是她手下留情,才没让他命丧当场!

    她,他打心底折服!

    凌曦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先去了夜府,见俩小和夜云兄妹玩得开心,含笑站在暗处看了会,便悄然离去。不光是俩小不知她有来过,就是红玉和夜府中的下人,亦是不知。

    夜幕已全然落下,皎洁的月色宛若给整个京城披上了层银纱,如梦似幻。

    翩然落至竹苑,见璟书房的灯亮着,凌曦怔了怔,但转瞬便神色坦然。

    他们回来了!对璟能否成功邀云澜回到京城,她未生出一丝怀疑。因为在她心里,璟和云澜不仅脾xing相投,甚至还惺惺相惜,有他相邀,云澜必不会拒绝。再有,璟不是个小气的,云澜亦是,而她,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中的任何哪个。

    感情是存粹的,是不可勉强的,她知道,璟知道,以云澜通透的xing子,想必也是知道的。倘若她因为感激,对云澜表现出一丝*,那么这将不仅仅是在伤害璟,更是在伤害,侮辱云澜,同时也在羞辱她自个。

    “好像是曦儿回来了。”轻浅的脚步声自书房外传入,璟坐在椅上,挑唇看向云澜,“紧张不?”

244 敲打

    云澜与他目光对视,眼神促狭,唇角亦挑起抹好看的弧度,语声温润,不急不缓道:“你紧张不?”璟笑道:“没想到啊,你也有腹黑的潜质啊!”

    “腹黑的潜质?”云澜咀嚼着这句话,璟挑了挑眉,“想知道?”云澜丢给他一个想说便说,不想说拉倒的眼神,反正他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璟起身,边朝门口走,边道:“腹黑可是我从俩臭小子嘴里知道的新鲜词,说的就是一个人面上看似无害,实则满肚子坏水。”云澜说的“你紧张不?”他知道是何意,紧张?他干嘛要紧张,曦儿是他的,且他说那句话,也不过是逗逗自己罢了!

    云澜拧眉,说他满肚子坏水?这话短短几日内,他可是听了不少次,笑着摇了摇头,他看向璟,唇角微翘,又是不急不缓道:“与你比起来,我怕是还够不到腹黑的边!”璟mo了mo鼻头,讪讪一笑,心道:与俩臭小子比起来,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书房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璟起身,拉开们,就见凌曦的手刚好抬起,微微笑了笑,眸色柔和,道:“回来了。”

    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凌曦笑着点了点头。

    她回来了。

    看到他,她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云澜坐在椅上,脸上表情柔和,望向书房门口,心下如是想到。

    “进屋吧,云澜在里面坐着呢!”

    璟说着,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凌曦哦了声,提步而入。

    抬眼间就与云澜眸光相对,似以前他们相处时一样,她轻浅一笑,道:“云澜,你看起来瘦了好多。”话语虽浅淡,但她眸中的关心却十分的明显,“我当时让你和我一起回京,你非要留在那海上,瞧瞧这才过多长时间,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

    她在关心他,且眼里的诚意,无一丝作伪。

    云澜只觉孤寂多时的心,瞬间暖意融融。

    就是那偶尔涌上的凄凉之感,也在一刹那间全然消散不见。

    他笑了,是的,他看着凌曦脸上绽放出的笑,也笑了,他的笑容很轻,宛若一层波浪,浮在他那清俊而绝尘的脸庞上,“你看着也瘦了不少。”从椅上站起,云澜目含浅笑,神色间坦然自若,注视着凌曦。

    “哦?我有吗?”凌曦抚上脸颊,明眸眨了眨,转向璟问道:“云澜说我瘦了,有吗?”

    璟抬手,示意云澜坐回椅上,然后故作思考,片刻后,才道:“你是担心我请不回云澜,才瘦成这样子了吗?”说着,他一脸吃味地看向云澜,“瞧瞧,在曦儿心里,你这个朋友比我这个夫君还重要呢!”

    “璟,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丢给璟一个白眼,凌曦提步至云澜对面的椅上坐下,璟面上笑容依旧,走向云澜,与其隔桌而坐,道:“咱们的夜相被我说中了,这会子觉得难为情了呢!”

    云澜唇角微抿,但笑不语。

    “谁难为情来着?”凌曦再次丢给璟一个白眼,道:“云澜是我的朋友,不也是你的朋友么?他可是答应过我,会回京与我痛饮一杯的。”璟一听她这话,抛给云澜一个“是这样吗?”的眼神,云澜笑着颔首。

    凌曦嘚瑟一笑,“所以啊,我一点都不担心你请不回云澜。”

    “哦?为何?”璟装作不懂。

    “你这人今个怎就如此迟钝?”凌曦没好气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云澜先前答应会回京与我痛饮一杯,见到你,他定会想起我来,随之想起我们之间的约定,自然而然地就会回到京城。”

    她现在很幸福,这幸福是璟给她的。看着这样的她,他心里竟然未泛起一丝酸涩,有的是平静,还有丝丝缕缕的幸福。是的,他现在也是幸福的,虽不能与她相守,但能感受她的幸福,能近距离地看着她幸福,这足以令他欢愉。

    见璟似乎还要与凌曦抬杠,云澜端起桌上的茶水,揭开杯盖,岔开话题道:“听宋伯说你去了慎国公府?”一听他这话,璟收起脸上的笑容,注视着凌曦道:“他女儿患病与咱们何干?”

    傍晚时分,璟和云澜一回到王府,宋伯就将慎国公来府中相求一事,与璟详细禀了遍。

    璟当时的心情真不怎么好。

    能教养出一个心如蛇蝎般的女儿,另一个女儿想必也不怎样,求他医治病症,想都别想!待宋伯告退后,他没加思索,就欲前往慎国公府带凌曦回来,却被云澜从旁劝说了住。凌曦是什么样的脾xing,云澜知道,他亦知道。

    她决定要做的事,他若从中阻挠,势必会让她不痛快,从而影响他们间的感情。

    于是,他和云澜回到竹苑,坐在书房里边闲聊,边等凌曦回府。

    “皇后是皇后,她做错事,不代表她的家人都做错事。再说,医者仁心,慎国公都到王府相求两次,我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且也懂些医术,去他府上一趟,帮那位小姑娘看看,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你真得没必要为此生气的。”凌曦说着,柔柔一笑,“慎国公的小女儿,是个很乖巧的小姑娘,想来你见到她,也会这么认为的。”她虽只是看到那五小姐的睡颜,虽没看到其睁开的明眸,但她就是知道,那女孩子绝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主。

    日后,她与煜王成亲,俩人间怕会生出不少的故事。

    想到这,凌曦脸上的笑容不由愈加明媚起来。

    璟冷声道:“她乖不乖巧,与我何干?”

    “那位五小姐就是未来的煜王妃?”在回京的路上,有关煜的事,璟与云澜都稍加说了说,此刻听到凌曦说的话,云澜眼里涌出抹好奇,“煜王就没反对太后给他指婚 ?”凌曦先是朝他点了点头,接着道:“太后是出于对儿子的疼爱,才将慎国公府的嫡次女指婚给煜王做正妃,作为儿子,煜王即便心里再不愿,也不会违背母亲的好意。”

    “是这样啊!”云澜叹了声,道:“改日我到宫里拜访拜访咱们的煜王殿下,想来他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说完,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那笑落在凌曦眼里,只觉充满恶趣味。

    他脸上的笑容,他说出的每一句话语,无一丝勉强与伪装,这样的他,真得很好!凌曦看着云澜,如是想到。在没见到云澜前,她有过那么点担心,担心云澜面对她和璟时,会尴尬,会心里不舒服。

    没有,他没有,他眸中的浅笑,好似能让人看到他心底——清明宽阔,不萦一物。

    他还是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风轻云淡的他。

    三人又说了会话,然后一起用过晚饭,云澜便起身告辞,回了云府。

    多半个时辰前,慎国公府,静院。

    正屋里,苏氏与慎国公隔桌而坐,对侍立在一旁的大丫头翠思吩咐道:“到五小姐院里,将喜鹊和翠喜给我唤过来。”翠思应声是,准备奉命而去,苏氏的声音又响起,“顺便把负责五小姐饮食的那俩丫头,及厨娘也叫上。”

    “是。”

    翠思屈膝一礼,然后奉命而去。

    “老爷,妾身有将夜相说的话仔细琢磨了遍,总觉得夜相是在提醒我们什么。”翠思离开后,苏氏挥退另外几个丫头到院里候着,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慎国公在苏氏音落后,道:“是五儿的饮食上出现了问题?”

    苏氏点头,“夜相的话语里,说什么要专人负责五儿的饮食,而且妾身听出夜相在说出“专人”和“饮食”这四个字时,语气相对来说比较重。”夜相是在提醒他们夫妇,五儿现在卧

    chuang不起,并不只是打小体虚之故?苏氏垂眸,暗自思量片刻,抬起头,再次对上慎国公的目光,“有人想毒害五儿。”出口之语,尤为肯定。

    慎国公身子一震,重复着苏氏刚才说过的话,“有人想毒害五儿?”苏氏点头,“要不然,夜相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后院可都是你一手打理的,这么些年过去,咱们府上可没发生一件腌臜事。”慎国公皱了皱眉,望向苏氏,“夜相也没说五儿是中毒所致,她说要专人负责五儿的饮食,多半是认为五儿以前的吃食多有不当,才会导致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你说呢?”

    “妾身觉得夜相的话,不是这么个意思。”苏氏摇头,“没给五儿在院里开小厨房前,妾身有专门叮嘱过大厨房,让她们遵照太医写的食补单子给五儿做饭菜,且妾身每日都会着翠思到大厨房,去查看厨娘们为五儿准备的饭菜,没从中发现丝毫不妥。”

    “照你这么说,饭菜是没问题了。”投毒?饭菜没问题,那就只能是饭菜里面添加了东西,慎国公想到这个可能,脸色瞬间一沉,“有人在五儿的饭菜里下了毒,而且那毒是种慢性毒药,不会当即致人于死地,会让人身子逐渐虚弱下去,直至……”慎国公虽是武将,但以他显赫的战功来看,他并不是个粗人。

    他有着极为缜密的心思,这才让他在施展兵法谋略时,算无遗漏,连打胜仗。

    苏氏的言语,加上他用心一琢磨,立时断定出有人在女儿的饭菜中做了手脚。

    会是谁呢?

    会是哪个使出这腌臜手段欲谋害他的五儿?

    苏氏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老爷,怎么办?自从妾身嫁给老爷,后院里确实平平静静,没掀起过丝毫波澜。”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要谋害她的五儿?会是她吗?岑氏,苏氏想起了岑氏,在她刚嫁给老爷没多久,苏氏就被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府,做了侧室,着丫头妈子在府里略加打听,自家夫君和岑氏的事,就被她尽数知晓。

    但那岑氏平日里规规矩矩,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就是其他几个妾室偶尔在老爷面前争风吃醋,她也只是站在一旁,眸中隐约流露出些许羡慕,再无其他动作。是她本就如此,还是她装得太好,将自身所有的阴暗面皆完美的遮掩了起来?多年过去,她是老爷的嫡妻,加上生了一男两女三个孩儿,老爷自是对她极好。

    如此一来,撇过她不说,老爷最为在意的就是岑氏。

    难不成,难不成她想除去五儿,致她一病不起,终了撒手人寰,从而求老爷扶她为正室?

    晴儿的逝去,对她打击很大,就是近些日子来,她仍没缓过劲,没从失去女儿的打击中缓过劲。

    府中之人,不管是妾室,还是那些庶出的子女,及满府下人无一不知。

    慎国公没有接苏氏的话,他在想着自家夫人说得没错,后院一直以来风平浪静,嫡妻待妾室和庶出子女宽和仁厚,妾室和庶出子女对嫡妻恭敬有加,就是兄弟姐妹间,看着也和和睦睦,真真看不出哪个有坏心,要谋害五儿。

    久没听到慎国公说话,苏氏边用帕子抹泪,边凄声道:“老爷,妾身怀疑,怀疑是……”慎国公听到苏氏有了怀疑对象,心猛地一紧,道:“你有怀疑的对象?”苏氏错开他的视线,慢慢地点了点头。

    “是哪个?”慎国公沉着脸又问。

    苏氏道:“岑氏,妾身怀疑是她对五儿下的手。”慎国公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她道:“你可有证据?”于岑氏,十多年过去,慎国公虽不像年轻时那般对她喜爱有加,但对其还是有几分情意的,且在他心里,岑氏是没苏氏有着大家主母的风范,然,岑氏毕竟是出身书香门第,虽在其父这辈家道中落,但她身上并没多少小家子气,反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柔和温婉。这么一个人,怎会对五儿起歹心?

    慎国公轻搭在膝上的双手不由收紧。

    岑氏,会是她么?会是她对五儿下的手么?

    “晴儿去了,老爷和妾身都深受打击,倘若五儿再没了,老爷可有想过妾身到时会怎样?”苏氏眼里的泪水再次滑落而下,“五儿要是没了,妾身会活不下去的。没了妾身,以老爷对岑氏的情分,再加上她几句软言软语,老爷势必会扶她为正室。”慎国公脸色一凛,瞪着苏氏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事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慎国公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府里没了当家主母,肯定是不成的,要他再续娶,自是不可能的事。终了,扶正岑氏,也不是没得可能。

    然,苏氏此刻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作为一个男人,他怎能不恼?但恼过之后,他觉得苏氏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不是个蠢的,因女人几句软言软语,就会被牵着鼻子走,更不会因女人表面上的温柔,就断定这个女人是好的。

    “老爷,妾身刚刚不该妄言,可妾身这也是担心五儿啊!”慎国公的脸色,苏氏低着头在那抹泪虽没看到,但她知道慎国真真切切生气了,且很生气,于是,她语声轻颤向慎国公认错道。

    二人成婚至今,他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是因岑氏么?她说岑氏有可能是下毒谋害五儿的凶手,他才气愤地对他大声说话?

    “五儿的病还没好,你这般哭着有用么?”慎国公看了苏氏一眼,语气变得柔和了不少,“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下毒的歹人。”顿了顿,他眸色倏地一冷,又道:“如若真是岑氏下毒害得五儿,我必不会放过她。你既然怀疑她,就从她身边的人入手,找出谋害五儿的证据。”

    苏氏听出慎国公说的话不似作假,拭去脸上的泪,抬起头,定定地看向慎国公,“有老爷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

    “夫人,喜鹊和翠喜她们到了。”这时,屋外传来翠思的声音。

    平复好心虚,苏氏坐正身形,淡淡道:“让她们进来吧!”

    翠思应声,不多会,喜鹊和翠喜,还有另外两个丫头,及小厨房的厨娘,先后进到屋内。

    “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她们跪地,面朝慎国公和苏氏行礼道。

    慎国公阴着脸,没有吭声。苏氏盯视着跪在地上的五人看了好大一会,最终将视线落在喜鹊和翠喜身上,道:“喜鹊,翠喜。”

    “奴婢在。”

    喜鹊、翠喜二人抬起头,看向苏氏。

    “你们俩一个是大小姐身边的老人儿,一个是我身边的老人儿,因为做事谨慎,我才着你们贴身伺候五小姐。”喜鹊、翠喜恭谨地跪在地上,静听着苏氏的训示,“五小姐自幼体弱,加上前不久受了些凉气,才致她现在卧chuang不起。”

    “今个你们也看到了,夜相进屋给五小姐诊了一脉,她说五小姐只需服用一段时间汤药,身体就会大好。以后,你们务必要更加小心谨慎的伺候五小姐,知道么?”

    “奴婢省得。”

    喜鹊、翠喜磕头道。

    “五小姐的饭菜和汤水,原先是由慧香和惠梅两个负责,自现在起,将由你们一并接手。”苏氏扫了眼跪在喜鹊旁边的另外两名丫头,吩咐喜鹊、翠喜二人道。

    “是。”喜鹊、翠喜恭谨应声,苏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慧香、惠梅二人身上,“慧香,惠梅。”

    “奴婢在。”慧香、惠梅抬起头,齐望向苏氏。她们虽目光镇定,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苏氏注视着二人,不急不缓道:“以后你们俩个负责为五小姐试吃饭菜和汤水,听明白了吗?”

    “奴婢听明白了。”

    带着丝不解,慧香和惠梅恭谨应了声。

    观察了她们一会,见二人脸上的表情虽不说像喜鹊和翠思那般镇定,但也不存在什么猫腻,苏氏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这才道:“你们俩是个好的,这我知道,退下吧,这没你们什么事了!”

    慧香、惠梅应声是,起身退离而去。

    “何氏。”

    苏氏的目光最后落在厨娘身上。那被她唤作何氏的厨娘,慢慢抬起头,道:“奴婢在。”苏氏端详着她打量了一会,唇角扯出一抹极浅的笑,虚抬手,“你起来回话吧!”

    “谢夫人!”何氏谢礼后,从地上爬起。

    “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为人老实敦厚,因为做得一手好菜,我才将你从大厨房调出,专门负责五小姐的饭食。”被苏氏这么夸,何氏脸上并没有沾沾自喜,她道:“奴婢谢夫人抬爱!”

    “你是家生子,老夫人当年本打算将你们一大家子都给我做陪嫁,我念着你双亲年老体迈,便和老夫人商量后,留着他们和你兄弟一家仍旧呆在我兄长府上。”

    “奴婢谢主子恩泽!”

    何氏跪地谢道。

    “起来吧。”苏氏着她起身,倏然语气一变,冷声道:“我的手段,你该是知道的,如果让我知道你在五小姐的饭菜上,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说你和你当家的,还有两个孩子会被杖毙,就是你那双亲,及兄弟一家,也会跟着遭罪!”

    何时这还没站起,冷不防听到苏氏这冷厉刺骨的话语,登时“噗通”一声又一次跪倒地上,“夫人,奴婢不会的,奴婢绝不会做出背主的事!”她身子颤抖,不停地磕着响头。虽知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可她还是禁不住害怕。

    苏氏面上的冷色褪8去,表情随之变得温和,“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听进去就好。起来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摆了摆手,何时起身,垂着头,双腿微打着颤,从屋里慢慢退了出去。

    她额上渗出的冷汗,苏氏看得一清二楚。

    “我刚刚敲打何氏的话,还有对慧香、惠梅说得话,你们两个可是都听清楚了?”着喜鹊、翠喜起身,苏氏问二人。

    “奴婢都听清楚了。”

245 喜悦

    喜鹊、翠喜答道。

    “听清楚了就好,下去吧!”说完,苏氏垂眸又抿了口茶水。

    “是。”喜鹊、翠喜应声,恭谨退离而去。

    过了半晌,慎国公看向苏氏,道:“你如此做甚好。”苏氏放下茶盏,捏起帕子在嘴角拭了拭,对上慎国公的目光,“她们五个我都是信得过的,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省得她们不知哪日脑袋犯浑,被人收买了去。”

    慎国公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至于到底是不是岑氏谋害的五儿,还有清华苑中有没有背主的奴才,妾身会亲自着手在暗地里彻查。”苏氏眸色冷然,咬着牙道。

    “为了五儿,为了我们整个慎国公府的安危,夫人尽管放手去做。”慎国公给出了他的态度,苏氏眸色恢复柔和,朝他点了点头。

    就在翠思到清华苑唤走喜鹊她们几人的空挡,一抹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瘦小身影,趁院里其他人不注意之际,很快溜出了院门。

    从其身形和打扮上看,那身影应是个小丫头。

    她专走僻静的小道,在月色下匆匆前行着,当她走到一座小院后门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留意到自己,轻舒口气,忙推开虚掩着的小木门,闪身就到了院内。

    “主子,清华苑那边递消息过来了。”

    “让她进来,你留在门外守着,别让人接近正屋。”

    “是。”

    对话的一主一仆,一个是岑氏,一个是她的心腹丫头之一,名叫连翘。

    凌曦来慎国公府,并且去了清华苑这件事,没过多长时间,便传到了慎国公府各院的主子耳里。

    料定今晚有消息从清华苑传来,岑氏早早就吩咐连翘,将院里的丫头妈子,打发回屋休息,并将后院的门留着。

    “奴婢见过岑姨娘。”看着进屋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头,岑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那小丫低应一声,垂头将凌曦到清华苑为水筱晴诊脉,以及对慎国公夫妇说的话,原原本本地与岑氏叙说了遍。

    岑氏的脸色很不好。

    “夜相,你为何要多管闲事?为何要跟我岑芳作对?”眸中冷色一闪而过,岑氏心下暗忖:“接下来我该怎么办?不管是夜相,还是璟王妃,我都对付不了,因为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可就这么便宜了清华苑那个小jian人,看着她嫁给煜王,为苏氏那个jian妇长脸,我好不甘心!”此刻,岑氏心里的怒意,真真如怒浪翻涌,但她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没变,淡淡的,看起来甚是漫不经心,“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记住,别让人看到你有来过我这里。”

    “姨娘,那奴婢接下来该怎么做?”

    那小丫头站起身,并没退离而去,她战战兢兢地站在岑氏面前,求其示下。

    “就照前些时日吩咐的行事,待需要动手时,或者我有其他安排,自会有人告知你!”

    岑氏交代道。

    “是。”

    那小丫头恭谨应声。

    “记住,千万别想着到夫人那去告密。”见那小丫头准备退离而去,岑氏冷声警告了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小丫头顿住脚,跪地磕头道。

    “醒了,快走吧!”

    岑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斜靠在了榻上。

    眼里划过抹讽刺的笑,岑氏暗道:传那几个大丫头到静院,是打算彻查什么吗?

    查吧,我看你能查出个什么来!

    “苏玉锦,咱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无声低喃了句,岑氏双目微阖,慢慢勾起了嘴角。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晃眼过去两个多月。

    在这期间,俩小不仅认了云澜做干爹,而且一个月内近乎多半时日呆在云府,围绕在云澜左右,就是煜和太后,还有轩帝他们想要见这小哥俩一面,都很困难。没有俩小在身边打扰,凌曦和璟的小日子过得幸福而愉悦。

    而璟也没忘记与云澜说过的话,每隔三五日,就会邀云澜到王府,与他坐在竹苑切磋棋艺,凌曦则坐在一旁,为他们沏茶,抚琴,令整个竹苑内的气氛温馨至极。

    无论冬日里的风儿有多么得寒凉,于这三人来说,都没有丝毫影响。

    至于慎国公的嫡次女水筱晴,她在连续服用凌曦开出汤药后,身子只是一日比一日好转,大约半个多月后,她便能在丫头搀扶下,下chuang走上数步。慎国公夫妇看到女儿好转,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到一个多月后,水筱晴除过站立、走路时间长,会喘气急促些外,其它时候与正常人基本无两样。苏氏见状,便提着厚礼,领着她到璟王府向凌曦道谢,见到凌曦的一瞬间,水筱晴只觉自己好似看到九天之上的仙子,定定地盯视着凌曦好大一会功夫,才在苏氏轻声提醒下回过神。

    眼看着她的身体就要大好,岑氏又怎能坐得住?

    但,坐不住又没得法子,因为苏氏近段时间一直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的院子,她知道那暗中布置的眼线,是苏氏所为。

    于是,她只能忍耐,等待时机,再度施行她的计划!

    说过要配制出药方,令璟头上的白发重新变得乌黑,凌曦在独处时自是没闲着,而功夫不负苦心人,那药方终于被她配制出。看到她每日亲自熬好一碗汤药给自己喝,璟甚觉奇怪,问凌曦,凌曦却不说,只是神秘一笑,说不出俩月有惊喜给他。

    璟懂医,且医术举世无双,怎能不知凌曦给他服用的是什么汤药。

    多年前,因凌曦逝去,致他骤然间墨发变白,对此,他从没在意过,过去没有,现在亦是没有,就是未来,他同样不会在意。然,凌曦在看着他一头白发时,面上的表情虽没什么特别之处,心里却是自责不已,伤痛不已。

    和她朝夕相处,璟自是能从她望向自己头发时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二。

    基于此,他在满心疼惜凌曦的同时,就是端起药碗,什么也不问,仰起头便一口饮尽汤药。

    “小姐,过了今日,王爷可就整整服用两个月的汤药了,你确定他的头发能变黑?”竹苑的小厨房里,红玉看着凌曦从案板上端起的药碗,眸中有那么一丝怀疑。王爷服用主子配制的汤药,一头白发若是能变黑,她咋就没看出丝毫迹象呢?

    凌曦的明眸中划过抹自信的笑,“我配制的汤药,再加上王爷每次服用后,运转内力加以调试体内的奇经八脉,保准没问题。”说着,她端着药碗走出厨房,倏地又顿住脚步,回过头,见红玉站在原地,眼里仍带着丝怀疑,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怀疑我说的话,也不用怀疑我的能耐,你就等着见证奇迹吧!”

    音落,她径直走向书房。

    “璟,该服用今个的汤药了。”

    “哦。”璟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书,听到书房门想,跟着见凌曦端着药碗进来,随手将书卷放下,二话没说便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饮尽。凌曦明眸眨了眨,挑唇道:“你不问我这段时间给你喝的汤药是什么吗?”

    璟满目chong溺地看着她,一字字道:“只要是你端给我的,哪怕是毒药,我也会一口喝完。”凌曦脸儿一红,嗔他一眼,“又没正经!璟唇角含笑,起身到她身旁,“我怎就没正经了?”他靠凌曦很近,而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凌曦耳畔说的。

    磁性的嗓音惑人得紧。

    “说话就说话,干嘛靠的这么近。”凌曦后退两步,佯装生气道:“阳儿和旭儿要是知道你总这么没正经,心目中对你的形象定会大打折扣!”

    “我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再不好,也改变不了我是他们老子这个事实。”璟边说,边朝窗外看了眼,见夜幕已全然落下,柔得能滴出水的眸中,一丝精光倏地一闪而过,不待凌曦反应过来,就牵起她的手,行至书架旁,“云澜也不知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连自家的府邸都不回。”

    机关声响,璟拉着凌曦走进暗道。

    “你吃云澜的醋了?”

    凌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干嘛要吃醋?”璟哼了哼,一脸傲娇道:“王府是他们的家,我是他们的老子,云澜不过是他们的干爹,我犯得着吃醋么?”

    耳边传来叮叮咚咚地水花声,凌曦猛地清醒过来,这人怎拉着她到这里来了?“咱们到这来干嘛?你还没运转内力调理身体呢!”璟牵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天黑了,自然是到屋里休息了。”他这听似一本正经的话语,却使得凌曦的心跳登时加速。

    “你,你……”他的那点花花肠子她还不知道,可每次到那舒适的大屋里安寝,他就好似有着使不完的精力,就算她连声求饶,他也不肯放过她,终了她累得昏睡过去,他才一脸餍足地停下来,凌曦脸上的娇羞,璟没注意到到,但她嘴里未说出完的话,以及想要挣脱开他掌心的柔荑,无不彰显出她此刻的心情。

    璟嘴角漾出的笑,甚是邪魅。

    她“怕”了!

    她难道不知,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狠狠地要她么?

    “曦儿,你好像有话与我说,说吧,我听着呢!”他就是喜欢逗弄她,看着她脸儿泛红,他的心情就会愉悦得不得了!凌曦岂能不知璟这是在逗弄她,压下心里升腾起的异样,想都没想,就在璟的脚面上狠踩一脚,咬牙道:“我说你还没运功调理身体呢!”

    “等会我自会运功调理。”人儿被她逗弄的不好意思了,璟脸上的笑甜蜜而幸福,“你别怕,今晚我一切都听你的。”

    “当真?”凌曦侧头看向他,“没骗我?”

