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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4 吃醋

    婚事已定,要想国公府无事,她不嫁也得嫁,可是嫁了要不要与死妖孽圆房,要不要做他后院女人中的一个,就是她说了算了!

    嫉妒,争chong?

    笑话,她颜霏会为个男人心生嫉妒,会与多个女人去争这个男人的*,简直就是笑话,而且是天大的笑话!

    “这就好。”慎国公从椅上站起,神色温和,整个人看似一下子轻松不少,“你身体尚未大好,就好好躺着休息,我和你娘这便回静院了。”苏氏跟着站起,“五儿,等你身体大好,咱 们娘俩好好商量,给你置办嫁妆。”温暖的笑容,柔和的目光,亲切的话语,令颜霏心里感到十分温暖,在这温暖中又夹杂些许酸涩,禁不住想到:若是妈妈还活着,若是她没穿越到这个世界,妈妈肯定也会这么为她的婚事操心,会叮嘱她这个,叮嘱她那个,把所有的母爱倾注在她这个女儿身上。

    “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待回过神,颜霏的脸儿瞬间袖红一片。

    嫁妆?她刚点头,答应娘一起给自己置办嫁妆,这是不是说,她内心深处还是蛮期待嫁给死妖孽?

    “好了,让五儿休息吧,咱们别再扰她了。”

    慎国公说着,便转身朝内室外走,苏氏见状,又叮嘱女儿两句,才跟上慎国公,回静院而去。

    宫里,早朝散后,煜一反常态未随瑾瑜去御书房处理政事,而是回到昌璟殿,挥退所有宫人在身旁伺候,独自呆在凌曦住过的偏殿中,一呆就是近乎一天。

    “你走的可真利索。”低语呢喃了句,煜缓缓自颜霏睡过的chuang上站起,提步走到窗前,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阳光西斜,最后舍弃这个大地,将它的光芒和温暖带走,唯留下迷离而静寂的黑夜。

    脉脉月华倾照,为这个夜又徒增了几分寂寥和孤冷。

    “来人。”

    煜终于动了,微转身形,望向殿门口。

    “摄政王,奴才在。”

    齐川躬身而入,恭谨行礼道。

    “本王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妥?”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低沉的声音自薄唇中扬起。

    “回摄政王,奴才遵照您的吩咐,亲手将玉凝露交到了水五小姐手中。”齐川如实作答。

    煜颔首,道:“退下吧。”

    “是。”

    齐川恭谨应声,退离而去。

    也不知她往膝上有无涂抹玉凝露?好看的眉梢皱了皱,煜回望向窗外,瞬间便失去踪影。

    翩然落至皇宫外的街道上,夜风吹拂,飘逸的紫袍随风飞舞,他抬眸,遥望水府所在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喃喃道:“见到我,你会是怎样的表情?”此刻的他,真真宛若仙人临世一般,恍若随时有可能临风归去。

    夜静寂无声,整个京城都已陷入沉睡之中。

    慎国公府,清华苑。

    “小姐睡下了?”主屋外,翠喜见喜鹊从屋里走出,低声问。

    喜鹊点头,“睡了。”说着,她便朝自己的房门口走。

    “喜鹊,小姐真的变了呢!”跟在喜鹊身后,翠喜轻声说了句。喜鹊顿住脚步,等她走上前,这才道:“这话你对我都说了好多遍,我是怎么对你说的来着?”翠喜见她恼了,忙道:“你别生气嘛,我说那话又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现在的小姐,比之以前对咱们还要好呢!”

    “小姐对咱们好,你还叽叽歪歪作甚?”抬手戳了戳翠喜的额头,喜鹊没再理她,继续朝自己房门前走。

    翠喜快走两步,追上她,“你走这么快干嘛?咱俩可在一屋住着呢!”

    推开房门,喜鹊到自己chuang上坐下,白了她一眼,道:“我平时都是这么走来着,是你自个走得慢,可别埋怨别人没等你。再说,我又不是二傻子,不知道你我在一屋住着,还要你提醒……”

    “喂,你说话可是越来越得理不饶人了!”

    眸子闪了闪,翠喜撇撇嘴道。

    “有吗?”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喜鹊一脸无辜地问。

    “好啦,我说不过你,其实啊,我刚刚想与你说的是,小姐病没好以前,咱们几个大丫头都是在主屋轮流值夜的,可自从小姐那晚从棺木中醒转后,就没再要咱们再在她屋里值夜,还对咱们说只有晚上睡眠好,皮肤才会水灵这样的怪话。”

    “没让你值夜,你是不是不习惯啊?”脱~下外裳,喜鹊平躺到枕上,“小姐那是为了咱们好,才没让继续在她屋里值夜,而且啊,我没觉得小姐说的那话有什么奇怪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她迷迷糊糊接道:“你没发现么,这段时间你的皮肤比以前可好多了……”话没说完,喜鹊已阖上双眼进入梦乡。

    翠喜抚上自己的脸儿,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喜鹊,你说的是真的吗?”

    久听不到喜鹊说话,反听到熟睡的均匀呼吸声,翠喜放下手,讪讪道:“你是觉得我烦吧,才转眼功夫就睡着了,对不对?”除掉外裳,歇下发间的簪花,轻吸口气,她侧躺到枕上,低喃道:“不管是现在的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她对咱们都很好,我喜欢这样的小姐,会好好服侍她……”不多会,她慢慢阖上眼,也进入酣睡之中。

    “叩叩叩!”主屋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颜霏睁开眼,眸中没有丝毫睡意,起身从屏风上取下披风裹在身上,坐至chuang边,轻声道:“进来吧!”

    “是。”随着应声,紧闭在一起的窗户倏然向两边敞开,紧跟着就见一抹颀长的黑影,轻跃于屋子中央,“风影见过主子。”来人脸上蒙着黑巾,拱手朝颜霏见礼。

    “风大哥,你是爹身边的人,在我面前不必行如此大礼。”颜霏言语轻浅说了句,就听风影语声恭谨道:“主子赏识奴才,是奴才之幸,但自古尊卑有别,奴才不可逾矩。”听他这么说,颜霏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古代的尊卑观念太过深入人心,她可没本事轻易地作以改变,默然片刻,她淡淡地道:“可是芳院那边近来有动静了?”

    风影点头嗯了声,便将自己在暗中的发现,如实禀于颜霏。

    “男人?有男人潜入芳院?”听完风影的禀报,颜霏眉头紧皱,起身来回在屋里走了两圈,“你确定潜入芳院的黑影是男子?”

    “属下确定。”风影肯定地答道。

    “可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一手抱臂,一手摩挲着下巴,颜霏顿住脚,看向风影问。

    “对方武功不再属下之下,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没敢太过靠近。”说着,风影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治罪!”

    颜霏见他这样,忙抬手着其起身,道:“风大哥做事谨慎,我有何理由治你的罪?”风影迟疑片刻,才自地上站起,见他唇角噏动,欲说些什么,颜霏抬手制止,接道:“风大哥不必再说什么要我治罪的话,如果你当时稍有大意,靠近那潜入芳院的男人,势必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听了她这话,风影眼里溢满恭敬之色,起初听到国公爷的命令,要他以后跟在五小姐身边做事,说真的,他心里当时心里很难接受。

    觉得自己一个热血男儿,跟着国公爷出生入死多年,一朝却要去听命于一个娇小姐,屈才不说,还很没有面子。

    没成想,五小姐与一般的闺阁小姐并不一样。

    她,看似娇弱,实则聪慧敏锐,没有一点大小姐架子,而且说话时从不拖泥带水,跟着这位新主子,或许并没当初心想的那般糟糕。

    “主子,接下来你有什么吩咐?”

    敛起思绪,风影拱手问道。

    “继续留意芳院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来禀于我。”颜霏浅声说着,顿了顿,她又道:“若是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风大哥能在下次黑衣人潜入芳院中时,能探听到他和岑姨娘都说过些什么。”岑姨娘,那潜入你院里的男人,是你的情~人吗?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颜霏心下甚是鄙夷岑氏的行径。

    风影道:“属下遵命!”沉默片刻,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多日来的一些猜测道出,“主子,岑姨娘身边的大丫头这几日时有出府,而且每次都是走府后的侧门。”

    “她出去做什么,你可有探听清楚?”派个丫头出府,若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倒也没啥可疑,问题是那丫头每次从府后的侧门进出,这般鬼鬼祟祟,难道是奉她家主子的命令,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颜霏蹙眉想着。

    “属下有跟着那丫头出过一趟府,”风影眸色淡然,出声禀道:“发现她在街上的零食铺子中,购买不少孕期妇女爱吃的果脯。”

    孕期妇女爱吃的果脯?颜霏由风影这句话想到一字就是‘酸’,跟着她脑中闪过一道白光,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岑姨娘很有可能怀了身孕?”孕期妇女多半喜食带有酸味的食物,岑姨娘若是没怀孕,平日里要吃这些零嘴作甚?

    奇怪,颜霏越想越觉得奇怪,若是岑姨娘真得怀有身孕,且那孩子是老爹的,那么于她来说,这件事只有利没有弊,既如此,她为何不让丫头找府中管事,领取带有酸味的果脯,以及吩咐厨房做些她适合吃的饭菜?