    璟语声柔和,“自是当真。”凌曦后面问的一句,被某个腹黑的家伙自动屏蔽了掉。

    温泉水的声音自内间传出,璟盘膝坐在chuang上,星眸闭阖,正在运转内力调理着体内的奇经八脉。凌曦安静地坐在桌旁的椅上,柔和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那满头白发上。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她配制出的药方,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凌曦在心里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璟每日在喝下汤药,运转内力调理身体时,都会有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之感。

    忽然,凌曦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捂住嘴,明眸含泪,朝璟一步步靠近。

    他的白发正在从末梢慢慢变黑,她成功了,她真得成功了!“璟,璟……”她声音轻颤,怎么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掉落,“璟,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璟脑后的长发这时已全变为黑色,缓缓睁开双目,看到凌曦眸中泪水掉落,脸儿上却满是激动的样子,璟知道她这是因为何故。

    她,他一直都是相信的。

    而她的药方,他早些年就知道如何配制,只不过没被他放在心上罢了。

    “璟,你的头发变黑了,真得变黑了!”从璟脑后挑起一缕黑发到他眼前,凌曦高兴地道:“你看,这就是我给你的惊喜,你高兴吗?璟,你高兴吗?”目光掠过自己凌曦手里的那一缕墨发,璟眸中柔情满满,长臂猝然伸出,眼前一脸激动的人儿就坐到了他怀里,好听的宛若大体提琴般的低沉声音,自他xing感的薄唇中溢出,“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

    凌曦扯住他的衣袖,仰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柔情,他眼里是满满的柔情,在柔情中有一抹倒影,就是她,就是她聂凌曦。凌曦心中的酸涩忍都忍不住,“璟,我,我真得好高兴!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一头白发时,你知道么?我的心好痛,好痛!”

    沿着双颊滑落的泪水,凌曦此刻不知那是酸涩之泪,还是喜悦之泪,亦或是当年看到璟一头白发时生出的痛楚之泪,“因我,你才成为那样的,全是因我。我恨自己,恨自己带给你那么深的伤痛!”

    璟为她轻拭着脸上的泪水,他的动作很轻柔,“知道么?你开心,我便开心;你伤心,我也会跟着伤心,所以,别伤心,别落泪,尤其别为我落泪!”他说的每句话语,都是那么的暖人

    那么的令人禁不住想落泪,可他不想看到她的泪水,他要她开心。

    好,她听他的,听他说的话,每天开开心心的。

    泪眼模糊,她看不清璟脸上的表情。

    “璟,璟……”眨了眨眼,她一遍遍地唤着璟的名字。

    她唤一声,璟就跟着应一声。

    “璟,我说过我好喜欢你,好爱你么?”红唇一张一合,看得璟只觉小腹处一紧,炽热的目光凝注在她绝美倾城的脸儿上,恨不得立刻将她按在身下。但他还是忍住了,不过,是暂时的忍住。

    点头嗯了声,他收紧臂弯,让人儿更贴近自己。

    “曦儿。”

    璟轻唤道。

    “嗯?”凌曦倚在他的怀里,柔声道:“你说。”璟下颚轻搭在她的头上,缓缓道:“如今朝堂局势稳定,只做我的王妃,不做那劳什子名相,行么?”做他的王妃?不做名相?她是名相么?她怎就不觉得呢。

    久没听到她说话,璟禁不住问道:“你不愿意么?”

    “听你的!”她怎会不愿意呢?再次来到这异世,她不就是为他而来的么,她愿意,且非常的愿意做他的妻,做他的王妃,“我什么都听你的。”凌曦这话一出,璟心里登时一阵偷乐,她说什么都听他的,那今晚他是不是又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了。

    某个腹黑男正在问着正经事,倏然间却脑袋抛锚,想到了自身的福利上。

    “曦儿,你说什么都听我的,那,那我想要个像你一样的小宝贝,成么?”既然她给了他福利,那他就再接再厉,讨个软软的小闺女出来。

    凌曦皱了皱眉,这不是都有两个了么,咋还要宝宝啊?不是她不想给他生,而是俩臭小子还小不是,想了想,她仰起头,对视璟渴望的眼神,唇角噏动,嗫嚅道:“旭儿和阳儿很可爱的,难道你不喜欢他们?”他要敢说一个不字,看她怎么虐他!

    小心眼,俩臭小子这段时日不就喜欢黏着云澜了,至于吃醋成这个样子么?

    接受到凌曦略有些不善的眼神,璟满脸堆笑,忙解释道:“喜欢,我喜欢他们,你得信我,我真得很喜欢他们。可我,可我更喜欢有个像你这样的小宝贝!”

    像她一样的小宝贝?

    俩臭小子不像她吗?

    明眸眨了眨,凌曦委屈了,俩臭小子确实长得与她不甚相像,不,应该说,他们长得完全不像她,他们就是璟的翻版。

    再生一个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生个像她一样的小宝贝,想到这,凌曦心下又连连摇头,生孩子很痛的,不是她娇气,而是生孩子确实痛得不得了。

    凌曦在这想着要不要再生,某个不省事的家伙,突然间爆出一句,“曦儿,咱们以后每年生一个,哦,不对,咱们三年抱俩,生上十个八个,你说好不好?”

    “你说什么?”凌曦原本低垂的明眸,倏地睁大,跟着从璟怀里挣脱出,站在他面前,手叉腰气呼呼道:“你想我做……?”比较恶俗的那俩字凌曦还没说出口,就被璟长臂一捞,重新坐回他怀里。现下她考虑要不要再生一个,他竟然要她生个足球队出来,太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冷着脸儿,凌曦瞪着璟,一语不发。

    “曦儿,我爱你,我好爱你,我好喜欢你给我生得孩儿……”

    紧紧拥住人儿,璟语声低哑,一句句诉说着自己的爱语。

    “我……”话尚未说出口,凌曦的脸儿刷地一红,“璟,你,你说今晚要听我……”好个无赖,正说着话呢,身上就有了反应,璟语声低哑,一本正经道:“刚刚我问你话,你说听我的,还说什么都听我的,难道这转眼工夫你就忘了不成?”

    “你无赖!我是有说过都听你的,但我的意思不是,不是你那个意思。”

    凌曦脸儿涨红,气呼呼地看着璟。

    “你是哪个意思?我又是哪个意思?”璟被凌曦生气的样子逗得轻笑出声,“你细细与我说说,要是说得在理,我听你的便是。”

    “你欺负人!”凌曦别过头,不再看他。

    “是你欺负我才对。”说着,他将凌曦的手按倒某处,一脸委屈道:“这下你知道了吧,是你欺负我来着!”

    “我怎就欺负你了?”mo到他硬硬的、滚烫的东东,凌曦只想将手抽离,奈何某人偏不随她的意。

    脸儿滚烫得紧,凌曦简直想爆句粗口,骂某人不要脸,明明是他自己动了欲&念,偏要赖到她头上。

    她深吸口气,“即墨少璟,我来跟你解释,你放开……”

    “晚了,我现在不想听什么解释。”她这么气呼呼地喊出即墨少璟四个字,比平日里叫他璟,还要诱人得紧。

    璟低下头,在人儿耳垂上轻咬了一口,“听话,要不我就要打你屁屁了!”凌曦挣扎,熟料,某人猝然间真得翻过她的身子,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凌曦羞得脸儿愈加涨红。

    “即墨少璟,你无赖!你耍流*氓!”人儿咬牙低吼出的话语,逗得璟满心愉悦,“我无赖?我耍流*氓?娘子怎能这样说为夫呢?为夫和自己的娘子温存,咋就背上这么不堪的名声?”说

    话的同时,他将她的身子拽起,指尖轻轻一挑,她腰间的锦带便落在了地上。

    跟着,他握住一只柔*软,揉8搓起来。

    凌曦身子一颤,想要再吼两句,谁知嘴里却发出一声嘤*咛。璟低下头吻她,低声道:“曦儿,有你在身边,我心欢喜!”淡淡的莲之清香,自凌曦身上散发而出,她羞恼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因此,根本就不配合璟,她挣扎着,可就是这挣扎之间,撩动的璟更想狠狠地要她。

    手底下的肌肤白*皙柔滑,宛若上好的绸缎一般……

    “曦儿……”

246 矛盾

    含住她红得欲滴出血的耳垂,璟轻轻地舔*弄。

    “璟,你,你别这样……”

    凌曦虽浑身难耐,却还是不想就此被他得逞。

    听着她嘴里发出的声音,璟一个翻身,就将她按倒在身下,随之而来的是他一声声密语,“曦儿,我忍得很难受,可以么?”大无赖,都到这般状况了,还征求她的意见,无耻!凌曦在心里连翻白眼。

    “曦儿,你不说话,我,我就当你同意了!”炽热的眸子注视着人儿潮红的脸庞,及一双迷离的眸子,璟唇角翘起一抹弧度,身上衣袍瞬间飘落于地,跟着,他又是一阵*的亲吻,才腰身一挺,与深深爱恋着的人儿融为一体。

    宛若谪仙?

    似风,似月,似暖阳……

    此刻在凌曦的意识中,只觉这统统都是骗人的。

    好后悔哦,她咋就不用力反抗涅?

    人常说女色惑人,在她看来,男色同样惑人得紧。

    “璟,我,我真得不要了……”他的体力好旺盛,这都过去多久了,他还在奋力耕耘着,且唇角挂着丝邪笑,用力地碰撞着她,“璟……”她招架不住了,真得招架不住了,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抽离出身体,凌曦刚想舒口气,结果,整个人瞬间趴伏……

    这,这……,他怎能让她摆出这么羞人的动作?

    反对是没用的,一点用都没有。

    等再一次过去后,凌曦腰膝酸软,累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

    “乖,别睡,我带你去沐浴。”

    迷迷糊糊中听到某人说话的声音,凌曦只想大吼一声“滚!”,奈何某男眸带chong溺,一把捞起她,抱着就去了内间。

    “曦儿……”真这么累么?璟嘴角抽抽,这会儿他可是还精神得很呢!沐浴,擦拭身上残余下的水珠,帮她用内力烘干长发,她竟然至始至终都是闭着双眼,这会躺在chuang上,嘴里直接发出了熟睡声,“曦儿,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由于太过困乏,凌曦睡得很沉,于璟说的蜜语没听到一句。

    “我回来了?我竟然回来了?”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还有自己说熟悉的一切,凌曦满目愕然,喃喃道:“我怎就回来了?我不是正在和某人滚chuang单么?”忽然,她感到了不对,“不对,很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凌曦又不知道。

    倏地,她又一拍脑门,“我离魂了?要不然怎飘在空中?”

    飘啊飘,凌曦回到自家在b市的别墅,看到只有各司其职的佣人,并未见父母的影子。

    “爸,妈,我回来看你们来了,你们在哪里?”落到自家客厅,凌曦大声喊着爸妈,回答她的只有静默。

    她要找爸爸妈妈,要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她没事。

    楼上没有,天台上也没有,就是花园中也没有。

    爸妈不在家?

    难道他们还在国外?爸的伤还没好么?

    找颜霏,对,找她问问爸爸妈妈的情况。

    随心中所想,凌曦已出现在严家别墅客厅中,她脸上带着浅笑,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唤道:“霏,霏,你在吗?”奇怪,霏的家里怎也没人?这会儿快傍晚了,她该回到家的。上楼,说不定霏在自己房里呢。

    沿着旋转楼梯,凌曦到了二楼。

    “霏!”本打算推开*房门,熟料,身子直接穿门而过。没在,霏没在房里,那她能去哪儿?凌曦秀眉微蹙,摩挲着下寻思着。

    突然,她听到隔壁房间好似有什么东西摔倒地上的声音,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过去看看,就这么心念电闪间,人已穿墙而过。

    “妈,有话你说就是,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严琪看着自己的母亲,满脸都是委屈。

    周雨秋扫了眼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然后才将目光投向女儿,“霏儿说什么也是你妹妹,你怎就能对她生出歹心?听妈的,在大错未酿成前,赶紧打电话将制止你要做的事。”她这个女儿啊,做事总这么莽撞。

    “不要,我不要打电话!”严琪觉得自己好委屈,她要做的事,又不是只为了她自己,“妈,你就当刚才没听到我的电话不成么?”女儿眼里的委屈,看得周雨秋满心疼惜,她张了张嘴,想要再劝女儿两句,却被严琪抢了先,“十二年时间过去了,颜霏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女,妈,你是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你才是爸喜欢的女人,却因为祖父不同意,被迫和爸分手,让我跟着过了十二年没有爸的生活,我恨,恨那个抢了爸的女人,更恨她生的孩子。”

    “琪琪,虽然咱们早些年不能和你爸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可你爸没亏待过咱们啊!他但凡有空,就会陪咱们在一起,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霏儿的妈妈没错,她也是遵照家里长辈的意思,才嫁给你爸爸,而且,而且她早早就去了,你别怨恨她,也别怨恨霏儿!”周雨秋说着,走到chuang边坐下,垂着头暗自落下泪来。

    往事如烟,她本不愿去想,可一点都由不得她。

    家世,就因为她的家世不好,入不得严家二老的眼。

    五年的感情,她和严子俊在大学里相识,当初是他追的她,他们相识、相知、相恋,与众多小情侣一样,每天过的甜美而温馨。大学毕业,严子俊向她求婚,并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惊讶至极。

    他,他竟出声豪门,且家里只有他一子。

    而她,却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他们的身份相差悬殊,未来他们怕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她有幻想过,可那毕竟是幻想。

    考虑再三后,她主动提出分手。

    谁知严子俊不愿,说身份不是问题,说他会说服家里长辈接纳她,还说会风风光光地娶她做严家少夫人。

    结果呢?

    严家二老早就给看中了妻子人选,对方同样出生豪门。

    知晓这件事,她更是没有勇气再和严子俊交往。

    奈何严子俊为能娶到她,和家里长辈闹起了冷战,没出半个月,他的母亲就因为儿子不懂事,病倒在chuang上,并放出话,如果严子俊不同意娶他们二老看中的媳妇,她便不去医院治疗。

    严家老夫人的病来的快而猛。

    眼看着母亲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严子俊妥协了,他答应二老娶他们看中的那位豪门小姐。

    她呢?被严家老爷派人送来的一张金额不小的支票,远远打发到了其他城市。支票她拒收,却被言语警告,如果不收下的话,她和她的家人将会永无太平日子过。

    苍天弄人,他没用多长时间找到了她,说他离不开她,要她等他,他会给她名分,给她应有的一切。

    情爱作祟,她便做了他的情*人,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在她生下女儿后,他才让自己的妻子怀上身孕。一年一年的过去,不管是他,还是她,还是他的妻子,他们都过得相安无事。不成想,他的妻子有天忽然知道了她们母女的存在,不声不响,便服下大量安眠药,丢下年仅七岁的女儿,离开了人世。

    已懂事的颜霏一早起chuang,叫妈妈给她梳辫子,发现那个疼她,爱她的母亲,怎么也唤不醒,当即大哭出声。那孩子是个聪慧的,哭过后,无意间发现母亲写下的遗书,读完后,就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严子俊对前妻的死虽感到内疚,却还是排除万难,接她们母女进了家门

    高兴么?她一点都不高兴,因为他没有给她该有的名分。

    二夫人?无论是家里的佣人,还是外面的人,都称他为二夫人。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她就感觉那是在打自己的脸。

    小老婆,她做了严子俊的小老婆。

    想想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相信爱情,相信自己痴爱的男人,终了却是他的小老婆,且只能是小老婆。因为这是严家二老允她进家门的条件,是他们和爱他的男人答应颜霏允她们母女进门的条件。

    十二年过去了,那孩子看她们母女的眼神,永远像是在看仇人一般。严家二老去了,她有想过,若是颜霏也跟着去了,严子俊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她,给她们母女一个名分。

    上流社会的聚会,她们母女时有参加,那些豪门夫人与名媛,虽没当面说她们什么不是,但背地里没少戳她们的脊梁骨。

    有的,甚至还诅咒她们母女不得好死!

    冷静下来,知晓自己那恶毒的心思后,她很是后怕了一阵子。

    孩子有什么错?就算当初她和严子俊是真心相爱,他的妻,他的孩子,有什么错?就是逝去的严家二老又有什么错?

    错在哪里?

    错在她和严子俊不该任xing。

    否则,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发生。

    “妈,你哭什么?”看到周雨秋在那暗自垂泪,严琪眼里聚集的泪水倒没有了,她走到周雨秋身旁坐下,咬着牙道:“颜霏这些年给咱们母女的冷眼还不够多吗?不恨她?不恨她的母亲?我做不到!妈,你就等好了,很快咱们就会扬眉吐气!”

    “琪琪,要真得计较,是咱们母女对不起霏儿和她的妈妈啊!”周雨秋抬起头,睁着泪眼看向严琪,“听妈句劝,打电话吧!”

    严琪似是没听到她说的话,起身就朝门口走,“我不会打电话的。”

    “你就不担心你爸知道后,赶咱们母女离开严家吗?”

    盯着严琪的背影,周雨秋充满了无力感。

    女儿不听她的劝,她该怎么办?

    停下脚步,严琪转身,脸上浮出抹冷笑,“我能做,就不会蠢得留下证据。”拉开门,她又丢下一句,“妈,你该知道,我这么做有多半原因是为你。”情*人,小老婆,她真得听够了!

    严琪要害霏?没想到她恶毒的竟想要害自己的妹妹?

    “不行,我得赶快找到霏,告诉她刚听到的一切。”凌曦心里很着急,好友要被人算计,她不能不管,但是她要去哪里找到霏?宸和宇,对,找他们,她现在就去找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霏在哪儿。

    身形飘出严家别墅,凌曦很快到了一座名叫“云天国际”的高楼大厦前。

    三十六层总裁办公室。

    “宸,你说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乔宇靠坐在沙发上,浓眉紧锁,司徒宸背靠在转椅上,脸色也不是很好,“没想到那家伙不仅没死在海上,竟还整出了大动作。”

    “大动作?我看他是疯了!”乔宇的声音很冷,“就算他没见过曦,可曦是他的未婚妻,他怎就不留一点情面?”

    司徒宸眼里划过一抹嘲讽,“情面?他要是顾及情面,便不会在一开始就对聂氏动手。”

    “咱们得想想法子啊,曦现在生死未卜,聂伯父身上的伤本已在恢复中,却因听到聂氏的股票又一次下跌,人瞬间就给气晕了过去。还有我家的老头子,他得知乔氏的股票下跌,很是训斥了我一顿。”为帮聂氏股票回升,乔氏和司徒家的云天集团,全投入到了对楚氏的对抗中,没成想,楚氏新任总裁,也就是凌曦在现代的未婚夫,竟是一商业奇才,随意使出两招,就将聂氏、乔氏,云天的股票搞得不停往下跌。

    “他以为咱们很容易被击败吗?”司徒宸薄唇微抿,目中冷意一闪而过。

    未婚夫?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不仅没死,还再度出手,搞得帮助聂氏的乔氏和云天国际的股票下跌,凌曦飘入总裁室,坐在乔宇身侧,听完她和司徒宸的对话,心里骤时愤恨不已。“宸,宇,不要着急,法子一定会有的,我相信你们!”看着两位好友兼同伴,凌曦打起道。

    他们没反应?难道他们听不懂她说话?

    见司徒宸和乔宇各自想着心事,皆没留意到她,凌曦不由站起,“宸,宇,我是妖,我是你们的妖,听到我说话了吗?法子会有的,我相信你们。”他们仍旧没留意到她,怎么办?她还要说霏的事呢,“我不走,我不走,我还没把要说的话说完呢。”感到身子不受控制地朝窗外飘去,凌曦急急地大喊出声,“宸,宇,严琪要害霏,她要害霏,你们听到了没有?宸……”

    “我不走!”凌曦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舒适的大chuang上,屋内的摆设古朴典雅,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来。转醒之前,她看到现代发生的一切,是纯粹的一个梦,还是离魂真回到了现代?“璟!”抹去额上渗出的冷汗,她朝身旁的枕上看了看,发现chuang上就她一人。

    阳光透窗而入,凌曦坐起身,眼里慢慢起了水雾。

    聂氏没了,她可不在意,但疼爱她的爸爸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有乔氏和云天国际因聂氏一起没了,她绝对会铲平楚氏!

    无论是其产业,还是楚家的子孙,她全都会覆灭掉!

    晃眼过去两日,璟不明白凌曦为何不理她,且把自个独自关在浅云居的正屋里,谁也不见。

    “爹爹,娘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见我们?”幽冷的月照在浅云居内,俩小与璟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望着正屋内亮起的灯火,阳仰起小脑袋,眨巴着幽蓝的眸子,问璟。

    璟摇摇头,两日前的那晚,他们还好好好的,怎就到他下午回到王府,就发现人儿已不再竹苑,问过府中下人,才知她去了浅云居。待他确定她在浅云居后,却与她说不上一句话。不,不是说不上,而是她压根就不说话。

    她不理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理他。

    是有什么心事吗?

    他问。

    回答的是她的静默。

    他再问。

    回答他的仍旧是静默。

    她知道他在担心他么?知道两个孩子在担心他么?

    “红玉,你带旭儿和阳儿回竹苑,安置他们休息吧!”朝站在一旁的红玉望了眼,璟缓声吩咐了句。“爹爹,我不走!”俩小异口同声道。

    “听话。”低头看着俩小,璟眸色柔和,分别mo了mo俩小的发顶,“红玉,待他们走吧!”

    “是。”红玉应声,走到俩小身边,牵起他们的小手,很快出了浅云居。主子突然间不理任何人,她也很担心,却没一点法子。

    提步走至窗前,璟柔声道:“曦儿,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想静静。”她说话了,可她的声音为何听起来怪怪的?沙哑,好似哭过所致,“曦儿,你,你开开门,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法子解决。”他就是个混蛋,明明早知道她存有心事,却隔了这么久,都没弄清楚那心事具体是什么。

    凌曦站在屋内,听着璟的话语,身子微微颤了颤。

    眼泪涌进了眼眶,骄傲的璟,尊贵的璟,冷静的璟,做到了真正信她,敬她,爱他,疼惜她!她却在这想着如何寻得回现代的法子。

    璟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屋内的声音,柔声道:“曦儿,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对我都行。如果是你有其他的苦衷,不管是什么,都告诉我,我们总会想出解决的法子,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凌曦凝视着窗纱上璟的身影,泪眼凄迷,暗忖:“璟,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我啊!要是你知道我要回去,你该有多伤心啊!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两个孩子。我好自私,我觉得我好自私!”

    “曦儿?”

    璟唤着,久等不到凌曦说话,抬起手,欲推开窗户。

    “我不要见你,你走!”凌曦倏地行至窗前,用力按在窗上,她不敢看他,不敢对上他那双情深似海的眸子,她怕,怕她这两日正在聚集起回现代的勇气,会在看到他那一刻消失掉。“你哭了,曦儿,你哭了!”璟不是问,而是肯定道。

    “我没有,你走,我现在不想见你!”

    凌曦背抵着窗户,眼神迷茫,注视着桌上那盏燃着的灯火。

    “你撒谎!如果你不想见我,为何我每次走到窗前,你都会与我隔窗而立?告诉我,你为什么哭?”这两日她虽不理他,但只要他走到窗前,她都会不自觉地靠近窗户,与他窗内窗外而立。

    “璟,你让我静静好么,待我冷静下来,我会见你的。但这会不行,我怕,我怕一见到你,会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些口不对心的话。”

    “你要冷静?你为什么要冷静?怕见到我会说出口不对心的话?既然是口不对心,你何不对我说实话。曦儿,你知道么,你这样不仅是在折磨你自己,也是在折磨我啊!”

    眸中泪水掉落,凌曦连连摇头,“我没想折磨你的,我没想折磨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就突然间这样了!我用我的生命喜欢你,爱你,怎会舍得折磨你?可是,可是我现在真得需要冷静,需要冷静的想想,想想我要怎么做。”

    “你要做什么?”

    “我不能说。”

    璟默不作声,眼里染上了抹伤痛。她有什么不能对他说的?良久,他语声落寞道:“曦儿,你真得不能多我说么,说你要做什么?”

    “现在不能。”她要是此刻说了,他定会心痛不已,定会以为她不要她,不要两个孩子,要弃他们而去,这样的痛,她不想要他承受。好矛盾,此刻的她好矛盾!璟终转身离去,他不想逼她,她要静一静,他便让她静静地想想。

    很久后,凌曦才突然惊醒。

    他走了,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倏地转过身,她拉开窗,看到的只是清凉的月色,哪还有他的身影。

    “对不起,璟,对不起……”眼泪簌簌而落。

247 想通

    晃眼又过去三天,璟依旧每日会到凌曦窗前,哪怕她不和他说话,他也会静静地站在那,陪凌曦呆上好几个时辰。

    他心里是不好受,但比之凌曦现下的心情,他觉得那算不得什么。

    今个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风儿吹拂,满院都是梅之馨香。

    “娘,你到底怎么了?”俩小这几日哪里都没去,终在昨个傍晚时分,与他们的娘见上了面,然,母子三人夜里并未说话,俩小一直想说话来着,却见凌曦坐在一旁的椅上,要么想事情,要么定定地发呆,到了今个,他们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不想爹爹伤心,亦不想娘伤心,“娘,爹爹这几日很可怜的,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想到法子帮你的。哦,还有我和阳,我们也会想法子帮娘的。”旭眨巴着乌亮的眼睛,看着凌曦。

    “旭儿,阳儿。”凌曦在chuang边坐着,俩小挨着她左右而坐,她轻揽他们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如果娘哪日不在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爹爹,知道么?”

    俩小对视一眼,眸中皆充满疑惑。

    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哪日不在了?

    “阳,我不要和你分开,你去哪,我和旭,还有爹爹就跟着去哪。”想不明白,他便不想,反正娘去哪,他就去哪,阳紧扯住凌曦的衣袖,仰起小脑袋,眼神很是认真。

    旭亦道:“娘,阳说的对,你去哪,我们去哪,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娘自是不想和你们分开。”凌曦唇角扯出一丝浅笑,“但娘说的那个如果一旦变成现实,你们怕是不能跟娘走的。”

    “为什么?”

    俩小眨巴着眼睛齐问。

    “娘解释不清楚。”摇摇头,凌曦面上表情柔和,缓声道:“这大千世界,时有怪事发生,娘若是哪天不在了,就是那些怪事中的一件。不过,你们不用害怕,娘肯定还活着,而且,而且娘会想着法子回来找你们。”假如能回到现代,那么她会料理好一切事宜,然后寻法子再来着异世。

    可她也知道,像她两次穿越异世这般离奇之事,恐怕很难再有,但,她会想法子,会想出法子来到他们父子三人身边。

    俩小晶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很明显听不懂自家娘说的话。

    “娘,旭儿(阳儿)不要你离开!”俩小很怕,娘说的话他们听不懂,可他们知道娘要是哪天不见了,他们怕是永远也无法再见到。

    凌曦揽着他们的臂弯紧了紧,笑道:“好,娘不离开,娘不离开。”这几天关在屋里,她也相同了,若是有的选择,她绝不会离开璟和俩孩子。父亲吉人天相,一定会醒转过来,聂氏和乔氏,云天国际所面临的难关,以宸、宇两个的能力,会解决的。

    她信他们的能力!

    散了早朝,璟被轩帝留下上移政事,直至半下午,才步出宫门。

    曦儿有事不想与他说,是因为那件事与他有关么?

    若真这样,无论他怎样问,她都不会告诉他的。

    只因她在乎他,不愿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云澜,假如云澜问她,她想必会说吧?自打云澜回京,他们三人相处得很好,真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寒凉的风儿徐徐吹着,云府后院有处梅林,在下人引领下璟到了梅林。

    远远地他就看到云澜正坐在一株梅花树下。

    挥退领他前来的下人,璟站在原地未动。

    梅花落在白衣上,宛若杜鹃泣血,浅深留痕。云澜面前放着一卷棋谱,一盘残棋,手中撵着几颗棋子,端坐在石凳上,很是专注。朵朵梅花被风儿吹起,在他周围恣意舞动着,他眉目修长,微微地皱起。

    她出了何事?为什么要把自己独自关在屋里?