    还有,她瞒着老爹做什么?

    好似怕府中人知道她有身孕一事。

    颜霏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岑姨娘的做派。

    如果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老爹的,那她就不该把那孩子还留着,毕竟月份一大,再想遮掩完全没得可能。

    左思右想,颜霏终于想出点头绪,那就是岑姨娘要么在防着自己老娘,怕老娘加害她腹中的孩子;要么就是寻着她认为的合适时机,再对老爹说出她有孕这个消息。

    不管是哪个意图,都证明岑氏这个女人心机够深!

    “主子,属下只是猜测,并没实证证明岑姨娘怀有身孕。”

    风影如实回道。

    “嗯。”颜霏听到他的声音,收敛思绪,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心里已有定论。”过了一会,她微微笑了笑,眸色真诚,又道:“风大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为主子办事,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辛苦。”风影拱手,目光微垂,回了颜霏一句。

    半晌后,没听到颜霏继续说话,风影恭谨道:“主子若再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就此告退。”

    “嗯。”

    颜霏点头,就见风影倏地飘出窗外,没入月色之中。

    好巧不巧,某人这时正好落在清华苑的墙头之上,看到一抹颀长的黑影从眼前飘过,不由皱了皱眉,因为他有看到主屋亮着淡淡的灯光,而且那敞开的窗户内,有抹纤细的身影在屋里正来回走动着,登时,煜心底腾起一股子浓郁的酸味和恼意。

    该死的女人,竟在夜里与男人幽会!

    风影自窗户飘出,就感受到院落周围有高手存在,且那高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尤为凛冽。

    提气,落在一棵碗口粗树干上,他调整气息,朝那气息散发之源寻去,便看到一抹身穿紫袍的高大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上凝视着他。

    夜风吹拂,月华倾照,那人身上的紫袍,及一头束于脑后的蓝发,恣意舞动着。蓝发,蓝眸?摄政王,来人是摄政王!风影神色一紧,不由自主地打量起那传闻中的摄政王来。熟料,对方晃眼就到了他两米之外,且是凌立在半空之中,“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低沉而威严的男声,在这时响起。

    “在下风影,是五小姐的影卫。”对上煜的视线,风影浅声回其一句,接着拱手道:“风影见过摄政王。”

    煜轻嗯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自己眼前这蒙着黑巾,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

    传闻不如一见,摄政王的容貌与璟王生得近乎是一模一样,不愧是一母双胞的孪生兄弟。

    只见他,五官宛若诸天神匠精雕而成,轮廓分明,俊美至极。月华流泻,他的肌肤白~皙如玉,泛着莹润的光泽,高蜓的鼻梁下一张薄薄的,像极樱花般的嘴唇微抿着,似是修剪过一般的剑眉下镶嵌着一双波澜不兴的幽蓝色眸瞳……

    “看够了,是不是该自己上路了?”

    唇角勾起一丝邪佞的笑,煜启唇,低沉而冷然的声音扬起。

    风影周身一颤,眸中划过一抹恐慌之色,忙拱手认罪,“风影刚才不是有意冒犯摄政王,还请摄政王见谅!”眼前的男人,气息沉稳,武功深不可测,他不是其对手,说直白些,他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家的对手。

    那人看似在笑,可那笑邪佞至极,残忍至极,令人心生恐惧,仿佛频临死亡边缘。

    煜眸光微闪,淡淡地道:“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回摄政王,因主子今日自宫中回府,风影只是履行职责,向其回禀了些事宜。”

    风影不卑不吭道。

    “没其他的了?”

    四目相对,煜不紧不慢开口,声音平润,一如他此刻淡然无波的神态,没一丝多余的感情。

    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在吃醋?

    且是吃他一个小影卫的醋?

    风影心思缜密,从与煜仅有的几句对话,以及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中,推断出眼前这身形伟岸,容貌俊美,气质卓然的男子,多半是在吃他的醋。

    冤,他忒冤了好不好?

    自己就是个小影卫,岂能入主子的眼,更如何与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作比?