    前个午后,云澜有去过王府。

    压抑的气氛,充斥着王府每个角落,璟心情不好,旭儿和阳儿好似还哭过,他又问两个小不点,从他们的话中知道她不知何故,突然间把自己关在浅云居的屋里,谁也不见。有想过开导她,顺便问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奈何璟对他摇头,说没用,她不想说,再问也无用。

    轻叹口气,他带着对她的担心,回了自己的府邸。

    明亮的阳光中,云澜整个人仿佛哦被照得透明,与他身边漫天飞舞的落红融为一体,无从分出彼此。

    白云悠悠,风儿徐徐,璟在他对面的石凳上缓缓落座。

    瞅了眼两人间摆放的残棋,璟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在破局,还是在想心事?”

    “啊?”因想着凌曦的事太过入神,云澜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璟的到来,猝然间听到璟的声音,他身形微震,抬眸看向璟,“你来了。”璟嗯了声,随之目光落在棋局上。

    拈起一枚黑子,稍顿片刻,璟将它落在了棋盘上。

    云澜的目光骤时一怔。

    发现本来陷入僵局的黑棋,在璟那枚黑子落下的瞬间,仿若立即形成一条首尾相连的威龙,昂起首,似要跃出这棋局。“怎样?”璟目光抬起,唇角翘起一抹弧度,悠然地看着云澜。

    “佩服。”云澜的目光落在棋局上,温声回他一句。

    白子、黑子搅在一起,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云澜想问凌曦的情况,却感觉到璟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棋局上,心下告诉自己:下完这盘残棋,再问不迟。他拈起一枚白子,下在了棋盘左下角。此枚棋子,温润柔和,不带有丝毫杀气。

    落子后,棋盘上的白棋宛若立时形成一片水域。

    令黑棋形成的威龙,无法从中跃出。

    璟再次拈起一一枚白子,很是随意地下在了棋盘上。

    夭红纷飞,同样身穿白衣,坐姿却略有不同的二人,皆静默不语,在静寂中用他们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较量着。

    时间分秒划过,两人间的棋局逐渐得丰满起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两人落子的速度愈来愈慢。

    纵观全局,局势已渐显明朗。

    璟、云澜各占一边,势均力敌。

    细细看去,棋盘右上方几乎尚未落子,左下方却在此时已杀得惨烈。

    风姿同样卓绝的二人,无论哪个只要下错一子,就会全然陷入被动之势。璟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枚棋子,幽深的眸中划过抹精芒,正待将棋子落于棋盘上,突然间,一朵夭红在风儿吹拂下,从他眼前缓缓飘过。

    登时,他心中升起一阵惆怅,停下了动作。

    慢慢地,那朵夭红飘落而下,恰好落在棋局之中。璟不由动容,沉吟着,就见他将指尖刚刚夹着的那枚黑子,放回至棋罐。云澜久等不到他落子,禁不住心生诧异,唇角噏动,语声温和道:“璟,该你了。”

    璟轻浅一笑,回他,“我已经下了。”说着,他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食指就指向棋盘,“喏,就它了。”它?云澜看着棋局中的那朵脆弱得、仿若顷刻间就会化为虚无的夭红,神色变了变,禁不住亦为其动容。

    它若是璟落的,那么从整个棋局来看,璟无疑陷入被动。只因这枚棋子,也就是那脆弱的夭红,全然打破了璟先前布下的局势。好看的唇角微微挑起,云澜道:“这怎能算棋?”说着,伸袖欲拂去那朵夭红。

    回京后,与璟对弈多次,却很难分出谁的棋艺更胜一筹。

    他,今个是怎么回事?

    要让自己?

    呵呵,太容易的胜利,无任何意义,所以,他不要!

    璟淡淡道:“我若说它就是呢?”他说的风轻云淡,云澜却怔了怔。璟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一双星目宛若海般深沉。自他眸中,云澜好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现在不是单单在下棋,在这附庸风雅。

    他们是以这棋局论天下,是来真格的。

    一抹雅致的笑从云澜唇角划过,他觉得自己与璟比起来,整个人实在是太过闲适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人间最大的不同。忽然,云澜心中生起些许自嘲,他是妖,不像璟是人类,更是一国之王爷,往日相处时,再到今日,才没他看问题看得广而远。云、雾、朝三国交战,天下一统,璟是参与者,她亦是参与者,而他,则远远旁观,好似那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确切些说,天下怎样,与他是没半点干系。

    数百年来,他要的他始终知道——闲适淡然。

    是的,这就是他要的。

    “怎样?还有问题吗?”璟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云澜落子。眼前之人真得太过闲适,少时的他要是说起来,与其无不相同,但人总是要长大,在长大的过程中,要经历很多事,你不拿出足够的心力,认真面对,不经意间就会失去一切,从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云澜打起精神,摇了摇头,道:“是我一直以来太过随意了,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就只好奉陪到底了!”接下来是真正考验彼此棋艺的时刻,他会全力以对,不再小看那朵被对方视为棋子的夭红。

    脆弱的夭红静静地躺在棋盘上,萧索、单薄、寂然,还带着一丝极浅的香气。

    而后,则是璟逼人的寒意。他好似要告诉云澜,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云澜垂眸,温润的目光落在棋局上,一瞬间觉得胸中泛起一股子难忍的火热。倏地,他眸色一变,清冷异常,人家既如此,他又何必相让?施施然落下一枚白子,优雅地抚了抚衣袖,等着璟落下一子。

    莹白如玉的棋子,和那夭红映衬在一起,凄艳夺目。

    它们好似在彼此作伴,又好似在决绝的对峙。

    璟的笑容依旧浅淡,落下一枚黑子在棋盘右上方。云澜再次怔了怔,暗道:右上方都是空的,落下这枚棋子有何用?然,棋局左下方此刻正处于最为激烈的时候,尤为那朵夭红,是他们二人决一胜负的关键!

    此时此刻,璟的局势看似颓败不堪,但只要他全力相争,反转局势也不是没得可能。

    云澜呢?他这会儿是占着绝大的优势,可万一一个不小心,不仅会失去大好形势,更甚者会被对方全然吞没。

    他在思索,思索璟为何会选择在那个、看来毫无用处的地方落子。

    周遭一切,仿若在这一刻全然消无,唯有他和面前的棋盘存在于天地间。

    璟不急,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等云澜落下夹在指尖的白子。

    要在那朵夭红旁再落下一子么?他心下自问,如若落下,他的白子就将那朵夭红轻易地包围在其中,如此一来,璟还拿什么和他争夺?随心中所想,他的白子就朝那多夭红靠近,但是,就在那没白子快要落下的瞬间,他倏地停下动作,跟着,心猛地一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真够狡猾的!

    他看出了璟的目的,就在刚刚那一刹那间,他看出了璟的目的。

    对方刚刚落下的那一枚黑子,打眼看之下,是没甚作用,却在细心观察时,会发觉那枚黑子有着吞没天下之意。妙,云澜真想出声喊一个妙字!在这同时,他又为自己捏了把汗,如果他手中的这枚白子落在那夭红旁边,跟着璟再拈起一枚黑子落于棋局右上方,那枚他先前布下的棋局,瞬间就会连城一片,且将自己先前布下的棋局优势吞并,终了拿下整座棋局,取得胜利。

    云澜笑了,他笑自己目光短浅,没有纵观全局的意识,在刚才盯着那朵夭红不放。

    平复好心绪后,二人你一子,我一子地慢慢下着,下到最后,结果成了平局。

    “去看看她吧?”瞧着云澜将棋子往棋罐中收拾,璟叹了口气,缓声说了句。云澜手上动作一滞,与他视线相对,“你不是说她什么也不愿意说吗?”那日他去王府,想到浅云居看她,与她说说话,眼前之人说没用,说她什么也不会说,这会儿看他的神情,好像是要他和她相谈一番似的?

    璟笑得有些发苦,“我想了想,她什么也不愿与我说,肯定是那件事与我有关,且可能会伤到我。你问问,或许她就会告诉你。”短短几日,于他来说却好似数年那般漫长,若是再不知她的心事,再这么与她僵持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的!

    说来,他想要进到那屋里,再轻易不过。可他不想惹她伤心,不想她望着自己,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我问,她就会说么?”云澜起身,看着满天夭红飘落,“你是她放在心里之人,她都不愿告诉你,我,我一个朋友,就能从她的嘴里问出什么?”默然一会,他接道:“且你也说了,她心里的事,或许会伤到你,而以你我间的关系,她必知一旦告诉我,你就会在下一刻知道。这么一来,她还会说么?”

    “试试吧,”璟说着,亦站起身,“昨个傍晚,她允旭儿和阳儿进到了屋里,今个上早朝前,我去浅云居,站在她窗前,却听不到屋里传出一句话,但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苦。如若不是与你刚刚下的那盘棋,我想,我一回到王府,定会闯入她屋里,用言语迫她说出心事,可真那样的话,我就伤到了!”

    “再次拥有她,我总是说要保护她,疼惜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结果呢?我差点又一次失去她,不,应该说,若是没有你,我已经失去了她。”

    云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好,我去问她。”听到他应承了,璟微微笑了笑,“看在你今个帮我的份上,以后切磋棋艺时,我便让你三子。”云澜修长的眉往上一挑,“让我?你也真够大言不惭,到目前为止,你我的棋艺可还没分出高下呢!”话一出口,云澜立时感到有些心虚,但他面上除过一抹雅致的笑容,再看不出其他的变化。

    “是吗?咱们的棋艺真得没分出高下吗?”

    璟勾唇,笑看向云澜。

    “走了。”云澜感到一阵脸热,转身就朝梅林外走。

    璟笑了笑,紧跟其后。

    “爷,王妃出浅云居了。”就在二人前后脚踏出梅林时,突然间一道身影闪身出现他们面前。

    “王妃真的出了浅云居?”

    “回爷,是真得。”安顺抱拳道:“见爷一直没回王府,王妃便吩咐我先到云公子这先找找,若没见到你人,就去宫里再看看。如若找到你,就着你邀上云公子一起回府。”来人是安顺没错,午后,凌曦就带着俩小出了浅云居。

    听完安顺说的话,璟感到心里轻松不少。

    她是想通了什么吗?等会回到府中,她就会说出她的心事,一定是这样的。

    看了眼天色,云澜注视着安顺道:“夜相要云某也去王府,可是有事与云某说?”夕阳的余晖逐渐收拢,很快夜幕就会落下,她既已走出浅云居,该是没什么事了,那叫他去王府,是为何?

    安顺道:“回云公子,王妃说让你到王府尝尝她的手艺。”一听安顺这话,云澜和璟皆是一楞,璟道:“王妃到厨房做饭菜了?”她就会做那个什么蛋炒饭,而且也就做了那么一次,还不是很成功,邀云澜去王府用饭,难不成给他吃那蛋炒饭?

    璟不知道的是,在那次给他做过蛋炒饭后,凌曦有偷偷跟着红玉学厨艺,而且啊,以她聪明的脑袋,很快就掌握了好几道菜的做法,对此,红玉没少赞她。

    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那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凌曦虽没这么想,但她想给自己在乎的人做饭菜,因为那是一种幸福。

    至于邀云澜到王府,那纯粹是因朋友之谊。

    她会做饭菜?云澜目光闪了闪。

    安顺可不知这二人的想法,他道:“回爷,奴才刚刚出府时,王妃确实进了小厨房。”

    “既然曦儿做了饭菜,咱们就赶紧走吧,免得让她等久了。”说着,璟招呼云澜赶紧走。

    独自呆在屋里数天,凌曦想了很多很多。她迷茫过、痛苦过,矛盾过,直至今日,她觉得自己好可笑,就算她再痛苦,再自我纠结,又有何用?万事都有解决之法,再说,不是还有句俗语——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于是,她整理好心情,准备做一桌可口的饭菜,向所有关心她的人说声对不起。

    天已经暗下来了,竹苑的花厅里的灯火很是明亮。

    “小姐,你做的这几道菜看起来比我做得还好呢!”帮着凌曦将做好的饭菜摆放到桌上,红玉眼里充满了笑意。主子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了,真好!

    俩小坐在桌旁,看着一道道可口的菜肴,眨巴着晶亮的眸子,恨不得立刻动筷子开吃。

    “娘,你真厉害!”凌曦在厨房做饭熟练地做切菜,炒菜,俩小在一旁站着,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真没想到自家娘能在短短时日内,学得一手好厨艺。阳极力忍着自己嘴里的哈喇子流出,朝凌曦举出一个大拇指,继续赞道:“娘,你太厉害了,儿子真得好佩服好佩服你!”

    凌曦眸光柔和,笑了笑,道:“那等会可要多吃些。”

    “没问题!”阳拍拍小肚皮,“我今晚一定会吃很多的。”

    “马屁精!”

    旭很不客气地丢给阳一句。

    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随璟从竹苑上空缓缓落地,云澜注视着花厅中正在忙碌的倩影,心里禁不住涌出一丝异样的情愫,但很快,那情愫便被他驱散了去。她脸上的笑宁静而柔和,看来,她真得是想通了某些事。

    回想到前段时日里,三人相处时的情景,云澜清逸绝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浅的笑,那笑看起来既幸福,又满足。

248 告知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沏茶时的一举一动,亦不会忘记他和璟对弈时,耳边传来的袅袅琴音。

    为方便与云澜在雨天也能品茗,切磋棋艺,璟和凌曦一番商量,便在竹苑中布置出一间茶室。

    其内摆设清新淡雅。

    坐在茶室内,只觉那恼人的绵绵细雨也变得如飞蓬细丝,悠远有韵。

    璟站在竹苑中央,看着花厅中忙碌的身影没动,云澜亦是如此。而不同的是,云澜的思绪已飘至前些时日一个下雨的午后。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地下着,凌曦坐在矮几旁,面色柔和,唇角微微挂着浅笑,不急不缓,姿态优雅地施展着自己的茶艺。璟和云澜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只觉此刻的她是那么的恬静自然,灵动的双手,宛若正在施展着奇异的舞姿,令人赏心悦目至极。

    她的笑容随着动作悠然变幻着,似闲庭看花,坐赏白云。

    衣袖拂动,淡淡的茶香在室内弥漫而起,令人在这微有些沉闷的雨天精神一振。

    茶沏好,璟和云澜开始品茗,凌曦却是往一旁的香炉中放进几片沉香,片刻之后,一缕淡淡的青烟自香炉中袅袅升起,一入鼻中,顿觉心旷神怡。

    茶是名茶,香是名香,放在一旁琴案上的琴是名琴,在这细雨如丝的午后,彰显出无尽的曼妙。

    两位风姿卓然的男子,边品茗,边对弈。

    琴案后坐着的人儿,一双芊芊玉手轻搭在琴弦上,琴音起时尤为低沉,宛若山涧中脱离了花枝的落蕊,在风儿中幽幽地沉浮;又似一首未写完的诗篇,被人们遗憾地吟诵……

    慢慢地琴音发生着变化。

    清脆悦耳,悠远空灵。

    仿若天界之音,时远时近,又似空花坠影,无迹可寻。

    对弈的二人,听着这琴音,一时间忘记了落子。

    又或是他们怕这最细微的声音,都会惊散了悠悠琴声。随琴音变化,二人的思绪皆越飘越远,他们想起了年少时所经历的一切,想起了人生旅途中的喜乐与哀伤。不知不觉中,二人眼角都渐显湿润。

    凌曦呢?她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因为她亦想起了过往的一切,想起了上一世的父母亲人,想起了现代的爸妈和朋友,从而致指下的琴音变得伤感起来,滴滴泪水自她眼角滑落,而她却不自知,忘我地弹奏着曲子。

    伤感的曲音,令人闻之,伤感至极,想要起身离去,不忍再聆听下去,却又舍不得起身,不忍不听。

    世间万物之情,在这曼妙而伤感的曲音中,被洗涤得一尘不染。

    让人只觉自身已化为雪山上最纯,最净的冰雪,无半点尘垢……

    一曲音落,他,他,她,皆满目伤感。唯有那香炉中升起的沉香,与杯盏中的茶香,在室内萦绕着。

    “对不起,我,我想起了家人,才,才……”凌曦一回过神,看到璟和云澜眼角处的湿润,立时面露尴尬,出言解释她刚才所奏的曲音。璟和云澜齐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解释,过了半晌,三人脸上的表情恢复常态,该对弈的对弈,该弹琴的弹琴,如往日一般沉侵在温馨的氛围中。

    “咱们过去吧。”璟收回目光,看向云澜说了句。

    云澜敛起思绪,轻颔首。

    跟在璟身后,提步走向花厅。

    极为丰盛的一顿晚饭,在俩小的笑闹声中,在凌曦歉然的话语中,在璟和云澜的夸赞声中结束。

    吩咐红玉带俩小回浅云居休息,凌曦为璟和云澜面前的杯盏中斟满酒,微微笑了笑,道:“这几日我让你们担心了。”说着,她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

    “你不能再喝了。”见凌曦又要往杯盏中斟酒,璟出声加以阻止。

    刚刚用饭菜时,她已喝过不下两杯,若再喝下去,铁定会喝醉。

    “我没事,我还能喝,让我再喝一杯。”

    凌曦眸色柔和,欲将璟放在自己杯盏上的手拿离。

    “璟说的没错,你不能再喝了!”云澜亦出言劝道。

    他目中的关心,凌曦看在眼里,她笑着摇了摇头,对璟道:“璟,就让我再喝一杯好么?要不然,要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接下来的话。”她要对他说什么?是她的心事吗?璟深邃如海般的目中,有着满满地关心,同时,还有着一丝浅淡的恐慌。

    不过,那一丝恐慌被他掩藏的很好,并未被凌曦发觉。

    云澜一手捏着酒盏,一手轻搭在膝上,在听了凌曦的话后,那搭在膝上的手,逐渐握紧。

    她要说什么?

    为何他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升起?

    “好。”终于,璟拿开手,并亲自为凌曦的杯盏中斟满酒,柔声道:“慢点喝,小心呛着。”

    “嗯。”

    凌曦点了点头,端起了杯盏。

    片刻后,她饮完杯中的酒水,道:“瞧,我这不是没醉么。”话说得淡然,可她知道自己已微醉,否则,头不会微微有些晕乎。

    但,她的明眸还是那么的清亮,好似如她所言一般,并未喝醉。

    璟和云澜眸带关心,齐望向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璟,云澜,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们。”凌曦语声轻缓,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璟、云澜的眼里未出现惊愕,像是他们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似的。

    “你们怎么不吃惊?”凌曦歪着头问,“其实啊,以前的我,也不是你们这的人,哦,不对,应该说以前的我,身子是你们这的,灵魂却不是。”这下,璟目露愕然,云澜亦是。凌曦微微笑了笑,接道:“可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我本身的记忆,有的只是在你们这的记忆,也就是说,我自出母腹,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是聂府的大小姐。”

    “那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

    璟颤声问。

    他想问很多问题,却在终了只问出那么一句话。

    “在我倚在你怀里,快要离开那刻,我脑中有了我那个时代的记忆。如果,如果我早忆起我原来的记忆,我便不会嫁给楚帝,不会做他的女人。我们那都是一夫一妻的,骄傲如我,怎会和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而且那男人并不喜欢我,脑中有了我那个时代的记忆后,我觉得自己好傻,真得好傻!”

    眼眶微微泛红,凌曦喃喃道:“你的喜欢,你的爱,你的付出,深深地感动了我,原来你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我,而我,明明对你心有好感,却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思想的约束,对你的爱视若无睹。快要阖上眼那刻,我想要告诉你,谢谢你对我的爱,若有来生,我必还你一世情。”

    “谁知,我醒来后灵魂竟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体中,回到了我们那个时代。我以为我是做了一场梦,但事实是,那不是梦,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你的身影,你眼里的痛,全清晰地在我脑中。每想起你,我的心就会痛。”

    璟静静地听着,听着凌曦的叙说,没有出言打断她。

    云澜的眸子则是闪了闪,但他没出言说什么,亦静静地听凌曦叙说着往事。

    “我们那个时代称之为二十一世纪,在那,我明面上是豪门千金,暗里,我是名顶级的国际特工……”凌曦说着自己在现代的一切,生活,家人,还有朋友,听得璟和云澜的表情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她的时代原来是那么的多姿多彩,才养成如此与众不同的她。

    他们被震撼住了,被凌曦口中的那个二十一世纪震撼住了。

    “我不知道穿越这样的奇事,还不会不会降临在我身上。应该不会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只因穿越太过离奇,太过匪夷所思,怎会让我一而再地遇到。可我又好不甘心,我在你们这的父母亲人对我很好,他们就那么枉死了,我好不甘心,还有你,璟,我知道我的离去,肯定会带给你很大的伤痛。或许是我的执念,又或许是冥冥中注定,我在代替同伴执行任务时,竟突然间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待我醒来时,我发现周围的一切好陌生。”

    “直至我在山中遇到一位老妇人,听到她说云国,朝国,我才知自己再次穿越到了你们这个世界,且是整个人来到了这里。”说到这,凌曦的目光落在云澜身上,“云澜,你可还有印象?在你第一次遇到我时,我就是刚刚来到你们这里。”

    云澜目光柔和,点点头,温声道:“我当时看到你,第一感觉,就是觉得你好独特,无论是你的穿着,还是你说话的语气,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气息,皆不似当下女子该有的。”凌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我们那,我那样的穿着,在寻常不过。”

    说到这,凌曦默然片刻,才接道:“后面发生的事,你们俩都是知道的,我便不再多说。我下面要说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

    柔和而深情的目光凝聚在璟的脸上,凌曦缓声道:“璟,前几日我有做了个梦,或者说,梦中的我魂魄离体,回到了我的那个时代,我听到有人要谋害我的朋友,而且还得知我爸陷入昏迷,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再醒转,还有我家的产业,以及我两个伙伴为帮助我家度过难关,他们家族的产业也陷入到危机之中。”

    泛红的眸中渐渐聚满了水汽,慢慢地,泪水自凌曦眼睛滑落而下,她语声伤痛道:“我家的产业没了,我不在乎,可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我自己,很我自己在他和妈妈最需要我的时候,没在身边陪伴他们。还有我的朋友们,他们若是因为帮助我,导致失去一切,我,我不知该如何原谅自己。”

    “你这几日就想着这些事,才不愿见我么?”璟双手轻搭在凌曦肩上,柔声问道。

    人儿眼里掉落的泪珠,打到了她最柔软的心尖上,令他整颗心都涟漪激荡,抽痛不已。

    “嗯,我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我想回到我那个时代,可我又不知怎么才能回去,”凌曦泣声说着,“但,但我心里又好矛盾,若是我回去了,你该怎么办,旭儿和阳儿又该怎么办?我舍不得你们,在我心里,你和孩子们,及我的爸妈,还有朋友是一样的重要。”

    璟一把就把凌曦拥进了怀里,一句话没有说,只是非常用力地搂住了她,好似要把自己的关心,及身上所有的暖意,强压到她心里,把她藏在自己的骨血中,不让她在承受任何痛苦。这几日里,她原来是这么的痛苦,她想回到父母身边,想回到朋友身边,想救朋友出危难,却又舍不得他和孩子们,怕他们因她的离去,伤心痛苦。

    傻曦儿,他的傻曦儿!为什么要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

    让她离去,他一百个不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

    只因没有她,他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可不让她离去,她的家人和朋友,又该怎么办?她的父亲有可能一辈子不会醒转,她的朋友,有可能会被人谋害,此刻,他也好矛盾,好痛苦!

    凌曦的头埋在璟的颈间,用力咬着他的肩头,默默地痛哭着,泪水如雨般倾泻而下,可因为拥着她的这个温暖怀抱,她的心又安宁了不少,她说出来了,她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她要和他共同面对。

    脖颈上有凉凉的感觉,璟哭了,他也哭了,凌曦的心里一阵钝痛,喃喃道:“璟,你别伤心,我或许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我不会丢下你和孩子们,我不会丢下你们!”璟没有说话,任

    中疼惜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凌曦又道:“如果,如果我有机会回去,我,我也会放弃的,宸和宇会有法子解决一切问题的,霏那么聪明,她,她应该能避开危险,我爸,我爸会好起来的,他不会丢下我妈一个人的,璟,你别伤心好么?”

    云澜缓缓站起,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润,转身走出花厅。

    他帮不到她,就是璟也帮不到她。那他们能为她做些什么?

    站在院里,云澜心里好难受,她说出了心事,他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才能帮到她,才能让她不再伤心,不再难过。

    “曦儿,我没伤心,我没有伤心。”璟止住眼里的泪水,语声低哑道:“我会想到法子,和孩子们与你一起回你那个时代,我一定会想出法子的。”她为他,可以来到他的时间,那他呢?为何就不能为她,回到她的世界。

    她经历的太多太多,他不要她再有遗憾。

    凌曦笑得发苦。

    能回去么?

    可她心里却感动不已,他说会想出法子,带着孩子们和她一起回现代,有那样的法子吗?

    寒风吹拂,梅香阵阵。

    夜色幽静,明月清冷。

    深房暗灯,气氛诡异,佳人相约,低语密谋。

    慎国公府,芳院。

    “你真要那么做?”一脸蒙黑巾,体型偏瘦,身量中等的男子,站在岑氏屋里,压低声音道。

    岑氏斜倚在榻上,神态慵懒,睨了那男子一眼,道:“你就说你帮还是不帮吧?”小jian人的身体愈来愈好,她不能再等了。

    “那小姑娘可是甚得慎国公的喜爱,如果她今晚突然间离世,你觉得慎国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吗?”男子劝说着岑氏,“你要不再等等,那可令人改头换面的药丸,我一定帮你尽快研制出。”

    “我不能再等了,这都过去了多长时间,你答应我在江湖上找到那种药丸,却一直没有音信,现在又说亲自研制出那药丸给我,等我拿到手,一切都晚了!”岑氏坐起身,说得甚是哀怨,“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帮依姐儿,你就答应我吧!”

    男子唉叹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岑氏一眼,“你太好强了!”

    “老爷但凡在依姐儿的婚事上用些心,我也不会想着取他那宝贝闺女的xing命,最可恶的是那苏氏,她得了本属于我的正妻名分,又生下府里的嫡长子,这么多年来过得风生水起,我不服气!”岑氏说着,眼神变得哀怨起来,“山哥,你就答应我吧,以你的本事,不会让人发现半点端倪的。”

    “你不是一直吩咐那小丫头行事么,怎不叫她接着动手?”男子目光闪了闪,问道。

    岑氏想都没想,直接道:“那小jian人的饮食,现在有专人重重把关,根本就没法在她的饮食中动手脚。”

    低头思量了一会,男子抬眼看向岑氏,“你真得想好了?”岑氏点头,“我想好了,既然依姐儿不可能成为煜王妃,那么我也不会便宜了那小jian人!”