    平复下心情,风影恭谨道:“没有。”

    “你最好没骗本王。”蓦地,煜神色一变,眸光锐利的令人心惊,就宛若一把锋利的利刃,一下子狠狠地刺中风影心口。

    风影这时却镇定至极,未因看向自己的锐利眸光生出一丝惊惧、慌乱,他道:“风影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摄政王。”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煜有意释放出的危险气息中,逐渐冷凝在一起,而时间却仍旧在无声无息地流逝着。

    良久,低沉的声音才再度扬起,“你可以走了。”

    “谢摄政王不罪之恩!”风影拱手一礼,运起轻功,瞬间消无踪影。

    主屋里,颜霏并不知院里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风影险些去鬼门关报道。

    窗户已关,屋内虽还亮着淡淡的灯光,但她人已上chuang安寝,chuang幔中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的很安宁。

    煜运气,人很快飘至颜霏窗外,袍袖轻轻一拂,那闭合在一起的窗户,便缓缓向两边敞开。

    “睡得可真香!”静寂的屋内,淡淡的灯光静静的亮着,透过薄薄的粉紫色chuang幔,煜看到平躺在枕上的人儿正睡得香甜,喃喃低语了句,他挑起chuang幔挂好,然后掀起袍摆坐在chuang边,感受到一股冷风吹入,他皱眉的同时,袖袍再次轻拂,那敞开的窗户随之合在了一起。

    或许是风寒尚未大好,颜霏睡得很沉,以至于并不知有人无声无息潜入自己房间,正坐在chuang边专注地看着她。

    揭开她腿上盖着的锦被,煜动作轻柔,卷起人儿的裤腿,登时一脸不悦。该死的女人,到底有多记恨他,竟连自己膝上的伤都不顾,既已手下玉凝露,就该照着齐川说的,每隔两三个时辰,往伤处涂抹一次药液,眸光挪转,朝人儿精致的小脸上扫了眼,煜恨不得掐住其下颚,出声质问,“你究竟有多记恨我,才不顾惜自己膝上的伤?”

    但他终没有那么做,而是起身在屋内寻找着,寻找着齐川交给颜霏的那瓶玉凝露。

    没有,内室没有,外间也没有,该死的女人,把那玉瓶丢在哪了?

    忽然,煜的目光落在颜霏露出锦被外的手上,不由低喃,“蠢女人,不是记恨本王,宁愿忍受着疼痛,也不用本王给的玉凝露么,那为何要把那小玉瓶紧攥在掌心不放?”从女人手中取出玉瓶,暗自琢磨片刻,煜抬起手,隔空点了某女的昏睡穴,这才开始为其涂抹伤药。

    睡梦中,颜霏只觉膝上隐隐传出的痛感,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有股子凉凉的,极为舒服的感觉,像她脑中传来,而且,她还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雅清香。

    好想睁开眼,看看那熟悉的淡雅清香从何而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子。

    两只膝上都涂抹好伤药,煜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好了,再涂抹上几次,你膝上的伤就会完全恢复好。”帮女人盖好锦被,他起身坐到一旁的椅上,随手将玉凝露放在桌上,就那么静静地,专注地看着chuang上熟睡的人儿。

    此刻的他,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你怎会在我屋里?”弥漫在鼻尖的熟悉气息久久不曾散去,颜霏好不容易睁开眼,借着淡淡的灯光,就看到某男坐在椅上,双目似是在看着自己,又似是什么都没看,心生惊愕的同时,禁不住冷声问道。

    煜一听到她的声音,不知飘向何处的神思骤然回笼,跟着心中一阵懊恼,刚才虽点了女人的昏睡xue,可小半个时辰后,那昏睡xue会自动解开,而他,坐在这屋里因为想着自己的心事,竟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才没在女人的昏睡xue解开前动身离开。

    “我这不欢迎你,还请速速离开!”坐起身,颜霏边说边将锦被往上拉,把自己的上半身裹了个严实,而双腿不期然地果露在外面一小截。

305 表露

    冷,这是她腿上传来的第一感觉;凉凉的,舒服的感觉,这是她腿上传来的第二感觉。

    垂眸看去,便看到自己的小腿竟赤果在空气中,掀开锦被朝双腿望去,发现自己的两只裤腿都挽到了膝盖以上,顿时,她脸儿滚烫得厉害。

    是死妖孽,一定是死妖孽做的,心中这么想着,嘴里的话就这么问了出,“是不是你?”她双目圆睁,气鼓鼓地瞪着从椅上缓缓站起的某人。

    “什么是不是我?”

    煜眉眼含笑,走至她近前,勾唇问。

    “你明知顾问!”死妖孽,竟对她动手动脚,虽说他的动机是好的,可未经她同意,这就是非礼,想到这,颜霏脸儿上的热度立时消退不少,盯视着煜接道:“为什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煜俊脸上的笑,本轻浅雅致,这一刻,却倏然变得邪魅起来,微勾起唇,道:“说我触碰你,对吗?”不等颜霏说话,他接道:“我那么做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否则, 你膝上的伤很难好起来,拖得久了,说不定你会一辈子躺在chuang上不能动呢!”女人双目圆睁,气鼓鼓的样子看着蛮可爱,逗逗她不失为乐事一件。

    “你才躺chuang上一辈子不能动呢!”哼,说她会变成残疾,死妖孽嘴巴够毒,颜霏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扬手给眼前笑得一脸邪魅的男人,来个大嘴巴子。煜闷笑了声,道:“你这会是不是正想着甩我一巴掌?”女人想什么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长叹口气,他接道:“我真怀疑就你这样心事外露的女人,是如何做那什么国际特工的?”摇了摇头,他再次长叹口气,“估计啊,你就是那刚入行的特工,否则啊,定被你的目标对象不知干掉多少回呢!”

    奶~奶个熊,这也忒毒舌了,一会诅咒她一辈子躺在chuang上,一会又说她没脑子,死妖孽到底想怎样?

    “说够了,就给我速速离开,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压下心里腾起的怒火,颜霏手指窗户,冷声道。

    “女人你这样可不好啊,咱们即将大婚,我是你的夫君,你怎能如此厌恶我,还不愿看到我这张脸?”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托起某女的下巴,煜俯身,让她与自己目光相对,不疾不徐地道:“如果我说我不仅触碰过你,而且还将你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你会怎样?”声音柔和,语气正儿八经,笑容却邪魅至极,颜霏这下真炸毛了,“你说什么?你……你将我从……”一把打落某男的的大手,揪住其胸前的衣袍,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煜凑近她耳畔,呼出一口热气,*无比地说:“就是说十遍,百遍,事实就是事实。”听某女气得直磨牙,某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又火上浇油道:“都怨我,明知你身子娇弱,却惩罚你在钦安殿跪了近一天,害得你发高烧,口中呓语不止,看你身上被汗渍浸透,我一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就抱着你到温泉池……”

    “别说了!”颜霏此刻感到很难堪,被个男人占尽便宜不说,还被其这般*,自己活得可真够窝囊。

    “没想到啊,我的王妃看着瘦瘦小小,可身材却是极好的,我好期待我们的洞~房夜呢!”某男十足恶趣味,话一说完,还故意在某女精致小巧的,似是能滴出血来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你说我r后叫你王妃好呢,还是叫你娘子更亲切点?”

    “无耻!”

    心跳得好快,尤其是被死妖孽轻咬那一口时,小心肝似是要从胸口跃出一般,还有,还有周身宛若被电击,那感觉令人心慌得紧,“离我远些!”顾不得多想,颜霏狠狠地松开手,咬着牙,压低声音,冲着煜吼了句。

    发觉颜霏真的气得够呛,煜收起逗弄的心思,直起腰身,专注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温声道:“好了,不逗你了,我发誓,我的出发点全是为你好,那时,心中绝无杂念。”

    “你还说!”

    颜霏身子一扭,背对向他,“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在现代,她还没谈过男朋友呢,更别说被个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光光,这种感觉既羞愤,又让人生出无法言语的心慌。

    “颜霏,你是真讨厌我,不想嫁给我吗?”煜声音低沉,不知是有意,还是佯装,反正这会儿他的神色尤为严肃,“若你真心不愿……不愿与我这被世人称之为妖孽,心生畏惧的男人在一起,我保证不会强迫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感伤,而她,在听到他感伤的声音时,心里禁不住一紧,这是怎么了?自己这是怎么了?颜霏心下自问。

    妖孽?他说世人称他为妖孽,是因他拥有蓝发蓝眸吗?

    定是这样的。

    不知不觉间,颜霏缓缓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煜,眸光澄澈,缓声道:“你是妖孽,但不是世人嘴里说的那种妖孽,你很好看,你的眼睛和头发,在我看来都很好看。我们那,对于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会赞叹其为妖孽!”

    以退为进,看来他的以退为进有成效了,煜心里暗自欢喜,既已承认对女人动心,那么他就不要她畏惧自己,怕自己。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愿意和我这个妖孽在一起,愿意我做的王妃吗?”煜眸色认真,很是郑重地问。

    “我……”

    颜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喂,颜霏,你傲娇了,知道吗?”心底骤然有个声音响起,“死妖孽人不错,她触碰你,是为给你涂抹伤药,他看光~光你,是为给你沐浴,让你周身舒爽些,还有你自个,不是对死妖孽生出了那么点心思吗?既如此,为何还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话?”

    傲娇?

    我真的傲娇了?