    “好,我帮你。”男子边说边走向岑氏,“这段日子我很想你呢!”坐到岑氏身侧,男子一手揽其入怀,一手探进岑氏衣襟内,用力揉*捏起来。岑氏嗔男子一眼,一把就将那探进自己衣襟内的大手打落,“丫头在门外候着呢,别这样。”

    男子只好作罢,起身道:“我可还没进过你的身呢,日后你再这般对我,咱们间的情分还是就此断了的好。”他眸色认真,语声低沉,一丝作伪的成分都没有。

    “山哥,我,我……”岑氏嘴角动了动,嗫嚅道:“再给我些时间好么?”男子深望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打开窗户,轻轻一跃,便没入夜色之中。

    璟王府,竹苑,云澜平复好心情,打算返回花厅向璟和凌曦告辞,却在这时听到竹苑外有争吵声传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顺站在竹苑门口,凝视着碧桃,冷声问道。

    “聂姑娘要生了,我,我要见王爷!”用过晚饭,心蕊公主说要到院里散散步,不知怎地,突然捂住腹部连喊肚子痛,碧桃觉得奇怪,这距离生产应该还有两个来月吧,咋就忽然发动了?惊慌之下,她搀扶心蕊公主回屋内躺好,就奔出小院,到竹苑准备禀报璟和凌曦,却不成想被安顺拦住不让进院门。

    “你唬谁呢?”安顺冷眼看着碧桃。

    碧桃急得只差跺脚,气呼呼地道:“我没唬弄你,聂姑娘真得要生了,你让我进去给王爷和王妃禀报一声!”

    “外面发生了何事?”璟安慰好凌曦,牵起她的手走至云澜身旁问道。

    云澜浓眉微拧,淡淡道:“好像是那妇人要生了。”

    “不是还没到日期么,难道早产?”凌曦低语了句,转向璟,“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心蕊公主的身份,凌曦没有与璟说,一方面是她答应心蕊公主,暂时帮其保守秘密,另一方面,她担心璟在得知心蕊公主的身份后,就下令赶其出府。

    她不是要做烂好人,而是,而是在她心里,总感觉楚御寒的死,与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

    基于此,心蕊公主能好好地活着,她心里也好受些。

    “她与咱们没一丁点关系,要生要死随她便。”

    璟神色一凛,冷声道。

    “毕竟是两条命呢。”凌曦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会子找稳婆怕是来不及了,咱们过去看看,等孩子生下来,她就会从王府离开。”

    “孩子不是我的。”璟注视着凌曦的眼睛,很是认真道。

    凌曦莞尔一笑,“我知道。”璟脸上一红,哼哼了声,道:“我会吩咐府里几个老妈子助她生产,你不许接近她一步。”

    “好。”凌曦笑着颔首。

    心蕊公主住的小院。

    “你没事吧?”君然在碧桃离开院子后,身形一闪,自暗处现身,疾步走近心蕊公主屋里。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了再也不要见到你吗?你走,你走开,我不要你的同情和怜悯,你走开!”

249 狠毒

    心蕊公主平躺在chuang上,额上冷汗涔涔而落,脸色煞白,瞪着君然道。

    “璟王不会管你的,我带你离开吧,要不然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

    君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眸带忧色,语声温和劝说着。

    “不,少璟哥哥不会不管我的,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心蕊公主说着,眼里渐渐染上恨意,“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走开,我叫你走开,你听到了没有?我不会和你走的,哪怕我等会死去,我也不会和你离开的。”

    “你为何就这般固执呢?”目中痛色一闪而过,君然紧了紧隐在袖中的双拳,接着唇角噏动,嗫嚅道:“公主,我,我喜欢你……”埋藏在心底的话一说出,君然顿时感觉整个人轻松不少。

    然而,心蕊公主听到他这话,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本宫不稀罕你的喜欢……”君然脸色一白,目中痛色加剧,心蕊公主似是没看到他的神色变化,接道:“滚,有多远给本宫滚……”话未说完,她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随之就抱住高耸起的腹部,蜷缩在chuang上。

    “公主……”

    君然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唤道。

    “滚!”腹部传来的阵痛,折磨得心蕊公主紧咬在一起的牙齿直打颤,“滚,我叫你滚你听到了没有?”她声音细弱,但言语却决绝至极。

    怕她因自己再动怒,君然眸色黯然,转身迅速离去。

    不过,他没走远,而是重新在院里隐藏起自己的行迹,好在危急关头现身,救心蕊公主出王府。

    “姑娘,奴婢……”碧桃从竹苑返回,刚一进屋,不等把话说完,心蕊公主忍住腹部传来的阵痛,颤声道:“可有见到王爷和夜相?”

    碧桃连连点头,“见到了,奴婢见到了,王爷和夜相很快就会过来。”顿了顿,她又道:“王爷有吩咐王府里的老嬷嬷过来给姑娘接生,这会子人怕是到院里了,奴婢出去看看。”说完,她就匆匆走向门口。

    “来了就好。”无声呢喃一句,心蕊公主眼里划过一抹狠色,“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聂、凌、曦!”腹中的孩子不是她期盼的,没了便没了,就是她会随着这孩子一起离去,她也不在乎。

    无望的爱,为之付出那么多,得而不到,她恨,恨那宛若谪仙般的男子,对她的冷漠、无视。

    她要报复,要狠狠地报复!

    与凌曦自那日谈过话后,心蕊公主的心态已全然扭曲*。

    她觉得自己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璟和凌曦造成的。

    因此,她决定除去凌曦,令璟痛苦一生。

    腹部传来的痛感,拉回了心蕊公主飘远的思绪,忍耐,她要忍耐住那一bobo痛感的侵袭,否则,她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两名老嬷嬷在碧桃出去没多久,就进到屋里,紧跟着就见碧桃与两个端着热水的小丫头也进到屋里。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屋里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弱。

    见碧桃和那俩小丫头端着干净的水进去,片刻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凌曦的秀眉不由蹙在一起。

    这古代的女人生孩子看着真令人心惊胆战。

    即便她一次生俩,回过头想想,还是心生些许后怕。

    “这都去过这么久了,她该不会有事吧?”凌曦转头看向璟,问了句。

    璟皱了皱眉,冷冷道:“有事那也是她的命!”凌曦张了张嘴,终没说话。云澜这时看向她,轻浅一笑,温声道:“有那俩老嬷嬷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凌曦回他一个微笑,目光重新投向心蕊公主的房门口。

    “启禀王爷,以姑娘目前的状况看,多半是遇到难产了!”屋门从内打开,一名稍胖的老嬷嬷快步走到璟和凌曦面前,行礼道:“不知王爷是保大还是保小?”璟面上表情不耐,脱口道:“你们尽力而为就好。”保大保小与他何干?那老嬷嬷怔了怔,目光投向凌曦,似是想要得到示下,璟冷瞥她一眼,“看王妃作甚?本王说怎样就怎样!”凌曦扯了扯璟的衣袖,与那老嬷嬷吩咐道:“最好大人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如果情况紧急,就保大人吧!”

    那老嬷嬷原本听了璟的话,怔愣在原地,这会儿凌曦的话语一出,忙暗自舒口气,行礼告退。

    依着王爷的意思,就是屋里那姑娘与她腹中的孩子,是生是死,全然无所谓。虽说她不知那姑娘的真正来历,可起初一看到那姑娘的容貌,她着实心惊不已。那姑娘竟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她是谁?她腹中的孩子又是哪个的?

    老嬷嬷边忙着做接生的准备工作,边琢磨chuang上女子的身份,直至向璟和凌曦禀报屋里的情况时,都为琢磨个所以然来。

    又或者是她顾着自己的身份,不敢深想。

    “我……我要见王妃,碧桃,你去外面替我……替我与王妃说一声,我,我想见她!”心蕊公主脑后的发丝这会子全部被汗水浸透,巴掌大的脸儿上几乎没一点血色,“碧桃,帮我唤王妃,去啊……,我有……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告诉她,你快去……,要不然我怕……我怕会来不及……”

    碧桃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拉开门去了院里。

    难产?心蕊公主慢慢阖上双眼,在傍晚时腹部突然疼痛不止,她就有想到后面会发生何事。

    怕么?

    她心下摇头。

    太后不在乎她腹中的孩子,否则不会在听了碧桃前些日子传进宫的话,对她仍旧不闻不问,任她在璟王府这座小院里自生自灭。

    好想母后,好想皇兄,在这生死边缘徘徊之际,她明白了,这世上唯有母后和皇兄是真心疼爱她。

    “皇兄,我现在知道自己任xing了,没有听你的话,付出真心,傻傻地喜欢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可喜欢就是喜欢了,就是现在我即将死去,我还是喜欢他。呵呵!皇兄,那女人说得对呢,咱们兄妹还真像,你为了得到那个女人的爱,失去家国,惨烈的死去,而我,为得到少璟哥哥的爱,失去自我,硬生生搭上一条xing命。”泪水自眼角汩汩涌出,心蕊公主忍住腹中传来的剧痛,心下暗忖:“皇兄,你等着,我会让那个女人到地下去陪你的,至于我,只能带着遗憾离开少璟哥哥了!”

    院里,碧桃恭谨地侍立在凌曦面前。

    “进屋告诉她,王妃没工夫听她废话。”不知死活的女人,想要见曦儿,想都别想,璟冷眼看着碧桃,见其还不转身回屋,语声冰冷道:“怎么?本王说的话你没有听到?”碧桃身子一颤,回道:“王爷,太后有吩咐过奴婢,要精心伺候姑娘生下孩子,这会儿姑娘眼看着不行了,她若一时半刻有事,那腹中的孩子肯定会跟着出事的。”

    “她的孩子不是本王的。”

    璟此刻明显动怒。

    碧桃低着头,没有言语。

    孩子是不是皇室血脉,她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无从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遵守自己的职责——太后怎么说,她便怎么做。

    其他的,与她无关。

    “璟,我去看看她,不会有事的。”凌曦思量片刻,注视着璟道。

    “你答应过我的。”

    璟与她目光对视,语气中有些无力。

    “我就听她说几句话,很快会出来。”凌曦眸色柔和,缓声道:“我进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帮把手,这样的话她孩子生下来,也好早些离开王府。”璟眉头紧锁,良久没说话,直至凌曦欲再开口时,终道:“我陪你一起。”

    凌曦摇头,“你进去不方便。”不待她音落,屋里倏地传出一声惨呼声,接着就是两位老嬷嬷连唤“姑娘你醒醒”的声音传出,登时,凌曦心头一紧,目光凝聚在璟俊美绝伦的脸上,言语退了一步道:“要不,你在门外候着,这样总成了吧!”

    “你离她远些。”见凌曦执意要进屋,璟没得法子,只好叮嘱她了句。

    不知怎地,云澜总感觉这院里会出事,见璟和凌曦往心蕊公主的房门口走,提步跟了上,“璟说得没错,别离那女人太近。”碧桃推开门,凌曦正要步入屋里时,云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顿住脚,凌曦回头朝其微微笑了笑,点点头,随后又给了璟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进了屋。

    “咯吱”一声,房门被碧桃从内合上,璟骤时身子一震,想要出声唤凌曦出来,可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句话。

    云澜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璟别紧张。然,他目中的担心,全落在了璟眼里,“我,我担心她会出事。”唇角动了动,璟将自己对凌曦的担心道了出。“我也是。”云澜与他视线相对,“咱们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稍有不对,就进去带她出来。”

    璟幽叹了口气,点头嗯了声。

    内室,心蕊公主昏昏沉沉中见一抹青衫正在朝自己靠近,逐打起精神,对那俩老嬷嬷摆了摆手,“你们都到外室候着,我,我有几句话与王妃说。”

    那俩老嬷嬷应声是,给跟着她们来的两个小丫头打了个眼色,然后齐步出内室。

    “碧桃,你也到外室候着。”目光缓缓移至侍立在一旁的碧桃身上,心如公主再次吩咐了句。

    “是。”

    见内室只剩下自己和心蕊公主二人,凌曦淡淡道:“我记得你我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皇嫂!”心蕊公主气息虚弱,唤凌曦一句。

    凌曦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我说过,我早已不是你的皇嫂。”

    皇嫂?门外,璟和云澜双双怔愣了住。

    “璟,屋里那女人是楚帝的皇妹。”云澜一回过神,神色变了又变,“怎么会是她?”璟看着他,沉声道:“我也没想过开会是她。”对于心蕊公主,他并不熟悉,她怎会和煜搅在一起?璟垂眸思索着,忽然,他脑中闪过一抹亮光,随之而来的就是满目冷意。

    他记起数年前在云国皇宫发生的事,具体些说,是他在春赛晚宴上喝了下药的酒水,回到墨雨轩,心蕊公主试图委身于他,原来,原来在那会煜就找上了她。

    “煜,你真得好算计!”望向皇宫方向,璟冷声低喃了句。

    心蕊公主煞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浅的笑容,一字字道:“皇嫂,我,我错了,我不该为了自己的执念,给你和少璟哥哥制造麻烦。原谅我,好么?皇嫂,我真得知道错了,看在皇兄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次,好么?”

    凌曦眸色淡然,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嫂,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少璟哥哥的,但,但孩子是无辜的,若我不幸离去,你帮我照顾他好么?”虚弱的声音,凄然的话语,令凌曦禁不住动容,“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她说着,竟忘了璟和云澜的叮嘱,慢慢走至chuang边,抬手在心蕊公主的腹部mo了mo,然后查看她的宫口是否完全打开。

    心蕊公主吃力的笑了笑,“皇嫂,你的好我都记着呢,我不会让孩子有事的,哪怕拼尽所有的力气,我都会把孩子生下来!”说到后面,心蕊公主虚弱的声音猝然间变得无比的坚定。

    “我mo了mo你的胎位,没什么大的问题。”放下心蕊公主的裙摆,凌曦目光柔和,在chuang边缓缓坐下身,“宫口还没完全打开,我陪你说说话,放松心情,好等会顺利生产。”

    “谢谢!谢谢皇嫂!”碍于心蕊公主这会子的状况,凌曦没再计较她对自己的称呼,二人静默了一会,她注视着心蕊公主道:“心蕊,孩子的成长是离不开父亲的。”她本想直接问孩子是谁的,却又担心心蕊公主面子上过不去。

    毕竟对方是公主之尊,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和别的男人不得已有了孩子,是件极为难堪的事。

    “皇嫂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心蕊公主忽闪着长睫,喃喃道:“皇嫂应该认识那人的。”

    “哦?”凌曦微愕,“我认识?”

    心蕊公主嗯了声,“他是……”细弱的声音,若不靠近听根本听不到,而凌曦在这个时候鬼使神差般地俯身到心蕊公主近前,她不知对方此刻要的就是她如此靠近,直至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她才不可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目中正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的女子,迅速起身,退后两步,垂眸看向胸口处,只见那里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心蕊,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身形晃动了两下,凌曦出声质问道。

    “曦儿,你怎么了?”屋里出现短暂的静寂,璟了云澜立时心生不妙,当听到凌曦质问心蕊公主的话语时,他脸色倏地一白,顾不得多想,踹开门就奔入内室之中,“曦儿!”凌曦缓缓回过头,嘴角漾出一抹浅淡笑,“璟!”此刻满身是血的她,就是没听他话的下场。

    璟登时目中冲血,扬手就欲劈向心蕊公主。

    “璟,别,别伤她!”凌曦挡在chuang前,阻止璟发出掌力。

    云澜跟在璟身后奔进内室,看到的就是一把匕首插在凌曦的胸口处,心猛地一阵抽痛,忙提醒璟:“璟,这会不是处置那女人的时候!”

    “聂凌曦,知道么?为了能杀死你,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生怕伤凌曦不够深,心蕊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出言刺激道:“你就是个jian人,本是我皇兄的女人,却不守妇道,爱上了别的男人,你该死!”

    璟和云澜先后进到屋内,隐在暗处的君然当即现身而出,却没等他进入内室,就被云澜隔空点xue,制服在外室中央。而外室中的那两位老嬷嬷,还有碧桃,及那俩小丫头,这会子站在内室门口,看着凌曦身上的鲜血,齐吓得面上失了血色。

    于心蕊公主的谩骂之语,凌曦只当没听见,她慢慢走近璟身边,牵起他的手,“我想离开这。”璟狠厉的目光由心蕊公主身上收回,打横抱起她就朝屋外走。

    “璟,先给夜相止血要紧。”一出屋,云澜就对璟说道。

    璟顿住脚,抱着凌曦跪在了地上,他想要拔出那插入人儿胸口处的匕首,可他怕,怕自己一个不慎,令人儿瞬间离开自己。心蕊公主在得知凌曦和璟到小院时,就开始了她的阴谋。

    痛呼,气息虚弱,有一半是她装得。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凌曦放松警惕,将气力聚集在关键时刻击发而出。

    从凌曦受伤的程度来看,她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成功的。

    久不见璟动作,云澜上前,蹲身为凌曦止住血,然后,他起身,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那匕首插在她的胸口处,距离心脏所在的位置很近,至于有多近,他不知道。要医治伤口,就得拔出匕首,璟医术超绝,都不敢轻易动手,他又怎能拿她的生命冒险?

    院里静寂一片,眼下没人再顾得上心蕊公主。

    “王爷,夜相,夜相伤得不轻,得尽快进宫传太医给她医治!”碧桃很是悔恨,恨自个不该替心蕊公主传话,跟在那俩老嬷嬷身后走出屋,她眼眶泛红,一步一步至璟身后不远处,语声轻颤道。

    璟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注视着凌曦的容颜,任眸中泪水滴落。

    “璟,你这样子我看着好难受。”凌曦静静看着他,“别恨心蕊,她还小,给她一次改错的机会。”璟不吭声,泪水依旧滴落着,她这是又要离开他了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他?

    死神会像多年前一般,将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死神从他身边带走,永远不再回来么?

    好残酷!

    凌曦被璟抱得紧紧的,月光照在她脸上,透出前所未有的宁静。璟的心在颤抖,她是在等待死亡么?

    “璟,答应我,别伤害心蕊,好么?”不是她玛丽苏,而是她这会抱着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或许,或许她会因此回到现代也说不定。她知道自己胸口处的匕首插得有多深,更知道在这落后的古代,根本就不可能万无一失地拔出匕首,从而治愈她身上的伤。

    即便璟医术超群,也不可能救下她。

    再有,她想到了楚御寒死时的惨状,致她不忍看到心蕊公主一尸两命。

    “只要,只要你别离开我,我就答应你不伤她,好么?别离开我,好么?”璟语声嘶哑,泣声说着。只要她不离开他,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凌曦微微笑了笑,“璟,你知道的,我身上的伤在这里根本无法医治。”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说得没错,她的伤,他没法医治。“不过,你别伤心,我感觉我会回到我那个时代呢,在我们那,我这样的伤只要经过一个小手术,就会医治好的。”爱人的泪水滴滴掉落,打在凌曦的心头,她禁不住出言安慰道。

    “真得?”璟喃喃道,凌曦点头,璟又道:”那我现在就找法子,送你回去。”

    “傻瓜,这要机缘的,不是你说送我回去就能成的。”凌曦依旧微笑着,眼神中有璟看不到的伤痛,“璟,叫红玉和孩子们过来吧,我想和你们说说话,要不然我等会突然间回去了,该有多遗憾啊!”究竟能不能回到现代,眼下还是个未知数。这会儿她只想趁着自己尚有气力,将一切安排好,才不会致璟和俩小太过悲痛。

    “我去唤红玉和俩孩子过来。”

    云澜轻声说了句,提气飘向浅云居。

    “璟,我若是回了我那个时代,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千万别像上一次那般折磨自己好么?”

250 归去

    有希望,他就不会做傻事,她得稳住他。

    凌曦的目光很是柔和,她注视着璟,登时令璟眼里的泪水掉落的更甚,“曦儿……”凌曦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但通透如琉璃般的眸中亦有了泪光,“你这样,我怎放心得下。”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雪花,“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错开璟伤痛的视线,凌曦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叹了句。

    “我和孩子们随你一起走,我说过你去哪,我和孩子们就去哪。”

    璟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我也想呢!”凌曦的笑容绽放,“可是,这一切都要看天意呢!强求不来的。”

    “娘(小姐)!”俩小和红玉很快被云澜从浅云居带了过来,“娘(小姐),你怎么了?”凌曦看着他们轻轻笑了笑,慢慢抬起手,着俩小到自己身边,“娘!”俩小迈着小短腿,流着泪跑至她身旁。

    抚了抚俩小肉嘟嘟的脸儿,凌曦柔声道:“还记得娘以前讲给你们的那些故事吗?”见俩小哭着不说话,她轻咳了声,接道:“飞机,高楼大厦……这些你们都记得吧?”俩小连点小脑袋,旭道:“娘,我和阳都记着呢,我们都记着呢!”

    “记着就好。”凌曦眨了眨眼睛,唇角勾起一丝暖笑,“那里是娘的家乡,娘现在身上有伤,只能回到家乡医治,你们要好好听爹爹的话,不许淘气知道么!”

    “不要,旭(阳)不要和娘分开!”俩小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凌曦笑得一脸无奈,“听话,娘伤好后,会回来找你们的。”说到这,她眼神示意红玉带俩小先到一旁,然后将视线落在云澜身上,“云澜,我有话与你说。”忍住心里的钝痛,云澜慢慢走至自己一心爱慕着的女子身旁,蹲身,眼神凄伤地看着她,“你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很轻,且与以往一样仍旧是那么的温润,可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的痛楚难捱。

    若是回到她的那个时代,她能好好地活下来,那么他在这祈求老天,送她回去吧,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即便他再也见不到她,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凌曦眸色清明,缓声道:“云澜,我说的话虽有些俗,或许你也不想听到我说的这些话,但我还是想说。”云澜定定地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好像猜到她即将要对他说什么。

    他笑了笑。

    她要说。

    他听着便是。

    “你对我的付出,我都知道,可我除过感动,除过说句谢谢,什么都给不了你。”

    “为你做的每件事,我都是自愿的,我从不后悔。”云澜薄唇轻启,一字字地说着,“你无需给我什么,我也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他说的是实话,他从没打算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看着她幸福,于他来说就足矣!

    凌曦眼角渐显湿润,“我能摆脱你件事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答应。”云澜想都没想,就回了句。

    “我若回去了,就让红玉跟着你吧!”说着,凌曦的目光就看向红玉,不等她开口,红玉松开俩小的手,捂着嘴小跑到了她身边,“小姐,你去哪红玉去哪,红玉不要和小姐分开。”红玉不知凌曦说的去了到底是去哪儿,她只知小姐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心事。

    小姐是要成全她,让她随在云公子身侧,全她长久以来的爱慕之心。

    泪模糊了红玉的双眼,她握住凌曦的手,紧攥住不放,“小姐,你不会有事的,若是,若是你过不了这关,红玉就陪着你一起,红玉不要小姐一个人去那冷冰冰的地方。”俩小眼里的泪水就没止住过,他们好担心娘会离开,可他们不能放声大哭,他们怕,怕他们的哭声会让娘心绪起伏太大,导致伤处受到震动,血流不止。

    云澜怔了怔,但他没细想凌曦说的话是何意,刚刚他也说了,只要她说的,他都会答应。

    “我听你的。”他唇角扯起一丝浅笑,轻声应道。

    凌曦感到好累,好想闭上眼睛,就此睡过去。可她还有事没对璟交代完,视线挪至璟的俊脸上,她的眸中充满了柔情和眷恋,云澜起身,走至俩小身旁,红玉松开凌曦的手,抹着泪跟了上。

    “璟,旭儿和阳儿就交给你了,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璟眼里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止住,但他目中的伤痛却愈加明显,人儿的话语他听在了耳里,可他不能答应,他离不开她,离不开她啊!“璟,我会回来的,我会回到你和孩子们身边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虚弱,却强撑着自己把该说的话说完。

    晶莹的雪花与朵朵飘落枝头的夭红,缓缓飘落而下,落在璟的白袍上,落在他怀中的人儿身上,“曦儿,别离开我,别离开……”动了动唇角,他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那声音低哑至极,痛楚至极。

    一滴泪,缓缓至凌曦的明眸中流出。

    她吃力地凝视着璟,凝视着她的爱人,凝视着她孩子的父亲,“璟,我不骗你哦,我还等着披上嫁衣做你真正的王妃呢!”失去血色的唇瓣,漾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我知道你正在筹备咱们的大婚事宜呢,你长得这么帅,像天上的仙人一般,我才不会便宜别的女人抢了你去,我要你亲自为我穿上嫁衣,要你牵着我的手……”或许是话说得多了,凌曦接连咳嗽了数声,殷红的血,自她嘴角溢出,璟轻柔地位她擦拭着,“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为安慰他,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说出俏皮话,他的曦儿啊,他爱到骨子里的人儿,他不要失去她,他不要!

    谁能来帮帮她?

    谁能来帮帮他?

    谁能来帮帮他们?

    送他们一家人去她的那个时代。

    “你答应我的,可不许骗人!”凌曦轻轻笑了笑。这一刻,她就像个情犊初开的小姑娘,听到情郎的一句蜜语,笑得甜蜜而幸福。

    璟悲痛至极,紧紧拥她入怀。

    她的身体却是那么冰冷,她在打着颤*栗,她很冷,真气运转,他要给她温暖,给她所有的温暖,身上的灵力亦随之带动而出,向周围扩散着,顷刻间,梅枝上尚未绽放开的花蕾,猝然见开得红艳。

    “璟,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要等我回来……”凌曦艰难地抬起手,略透着凉意的手指轻拂过璟的眉宇,仿若要铭记他每一寸容颜。缓缓的,她的手轻轻垂下,按在璟的胸口上,“这里别痛,因为它痛,我也会痛……”

    她抬头,静静凝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这一刻,她纯净如水般的眸中,有的只是他,就是俩小,在这一刻也被她放在了一旁。

    痛,那里好痛,对视着她的明眸,他却不能说。

    压制住满心的悲痛,璟猛地抱紧了凌曦,仿若要用尽全部力气,将她的骨、她的血纳入自己的体内。“璟,与你在一起,我好幸福……”她展颜微笑,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凄伤的弧度,顺着璟俊美的脸,轻轻落下,就宛若一片陨落的枯叶,或许,或许她又要对不起他了!

    她感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虚弱。

    回不去了么?

    若回不去,她是不是就要死在他眼前,然后留无尽的伤痛给他,给年幼的孩子们?这不是她要的,这不是!她不要他们伤痛,不要他们因她而悲痛欲绝!

    “如果,如果我没回到你身边,你也得答应我,不许做傻事,知道么?”

    她还是不放心他,不放心这痴爱她入骨的傻男人!

    她怕,怕他再度心神俱裂,墨发变白,xing情大变。

    “你一定要照顾好旭儿和阳儿,要不然,我会……我会怨恨你的,这话我可不是随便说说,你得记住!”本不想说这样的狠话,可此刻的他,此刻陷入浓郁伤痛中的他,由不得她不说。他还有他的责任,不能因她,就全然抛弃掉。

    璟伤痛的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他一语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但他的心却如刀搅。

    和她不能一起离开这里,她如果回不来,那他就去找她!

    上天入地,他都要找到她!

    凌曦看着璟,看着这个她深爱的男子,苍白而甜美的笑容里,泛起淡淡的悲伤。

    命运就会捉弄人,让她匪夷所思地来到他的世界,且一而再地来到他的世界,为何就不能让她和他美满地相守一生?

    感受到人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璟的心在颤抖。

    “娘(小姐、小曦、王妃)!”突然间,院中所有人冲着凌曦喊道。

    随着这一道道声音,璟周身一阵,就见怀中的人儿竟然慢慢地变得虚幻,好似融化的雪一般,正从她怀中消失不见,“璟,我要回去了,答应我别做傻事!旭儿,阳儿,要乖乖听爹爹的话……”熟悉而柔和,却明显很是虚弱的声音仍在院落中荡漾着,然,他的怀中什么也没有了。

    “爹爹,娘不见了,她不见了,呜呜……”俩小奔至璟身旁,看着他空无的怀抱,终于大哭出声,“爹爹,阳儿要娘,爹爹给阳儿把娘找回来好不好?”阳扯住璟的衣袖,边哭边道。数百年来,云澜从未落过泪,这一刻,却任泪水自眼角滴落而下,他仰起头,想逼退这伤痛至极的泪,由不得他,那滴滴涌出的泪水,由不得他逼退!

    依旧沿着他清逸绝尘的脸庞滑落而下。

    红玉满目含泪,将俩小从璟身旁带离。她知道这一刻,没有比人比眼前这宛若谪仙一般的男子更为伤心。不,或许她错了,另一个人,与这谪仙般的男子一样,他也为小姐的离去伤心欲绝。

    他们都深爱着小姐,都难以接受小姐的离去。但,她相信小姐还活着,缘由么,她不知道。可小姐还活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怀疑。

    “乖,不哭,小姐她还活着呢,刚刚的一幕你们可都看见了,要是她真得没了,怎会有方才的奇幻发生?”红玉蹲身,安慰着俩小。

    旭抹掉脸儿上的泪水,看了红玉一眼,然后对阳道:“娘说的话你都忘了吗?”阳止住哭声,摇了摇小脑袋,旭接道:“娘只是回了她的家乡,等她伤好了,就会回来找我们和爹爹。”

    “可万一娘找不到法子回来呢?”

    “那我们就想法子去找娘。”于阳的问话,旭回答的异常肯定。

    璟跪在地上,双臂仍保持着拥抱凌曦的姿势,明明是空荡荡的怀抱,而他,却像是抱着她,抱着他痴爱到骨子里的人儿!

    他没有落泪,就那么跪在地上,保持着拥抱爱人的姿势。

    “曦儿……”心里一遍遍地划着爱人的名字,得到的回应,唯有漫天飞舞的雪花和夭红,还有拂面而过的夜风。

    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听不到她柔声唤璟,嗔他无赖。

    再也看不到她的笑颜,看不到她在他面前笑靥如花。

    再也不能拥着她入眠,与她*在爱的漩涡中。

    他已失去了她,再一次失去了她。

    不,不,他没失去她,她只是回了她的世界,回去医治她身上的伤。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他没有失去她,他得想法子去找她。

    法子?

    能寻到法子去找她么?

    忽然,心蕊公主的痛呼声从屋内传出。

    站在一旁的那俩老嬷嬷,其中一人上前,低声与碧桃说了句什么,就见碧桃走至璟身后,行礼道:“王爷,姑娘……”

    看着染满鲜血的双手,璟嘴角挑起一丝残忍的笑,“滚开!”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人说话,也不想任何人靠近自己,但凡有哪个不知趣,他必会将其化为尘芥。碧桃吓得身子一颤,赶紧退离。

    云澜盯视着她看了一会,摆摆手。

    碧桃会意,慌忙带着那俩老嬷嬷小丫头、回屋为心蕊公主接生。

    “啊!”陡然间,璟昂起首,大呼出声。

    那声音尤为悲怆!

    他放下手,缓缓握紧,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变得苍白。

    朵朵夭红在他的呼声中簌簌陨落,看起来是那么的凄艳哀绝。

    皓雪白衣上,沾染着爱人身上的鲜血,那血如同滴滴破碎的花瓣,在他的衣袍上绽放着,凄婉地绽放着。

    脑后束发的丝带,也在他这一声大呼中断裂,墨染般的长发逆着月光,帮着漫天落雪与夭红飞扬而起,“啊!”他再次大呼出声,发泄着心底的悲痛与哀绝,声音中带着哭泣般的颤抖,让人闻之,禁不住落泪。

    “爹爹!”

    俩小担心地唤他,想要到爹爹身边去。

    “别去,别过去打扰他!”云澜轻抚着俩小的发顶,没让他们靠近璟。

    再次眼睁睁地看着爱人离去,却无能为力,云澜深知那有多痛。

    约莫过去两刻钟,一阵细弱如猫叫的婴儿啼哭声在这静寂的夜里响起。璟缓缓站起,转身朝那传出婴儿哭声的屋子走去,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步一步靠近那屋子门口,云澜吩咐红玉照看好俩小,然后追上璟的脚步,“璟,你不能伤心蕊公主母子。”凌曦对璟说过的话,云澜一字一句全记在心里。

    她既让想要保那母子xing命,那么他就不能让璟在悲痛之中,出手杀死他们。

    璟没有说话,推开门,径直走进内室。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着,他皱了皱眉,冷冷地看向心蕊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下狠手?”他一字字地问着,语声轻浅,却透着无尽的冷意,“她好心帮你,你不知恩投报也就罢了,为何要对她下狠手?”冷眸似剑,仿若要剖开心蕊公主的胸腔看看,看看眼前这恶毒的女人,到底长了颗怎样的心?

    “王爷,姑娘下身血流不止。”一位老嬷嬷忽然惊恐出声。璟仿若没听到一般,冷冷道:“滚出去,统统给本王滚出去!”那老嬷嬷吓得身子一颤,与碧桃一行匆忙退出内室。云澜在外室站着,看到碧桃怀中的婴儿,他仅扫了一眼,再没留意。

    孩子,君然眼里一热,奈何身上的xue道始终冲不开。他有孩子了,公主为他把孩子生下来了,璟王此刻进到内室,是想要取她xing命么?不行,他得救她,她就算再有错,也是他孩子的母亲,他得救她!

    没成想,就在他打算又一次试着冲开被封xue道时,身子竟然能动了。抬起头,便看到那制服他的俊逸男子,正缓缓垂下了手。

    此人为何要帮他?君然不解。

    考虑到眼下的情况,他没再多想,上前两步,面向云澜单膝跪地,抱拳道:“君然在此谢过恩公!”云澜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淡淡道:“恩公?在下可不敢当。说说你的身份吧!”一听他这话,君然脸上瞬间浮出一丝尴尬之色,起身,平复好心绪,他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云澜在知晓他是心蕊公主的影卫后,淡然的神色并未有所变化,他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君然目露惊愕之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看到他这样,云澜已心中有底,默然了一会,目光凝聚在君然身上,道:“孩子能不能给你,得看王爷的意思。”音落,他转身看向窗外的月色,不再言语。

    “璟王爷,君然在此求你饶公主一命!”到内室门口,君然跪地道。

    璟理都没理他,冷厉的目光锁在心蕊公主的脸上,吓得她目光呆滞,周身颤抖不已。

    “璟王爷,公主再有不是,也是因为爱慕你之故……”璟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冷声截断他的话,道:“滚!”他不杀她,他要她血流尽,气息衰竭而死!

    心蕊公主心知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不用璟动手,也难逃一死。可是,可是即便她马上要死去,她还是想看到他对她笑笑,哪怕是一丝极浅的笑,或者给她一个关心的眼神,这样的话,也不枉她爱他一场。

    “少璟哥哥……”

    她眼角湿润,轻轻地唤了声。

    宛若透明般的面容,在摇曳的灯火下,她几乎就是凌曦,就是刚刚从璟怀中消失的人儿。

    “曦儿……”璟喃喃了句。那是他的曦儿,是她么?

    转瞬,他摇了摇头,她不是,她怎能是曦儿?曦儿已经走了,她回去了,回她的那个时代去了。然,他心中虽明白,目中所看到的容颜,却是曦儿的没错。眸光不再冰冷,脸色亦不再冰冷。

    他感觉自己悲痛欲绝的心,在这一刻竟然不再那么痛;寻常人该有的感情,在这一刻皆刻在了他的脸上,不停地变幻着。唯有曦儿才能带给他这样的感情,带给他这般刻骨铭心的感情。

    “璟……”心念电转,心蕊公主好似猜到璟现下想的是什么,她轻声唤着璟的名字。

    他会救她的,此刻,在他眼里,她就是聂凌曦,他会救她的,不会就这么看着她死去,心蕊公主如是想到。

    君然跪在地上,面上的表情很不好。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痴心妄想,想要扮作那凤仪出众的女子,博取璟王的爱恋。

    该死心了,他该对她死心了!

    目中划过一抹黯然,君然只想等会求璟让他带走孩子。

    “曦儿……”她唤他璟,她是曦儿?璟一时不敢确定,他矛盾,他挣扎,曦儿去了,没有,她没有。没有曦儿,他的心便会冰冷,他与这个世界将会渐渐远去,而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微微带着股暖意,这是不是说她就是曦儿?

    心蕊公主不是笨蛋,她不蠢,见自己的一声轻唤对璟的感情产生了影响,立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她慢慢抬起手,想要伸向璟。

    他没动,他站在原地没动。为什么?他不是唤她曦儿么?他脸上的冰冷不是褪*去了么?那他为什么不走近她,不握住她的手,不给她服下药丸,止住血?心蕊公主想不明白。不能放弃,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251 恶果

    她的生命,只有眼前这谪仙般的男子,才能帮着延续下去。看着那伸向自己的手,恍惚中,璟仿若看到的是一束光,一束拯救他走出痛苦的光,隐在袖中的双拳松了松,他想上前,握住那束光,握住那只瘦小的手,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璟,我痛……”心蕊公主抬起的手忽然按在腹部,额上渗出岑岑冷汗。

    眼前这一幕,与凌曦离去时的那一刻,太过相像。

    璟嘴角泛起一丝痛苦之色。

    人生漫漫,生命脆弱无比。

    撕心离肺之感,刚消退下去些许,此刻竟再次涌上心头。

    不管目睹者是否悲伤,它在压抑而充满血腥味的氛围中又悄然演绎着。

    让心变得痛楚至极。

    就这么看着她的生命悄然流逝么?

    璟神色变化,垂眸思索。

    “璟……,救我……”

    心蕊公主眼里的泪滴落着,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

    她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不上前?为什么不给她止血,不给她服下救命的药丸?

    难道……难道他看出自己不是聂凌曦?

    不,她不信,最起码她此刻不信。

    他一进屋说出的话,以及面上的冰冷之色,在此时此刻,淡下去不少,他该是在犹豫吧?

    犹豫要不要上前?

    准确些说,他心里在挣扎着,确定不了眼前的她是不是聂凌曦,是不是他爱的那个女人。

    聂凌曦肯定死了,要不然院里刚不会传来他悲怆至极的吼声。

    想到这,心蕊公主脸上的痛苦更为明显。

    “璟……”

    入耳的声音是那么的孱弱痛苦,璟身子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向那躺在chuang上的女子。

    灯火照耀下,她脸上的痛苦是那么的明显。

    她是曦儿么?

    她是么?

    救下她,他的痛苦,孤寂,冰冷,将不复存在。

    他爱恋的,疼惜的,守护的,就会伴他永远,再无遗憾。

    问题是,这个女人是曦儿么?

    失去的,能重新获得么?

    忽然,一道亮芒自璟脑中迅速划过。

    她不是,她不是曦儿,不是他爱恋的女子。

    曦儿说了,她说她回去了,回她的时代去了。

    “你不是她。”轻启薄唇,璟缓声吐出一句。

    心蕊公主满身的痛楚骤然一窒。

    她惊恐地看着璟。她怕了,也确定了,他不会救她,甚至会出手杀死她!

    “少璟哥哥……少璟哥哥……,我是心蕊,我是心蕊啊,我喜欢你……”她的喜欢,她的爱,她的痛苦,她的一切在这一刻全然显现于苍白的脸儿上,“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我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少璟哥哥,救我……”

    璟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冰封。救她?他不出手一掌劈了她,算是已给足她面子,还奢望他救她?

    恶毒的女人!

    “我会看着你断气,看着你魂飞魄散!”一字一句犹如重锤击打在心蕊公主心口上,她流着泪摇头,再摇头,语声轻颤,“少璟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好么,我真得知道错了……”

    装可怜么?

    璟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曦儿离开时,让我别对你动手,我应了她。现在,你就慢慢的等死吧!”心蕊公主腹部传来的痛苦,让她已不能说出话来,她蜷缩在chuang上,身上的衣裙被血浸透的脏污不堪。

    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想下chuang到璟身旁,哪怕是爬也要爬到璟身旁,奈何腹部传来的剧痛折磨的她周身没一点力气。快要死了么?可即便要死,她也好想靠近他,死在他的怀里,或是他的脚下也好。

    目中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快要看不见他了,“少璟哥哥……”她喃喃出声,但这声音太过微弱,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少璟哥哥,我好想再看看你,你能不能走近些,让我看清楚你的脸,少璟哥哥……”朦胧而凄楚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璟的脸上,她心下暗忖。

    “少璟哥哥,我此刻的痛苦你能看到么?”用尽所有的气力,心蕊公主翻身掉到了地上,她爬着,忍住腹部的剧痛,一脸痛苦地朝璟站得位置爬着,她快要看清他的容颜了,那么冷,他的脸色是那么冷,他的目光,亦是那么冷,冷得冰寒,冷得彻骨!

    当她终于抓住璟的衣角时,她脸上流露出一丝自以为很柔和,很甜美的笑。看到她的笑容,他冰冷的目光该有所动容吧?视线相对,她失望了,他漆黑深邃的眸中,有宁静、有冷漠、有疏离,就是没有疼惜。

    他看着她,似是看着枝头上快要凋谢的花儿,又似是看着一片快要飘落的枯叶,一只断线即将消失在远方天际的纸鸢。

    “少璟哥哥……”她唤着,轻轻地唤着。

    璟动也不动。她哭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落下,可无论她哭得有多凄楚,也只能面临着死亡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少璟哥哥……”她不死心,想再努力试试,这一次,怕是最后一次,可她不要放弃,“少璟哥哥……”长这么大,她只喜欢过他,只爱过他,为他,她抛却所有,难道真就不能换来他一个柔和的微笑,一句真诚的关心之语么?

    心蕊公主仰起头,含泪的眸中满是渴求。

    “璟……”这一声轻唤,是她以自己的身份唤的,不是以聂凌曦那个女人的身份,好多个夜里,她都在梦中唤着这个名字,唤着这个可以令她脸红心跳的名字,“璟……”璟的身形猝然一震,随之眸色变了变。

    好熟悉的声音,好亲切的称呼。

    是曦儿,是曦儿在唤他。

    隐在袖中的双手禁不住伸出,璟慢慢俯身,想要扶起趴在自己脚下的女人。

    然而,心蕊公主尚来不及高兴,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她那一声呼唤,用尽了她所有的生命。

    “公主!”看到她躺在地上没了呼吸,君然的眼里还是落下了泪水,就算已被她伤透心,他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璟在他的声音中回过神,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他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她伸出手?为什么想要扶起她?

    明明已确定她不是曦儿,明明知晓曦儿回了她的那个时代,为何还会对杀死她的恶毒女人伸出手?是太过想念她之故么?

    缓缓转身,璟的目光落在君然身上,冷冷道:“若是不想那孩子死,就带他从本王眼前立刻滚远!”君然面向他连磕三个响头,道声谢,起身从碧桃手里接过孩子,迅速闪身而去。

    “曦儿,你等着,我会想法子带着旭儿和阳儿去找你的。”步至院中,璟朝侍立在一旁的安顺看了眼,淡淡道:“王妃夜里遇刺不幸身亡,妥善安葬吧!”

    “是。”

    安顺应声,开始吩咐院里那俩老嬷嬷和小丫头进屋,料理被心蕊公主占据的那具属于凌曦先前的尸身。

    “爹爹!”俩小奔至璟身旁,拽着他的衣袖,仰起小脑袋,哭着道:“爹爹,旭儿(阳儿)要找娘!”

    轻抚着他们的发顶,璟眸色柔和,语声沙哑道:“不哭,爹会想法子带你们去找娘,乖,这段时间你们先去干爹府上住着。”说着,他看向云澜。

    “我会照看好旭儿和阳儿的。”

    接触到他的视线,云澜点头回了句。

    带着满身的寂寥和伤痛,璟回到竹苑。他没有进屋,就定定地站在院里,落红伴着雪花纷飞在他周围,好似全然影响不到他的情绪。轻轻张开手,一朵落红旋落在他掌心。璟凝视着它,目光久久没有挪转。

    “曦儿,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

    良久,他喃喃了句,跟着掌心一翻,那朵落红随之飘落于地上。

    翌日,街边酒楼、茶楼,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着两件事。

    “你们说夜相昨晚遇刺身亡是真是假?”

    “这事能有假?”

    “是啊,璟王府传出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有假。可夜相功夫那么高,还有璟王爷在身边,怎就会死在刺客手中?”

    “我也觉得奇怪啊,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咱们不信。”

    “听说璟王府都已为夜相设置了灵堂,五日后就会以王妃之尊下葬。”

    “璟王爷在夜相遇刺后,立时就病倒了,还有两位小少爷被吓得也不轻,唉!想想,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鸿德”酒楼大厅中,人们低声谈论着凌曦被刺客杀害一事。

    忽然,有人另起话题道:“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有人接住那人的话,问了句。

    “慎国公府昨晚也出事了。”

    那另起话题之人,压低声音道。

    “啊?不会吧?难不成慎国公昨夜也遇害了?”

    “慎国公好着呢,是慎国公府的五小姐出事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啊?你给大家伙细说说。”

    “那位五小姐不是一直体虚么,但前段时间在夜相的医治下,已经快要康复,熟料,昨晚竟突然间没了!”

    “怎么会这样?”

    “唉!天意弄人啊,谁知道怎么会这样。”

    “夜相是璟王妃,她突然间被刺身死,那位五小姐是未来的煜王妃,也这么突然逝去,仔细想想,这两件事实在是蹊跷得很。”

    ……

    皇宫,太后宫里。

    “皇上,你说夜相的死和慎国公府五小姐的死有没有关系?”知晓凌曦遇害,水筱晴身死,太后震惊得目瞪口呆,好端端地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不想相信,却在听了轩帝亲口说出的事实后,由不得她不信,可这相信之后,她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抬眼看向轩帝,对其道出心底疑问。

    轩帝坐在椅上,神色尤为凝重。

    久听不到他说话,太后皱了皱眉,唤道:“皇上。”轩帝对上她的目光,先是摇了摇头,才道:“夜卿家被害,与慎国公府五小姐的死应该没关系。”

    “这话怎么说?”

    太后问。

    轩帝捏了捏眉心,轻叹口气,“那位五小姐死时一脸平静,就像是在睡梦中没了呼吸。”

    “哀家不是听说她的病快要好了么?无缘无故地就这么死了,皇上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母后,就算那位五小姐死得蹊跷,也是慎国公府的事,朕一国之君,岂能管到朝臣后院去。”说着,轩帝眼里涌上忧色,“母后,夜卿家突然间就这么去了,璟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太后默然了一会,道:“不是说他一切都还好么。”轩帝苦笑,“他将自个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若长期这么下去,人会垮掉的。”太后摇了摇头,“夜相昨晚刚去,他心里难受,才会将自个关起来,有旭儿和阳儿在,他不会狠心撇下他们不管的。”

    “但愿吧!”轩帝起身,行礼道:“母后,朕回御书房了。”

    “去吧。”太后摆摆手,没再说话。

    慎国公府,静院。

    苏氏双目红肿,躺在chuang上,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娘,五妹……五妹已经去了,你再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还是看开些吧!”水牧文眼角湿润,站在苏氏chuang前,出声劝道。苏氏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她恨自个,恨自个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没找到那暗中要谋害女儿xing命之人。

    “五儿是被人害死的,自夜相那日给五儿诊过脉后,你娘一直在暗中查找想要谋害五儿的歹人,却始终找不到线索。她这会定是恨自个,恨自个没有保护好五儿,才让那暗中的歹人终害五儿身死。”慎国公坐在椅上,一脸伤痛地说着,“院里的丫头妈子我问过,她们一问三不知,都说昨晚睡得太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水牧文目露惊愕,“爹,你是说……你是说五儿原来不是因为体弱,而是因有歹人谋害,才会卧chuang不起?”慎国公点头,“夜相当日虽未明说,但我和你娘在她离开后,细细琢磨了她说过的话,五儿卧chuang不起不单单是体虚之故,最主要的原因是中毒所致。你也看到了,在五儿连续服用夜相开的汤药后,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慎国公欲往下继续说,倏地被苏氏的话截断,“岑氏,我要找岑氏为五儿报仇,我要她以命偿命!”

    “娘!”见苏氏突然掀开锦被,鞋也不穿,跌跌撞撞地就要走出内室,水牧文急急地搀扶住她,“娘,你说什么?是岑姨娘害得五儿?”

    “扶你娘回chuang上躺着,岑氏的事,为父过会细说给你听。”

    慎国公的一双虎目也是红肿得紧,五儿还是离开了他,他的五儿啊,多么好的一个孩子,还是早早地离开了他。

    “是她,一定是岑氏那个jian人害死了我的五儿,我要她死,我要她死!”苏氏被水牧文安置到chuang上躺好,嘴里低喃不停,“是岑氏害死了五儿,是她,一定是她……”

    “婢子见过老爷,大少爷”翠思端着碗汤药走进内室,朝慎国公父子各行一礼。

    “去吧,小心服侍夫人用药。”慎国公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汤药,颔首道。

    翠思应声是,行至苏氏chuang前。

    “端走,我没病,我不要喝药,我没病,端走!”苏氏看到翠思靠近自己,抬手就要打翻药碗,好在水牧文眼疾手快,忙将她的手按住,“娘,喝了药你才有精神,才能找出是哪个害得五儿。”

    苏氏神思紊乱,喃喃道:“喝了药,就能找出害五儿的歹人,喝药,我要喝药……”被水牧文扶起靠在肩上,她目光呆滞,翠思喂一口汤药,她便喝一口。

    待一碗汤药见底,苏氏的情绪已慢慢稳定下来。

    放她躺好,水牧文轻声道:“娘,你睡会,等你睡醒,儿子陪你一起找出害五儿的歹人。”

    “睡醒……,睡醒找害五儿的歹人……”

    慢慢的,苏氏阖上双眼,沉睡了过去。

    帮苏氏掖好被角,水牧文转身坐到一旁的椅上,看向慎国公,道:“爹,真是岑姨娘对五儿下的手么?”他虽尽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声音中却还是能听到冰冷之意,慎国公与他四目相对,沉声道:“我和你娘只是怀疑她。”

    水牧文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微微变冷,“爹,请你告诉儿子什么叫做有怀疑?”慎国公被他这一问,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难堪,水牧文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变化,继续道:“既有怀疑,那就说明她有谋害五儿的动机,为何不将她送到衙门查办?”

    “咱们府里最近发生的事还不够多吗?”慎国公脸色恢复常态,凝视着水牧文,一字字道:“自晴儿的事发生后,咱们府就是京城整个贵圈的笑话,若是再传出后院中的腌臜事,你觉得咱们可还能在京中立足?再者,府中内务,和后院之事都是你娘在打理,为父从未插手过。岑氏究竟有没有害五儿,也仅是你娘的猜测,而我为了五儿能平安无事,默认了她的猜测,告知她放手去查,一旦查出真是岑氏所为,定将对其严惩。”

    顿了顿,见水牧文冷着脸不说话,慎国公又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娘一直在暗中查着岑氏,并让人留意着芳院的动静,却始终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水牧文倏地截断他的话,道:“娘为何会怀疑岑姨娘想要谋害五儿?”

    慎国公长叹口气,将苏氏对岑氏的怀疑,与水牧文仔细说了遍。

    “娘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听了父亲的话后,水牧文起身走向内室门口,“我现在就去找岑姨娘……”

    “站住!”慎国公唤住他,沉着脸道:“为父已着侍卫围着芳院,待妥善安葬了五儿,再详加问询她,一旦确定是她害得五儿,为父亲手处置她。”水牧文顿住脚不吭声,慎国公再次长叹口气,“人常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打心里来说,为父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然,为父不能不为你们兄弟姊妹的未来考虑。”

    水牧文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一会,终提步离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自昨晚下到今日傍晚时分,都没有消停的迹象。夜幕逐渐落下,慎国公府前院挂着的白色灯笼不多时全亮了起来,照得院内白帆飘飘,烟雾缭绕。

    素色灵棚与台阶下铺满一地的落雪相映衬,越发显得萧索寂冷。

    院墙边堆满了各种纸糊的物什,寒凉的风儿吹过,轻轻晃动,在朦胧的灯火照耀下,那些物什都好似活过来一般,有车有马,有丫头妈子,远远看之,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灵堂前,淳于雅对侍立在一旁的两名丫头叮嘱了句,就在筱苒的搀扶下回了幽澜院。

    “惠梅,你怕么?”瞧了眼堆放在院墙边纸糊的车马奴仆,慧香扯了扯惠梅的衣襟,缩着脖子小声问道。

    惠梅淡淡瞥了她一眼,跪倒灵堂一侧的蒲团上,垂眸道:“有什么可怕的?”

    “你真不怕啊?”慧香跪到她身侧,“五小姐好端端地突然死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惠梅冷眼看着她,“管住你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五小姐的死,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她是丫头,是个卑贱的丫头,用得着操那心吗?

    慧香咬了咬唇,朝五小姐的棺木偷偷瞅了眼,立时肩膀一阵抖动,“五小姐死得冤,我怕……怕她会化作厉鬼回来找害死她的人算账。”

    转头剜了她一眼,惠梅冷着声道:“是你害得五小姐吗?”慧香连忙摇头,惠梅瞪着她,接道:“那你怕什么?”说着,她慢慢站起,“你留心点,我去去就来。”“你干嘛去?”慧香跟着站起,拽住她的衣袖,一脸害怕道。

252 活着

    慧香紧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你跟着去,灵堂这谁来看着?”顿住脚,惠梅脸色很不好。慧香低下头,嘟哝道:“喜鹊和翠喜应该一会就过来了,再说,咱们又不是去好长时间。”

    “两位姐姐,你们去吧,我……我在这替你们守会。”

    惠梅、慧香抬起头,就见一瘦小的小丫头正朝她们走来。待那小丫头走近后,慧香松开惠梅的胳膊,看着那小丫头微微笑了笑,道:“那就劳烦小桃妹妹帮我们在这看会了。”说完,她就示意惠梅赶紧走。

    熟料,惠梅像是没看到她递来的眼色,反问起那叫小桃的丫头,“你怎会到这来?”

    被她这一问,小桃的身形骤时绷紧,垂眸小声回道:“小姐人很好,她突然没了,我……我心里难过,就想过来陪陪她。我……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没资格到这儿来,所以……所以才……”

    惠梅截断小桃说的话,“好了,你别说了,能记得小姐的好,算你有心。去里面看着吧,留心些!”语落,从慧香身旁闪身而过,渐行渐远。

    “小桃你一个人在这不怕吗?”慧香见惠梅走远,心里着急,还不忘问小桃一句。小桃咬着唇摇了摇头。慧香见状,握了握她的手,以示感谢,然后松开小桃的手,快步追向惠梅。

    走近灵堂,小桃眼里立时被悔恨填满,“小姐,奴婢来看你了!”在灵牌前上了一炷香,她眸中泪水滑落,定定地注视着水筱晴的牌位,喃喃道。

    灯火下,那牌位上刻着的几个字泛着微微的亮光,“奴婢是被逼的,可即便是这样,奴婢也是罪无可恕。”多好的小姐,就这么死了,她有罪,她有罪啊!小桃喃喃着走至水筱晴的棺木旁,跪地道:“奴婢的爹娘早早就病逝了,只留下幼弟和奴婢为伴,为了养活幼弟,奴婢紫鸢卖身府里,没成想,没成想……”低语到这,小桃流着泪默然了会,才接道:“为了幼弟能活下去,奴婢不得已才遵照那人的吩咐,在您的饭菜中做了手脚。”

    “奴婢知道这样做不对,知道这样做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可奴婢着实没有法子!奴婢当时就想着,如果小姐就这么去了,那奴婢就以命偿命到阴曹地府陪您。”再次默然片刻,小桃拭去脸上的泪水,微微笑了笑,“可令奴婢没想到的是,小姐是个有福的,竟在夜相医治下,身体一日一日地渐渐康复,奴婢很高兴,高兴小姐没有被奴婢害死,高兴那人没再吩咐奴婢在您饭菜中做手脚,但是,但是奴婢千不该万不该,没把暗中指使奴婢害您的歹人禀告给老爷和夫人,这才致使您昨晚死于非命。”

    “小姐,您要恨就恨奴婢吧,因为奴婢到了现在,还是不能说出那暗中要谋害你的歹人是哪个,对不起,小姐,奴婢真得对不起你!”