    他很可恶的,谁知道他嘴里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久听不到颜霏说话,煜眸光微闪,好看的眉梢拧在一起,语声落寞道:“看来你……”颜霏倏然回过神,截断他的话,道:“你喜欢我?”她要确认,确认死妖孽是不是真对自己动了心,“我要听实话。”澄澈的明眸中,满是认真之色。

    煜薄唇微抿,暗道:她这是要他表白吗?

    时间在夜的静寂中慢慢流逝,见颜霏尤为认真的眸色,渐渐腾起一抹黯然,煜低沉而富有磁xing的声音终扬起,“我不讨厌你。”明明对女人已动心,明明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在她面前明说?是顾及自己的男xing尊严吗?

    还是说,他在等,等女人先说出喜欢他,先对他表白出爱慕之心?

    此刻,某男与某女一样,也傲娇了。

    以至于他这话一出,某女脸上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变化,但澄澈的眸中明显有些失望。

    “我也不讨厌你。”颜霏眸光低垂,低语道:“有太后的指婚懿旨在,我不会做出不顾家人安危的蠢事。”默然了一会,她又道:“在我们那,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准确些说,就是男 女成亲,只能一夫一妻,且受法律保护。如果你打算往后三妻四妾,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做出令你难堪的事。但,你我至此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按着她前些时日在宫里与他说的话,如果他未来感抬女人进后院,她就会打包袱走人,然,今日回府,听完今世父母亲说完的话,那个大包袱走人的想法,立时被她打消的一干二净。

    自私,那想法太过自私,不顾家人死活,只投自个快活的想法实在是太过自私。

    对此,颜霏好一番鄙视自个。

    觉得自己若真因与死妖孽的感情问题,打包袱款款走人,那她就是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除过你,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煜所言,无疑是变相表白自己的心意。

    然,某个想着自己心事的女人,过了好一会功夫,才抬起头,淡淡地道:“哦。”煜充满渴望的小眼神,在听到这一声‘哦’,瞬间变得呆怔,跟着俯身凑近某女,欲低吼出声质问,为何对他说的话,给出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熟料,语声发出时,却神色柔和,浅声问:“你就回答我那么一字?”

    颜霏无辜地眨了眨眸子,点头嗯了声。

    某人顿时仰起头,唯恐自己一个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

    “你可以走了。”躺到枕上,颜霏背对着煜,张口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不耐烦道:“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回宫吧。”没听见某人答话,她又道:“听说大婚前男女要避嫌,因此,还请 摄政王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语落没多久,某女便进入睡梦之中。

    耳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使得煜脸色变了又变,不由暗忖:“该死的女人,就这样把本王扔在这,不再搭理,是不是太过分了?”脚步挪动,他在chuang边坐下,抬手在某女肩上轻推一把,语声不悦道:“蠢女人,本王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蠢女人?死妖孽竟唤她蠢女人?显然颜霏是在装睡,听到煜对自己这个称呼,心口顿时堵得慌。不过,她没动,也没吱声,依旧装作熟睡。

    “喂,蠢女人,你真得睡着了?”长时间没听到颜霏答话,煜收回手,低喃了句。

    颜霏状似无意地翻了个身,面朝煜而睡。

    注视着她的睡颜,煜俊脸上的表情异常柔和,“我会对你好的。”轻声呢喃一句,他伸出手,轻抚上人儿精致的小脸,歉然道:“对不起……”音落,他为颜霏摘去额上垂下的几缕碎发 ,缓缓站起,放下chuang幔,然后拂袖间,屋内那淡淡的灯火随之熄灭。

    月色透窗而入,如流水般从他,她的身上缓缓浸过。

    转身,他走至窗前,回过头,朝chuang幔内的人儿深望一眼,然后人瞬间飘出窗外,随之那敞开的窗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睁开眼,颜霏脸儿上很明显浮现出两抹酡红。

    抚着自己的脸颊,她坐起身,透过薄薄的chuang幔,望着那紧闭的窗怔怔地发着呆。

    他,刚才的他,好温柔!

    如果他一直能这样对自己,如果他能遵守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嫁给他,于她来说,这一生无疑是幸福的。

    “你真会如你所说,除过我不再娶别的女人,并会对我好么?”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上,颜霏喃喃道:“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请你别让我到时失望!”