    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灵堂,掀起堂中悬挂的白幡,将其后敞着盖子的棺木露了出来。

    “小姐?奴婢?在饭菜中做手脚?”颜霏先是mo了mo身下柔软的被褥,接着揉着晕乎乎的额头,难不成自己穿越了?就像曦告诉她的一样,穿越到了古代?下飞机,行李箱被人撞飞,本要揽住那撞到自己的人理论,谁知对方捡起和她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拔腿就走,气怒地望着那人的背影瞪了一眼,她才捡起自己的行李箱朝前继续走,不料,倏地一声轰响,她就没了知觉。

    这会子想想,自己的行李箱定是被那撞到自己的人掉了包,然后致她被炸得支离破碎,穿到了古代。

    想通这些关节,颜霏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暗忖:“也不知这里是哪个朝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小姐,奴婢这就去陪你,去地府向你赎罪!”去地府向她赎罪?刚刚说话的小丫头要寻死?有了这个认知,颜霏想要出口阻止,奈何嘴里一时半会发不出声音,就是想连忙坐起,猝然间也使不出气力,一声闷响过后,颜霏幽叹口气,知道那说话的小丫头多半已凶多吉少。

    痛,头怎么忽然就痛起来了,随之好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宛若潮水般用尽脑中。

    水筱晴,慎国公府五小姐……

    “曦,原来刚刚小丫头说的夜相,是曦!”结合脑中的记忆,颜霏眸中露出惊喜之色,曦是这个国家的丞相,她竟然再次来到她说的那个异世,太好了,自己在这不孤单了!颜霏眼里流出了泪水,那是激动之泪,是喜悦之泪。

    惠梅、慧香回到灵堂,发先小桃没在灵堂前守着,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慧香喊道:“小桃!”

    “别喊了,她兴许已回了清华院。”久没听到小桃应声,见慧香欲张嘴再喊,惠梅看了她一眼,“别吵着小姐。”慧香哦了声,抿了抿唇,就朝自己起先跪的位置走去,“惠梅,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血腥味。”

    “瞎说什么!”听到慧香的话,惠梅呵斥她一句。

    却不成想,慧香倏地捂嘴,指着白幡后的棺木惊叫出声。

    惠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小桃跪趴在棺木上,额头上血流如注,好似刚撞上去没多久,“小桃,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就跑到小姐灵堂前寻死?”揽小桃靠在自己怀里,惠梅急声道。

    “我……我对不起小姐,我……”话没说完,小桃就绝了气息。

    慧香脸色煞白,看着惠梅颤声问:“怎么办?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惠梅将小桃的尸身轻放到地上,站起身,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道:“到幽澜院通禀少夫人。”“我去,我这就去。”慧香本就怕守灵堂,眼下小桃有撞棺木死去,她更是不敢在这呆了,一听惠梅的话,撒开腿,就朝幽澜院跑。

    有了水筱晴的记忆,惠梅、慧香,小桃三人的身份和样貌,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颜霏脑中。

    轻轻活动了下四肢,感觉身上已有力气,于是,颜霏伸手攀住棺沿慢慢坐起。

    “惠梅。”见惠梅垂头站在一旁,她不由唤了声。

    听到她的声音,惠梅抬头看了过来,熟料,没等她说第二句话,惠梅两眼往上一翻,跟着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颜霏mo了mo脸,嘀咕道:“我有那么可怕么?”死了一天*的人,忽然间从棺木中坐起,任谁看到都会吓晕过去,然而,颜霏这会可没想到那些。伸了个懒腰,她动作利落地从棺木中跃出。

    垂眸,一块精致而小巧的玉石跃然于她掌心之上,看着这玩意,颜霏直翻白眼,人死了便死了,干嘛非得往嘴里塞这么个劳什子玩意,刚刚一睁开眼,害得她差点将其吞入腹中。

    要真那样,她就太不值当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没咋地呢,就又要去见阎罗王,岂不冤死了!

    喜鹊和翠喜走近院里,看到站在灵堂前身穿粉裙的娇俏身影,双双吓得脸色发白,怔愣在原地。

    “喜鹊,翠喜。”颜霏抬眸间,自然也看到了她们,她先是微微笑了笑,才出声唤二人。见俩丫头直愣愣地看着她没晕过去,颜霏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明亮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喜鹊回过神,双腿打着颤,尽量让自己面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可落在颜霏眼里,她那样子除过惊恐,就是害怕。

    “小姐,你……你……”小姐诈尸了,小姐诈尸了!喜鹊嘴角噏动,怎么也说不出后话,她越是想保持镇定,却越是惊恐害怕。

    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我没死,我还活着呢!”不想再逗俩丫头,颜霏走出灵堂,面含微笑,朝着喜鹊和翠思两人走了过来。“小姐没骗奴婢?”喜鹊惊恐的眸中涌出怀疑之色。

    “你瞧我这样子像吗?”

    颜霏在她对面站定,挑眉问道。

    喜鹊不受控制地摇了摇头,目中惊恐之色却没褪*去分毫。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说着,颜霏抓住喜鹊的手,“你感觉到了吗?我的手可是有温度的。”小姐的手有温度,她的手真的有温度,五小姐真没有死,她没骗自个,喜鹊眼珠子转了转,脸儿上慢慢有了笑容,“小姐,你真得没死,太好了,夫人要是知道小姐这会好好的,肯定会很高兴的。”挽住颜霏的胳膊,喜鹊高兴地直落泪。

    “小姐诈尸了!”

    翠喜自怔愣中回过神,倏地放开嗓子大喊出声,且边喊边往院外跑。

    “翠喜,小姐没死,她没死,你别乱喊!”喜鹊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看向院门口,冲着翠喜的背影感到。

    颜霏摇了摇头,笑道:“别喊了,她这会受惊过度,你再喊她也听不到耳里。”喜鹊点点他,“小姐,奴婢扶你回清华苑吧。”颜霏嗯了声,主仆二人就朝院门口走。

    “怎么回事?”慧香前往幽澜院向淳于雅禀了小桃撞棺木自尽一事后,水牧文因不放心自己夫人的身子,便陪同一起出了幽澜院,这还没到前院门口,就听到丫头惊恐的喊叫声,神色不由一凛,止步问道。

    翠喜跪地,眸光惊恐,脸色煞白,哭道:“回……回大少爷,五小姐……五小姐诈尸了……”淳于雅身子一颤,明显是被翠喜的话吓得不轻。水牧文冷眼看着翠喜,“即便五小姐诈尸,你犯得着这么惊慌失措吗?去一边跪着。”没眼力见的东西,枉五儿生前对她好了!

    “大哥。”那就是这具身子,也就是她的嫡亲兄长么?月下,男子身上披着件黑色貂皮大氅,身姿挺拔,站在她数米之外,正在训斥那大喊她诈尸,名叫翠喜的丫头。是五儿的声音,水牧文抬眸看向院门口,眼里瞬时落下热泪,真得是五儿,是他的小妹,“五儿。”他轻唤了声。

    颜霏在现代与凌曦一样虽是豪门千金,但妈妈和爷爷、奶奶死后,她就没再感受到过亲情,接受了水筱晴的记忆后,她很羡慕自己这具身体的本尊,不仅有父母的疼爱,还有兄长的疼爱。

    以后他们就是她的亲人了,是她的父母和兄长了。

    或许是距离水筱晴死没多久,颜霏觉得面对眼前不远处的男子,她的眼里竟然滴下泪来,这是本尊残留在身体中的感情吗?

    定是这样的,要不然她刚入住这具身体,怎就会面对初见面的男子落泪?片刻后,她嘴角漾出抹自嘲的笑,跟着心里有个声音道:“你不是也渴望亲情么?而且以后你就是水筱晴,水筱晴就是你,有必要如此矫情么?再说,水筱晴的xing情与你有好几分相像呢,别胡思乱想了,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未来你只能是水筱晴。”想到自己被炸得支离破碎的身子,颜霏嘴角的笑变得有些发苦,回不去了,她多半回不去了。

    未来,她只能是水筱晴,以水筱晴的身份活在这异世。

    对此,颜霏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因为她很快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同伴兼密友——曦,好想立刻见到你哦!

    “五儿,你没死,你还活着?”水牧文提步,朝着颜霏慢慢靠近,“五儿,大哥没眼花吧?”

    颜霏注视着站在自己近前的水牧文,剑眉如画,眸瞳似墨玉,英俊硬朗的脸上表情甚是激动,这男子以后就是她的兄长了,是她的嫡亲大哥,他眼里的感情,还有那滴落的泪水,无一丝作伪,他很在乎自己的妹妹,莞尔一笑,颜霏娇声道:“大哥,你没眼花,我没死,我还活着呢!不信,你momo我的手是不是热乎乎的。”

    五儿没死,五儿真得活着,她好像比以前还要活泼可爱呢!这样欢快的她真得很好!水牧文攥住颜霏递上的小手,感受着她手里的温度,“夜里冷,让喜鹊扶你回清华苑歇着,大哥这就前往静院,将这好消息告诉爹和娘。”说着,他便松开了颜霏的手。

    颜霏嗯了声,目送水牧文走远。

    “大嫂。”见淳于雅被筱苒搀着朝自己走来,颜霏迎上前,笑着轻唤一声。

    淳于雅点头回她一礼,柔声道:“看到五妹妹好好的,我心里很欢喜。”颜霏笑得一脸娇俏,垂眸朝其腹部看了眼,关心道:“大嫂有孕在身,还是回院里早些安歇吧,否则,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那五妹妹也快些回院子吧。”自从有了孩子,淳于雅的xing情是彻底发生了改变,现在的她,打眼一看就给人一种温柔贤淑之感,真真像那养在深闺中的大家小姐,与以往爆炭脾气,什么都不在乎的她,完全是两个样子。

    “好。”

    颜霏点了点头,二人就此散去。

    “小姐,我扶着你吧。”见自家小姐自行朝清华院的方向走,喜鹊忙出声道。颜霏顿住脚,转向她轻浅一笑,“不用了。”顿了顿,她朝仍跪在地上的翠喜看去,吩咐喜鹊道:“你去叫翠喜起身,与慧香、惠梅她们一起回院子。”

    “是,奴婢这就去唤翠喜起来。”朝颜霏屈膝一礼,喜鹊转身离去。

    清华院,颜霏一进到自己屋里,院里伺候的丫头妈子,个个侍立在原地仿若被定住一般。

    前院发生的事,在水牧文尚未到静院,就已传至慎国公耳里。

    激动之下,他直接大步至chuang前,握住苏氏的手,道:“玉锦,你听到了吗?五儿还活着,咱们的五儿还活着……”因伤心女儿的离去,苏氏即便喝了汤药也睡得不甚踏实,听到耳边一遍遍响起‘五儿还活着,咱们的五儿还活着这句话’,竟慢慢地张开了眼。

    “五儿还活着?”小睡片刻,她的神思稍恢复清明,注视着慎国公再次问道:“咱们的五儿还活着?”

    慎国公连连点头,“五儿活着,刚前院过来丫头禀报了,说五儿突然间就醒转过来了。”从慎国公嘴里确认水筱晴还活着,苏氏惊喜交加,吃力地坐起身,捂嘴当即就哭出了声,“玉锦,想哭就哭吧,大声哭出来,心情会好点。”轻抚着苏氏的后背,慎国公温声说着。

    水牧文进到静院,免了下人们见礼,便兴匆匆地步入正屋,“爹,娘,五儿还活着。”见苏氏倚在慎国公怀里哭得伤心,他神色激动,再次道:“爹,娘,五儿还活着,她没死,没离开咱们!”

    “为父和你娘已经知道了,待你娘情绪平复下来,咱们一起过去看五儿。”慎国公看向水牧文,面上表情柔和,轻声说了句。

    苏氏止住哭声,拿起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走,咱们这就去看五儿。”说着,她就掀开锦被,准备下chuang。

    “好,咱们这就去。”

    女儿死而复生,慎国公虽觉得离奇,却并没多想。传翠思进屋,服侍苏氏穿戴好,一家三口就出了主屋。

    雪花纷落,夜色清幽。

    颜霏在四个大丫头的贴身服侍下,沐完浴换了身衣裙,坐在桌旁端起一杯热茶,轻抿了一口。

    “小姐,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过来看你了。”慧香在门外通传道。

    放下茶盏,颜霏忙站起身,往内室门口走。

    “五儿。”水牧文扶着苏氏与慎国公进到屋里,看到颜霏从内室走出,苏氏欣喜地出声唤道。“五儿见过爹,娘,大哥。”凭着记忆,颜霏朝三人一一行礼后,上前搀扶苏氏边往内室走边道,“娘,五儿让你和爹、大哥担心了!”母女俩到榻上坐好,颜霏一脸歉意地看着这屋里关心她的三个亲人。

    苏氏抚着她的脸,眼里含泪,笑着道:“这会看着你好好的,娘和你爹,还有你大哥有的只是高兴,至于旁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苏氏的脸色这会子虽还是有些苍白,但她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淡淡的花香在屋里萦绕着,颜霏身穿一袭嫩紫色衣裙,坐在苏氏身侧,任她和慎国公打量着自己。

    如瀑布般的的长发,仅用一根紫色发簪束于脑后,泛着微微红晕的脸儿上,没有一丝病态。整个人散发着令人羡慕的青春活力,这就是她(他)的五儿,不仅病全好了,而且看起来是这么的娇俏美好。

    “五儿,娘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苏氏苍白的脸上泛起慈爱的笑容,握住女儿的手,柔声说着,“谁也不能再伤害娘的五儿!”说到这,她禁不住连咳了数声,颜霏见状,忙道:“娘,你没事吧?”

    苏氏摇头笑了笑,“娘没事,没事。”颜霏不信她说的话,抬眸望向慎国公,“爹,我娘可有服用汤药?”

    没等慎国公开口,苏氏拍了拍颜霏的手,柔声道:“傻孩子,娘就是有些小咳嗽,大夫说服两副汤药就会大好。”经她这么一说,颜霏才放下心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会话,苏氏是个心细的,为防止他人对女儿重新活过来传出不好的言语,仔仔细细交代了水牧文一番,才起身与慎国公父子离开了清华院。待他们走后,颜霏来来回回在屋里走了两圈,对着内室门口唤道:“喜鹊,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是。”

    喜鹊应声,很快出现在颜霏面前。

    “你给我说说夜相的事吧。”颜霏搜索脑中的记忆,发现水筱晴对凌曦了解的太少,从而使她想尽快知晓凌曦在这里的生活情况。

    “小姐,夜相……夜相昨晚遇刺身亡了!”喜鹊看着颜霏,低声说了句。

    颜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抓住喜鹊的肩膀,急急问道:“你说什么?你是骗我的对吧?是不是?”肩上传来阵阵剧痛,喜鹊的眉头禁不住皱了皱。

    她不解,不解夜被刺身亡,自家小姐为何这般在意?

    更不解小姐怎会突然间有如此大的力气,忍住肩上传来的疼痛,她接道:“小姐,三日后,璟王爷将以王妃之尊安葬夜相。”

253 掌掴

    “即墨少璟!你不是对曦一往情深么?既如此,为何没有保护好她?好,好得很!老娘今晚一定要宰了你!送你到阴间去陪曦!”手从喜鹊肩膀拿离,无力地垂下,跟着慢慢紧握成拳,颜霏咬着牙,心下拿定主意。

    小姐哭了,而且是无声地哭着,她眸中含恨,比恨更多的则是伤痛,这样的小姐好陌生。

    她究竟是怎么了?

    喜鹊嘴角动了动,嗫嚅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退下吧。”抹去脸上的泪水,颜霏走至窗前,拉开窗户,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泪又禁不住落下。喜鹊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行礼退出内室。

    夜半时分,整个慎国公府静寂一片。

    清华苑中,为避过丫头妈子的注意,颜霏在喜鹊退出内室没多久,就熄灭灯火,到chuang上躺了下来。

    “曦,我很快就去看你,很快……”她没有入睡,就这么无声呢喃到夜半时分。

    估摸在外室值夜的喜鹊已熟睡,颜霏起身穿好绣鞋,随手拿起提前放在枕边的面纱戴上,轻轻打开窗,身手极为敏捷地翻出窗户。

    轻功她虽没有,但以她在现代的训练,人不知鬼不觉地出慎国公府,再潜入璟王府不是什么难事。

    没用多长时间,颜霏已站在慎国公府后门外的小巷中。

    水筱晴在苏氏陪同下,曾去过一次璟王府,因此,颜霏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在这雪夜中快步前行,直奔她要去的目的地。

    白灯笼没有,白幡没有,更没有守灵的下人。

    登时,颜霏悲从心来,低喃道:“曦,你对我说过,说他很喜欢你,很爱你,可我眼下看到的是什么?”简易的灵堂,已盖上盖子的棺木,这,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曦……”一步一步,颜霏艰难地移动着脚步,行至棺木前。

    用力将棺木上的盖子推开一半,颜霏眼里的泪骤时落下,棺木中躺着的女子尸体,是曦没错。她的脸煞白如纸,神色间看似尤为痛苦。

    遇刺身亡?

    “曦,你个傻瓜,你的身手不是很好么,怎就会丧命在这里?”一颗颗悲痛欲绝的泪水,宛若断线的珠子般滴落而下,落在“凌曦”的尸身上,轻抚着好友的脸颊,拭去自己滴落在她脸上的泪,颜霏慢慢阖上眼,倏地又睁开,“你是不是很孤独?别怕,我这就找即墨少璟,让他去陪你!”

    昨晚发生在心蕊公主院里的事,王府中没多少人知道具体情况,他们只知王妃遇刺身亡,王爷悲痛之下病倒,而两位小少爷因为受了惊吓,被他们的干爹接入云府住。至于那俩老嬷嬷和小丫头,她们则被安顺警告,若是敢将院里发生的泄露半句,必命丧黄泉。

    但丧事还是要办的,因此,安顺遵照自家爷的吩咐,与宋伯大概交代了下昨晚发生的事。

    宋伯对此震惊不已。

    离奇,太过离奇了,王妃竟在王爷怀中消失不见。

    心中是惊愕至极,然,宋伯面上却没表现出任何不妥。

    不过呢,他对于安顺说的‘丧事从简’四字,一直颇有微词。即便死的人不是真正的王妃,可京中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啊,知晓自己爱戴的夜相遇刺身亡,而璟王却对其丧事的态度是一切从简,百姓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他问安顺为何这样安排。

    安顺只回他一句,“王爷因失去王妃悲痛与局,哪有精神料理丧事。”临了,安顺又丢给宋伯一句,“遵照王爷的吩咐就是,别的无须多想。”听他这口气,宋伯暗自揣测,恐怕自家爷对于丧葬一事有着自己的考量。

    想想那位聂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唉!这雪都下了一天*还不见停下,也不知前院灵堂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宋伯朝前院而来。

    因天下一统不久,加上古人对神鬼之说尤为相信,璟担心凌曦离奇的消失不见,在坊间引起大的躁动,才决定以王妃之尊安葬凌曦先前的尸身,然,那个尸身被心蕊公主占据过,这就在璟心里无疑结成一个结,且这个结很难解开。

    他恼恨心蕊公主,恼恨其通过这具身子,刺伤自己的爱人。

    再有,他爱的凌曦本人,爱的是她的灵魂。

    如此一来,那本该早化为白骨,并被恶毒女人占据的皮肉之身,在他心里就没有了多大的意义。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心里,眼里只有凌曦这么个人!

    “谁?”

    宋伯刚一踏入前院,入目就见一穿着嫩紫色衣裙,脸蒙同色面纱的女子,俯身在‘王妃’的棺木上不知做什么,不由大吼出声。

    直起腰身,颜霏缓缓转身看向宋伯。

    “有刺客……”借着灵堂中亮着的灯火,宋伯见女子双目红肿,好似哭过,心中虽有疑惑,但张嘴还是了“有刺客”三字。

    瞬间,王府内喧闹起来。

    “刺客?对,我就是刺客!”红唇微启,颜霏冷冷吐出一句,人已到宋伯身边,“不想死,就带我去见璟王!”手腕一个翻转,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倏然抵至宋伯颈部。

    宋伯脸色一白,出口之语却异常镇定,“姑娘想杀老夫尽管动手。”

    “看样子你是不怕死了。”颜霏眼里的目光甚是邪佞,“可是怎么办呢?本姑娘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向来只杀该死之人,至于你的生死,本姑娘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说着,她话锋倏地一转,“但是,你不老实回答本姑娘的问话,皮肉之苦可就避不过了。”不待她话说完,匕首已刺入宋伯左肩。

    血,殷红的血,顿时喷涌如注。

    按住宋伯肩上的伤口,颜霏将匕首上残留的血债在其衣衫上擦拭干净,一字字道:“说,璟王在那座院里?”

    “姑娘以为刺伤老夫,老夫就会如姑娘的意吗?”宋伯毕竟是王府里的老人儿,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刚刚被凌曦制服的刹那间,虽脸色发白,但这会儿神色已恢复常态,他慈和地笑了笑,劝道:“老夫看姑娘的样子好像刚刚哭过,若老夫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认识我家王妃的,既然这样,老夫在这就奉劝姑娘一句,若不想死在王府话,姑娘还是赶紧逃命吧!”

    院外的急促脚步声和抓刺客的声音,愈来愈近,颜霏的狠厉一闪而过,勾唇笑道:“逃命?本姑娘为何要逃命?”

    “姑娘难道没听到院外传来的响动吗?”宋伯再次加以相劝,“王府中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姑娘最好别再固执。要不然,等会姑娘想走恐怕就难了!”

    “哪里来的刺客,胆敢夜闯璟王府?”安顺带着二十多名侍卫冲入院里,注视着颜霏怒喝道。

    颜霏的目光与他对上,“喊你家王爷出来,本姑娘要见他!”

    “王爷岂是你这贼人想见就能见得!”安顺双目圆睁,紧盯住颜霏不放。

    刺客?贼人?

    尼玛,你才是刺客,你才是贼人,你一家都是贼人!颜霏心里很恨想到。

    “我数到三,若是你不立刻通禀你家王爷来见我,那么这位老人家就会立刻命丧此地!”挑了挑眉,颜霏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看向安顺。“你是谁?报上名姓。”宋伯可是自璟出宫开府时就跟在璟身边的老仆,其人秉性忠厚,为人热忱,不说府中的下人和安顺对其多有敬重,就是璟这位主子爷,在对待宋伯时,也是给其三分颜面的,安顺不敢冒险,因此,他出言问颜霏名姓。

    “告诉即墨少璟,本姑娘姓颜名霏,乃夜相好友,倘若他不来相见,那就休怪本姑娘等会血洗他的璟王府!”

    颜霏眸色冰寒,出口之语尤为狠厉。

    “哼!你以为咱们璟王府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安顺神色一凛,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对身后的诸侍卫吩咐了句,然后大步而去。

    他不是怕对方,而是凌曦在对璟和云澜说出她的身份,以及她在现代的故事时,安顺侍立在一旁,隐约间有听到‘颜霏’二字。世间奇事不少,夜相都能穿越到他们这个朝代,那刚才说说夜相朋友的女子,会不会也是穿越而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安顺不淡定了,立时提起轻功飘向竹苑。

    “爷,奴才有事禀报!”主屋门口,安顺身形站得笔直,拱手道。

    璟坐在chuang边,仅过去一天*,俊美的脸上已布满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甚是颓废。

    一天*过去了,曦儿离开他一天*了,可他仍没想出法子该怎样去找她。

    怀中抱着凌曦往日穿的一件衣裙,璟眸色悲痛,就那么定定地坐在那。

    久听不到他说话,安顺又道:“爷,有位叫颜霏的女子夜闯王府,说她是王妃的好友。”

    颜霏?曦儿的好友?

    “璟,颜霏是我的好友,有人要谋害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脑中瞬间回想起凌曦说过的话,璟骤时起身,喃喃道:“颜霏是曦儿的好友,颜霏是曦儿的好友……”袖袍轻拂,房门倏地向两边打开,安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再望向屋内,哪还有自家爷的身影。

    于是,他忙提气追向那道白影。

    “退下,都给本王退下,退得越远越好!”自空中落地,璟眸色幽冷,在院内扫了一圈,启唇命令道。

    “是!”

    诸侍卫领命,快步退离而去。

    “你可以离开了。”松开宋伯,颜霏语声轻浅说了句,然后视线与璟相对,冷声问道:“你就是即墨少璟?”

    璟颔首,身形移动,在距离颜霏三步开外停下,颤声道:“曦儿……曦儿现在怎样了?”他这话刚一出口,颜霏就冲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曦怎样了?你问我曦怎样了?”可恨的男人,曦这会明明在棺木中躺着,他还问她曦怎样了?

    响亮的巴掌声,惊得安顺和宋伯齐目瞪口呆。

    待他们回过神,齐大声唤道:“王爷!”不知死活的女人,竟敢掌掴王爷,她以为自己是谁?气恼不过,安顺目光愤怒,提气袭向颜霏。

    “住手!”璟紧抱着凌曦在太后寿宴那日穿的衣裙,看向安顺沉声道:“扶宋伯下去上药,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前院一步!”

    安顺收敛真气,怒瞪颜霏一眼,应声是,转身走向宋伯,扶其朝院门口行去。

    “你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会放过你吗?”颜霏紧握匕首,凝视着璟道,“当曦告诉我在你们这发生的一切时,我开始以为她是在说梦话,可她的表情,以及她眸中的伤痛、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说你很喜欢他,说放心不下你,没成想她再次来到你身边,却落得身死的下场。”

    颜霏边说边走向灵堂,“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爱她吗?怎会让她死在刺客手中?”扶住棺木,她红肿的眸中再次落下泪来,“即墨少璟,你告诉我,这就是你对她的爱吗?”抬眸,她盯视着璟,怒声问道。

    “那不是曦儿。”璟唇角噏动,缓声说了句。

    起先一听到颜霏厉声指控之语,他顿时心如刀绞。

    曦儿死了,他的曦儿死了,那一刻他脑中只环绕着这一句“曦儿死了”。可当他看到颜霏走进灵堂,手扶棺木,望着躺在里面的那具尸身流露出的悲痛表情时,他知道自己理解出错,知道颜霏没认出棺木中躺着的不是凌曦。

    “你说什么?”颜霏眼里的泪水陡然止住,怒声道:“曦就躺在这棺木中,你说她不是曦,那曦人呢?她去哪儿了?”

    “她回去了,就在昨晚,她从我怀中慢慢消失不见。”璟神色伤痛,喃喃道:“也不知道她身上的伤现在好了没?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她……”曦回去了?颜霏的视线重新落至棺木中,自语道:“她不是曦?她真得不是曦吗?”将“凌曦”的尸身扶起,她抬手撩开其右耳后的发丝,略带紧张的看过去,低喃道:“你不是曦,你真得不是曦!”曦右耳后有一颗米粒大的红痣,而眼前这没了呼吸,与曦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子,她右耳后没有。

    轻舒口气,颜霏放“凌曦”的尸身在棺木中躺好,转向璟问道:“她是谁?”

    璟明白颜霏问什么,但他没立即作答,而是问道:“你没见到曦儿吗?”颜霏走近他,盯着他的双眼,语声冰冷道:“我若是见到曦,还跑到你这破王府做什么!”

    “那,那你怎么到的这里?”二人四目相对,璟隐去眸中的伤痛,道:“你们那的大夫真得很厉害吗?”