    京中最近很是热闹,因为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摄政王和水府嫡次女的大喜之日。

    慎国公府中,处处彰显着喜气。

    “郡主,府中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奴婢陪着你过去看看可好?”幽澜院中,筱苒扶着淳于雅从主屋走出,轻声说了句。

    淳于雅垂眸看了眼自己高隆起的腹部,眸光柔和,摇头道:“我身子重,在院里转转就好。”随着腹中的宝宝一天天的长大,淳于雅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再排斥水牧文靠近自 己,甚至不排斥他与自己偶尔亲热,更是将那抹清逸绝尘的身影,放至心里一隅,选择渐渐淡忘。

    她,不再是先前什么任xing妄为,什么都不懂的郡主,现在的她,是人妻,且即将为人母。

    因此,淳于雅决定,未来她要做好人妻,做好人母,不会再钻牛角尖,令自己不快,令他人不快。

    “没事的啦,有奴婢陪着,绝不会让少夫人和小少爷有事。”筱苒扶着淳于雅朝院门口边走边道:“再说,姑爷也说这两天天气暖和,让郡主多到花园中走走,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正盛,好看得很呢!”

    淳于雅抬眼,朝院中一隅栽种的几株桃树看去,微笑着道:“咱们院里的那几株桃树,花儿开得也极好。”

    “是很好,可是与府里大花园中的那片桃花相比,就逊色多了。”

    筱苒笑着回她一句。

    府中的大花园距离幽澜院并不远,没走多大功夫,淳于雅主仆便踏入花园中的小径上,筱苒手指前面的凉亭,道:“郡主,咱们去凉亭里歇会,若是你不想再走动,咱们就坐在那里欣赏近旁的桃花,你看怎样?”

    “嗯,听你的。”

    淳于雅好脾气地点点头。

    午后的阳光很暖和,加之今儿拂面而来的微风,轻柔的如同母亲的手,抚mo着孩子娇嫩的脸颊,让人倍感舒服。

    缕缕花香伴风而来,淳于雅坐在亭中,嘴角不由泛起丝柔和的笑。

    “郡主,奴婢好久没看到过你这么笑了!”筱苒说得没错,自从嫁给水牧文,淳于雅压根就忘记怎么笑,就算有时偶尔被筱苒说的话逗笑,也仅是浅淡一笑,倘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笑并不是由她心底发出,且里面还含着丝说不出的苦涩之感。

    “是么?”淳于雅眸光柔和,看着筱苒。

    筱苒点头,轻嗯一声,朝亭外看了眼,见亭外的几个丫头妈子,皆眉眼低垂,望这自己的脚尖恭谨地侍立在原地,于是凑近淳于雅,小小声道:“郡主,奴婢觉得你已经放下云相了,这在奴婢看来,于郡主是件再好不过的事!”说着,筱苒眼眶微微泛红,没有人比她清楚郡主心底的苦与痛,如今能看到郡主放下对云相的执念,发自心底流露出舒心的笑容,她开心的同时,同时感到心酸不已。

    “傻丫头,有什么放下不放下的,我和他本就没得可能,以前是我执念太深,明知他对我无意,还纠缠不放,才致自己深陷痛苦,无法从中走出。”淳于雅唇角一直挂着那丝柔和的笑,伸手握住筱苒的手,她道:“筱苒,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我走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郡主,你说那些做什么,能在你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抱住淳于雅的胳膊,筱苒跪倒地上低声啜泣道。

    淳于雅笑得有些无奈,掏出绣帕为筱苒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傻瓜,哭什么啊?快些起来,要不然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呢!”筱苒嗯声,起身侍立回自个的位置,朝亭外看了眼,眸光闪了闪,道:“郡主,五小姐大婚的日期就快到了,府里这段时日热闹得很。”

    “是啊,眼看着五小姐大婚之日将近,我这做嫂嫂的却帮不上什么忙,想想真有点过意不去。”淳于雅说着,神色间流露出抹懊恼之色。

    就在这时,亭外的丫头妈子向颜霏的见礼声,传入淳于雅主仆耳中,“奴婢见过五小姐!”

    颜霏着一袭嫩紫衣裙,朝对她见礼的丫头妈子拜拜手,就脚步轻盈,走近亭中,冲着淳于雅亲热地唤道:“嫂嫂!”

    “奴婢见过五小姐。”筱苒扶淳于雅站起,然后侍立一旁,急忙向颜霏见礼。

    “筱苒真是越长越水灵了!”打趣筱苒一句,颜霏挽住淳于雅的胳膊,两人缓缓在长凳上坐下,“嫂嫂,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别与我太过生分,瞧你,每次看到我,都这般拘谨,弄得我都不知道要和你怎么相处了呢!”撅起的嘴巴,委屈的话语,令淳于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她才柔声道:“五妹,我,我不太会说话,而且xing子也沉闷,担心你和我在一起不习惯,才会……”

    “嫂嫂一点都不沉闷。”颜霏笑靥如花,晶亮的眸子忽然眨了眨,小小声问淳于雅,“嫂嫂,我哥对你近来好吗?”