    颜霏紧盯着他,冷哼一声,“你还没回答我她是谁呢!”

    “她也是曦儿,”璟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是以前的曦儿,她当初逝去时,我没有埋葬她的尸身……”说起往事,璟眼里隐去的痛楚,慢慢的又涌现而出。

    听完他叙说的往事,颜霏眸中冷意加剧,欲出口讥讽璟两句,讥讽他招惹上心蕊公主,才给凌曦引来祸患,但接触到他满是痛楚的目光时,她没来由的一阵心软。他有错吗?从曦以前告诉她的那些事中,以及他刚刚叙说的往事,还有他现在的状况,他有错吗?

    若是曦站在这里,肯定不希望她斥责这个男人。

    默然良久,颜霏才启唇道:“以我们那的医疗水平,曦不会有事。”

    “谢谢!”曦儿不会有事,她会好起来,璟顷刻间觉得心不再那么痛了。颜霏冷瞥他一眼,道:“曦的两个孩子呢?”

    璟怔了怔,道:“旭儿和阳儿在云府。”顿了顿,他接道:“你还会回去吗?”

    “回去?”颜霏仰望夜空,“我也想回去呢,可我恐怕没曦那么好运,还能回到我们那个时代去。”一听她这话,璟只觉自己的心立时沉到了谷底。

    “我会想法子去找曦儿的。”璟喃喃了句,转身走向院门口,忽然,他脚步停下,转头问颜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到王府来找我。”

    他要想法子去找曦?这是不是说他打算寻求穿越时空的法子,到二十一世纪去?璟后面说的那句话,颜霏全当没听见,随心中所想,她快走两步,到璟身旁,“你要去我们那个时代找曦?”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要去你们那找曦儿。”

    璟肯定道。

    “你没开玩笑?”

    颜霏问。

    璟摇头,“我会带着孩子们去找她。”他是在开玩笑吗?穿越时空要是那么容易的话,世间岂不是乱套了,颜霏哼哧一笑,“好,我等着你想出的法子,记得到时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她言语中的讥刺,璟岂会听不出,但他没有在意,眸色认真道:“我一定能想出法子。”说完,他提起轻功,瞬间没了踪影。

    有轻功就了不起啊!

    也不怕一个不慎,从空中摔下来变成肉饼!

    心里腹诽两句,按着来时的路线,颜霏冷着脸迅速打道回府。

    水筱晴可是个乖乖女,若是喜鹊发现她半夜三更不在屋里,铁定会惊慌失措,大喊出声,致整个慎国公府继“诈尸”事件后再度沸腾起来。

    翌日一早。

    “小姐,你醒了吗?”喜鹊清脆的声音传入内室,颜霏慵懒地张了张口,“进来吧。”坐起身,她知道丫头们这是要伺候她洗漱了。昨晚回来虽没被丫头发现,可这还没睡多久天就亮了,唉,此刻的她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累,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很累!

    喜鹊进屋,见颜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chuang上,不由问道:“小姐,你昨晚没睡好?”眨了眨眼睛,颜霏mo着脸,歪头看向喜鹊,“有吗?”

    “小姐的黑眼圈很明显的。”说着,喜欢就招呼慧香、惠梅端着洗漱用具上前。

    原还想装下去,这会儿被喜鹊直接说出口,颜霏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午睡时我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音落,她下chuang穿好绣鞋,在慧香、惠梅服侍下开始洗漱。

    颜霏与凌曦一样,都不习惯有丫头在旁服侍,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只好任喜鹊她们服侍她穿衣梳头。看着镜中的女子,颜霏微微一怔,这就是她: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明眸晶亮有神,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琼鼻皓齿,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宛若牛奶般光滑。

    与曦的美貌比,镜中的女子毫不逊色。

    但,要拿以前的她相比,却是有些自愧不如了!

    “小姐,奴婢梳的这个发式你可还喜欢?”放下梳子,喜鹊站在颜霏身侧,笑着问了句。

    颜霏含笑点头,“好着呢。”

    音落,她站起身,边朝内室门口走边道:“去静院。”

    “小姐,夫人昨晚离开咱们院时,有吩咐奴婢,说小姐身子还有些虚,先好生静养几日,再依着规矩……”听到喜鹊说的话,颜霏顿住脚,转头看向她,语声轻浅道:“我身子好着呢,走吧!”

    “是。”见劝不住自家小姐,喜鹊只好应声,招呼翠喜、惠梅、慧香三人跟上,陪颜霏往静院而去。

    苏氏在昨晚虽对水牧文有过吩咐,但水筱晴“死而复生”一事,还是在京中传了开。

    说什么的都有。

    午后,宫里。

    “皇上,今个宫外传言的事你可有听说?”太后端坐在榻上,看着坐在她不远处的轩帝,拧眉问道。轩帝点点头,温声道:“散了早朝,慎国公有进宫与朕说过。”

    “他怎么说?”太后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难不成真如京中百姓所传,他的小女儿是死而复生?”

254 请求

    轩帝道:“母后,人死如灯灭,怎可能死而复生?”太后给秦嬷嬷递了个眼色,秦嬷嬷会意,招呼内殿中伺候的宫人全退离而去,见殿中只剩下自己和轩帝,太后才压低声音道:“皇上难不成忘了那女子的事?”

    经她这一提醒,轩帝双眼微阖,默然片刻,方抬眸看向太后,回道:“母后,那女子之所以会入住聂姑娘先前的身体中,全是因煜之故。”

    “煜?”太后愕然,“那女子的事怎会和煜扯上关系?她不是一缕孤魂么……”说着,太后话语倏地打住,候轩帝给她解释。

    轩帝长叹口气,缓声道:“这事说来话长,容朕给母后细细说。”半个月前,轩帝去昌璟殿看望煜,闲聊间,煜不知何故,将心蕊公主的事与轩帝一一道出,但他要求轩帝暂时保密,待时机合适,他会主动对璟道出心蕊公主的身份。

    然,他不知凌曦在与心蕊公主那日谈话后,就已明确占据她先前身体的魂魄,就是心蕊公主。轩帝虽不解煜在担心什么,但煜话都说到这,为免兄弟间生出嫌隙,他应下煜的要求,暂时对璟瞒着心蕊公主的身份。

    “移魂?煜竟通过移魂之术,令云国公主的魂魄进入夜相先前的身体中?”太后听完轩帝的叙说,目中神光更为惊愕,“他这么做实在是过分了些。”轩帝唇角牵起一丝苦笑,颔首道:“朕在听他说了这件事后,也觉得他的做法太过。可他已知错,朕便也没怎么数落他。”

    太后眉头紧皱,“他可有说心蕊公主腹中的孩子是哪个的?”

    “与璟没关系。”轩帝说着,言语微顿,片刻后又道:“母后,夜相遇刺身亡,而身怀有孕的心蕊公主同时间消失不见,这里面怕是有着什么联系呢!”

    “哀家也是这么想的,可哀家有问碧桃,她说夜相遇刺当晚璟王府乱成了一团,待事件平息后,她去屋里看那女子,人已没了踪影。”说到这,太后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悦,“算了,别说她了,她是死是活与咱们没丝毫干系。哀家如今就是担心璟和我那俩可怜的小孙孙。”

    轩帝声音温和,劝道:“母妃且放宽心,璟和孩子们不会有事的。”太后轻点点头,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盯着轩帝道:“原本和你说那慎国公府五小姐的事,说着说着怎说到别处去了。”

    “母后勿急,朕这就与你说。”将慎国公进宫与自己说的话回想了遍,轩帝道:“早朝散后,慎国公进宫禀朕,说他的小女儿不知何故,夜间突然闭气,才被请进府的大夫诊断为人没了。”

    太后轻哼一声,“慎国公府再不济,也不该请个医术不精的大夫到府上诊病啊!”轩帝接住她的话,道:“母后说的在理,可依着慎国公说的话,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苏夫人得知女儿没了呼吸,晕厥过去,雅郡主又因为身子重,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太后截断他的话,道:“皇上不必向哀家解释,只要那孩子没事就好,也省得哀家重新给煜指婚。”

    轩帝眸光闪了闪,笑着道:“假死这样的事,民间不是没有发生过,想来京中那些对慎国公府五小姐的传言,过不了几天就会淡下去。”

    “哀家倒不在乎那些传言,只要人没事就好。”太后神色恢复平和,轻叹一声,“既然那孩子身体没事了,那就过几日宣她进宫来陪陪哀家吧。”轩帝温声道:“这事母后做主就是。”

    转眼便到“凌曦”下葬之日,京中百姓几乎全聚集在街道两边,相送他们心目中的夜相一程。

    “夜相下葬,璟王爷竟然也不出现,他不是很喜欢夜相,很在乎她的么?”

    “你没听说?璟王爷因夜相之死,连着数日没阖眼,没食饭菜,现在卧病在chuang,情况很不好。”

    “这事我听说了,就是两位小公子也整日里因为伤心夜相没了,皆病倒了!”

    “唉,多好的一家人啊,怎一夕间就遭此厄运?”

    人们低声说着,个个双目泛红,有些甚至哭出了声。

    “曦,没想到你在这异世混得不赖嘛!”颜霏乔装改扮,站在一座茶楼上,看着街上庞大的送葬队伍,无声呢喃:“也不知你还会不会再到这异世来?”慢慢的,颜霏脸上浮现出一丝怅惘,“那人对你的情,对你的爱全是真的,我这几日从丫头们口中听过不少有关你和他之间的故事,若是他真能找到法子去咱们那里,我,我也好想跟着一起回去。”

    “小……”喜鹊站在颜霏身侧,刚一开口,发现自己差点唤错称呼,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留意到她们主仆俩,心下松口气,改口道:“公子,咱们该回府了。”

    颜霏嗯了声,转身走向楼梯口。

    “公子,你说咱们这样子会不会被老爷和夫人撞见啊?”喜鹊朝自己身上的小厮服饰看了眼,视线又落在颜霏的男装上,苦巴着脸道。

    “老爷夫人真撞见咱们,有你家公子我担着呢,别怕!”抬手在喜鹊额头轻弹了下,颜霏嘴角一翘,大步朝前走去,“公子等等小的。”喜鹊在原地怔了怔,待回过神,忙追向颜霏。

    以前的小姐很好,可现在的小姐给人的感觉更好。

    她照样与她们这些奴婢有说有笑,但说起正经事,却极具威严,让人有种不可谛视之感。

    夜相,对这样的小姐,好似在某些方面和夜相很像。

    具体哪里像,她又说不上来。

    “五儿。”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颜霏的身形微微一震,顿住脚,回头看去,就见水牧文嘴角含笑正向她走来。

    她扯了扯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大哥,夜相对我有恩,她今日下葬,我,我便着喜鹊找了件男装,出府送她一程。”水牧文目光chong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语声温和道:“五儿这么穿着无甚不妥。”说着,他示意颜霏继续前行,“夜相不仅仅与你有恩,她与咱们整个慎国公府都有恩,我想,爹和娘多半也有出府送夜相这最后一程。”

    “大哥,你对夜相了解多吗?”颜霏眨巴着眼睛,侧头问水牧文。

    她很想从自己的家人口中了解到更多有关好友的事。

    “我……”水牧文张了张嘴,唇角牵起一抹苦笑,“夜相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就是这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个能与她相比。而我,却在初认识她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挑战她,并对她生出鄙夷之心。现在回过头想想,那时的我真得很蠢。”

    “大哥,你别多想,夜相心胸宽阔,她定没把你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放在心上。”于颜霏的安慰,水牧文感到很暖心,轻浅一笑,他道:“大哥没事,你说的对,夜相是没把那些往事放在心上。”

    兄妹俩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府门口。

    “奴婢见过大少爷,见过小姐!”翠喜一看到颜霏,忙从大门内迎上前,“老爷和夫人在正堂正候着大少爷和小姐呢。”

    水牧文颔首,“我知道了,你先回正堂告诉老爷和夫人,我和五小姐马上就到。”

    “是。”翠喜应声,转身疾步朝正堂行去。

    “喜鹊,你不用陪我去正堂,快些回清华院换衣服去。”

    颜霏转身,见喜鹊垂眸有些怕怕地侍立在她身后不远处,轻声吩咐了句。喜鹊抬起头,忙应声是,接着屈膝向水牧文、颜霏各行一礼,转身匆忙离去。颜霏的视线由她走远的身影上收回,看向水牧文道: “大哥,咱们去正堂吧,别让爹娘久等了。”

    “好。”水牧文温和地笑了笑,道:“爹娘想必是有话和咱们说。”

    “我想也是的。”颜霏语声轻柔,回她一句。

    正堂,除过岑氏没在外,这府中各院的主子都在。

    水牧文和颜霏到后,彼此间见过礼,就听慎国公道:“文儿、五儿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老爷(父亲,爹)!)”慎国公的子女中,除过水牧文三兄妹,再有就是水依晴平日里唤他为爹,其他的庶出子女,则都是以“父亲”二字称呼他,这足以看出在慎国公心里,除过看重嫡出的三个子女外,水依晴的份量也不轻。

    水依晴临走出正堂时,狠狠瞪了颜霏一眼。

    姨娘现在被软禁在芳院,都是那该死的水筱晴所致,哼,有机会她一定要其好看!

    充满敌意的视线,别人有没有感觉到,颜霏不知,但她却是将水依晴那恶狠狠地视线尽收眼底。

    水府四小姐?

    她恨自己?

    哦,不对,她恨水筱晴,恨本尊?

    奇怪,本尊可是对她不错呢!

    颜霏眼睛微微眯了眯,琢磨着水依晴为何会恨她?

    “五儿,你想什么呢?”苏氏连唤女儿两声,都没见其回神,不由与慎国公对视一眼,提高声音又唤了声。

    “啊?”颜霏一回过神,眸中涌现出抹伤痛,低声道:“娘,夜相去了我很伤心,就禁不住想着那晚的事若没发生该多好!”她装得很像,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苏氏幽叹口气,道:“是啊,娘也想着那晚的事若没发生该多好。”

    “好了,都别伤心了,夜相虽说去了,但她为百姓们做的事,将会代代流传下去,大家不会忘记她的。”

    慎国公自椅上站起,沉声说道。

    “爹,你说的对,大家都不会忘记夜相,哪怕百年、千年过去,世人都会知道“天下第一名相”指的是夜相!”不外乎水牧文说得言辞灼灼,只因这“天下第一名相”六字,乃是轩帝御笔亲题,与“璟王爱妃夜妖”几个字,一起在凌曦的墓碑上雕刻着。

    对于如此敬重凌曦,颜霏甚感与有荣焉。

    “老爷。”苏氏起身,唤慎国公。见她欲言又止,慎国公自知其意,于是招呼水牧文和颜霏前往静院,说有话与他们说。

    兄妹俩没有多问,应声后,跟在慎国公夫妇身后,离开了正堂。

    “五儿,娘和你爹也不想瞒你,你这次遭难,还有前不久卧chuang不起,是人为之故。”静院正屋,苏氏和慎国公坐在主位上,目光慈和注视着颜霏,柔声道,“前面是多亏夜相,你才得以康复,而这次是老爷怜你乖巧,又一次避过凶险,可娘不敢再冒险了,决定还是让你知道些个中缘由好。”

    颜霏原本脸上还挂着微笑,听苏氏这么一说,那笑立时收起,“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和爹,还有大哥。”

    “五儿,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事瞒着我和爹娘?”水牧文眸中含笑,话虽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自家小妹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向家人道出。

    小人儿此刻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与往日全然不同。

    那感觉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出。

    颜霏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她淡淡一笑,目光由水牧文身上划过,看向慎国公夫妇,道:“小桃撞死在我棺木上之前……”话刚说到这,苏氏神色一变,忙截断她的言语,“不许瞎说,什么叫你的棺木,你好好的呢!”颜霏笑了笑,道:“娘,你别急,是我刚刚言语有误,你和爹,大哥先听我把话说完。”

    “嗯,你继续说吧。”苏氏面上表情恢复平和,看着她柔声说了句。

    接住前面未说完的话,颜霏继续道:“小桃说有人拿她幼弟的命相逼,让她在我的饭菜中做手脚,她父母早亡,为养育幼弟,才不得不卖身到咱们家做丫鬟,她有想过将这件事爹和娘,可没成想夜相到咱们府里来,竟医治好了我的身体,就这样她又歇了心思,将那背后之人瞒了下来。”

    “谁知没过多久,就发生了我闭气一事,对此,她悔恨不已,却又顾及着自己有底的xing命,才以命偿命,走上绝路。”

    “她该死!”苏氏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她是咱们买进府的丫头,签的可是死契,生死都是咱们府的人,与外面的人再无瓜葛。幼弟?她因顾念幼弟的命,就做出背主之事,实在是罪无可恕!”

    慎国公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出口之语却比苏氏来得冷静,“小桃已死,再气愤她有何用?”苏氏咬着牙道:“将她幼弟寻到,直接送官,看以后还有哪个奴才敢做出背主之事!”

    “我知道你气愤小桃谋害五儿,可问题的关键不是出在小桃身上。”慎国公捋着颔下蓄着短须,一双虎目深如古潭,沉声道,“当务之急,咱们得找出那指使小桃之人,否则,那人不知哪天又会对五儿下手。”

    “老爷,你觉得眼下还用找吗?”

    苏氏意有所指道。

    慎国公被她这么一问,禁不住连咳数声,颜霏见状,忙站起身,行至慎国公身后,轻拍其背部帮着顺气,“五儿,爹没事,没事,你坐回椅子上去。”气息平稳后,慎国公眼神慈和,看着颜霏说了句。

    “五儿,过来。水牧文招手,唤颜霏。

    小妹变得比以前还要懂事乖巧,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爹,大哥,你们不用管我,我刚坐的久了,站会舒服些。”说着,她走至苏氏身旁,边帮苏氏揉捏着肩膀,边娇声道:“娘,你刚与爹说的话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苏氏抬头望向她,“你知道娘和爹说的是什么?”

    颜霏点头嗯了声,道:“我醒来这几天,岑姨娘的院子一直被侍卫围着,不用深想,我都知道爹这么做所谓何事。”

    “那你怎么看?”慎国公的目光凝聚在颜霏身上,挑眉问道。

    “是不是岑姨娘害得我,现在不光是我,就是爹和娘,还有大哥也不能确定,对吧?”颜霏语声不急不缓,单膝蹲在苏氏身前,仰起头道:“娘,你说我说的对吗?”

    苏氏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眸色冷然,出口之语却甚是柔和,“不是她还能是哪个?娘现在虽没找出证据证明是她下手谋害你,但就此放过她,娘做不到。”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慎国公身上,与其视线相对,神色郑重道,“老爷,妾身知道你与岑氏有几分情意,但为了五儿,妾身还请你莫要心软得好。”

    慎国公沉着脸,一字字道,“我早先就说过,若是她所为,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再有,我如果心软,又怎会命令府中的侍卫围住芳院。”

    “娘,爹对五儿的疼爱,咱们都是知道的。”担心父母为妹子的事生出隔阂,水牧文出声劝道。

    颜霏感到了屋内的气氛正在发生着变化,眼珠子一转,起身看着慎国公夫妇笑道:“爹,娘,我想自个找出那欲谋害我的歹人。”

    “你?”苏氏目露惊愕,“你打小就体弱,娘什么都不曾对你说过,以你的心xing,如何能找出那人谋害你的证据?”颜霏心知苏氏心里已然认定是岑氏要害她,其实,她现在也对岑氏存了疑心,缘由么,这几日她有仔细琢磨小桃临死前说过的话,再加上水筱晴离开正堂时看向她的憎恶眼神,即便她不多想都难。

    哼,一而再地谋害本尊,终至本尊身死,一旦让她找出岑氏谋害本尊的证据,她必让其生不如死!

    敛起心绪,颜霏眸色认真,与苏氏道:“娘,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虽平日里没对我说什么,可我有耳朵能听到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那谋害我的歹人,到时揪出她,我必让她好看!”她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

    “娘,你就答应五儿吧,我会从旁帮着她。”颜霏说话的语气,以及她脸上的神情,令水牧文更加肯定自家妹子与以往不同了,这回他似乎是知道那不同之处在哪里。

    她变得成熟,变得冷静,好似比之以前还要聪慧许多。

    既然她想亲自找出那谋害自己的歹人,他便帮她。

    “你大哥也这么说了,好,娘答应和你,不过,有需要娘帮忙的,你尽管到静院找娘说,知道么?”孩子总要长大,她不能总将其护在羽翼下,要不然,她嫁人后要如何打理王府内务,思量到这,苏氏应下了颜霏的请求。

    “谢谢娘!”颜霏一高兴,揽住苏氏的肩膀,直接在其脸上亲了下。

    瞬间,屋内静寂一片。

    慎国公父子双目大睁,显然是被颜霏的举动惊得不轻。苏氏则是身子僵硬,注视着颜霏,喃喃道:“五儿,你,你这是……”这孩子,怎会对她做出这轻浮之举?苏氏的脸色变了又变。

    “娘,我刚才亲你,一是因为我太高兴啦,二嘛,是我喜欢娘,喜欢娘这么疼我,chong我!”

    颜霏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她挽住苏氏的臂弯撒娇道。

    “傻丫头,即便你如此,你也不能,也不能那样啊!”女儿与自己亲近,苏氏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刚才被闺女那么猝然间亲了下,她还是感到些许不自然,脸上也热得不行。

    怔愣中的慎国公父子,终于在苏氏与颜霏的对话中回过神,慎国公笑了两声,看着颜霏有些吃味道,“五儿,你难道不喜欢爹?爹对你的疼爱可不你娘来得少!”苏氏初一听到慎国公这话,尚未回过神,就听到颜霏笑嘻嘻地道,“爹,我知道你和娘一样疼爱我啊,可是你确定要我像刚才亲娘一样,也亲你吗?”

    慎国公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这才道,“小丫头现在也学会打趣爹了!”

256 无惧

    要是凌曦这会看到这爷孙俩,不说会不会一眼认出他们是谁,但面对面站在一起,以她的聪敏度,也只需片刻功夫,便知晓在哪里见过这爷孙俩,并忆起他们当初说过些什么话。

    “稻花香”酒庐。

    对,就是这座普普通通的酒庐,它位于朝云山数十里外的镇子上。

    凌曦在那会友,有听到一老一小之间的对话。

    他们一唱一和,大赞“夜公子”,以及说起璟王离京,朝国危矣等言语。

    因这爷孙俩的对话,致凌曦入朝为官的决心更加坚定。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会自己已被老者算计了去。

    是的,没错,老者和孙女突然间出现在酒庐,就是冲着凌曦而来,那些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逍遥子”是老者的名号,跟在他身边唤“巧儿”的小丫头,是他数年前在路边捡回的弃婴。

    本携带小孙女云游四海,不理世事,熟料,一次掐算中知晓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近期会遭逢劫难,若应对不当,自己那赖以为傲的弟子,将会重蹈数年前的覆辙。

    唉!姻缘天注定,即便他清楚那降临在自家弟子身上的姻缘,有诸多波折,也无力帮其扭转局面,亦或是直接掐断那异世女与自家弟子的三世情。

    因此,他只有在暗中加以引导,让他们的姻缘在修成正果之前,少遇到些波折。

    没成想,终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宋伯看着站在王府大门口的一老一小,面上表情温和,问道:“老先生,你要找我家王爷?”老者穿着虽普通,但打眼一看,就知其非寻常人,他身边的小姑娘,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甚是精灵古怪。

    他们怎会认识王爷?

    逍遥子捋着白须,轻颔首,“告知你家王爷,就说逍遥子前来登门拜访。”混小子,是让他别在外面说有关逍遥谷的事,以及他这位师父的情况,可也用不着这么老实吧?逍遥子郁闷,嗯,极其的郁闷!他隐姓埋名,携小孙女云游四海,是没遇到什么麻烦,但也没听说过人们怎么谈论、逍遥谷前任谷主“逍遥子”的大名。

    也不知是混小子的保密功夫做得太好,还是十多年过去,鼎鼎大名的“逍遥子”已被人们遗忘。

    反正无论怎地,都令逍遥子此刻的心情很不爽。

    听他这么一说,宋伯笑着道:“还请老先生带着小姑娘先到正堂等候,我这就通禀我家王爷。”说着,他请逍遥子爷孙俩进府。

    逍遥子点头,牵起巧儿的手,跟在宋伯身后,走向正堂。

    竹苑,璟在书房里没日没夜地翻阅着各类古书典籍。

    找不到,他什么法子都找不到。

    “曦儿,怎么办?我找不到法子去你的世界,我找不到!”坐在书案后,璟双手插入发间,一脸痛苦之色。

    枉他是逍遥谷的谷主,枉他有不凡的灵力傍身,也找不出穿越时空之法。

    “师父,师父应该有法子的,他如今近百岁,看起来却与他年岁差不多,真真仙风道骨,不似凡人!”眸中神光一亮,璟起身欲步出书案,倏然间他的目光又恢复暗淡,满脸痛色,喃喃道:“没用的,没用的,师父云游四海,我到哪里找他?”

    璟与逍遥子至少有十五六年没见过面,也一直没听说有关逍遥子的消息。

    “爷,宋伯有事禀报。”安顺站在书房外,恭谨道。

    “说。”璟冷而淡的声音门缝中飘出。

    安顺看宋伯一眼,示意他赶紧容禀,宋伯会意,三两步走至书房门口,恭谨道:“王爷,有位叫逍遥子的老者前来府上拜访。”

    “你说什么?”随着这声急切的问话,书房门倏地打开,“你说谁来府上拜访?”

    王爷这是怎么了?宋伯和安顺皆被璟此刻的神情,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欣喜,不可置信,急切……

    好多好多感情,全涌现在自家爷眼中,它们变化着,不停地变化着。

    宋伯回过神,张了张嘴,嗫嚅道:“有位叫逍遥子的老者……”没等他话说完,璟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安顺,王爷刚才有问我话?”揉了揉眼睛,宋伯怔怔地问安顺。

    他刚才出现幻觉了么?明明看到王爷在面前站着,可眨眼间,什么都没有。

    “嗯。”安顺点头,道:“王爷这会应该已到正堂了。”

    “我没出现幻觉,没……”宋伯小声嘀咕着转身而去。

    璟一进正堂,看见坐在椅上的逍遥子,欣喜的目光瞬间怔住。

    “混小子,莫不是不认识为师了?”逍遥子缓缓站起,走到璟面前,与其四目相对,璟喃喃道:“你真得是师父?”在他的印象中,师父白袍着身,清逸绝尘,咋可能是眼前这普普通通的老人?

    逍遥子挑了挑眉,见璟仍没认出他,冷哼一声,道:“瞧你那眼神,为师为避免麻烦,易容不可以吗?”易容?哦,原来是这样,璟了悟。

    师父的样貌虽有改变,但他那双清远高绝的双目,却未有丝毫变化。

    “徒儿一时眼拙没认出师父,还请师父见谅!”扯唇轻浅一笑,璟揖手行礼。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让你那些师兄、师弟、师侄……”逍遥子从头到脚打量着璟,满脸嫌弃,“快去整理整理你的仪容,否则,别说你是我逍遥子的弟子!”璟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袍,再mo了mo自己脸上的胡茬,眸中伤痛尽显,“师父,我,我……”

    逍遥子斜瞥他一眼,招手唤巧儿过来,道:“是不是饿了?走,爷爷带你去找好吃的。”说着,他就牵起巧儿的手,准备提步离开,“师父,你要去哪里?”璟急急地唤道。

    “为师和小巧儿又累又饿,去你府上厨房找些吃食,再寻处清净的院子住下不成吗?”瞪璟一眼,逍遥子握住巧儿的手边走边道:“夜相回去了,又不是永远见不着……”璟身子一震,抓住他的衣袖,颤声道:“师父,你,你怎知曦儿是回去了?”

    曦儿没死,除过当晚在那院里的几人,再无人知晓,师父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他好像知道很多事?

    巧儿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瞅自家爷爷,又瞅瞅这叫爷爷的高大男子,然后看向璟,娇声道:“师叔,巧儿饿!”爷爷的弟子,她唤师叔应该没错,巧儿忽闪着长睫,心下点点头。

    “没听到巧儿说饿了吗?”逍遥子的袍袖微微一振,就从璟手里挣脱了开,“先把巧儿安置下来,为师用过饭食,沐浴过后,再与你细说夜相的事。”

    “是。”璟应声,接着立时吩咐宋伯,着府中的丫头妈子照顾好巧儿。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松月居正屋。

    逍遥子身着一袭白袍,舒服地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

    “师父,曦儿的事,她都告诉我了。”璟站在一旁,注视着去掉易容术,容颜清绝的自家师父,低声说了句。

    璟说得没错,不去看逍遥子那一头白发,只看其样貌,此人真与璟差不多年岁。

    “哦,她都告诉你了,那就用不着为师再对你说什么了。”逍遥子语声清淡,缓声道。

    隐在袖中的双拳紧了紧,璟又道:“师父,我想带俩孩子去找曦儿,可我翻阅诸多古书典籍,始终寻不出穿越时空之法。”逍遥子嗯了声,双目依旧没有睁开。“师父,你能来寻弟子,肯定有法子帮弟子达成心愿,还请师父告知!”说着,璟跪在了逍遥子近前。

    缓缓睁开眼,逍遥子凝视着他,“我来寻你,是打算帮你达成心愿,但你现在的邋遢样子我不想看到。“逍遥谷弟子,无论样貌、气质,个个非常人能比,此刻,看到这为情所困,深得自己心的爱徒,逍遥子只觉心烦得很,“去,将自个打理好,再过来见为师。”

    “是。”起身,揖手一礼,璟嗖地没了踪影。

    “混小子,对那小女娃真得是用情至深啊!”逍遥子脸上浮出一抹笑容,低喃道:“不过,那小女娃值得混小子付出真心!”忽然,他坐正身形,mo着自己光洁的下颚,笑了笑,暗忖:“也不知巧儿等会看到我,还会不会唤我爷爷?”

    忽然,逍遥子感到一阵风迎面而来,跟着眼前就出现一道白影,细看之下,逍遥子撇撇嘴,不急不缓道:“你是在水里沾了下吗?”

    璟嘴角一抽,道:“师父,你就别再折磨弟子了,好么?”明明过去小半个时辰好不好?见逍遥子依旧不愿搭理自个,璟皱了皱眉,接道:“师父,我已沐浴更衣,将自己打理整洁了,你还不满意吗?”逍遥子有洁癖,璟知道,问题是此刻的他,真得再清爽不过。

    “混小子,越长凤仪越出众,这不是想要与他这师父一争高下吗?”逍遥子暗自腹诽,哼唧道:“你说说,咱师徒俩,谁凤仪更卓然些?”璟无奈至极,唇角掀起一丝浅浅的弧度,道:“自然是师父了。”

    逍遥子满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说着,他指着一旁的椅子,接道:“坐吧。”璟点头,行至椅旁,撩起衣摆落座。

    “夜相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为师很早就知道,而她与你之间的姻缘,为师亦很早就知道……”璟越是听逍遥子说下去,脸色越是不好。眼前坐着的是他的师父?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早早地将这一切告知于他?“你这么看着为师作甚?”见璟脸色变了又变,目中神光好似对自己很不满,逍遥子momo鼻子,讪讪道:“不是为师不事先告诉你,而是天机不可泄露。再者,你要和那小女娃在一起,那些磨难是你该受的。”

    璟冷着脸道:“我该受的?那曦儿呢?她也该承受那么多的苦难吗?”

    “爱上你,就是她的劫数,经受些苦难是应该的。”逍遥子说得甚是云淡风情,“好了,别对为师不满了,为师这不是来帮你了么。”笑了笑,逍遥子面上的表情倏地变得严肃起来,“你真打算要去寻小女娃?而且带上我那俩小徒孙?”

    “我与曦儿说过,无论何时何地,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想起与爱人往日相处的点滴,以及说过的话,璟眼里慢慢涌满痛楚,“为我,她付出太多太多,这一次,就让我去寻她吧!”

    “想去寻小女娃不难,但你舍得这里的一切吗?”逍遥子淡淡说着,不等璟作答,他话锋又一转,“你有想过即便你和俩孩子、去了小女娃所在的那个时空,就能寻到她?”

    “无论怎样,我都要寻到她!”

    璟眸色认真,语气尤为坚定。

    “为师知晓一玄门妙法,且两日之后的子时,那法子便可施展。”逍遥子望向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语声怅然道:“那法子我没试过,就是你的祖师爷也不曾试过。因为那法子要实施,必须要有七星连珠这个先决条件。”

    “师父,七星连珠这样的异象,以前从没出现过吗?”璟问。

    逍遥子摇头,“据你祖师爷说,他幼时有听长辈无意中提过,在五百多年前,出现过这种异象。”幽叹口气,他又道:“没想到为师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七星连珠这样的异象,并且通过玄门妙法送你去另一个时空。可是,想到其中不可预知的后果,为师,为师到目前为止还有些踌躇。”

    不可预知的后果?

    璟垂眸琢磨着这句话。

    突然,逍遥子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夜相来咱们这里时,肯定带有她那个世界的物品,两日后你必须找出一件,到时好让那物件给你引路。”

    “我会问红玉的。”璟答道。

    逍遥子抬眸看向他,目光专注而严肃,“璟,就算为师施法成功,你有可能也一辈子见不到那小女娃。”

    “为何?”璟脸色骤变。

    “有小女娃留下的物件为你引路远远不够,若想见到小女娃,还必须要那小女娃全身心都在想你,想你们的孩子,否则,你和俩孩子将会永远悬浮在黑暗之中,直至那小女娃全身心想你们时,你们才能出现在她的时空。”璟薄唇微抿,视线与逍遥子相对,语声低哑道:“如若她一日不想我和俩孩子,那我们父子就等一日,她两日不想,我们就等两日,总有一日,她会全身心想起我们!”

    说到这,璟微微笑了笑,“但我相信曦儿,相信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我和俩孩子。”

    “你真得想好了?无尽的黑暗,我那俩小徒孙还那么小,他们经受得住么?”

    逍遥子慎重地问道。

    “旭儿和阳儿不是一般的小孩。”璟语声轻浅,回了句。

    “璟,你就这般自信?真不再考虑考虑?”逍遥子不放心,再次问璟,“无尽的黑暗,漫长的等待,不知春夏秋冬,非人非鬼漂浮在时空隧道中,你真得考虑清楚了?”璟不知在想什么,好似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逍遥子又道:“璟,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等到了,就算你出现在小女娃的时空,但是,她或许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那时,你该如何面对她?”

    依旧听不到璟说话,逍遥子皱了皱眉,提高声音继续道:“若是为师施法时出现差错,还有那小女娃留在这的物件不起作用,等等其他估算不到的因素,致你……”

    “师父,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和孩子们好,才说出这一席话,可我主意已定,且相信曦儿,两日后的子时,还请师父助我!”音落,他起身欲离开,却被逍遥子唤住,“你主意已定,就着手安排这边的事吧!”

    璟嗯了声,出屋离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逍遥子长叹口气,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会有怎样的结果,就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皇宫,昌璟殿。

    “天色已经不早了,既然旭儿和阳儿要留在宫里,你今个便也留下好了。”煜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对云澜说道。

    “这不合规矩。”云澜自椅上站起,随手理了理衣袍,勾唇道:“旭儿和阳儿有水小姐这个皇婶,还有你这个皇叔照顾,我很放心。”煜瞬间脸色一沉,“提那蠢女人作甚?我不认识她!”

    云澜笑了笑,道:“水小姐xing格活泼,谈吐直爽,为人热忱,是个不错的女子。”煜错开他的视线,哼声道:“若不是怕母后忧心,我当日根本就不会应下那门婚事!”蠢女人不仅花痴,而且聒噪得好,有什么好的?

    “既已应下婚事,那就好好对她。”云澜温声道:“旭儿和阳儿很喜欢这五小姐,就算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你以后也别做得太过!”稍顿片刻,云澜眸中涌上抹怅然之色,接道:“你不觉得五小姐和她有些像吗?”

    煜对上他的目光,眉宇微拧,没有说话。

    “她们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那气息是这个时代女子身上没有的。”云澜说着,脑中不由想起凌曦离去那晚的情景,喃喃道:“她没死,她回去了!”在这静寂的殿里,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被煜听得一清二楚。

    她没死?煜目光闪了闪,质疑道:“夜相没死?她回去了?难道她来自异时空?”话是这么问云澜没错,然,在煜心里,已确定凌曦是异世之人。

    云澜苦笑,叹口气道:“瞧我,璟不让把这件事往外说的,我却还是说漏了嘴。”

    “你无须自责。”煜双眼微阖,又突然睁开,“在我看到夜相第一眼时,就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明明已死之人,怎会突然间复活,而且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待我无意中发现她先前的尸身,再结合她这几年做出的每件事,我更加怀疑她不是我们这里的女子。”

    “可她究竟来自哪里,我始终琢磨不到。”

    “这几日璟将自个关在房里,翻阅各类古书典籍,寻找穿越时空的法子,打算带旭儿和阳儿去寻她。”

    “穿越时空的法子?”煜自椅上站起,望着窗外负手而立,“他疯了不成?”

    “他没疯,反而再清醒不过。”说着,云澜转身走向内殿门口,“我该走了。”

    煜转过身,唤住他,“宫门这会都已经上锁,今晚就留下吧。”说着,他言语微顿,片刻后,补充道:“这殿里的房间多得是,你随便挑一间住着就好。”云澜顿住脚,回头望向煜,扯了扯唇,浅笑道:“宫门都关了,我还能去哪?”就多说了两句话,便误了出宫的时辰,他心里都在想什么?返身坐回椅上,云澜垂眸暗忖:“难不成我也想寻法子穿越时空去寻她?”

    回答他的是心底发出的一声苦笑。

    “不管你身在何方,只要幸福安好,于我来说就足以!”这句话,无数次跃于脑海,那他为何还放不下她?云澜暗暗自嘲:“我是口是心非么?我还是想近距离看到她,呵呵,我真得是口是心非呢!”

    璟拜别逍遥子,回了竹苑一趟,然后提起轻功,飘向皇宫。

    “你说什么?夜相不是咱们这里的人,她回去了,你要带着旭儿和阳儿去寻她?”福寿宫内殿,太后倏地自榻上站起,脸色煞白,看着璟满目惊愕,“哀家不同意,就是皇上等会过来,听到你这一席话,也不会同意的!”

    步入福寿宫,不待太后开说话,璟便命令所以宫人退至殿外。

    跟着,他将凌曦的来历,以及两日后他要离开故国,带俩小穿越时空去寻凌曦一事,全与太后道出。

    看着太后此刻的反应,他心里虽有不适,但他主意已定,就绝不容自己后退,唇角动了动,他定定地看着太后,一字字道:“母后,我意已决!”

257 无治

    “啪!”太后气得周身颤抖,禁不住扬手甩了璟一巴掌。

    璟眸中伤痛涌动,定定地注视着太后,“母后,若是这样能让你心里舒服些,你就再打孩儿几巴掌吧!”太后跌坐在榻上,眼里泪水滑落而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残忍?”自孩子们生下来,她从碰过他们一根手指在头,可今天,就在今天,她狠狠甩了那孩子一巴掌。

    他为何要逼她?

    为何要逼她动手?

    好残忍的孩子,为个女子,就要抛下她这母后,抛下他的兄弟,抛下这里的一切!

    “母后,对不起,对不起!”璟眼角湿润,跪倒在地,“我爱曦儿,爱她胜过我的生命!为我,她付出太多太多,我真得不能没有她!母后,我知道我的做法很任xing,可我不能没有她,不能啊!”

    福寿宫门口,不等孙琦上前伺候,轩帝就步下御辇,大步走进殿中。

    “母后,这是怎么了?”踏入内殿,轩帝抬眼间,见太后脸色发白,坐在榻上垂泪,不由问道。

    拭去脸上的泪,太后指着璟,看向轩帝,唇角颤抖道:“你问璟,你问他刚才都对哀家说了什么混账话!”轩帝皱了皱眉,走至璟身旁,有些不悦道:“起来说话。”他究竟说了什么话,惹得母后如此生气?“皇兄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见璟迟迟不站起,轩帝弯腰,拽着他的臂弯站起,“夜相离去,皇兄也很痛心,但人已经没了,再伤心又能奈何?皇兄本想去看你,可考虑到夜相刚去,你需要安静,便没去王府打扰。”

    璟薄唇紧抿,于轩帝说的话无丝毫反应。

    “听冯德海说你到了母后这里,璟,你知道么?皇兄终于舒了口气,你想通了,你从失去夜相的悲痛中走出来了,你不再似多年前一样,可劲地折磨自己。”轩帝说着说着,面上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太后这时突然道:“夜相没死。”

    “母后,你说什么?”夜相没死?这是怎么回事?人明明都已下葬,怎会无端说这话?轩帝的目光落在太后脸上,眼里满是不解。“皇兄,曦儿是没死,她只是回去了。”璟抬起头,注 视着轩帝,语声嘶哑道:“她来自异世,不属于咱们这里。”

    轩帝身形一震,紧跟着脚下一个踉跄,待稳住身形,他转身望向璟,目露惊愕,道:“夜相没死?她来自异世?她回去了?”很不好的预感如浪潮般袭入轩帝心里,他是要去寻夜相吗?定是这样的,否则,母后不会如此生气。

    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你……你要去寻夜相?”按捺住心底的恐慌,轩帝看不出情绪的目光,紧锁在璟的脸上,“你要抛下母后、皇兄,舍弃这里的一切,要去寻夜相?”知子莫若母,轩帝再隐忍,再将情绪隐藏的好,还是被太后看出了少许端倪,“皇上,你没事吧?”太后关系地问他。

    “母后,朕没事,朕能有什么事?”给了太后一个安慰的笑容,轩帝的目光重新凝聚在璟脸上,“你真得要抛下母后、皇兄,舍弃这里的一切,去寻夜相?”他再次问璟。

    “我不能没有她。”

    璟与他四目相对,启唇回了句。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令轩帝的脸色瞬间转白,他突然嘶声吼道:“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去寻她!”因经受不住这陡然而来的打击,轩帝禁不住连声咳嗽,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皇上,你龙体向来不好,万不可动怒。”太后眼里含泪,声音慈和,劝着轩帝。

    止住咳嗽,轩帝摆摆手,微扯唇角,“母后,朕没事,朕好着呢!”

    “皇兄,我意已决。”璟说着,上前欲扶轩帝到一旁的椅上落座,却被其用力推开,“你意已决?你意已决?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们?你说啊!我从小到大疼你,你呢?却不顾兄弟情分,

    要抛下我这兄长远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用刀子剜我的心,你知不知道啊?”

    轩帝笑出了声,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沉闷酸涩,“你抛下母后,抛下我,舍弃这里的一切,就为了个女人!你真得很重情啊?”这话听起来极尽讽刺,但璟脸上的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轩帝的目光定定地凝聚在他脸上,又笑出了声,但那笑声慢慢的变得沙哑而哽咽。

    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压得他越来越喘不过气,可是,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感觉到很幸福。

    只因那人在身边,在他目光可以看到的地方。

    然,这小小的奢求,也终将离他而去。

    “璟,夜相回去了,说明你们的缘分已尽,别去寻她好么?”按住璟的肩膀,轩帝眸中泪水滴落,“母后离不开你,朝国离不开你,皇兄,皇兄……”他最后想说皇兄也离不开你,可话到嘴边,却被他生生咽回喉中。

    他不能说,不能说。

    说了,璟会厌恶他,会鄙夷他,甚至于恨他!

    内殿之中就太后和轩帝,还有璟母子三人,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内殿门口的圆柱后,颜霏和俩小此刻正躲在那里。

    准确些说,在轩帝步入福寿宫之前,他们就在圆柱后躲着。

    璟王有法子穿越时空,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回去了?颜霏心里很激动,这时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却了她现在是水筱晴,而不是现代的颜霏。

    两日后的子时,时间她记住了。

    只要她和俩小宝贝一直在一起,定能回到现代,回到她熟悉的世界。

    “走,咱们去偏殿。”弯下腰,颜霏小声在俩小耳边说了句。

    俩小甚是乖觉地点了点小脑袋。

    “咱们轻点哦,小心被发现了!”颜霏这句话刚说出口就愣住了,因为有一道幽冷的目光正注视着她,扯了扯嘴角,她强挤出一抹笑,接着拽住俩小的手撒腿就往偏殿跑。

    见鬼了,他怎么也到福寿宫来了?长得帅就了不起吗?就会用冷眼看人,哼,老娘很快就离开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再也不要看到你的冷眼!

    拽着俩小边跑,颜霏边暗自腹诽。

    煜站在殿中央,望着一大俩小三道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走向内殿。

    “母后,你唤我过来有事?”太后一看到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你快劝劝璟,看他都把你皇兄气成什么样子了!”煜怔了怔神,到底发生了何事?眼前三人,怎地情绪都不怎么好?尤其是皇上,他脸色苍白,目中竟有湿润滑落。

    “皇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走至轩帝身旁,煜轻声问道。

    “夜相没死,她来自异世,璟打算去寻她。”轩帝痛楚的目光自璟身上挪离,牵起唇角,苦笑道:“他要抛下母后,抛下我们兄弟,舍弃这里的一切,去异时空寻夜相。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他才会生出如此残忍的想法!”

    “你有法子了?”

    煜问璟。

    璟愕然地望向他。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云澜今个有进宫,无意中说出了夜相的事。”像是看出璟心里所想,煜淡淡道。

    璟点点头,轻嗯了声。

    “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穿越至夜相所在的时空?”煜又问。

    “两日后的子时,将会有七星连珠显现,到时,我师父会送我和俩孩子离开。”看了太后和轩帝一眼,璟对上煜的视线,语声嘶哑道:“皇兄体弱,你是知道的,我走后,朝堂上的政事,就有劳你了。”

    说着,他将手里一直拎着的包裹打开,走至轩帝面前,道:“这里面的手札,是曦儿留给瑜儿的,还请皇兄转交给他。”轩帝看都没看,挥手就将他手中的包裹打落到地上,顿时,写满字迹的纸张飘落的满地都是。”

    璟蹲身,默默地捡起那些纸张。

    半晌后,所有的纸张全被他捡起,整理成一摞,“皇兄,这是曦儿的心血,”璟说着,起身到轩帝面前,“于瑜儿未来有莫大益出。”

    “瑜儿不稀罕她的东西!”

    轩帝双目赤红,冷声道。

    “皇兄……”璟张了张嘴,却见轩帝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

    太后怔怔地坐在榻上,心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给我吧,我会转交给瑜儿。”煜神色淡然,朝璟伸出手。

    “煜,你这是赞成璟离开吗?”太后回过神,一脸悲痛地看着煜,“他要带着旭儿和阳儿一起离开,他这一走,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知不知道?”说着,太后语声哽咽,起身走向璟,“璟,别离开,别离开母后,好不好?算母后求你,成么?”

    “母后,我意已决!”

    回答她的还是璟这一句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太后捶打着璟的胸膛,泣声道:“煜回来没多久,你就要离开,你这是要逼死母后么?你说啊!”璟站着一动不动,任太后发泄着心里的悲痛。煜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摞纸张,安慰太后道:“母后,夜相对璟有多重要,即便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太后无力地垂下手,看向煜,喃喃道:“夜相对他很重要,咱们这些亲人于他来说,就不重要吗?”

    “启禀太后,皇上……皇上吐血晕倒了!”冯德海疾步走进内殿,脸色灰白向太后禀道。

    “怎么会这样?”太后登时头晕目眩,颤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德海额上的冷汗涔涔而落,恭谨道:“回太后,皇上出福寿宫没有坐御辇,而是步行……”轩帝因为心痛难耐,没听孙琦的话坐御辇回寝宫,他径直走向御花园,想要自己冷静冷静,可是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如何能让他冷静下来。

    越是想到璟要离开,他的心就越痛。

    越痛,他越是想着璟说的那句——我意已决!

    本就身有宿疾,加上如此强烈的情绪起伏,致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不及说一句话,便直直向地上倒去。好在孙琦就在他身后三步开外站着,惊吓中的他,慌忙扶住轩帝,大喊守在御花园周围的侍卫、到福寿宫向太后禀报。

    听完冯德海的禀报,太后抓住煜的手,颤声道:“煜,扶母后去你皇兄寝宫,快,母后要去看他!”说到这,她隐去眼里的痛色,瞪着璟,语声清冷道:“你就不用去了!”

    璟怔在原地,星眸中溢满自责。

    皇兄吐血晕倒,是他之故,皆是他之故?他不想的,从小到大,他从没想过要伤害自己的亲人,从来不曾想过。然,就在今日,就在刚不久,他伤到了他们,用他决然的话语伤到了他们。

    就此放弃吗?放弃去寻曦儿?

    做不到,他做不到放弃。

    曦儿需要他,而他,也不能没有曦儿!

    “璟,你还傻愣着作甚?快跟上!”扶太后走至内殿门口,煜回过头唤璟。

    太后气恼道:“叫他作甚?他心里现在只有那个女人,咱们已被他舍弃,走吧!”往昔对凌曦生出的好感,这一刻在太后心里全烟消云散,她甚至恨上了凌曦,因此,她言语中明显有了迁怒之意。

    煜给璟使了个眼色,然后朝太后笑了笑,没再说话。

    轩帝寝宫这边,此刻甚是沉寂。

    “都怎么了?不为皇上诊病,一个个低垂着头做什么?”进到轩帝寝宫,看到诸太医垂着头聚在一起,个个脸如死灰,太后不由呵斥道。被她这一声高喝,诸太医刷地跪倒在地,齐声说自己有罪。

    “母后!”太后一听这话当即晕厥过去,煜大喊一声,望向诸太医吼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其实,在诸太医说自身有罪那刻,在太后晕厥这一刻,他心里已知晓答案。但他不愿接受那个答案,不愿接受自己的兄长即将被死亡之神带走。

    璟因自责,站在轩帝的寝宫门口迟迟没有上前,他怕,怕等会面对轩帝时,再说出那句决然的话语。熟料,煜的呼声在这时传入他耳里,骤时,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加多想,疾步至轩帝龙

    榻前,为其号脉。

    “皇兄……,皇兄……”怎会这样?这段时间在他的医治下,皇兄的身体明明已经好转,璟脸色煞白,满目不可置信,“皇兄……”他连唤数声,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轩帝躺在龙榻上,双目闭阖,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胸口有轻微的起伏,此刻的他,与逝去的人没两样。

    “璟,皇兄……皇兄真得没治了吗?”安置好太后,煜行至轩帝龙榻前,看到璟面上的神色,低声问道。

    从轩帝腕上收回手,璟缓缓站起,走向殿门口,喃喃道:“皇兄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我这就去找找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法子救皇兄!”说到后面,他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璟!”煜追向他,急声唤了句,想要问问轩帝的具体情况,谁知,璟步出殿门口,运起轻功,瞬间失去踪影。

    问什么?他还要问什么?这么多太医诊断出同一个结果,他还要问什么?煜唇角溢出抹苦笑。

    事情怎就变成了这样?

    皇兄病危,母后昏迷,璟即将穿越时空远去,这一系列的变故,是因谁而起?

    是他,皆是因他!

    悔恨,自责,没用,这些都没用。

    现如今,他不能让这些无用的悔恨和自责压倒,他得振作起来,想尽一切法子,挽回皇兄的xing命。只有这样,璟才能放心地去寻找他的幸福,母后才不会怨恨上他!

    紧了紧隐在袖中的双拳,煜盯视着跪在地上的诸太医。

    他定定地盯视着他们。

    诸太医跪伏在地,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越流越多。

    他们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煜眸中迸发出的阴寒目光。

    这一刻,静寂的殿中,连空气似乎也已凝滞的,诸太医感到了呼吸困难,心跳如鼓。

    半晌过后,煜低声道:“本王命令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医治好皇上。”不怒而威的声音,令诸太医登时周身颤抖不止。

    医治好皇上?他们也想啊,可皇帝目前的情况,他们真得是束手无策。

    “本王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久听不到诸太医应声,煜低低的声音又在静寂的殿中响起。

    “煜王爷,皇上,皇上……”作为太医院院首,沈太医这时抬起头,然,不等他颤声说完话,煜面上的表情倏地一冷,不急不缓道:“想法子医治好皇上,其他的本王一句也不想听!”见沈太医不吭声,他接道:“如若皇上出事,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统统难逃一死!”

    煜这话一出,愈发让殿中的的空气变得凝固。

    “还跪着作甚?没听到本王说的话吗?”

    低沉,森冷的声音吓得诸太医连声应是。

    孙琦侍立在龙榻一侧,低垂着头,任眼里的泪水滑落而下。

    “孙公公,皇上因情绪波动过大,引发宿疾……”情绪波动过大?引发宿疾?无求生意志?怕是……,想起沈太医给皇帝诊脉后说的话,孙琦只觉悲伤至极。

    别人不知皇帝眼下的情况所谓何故?他却知道。

    “孙琦,夜相是异世之人,她没死,她回去了,璟要去寻她,两日后的子时,他就会离开这生他养他的故土,离开朕,去遥远的异世。朕劝说不住他,朕劝说不住他啊!你说朕该怎么办?”离开福寿宫前往御花园途中,轩帝只允孙琦跟在身后,边朝前走,他边低喃出声。

    孙琦低头跟在他身后,自是将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但,身为奴才,他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不该出声。

    基于此,他只是默默地紧跟其后,听其宣泄着情绪,未出言作答。

    逍遥子臭着脸来了。

    好好地正在睡觉,被混小子二话不说,直接从chuang上拽起,说什么进宫给皇帝诊病。皇帝又不是他什么人,竟要他逍遥子亲自医治,真是气闷得紧?但气闷归气闷,他终还是应下璟,与其到了皇宫。

    “师父……”逍遥子为轩帝号完脉,璟立时上前问道。

    逍遥子长叹一声,凝注着他,道:“你的医术与为师相比,差不了多少,以皇上目前的状况来看,你觉得还有治吗?”

    静寂,宽敞的殿中静寂一片!

    璟的心慢慢地下沉。

    他闭上了双眼,半晌后缓缓睁开,注视着逍遥子,道:“师父,皇兄他真,真……”说着,他的目光挪至轩帝那失去血色的容颜上,脚步虚浮,向后退出两步,别过头,喃喃自语道:“我不会让皇兄出事的。”

    那是他的皇兄,是从小护着他,疼爱他的皇兄,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逝去?

    皇兄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可是,可是这样的安慰,说出口却空荡荡的,没有回响。

    璟无声的笑了,笑出了眼泪,依旧扯着嘴角在那无声地笑着。

    心,沉到了谷底!

    笑,苦涩而伤痛!

    皇兄,你是要用自己的命,来留住我么?

    “璟……”煜唇角噏动,唤璟,他目中的关心,璟看在眼里,可深陷伤痛中的他,给不了煜回应。逍遥子再次长叹口气,站起身,目光落在煜身上,淡淡道:“着殿中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我有话与你们兄弟俩说。”

    煜颔首,冷眸在殿中扫了一圈,冷声道:“全退下!”

    “是。”

    殿中诸人应声,不一会,皆已至殿门外候着。

    “皇上的病,也不是完全没得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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