    淳于雅被她这一问,顿时脸颊滚烫,良久,才支支吾吾地道:“五妹,夫君对我一直都很好。”

    “哼,他若是敢对你和我的小侄儿不好,我定叫他好看!”

    颜霏笑嘻嘻地边说,边举起粉拳晃了晃。

    “五小姐对我家郡主真好!”筱苒很喜欢眼前这位xing格开朗的五小姐,在这国公府,对她家郡主最好的非这位五小姐莫属,哪怕是近来对郡主极好的姑爷,也没五小姐对郡主贴心,忽然,她似是想到什么,竟跪在颜霏面前,磕头道:“五小姐,奴婢的名与五小姐的闺名有所冲撞,还望五小姐给奴婢赐个新名。”

    经她这么一说,淳于雅神色微变,看向颜霏的眸中,充满歉疚,“五妹,是我不好,没在知晓……”奴才与主子的名有所冲撞,乃是大忌,奈何她刚嫁进府里,没心思打听这府里各位主子的情况,加之有了身子,孕期反应过于强烈,便没留意筱苒的名字有冲撞到府中五小姐的名,这会回头想想,她真真是太大意了!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没啥冲撞的。”颜霏不在意地说着,见筱苒跪在自个面前没起身,道:“筱苒,地上凉,快些起来。”

    筱苒摇头,“五小姐不给奴婢赐新名,奴婢就长跪不起。”颜霏皱眉,不就是名里有个‘筱’字么,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丫头还真倔,若自己不给她取个新名,她指不定真打算长 跪不起,坐正身形,颜霏看着淳于雅道:“嫂嫂,我真没觉得筱苒的名字与我的名有什么冲撞,不过,看她这执拗的样,以后她名字中的‘筱’字,换个音同字不同的字代替就好,你觉得怎样?”

    “五妹,这……”音同字不同,这不跟没改一样么?淳于雅唇角动了动,神色间显然觉得有些不妥。

    颜霏松开她,起身拽筱苒起身,当场拍板,“就这么定了!”瞧她意已决,淳于雅看了筱苒一眼,朝其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颜霏的说词。筱苒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丫头,未经自家主子提点,就重新跪倒地上,朝颜霏磕了三个头,谢其不罪之恩,及为自己赐新名。

306 着手

    她这样,颜霏虽觉无语,但也只是在心里那么想想,面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摆手说了句没什么,便免了筱苒的礼。

    姑嫂俩坐在凉亭中又说了会话,淳于雅感到有些乏累,就起身告辞,在筱苒搀扶下返回幽澜院。

    见淳于雅主仆在数名丫头妈子跟随下走远,喜鹊蹦跳着进到凉亭,指着花园深处的桃花林,一脸高兴地道:“小姐,咱们快过去桃林那边吧,往年这个时候,但凡你走出清华苑,都会到那片桃林中呆会呢!”

    颜霏秀眉微蹙,起身边往亭外走边嘀咕道:“比之桃花,我更喜欢梅花。”

    “啊?”喜鹊跟在她身后,一听她这话,怔了怔道:“小姐,你以前总说梅花虽傲雪高洁,但未免有些孤冷了,还是桃花好,看着给人平添份喜庆。”

    “是吗?”颜霏朝桃林继续走,微微笑了笑,道:“或许我真说过这话,不过嘛……“她尾音故意拉得老长,见喜鹊快走两步,扶住她,眨巴着杏眸一脸求知的模样,好笑地点了点喜鹊的鼻头,“不过嘛,现在只要是花,我都喜欢得紧呢!”

    喜鹊怔愣片刻,撅起嘴道:“小姐,你喜欢桃花,这话你是千真万确说过,没有或许哦!”默然片刻,她装作一脸委屈,又道:“自从小姐身体好转,就一直爱捉弄奴婢,若是再这样下去,奴婢一定哭给小姐看。”

    颜霏扑哧一笑,“我有吗?我有捉弄过你吗?”明眸闪了闪,她看着喜鹊笑得一脸欢愉,“我那是和你亲近,亲近你知道吗?”

    “奴婢不知。”喜鹊哼唧道。

    “真不知?”颜霏顿住脚,眉梢挑起,勾起唇注视着眼前的小丫头,见其眼睑微垂,咬唇不说话,不疾不徐地道:“不知的话,你就站在这好好想想,我自个先去桃林了哈!”语落,她从喜鹊手中抽出胳膊,提起裙摆,便朝桃林小步跑去。

    听着从她身后传来的欢快笑声,喜鹊在原地跺了跺脚,边追向她边急声喊:“小姐,你真坏,你又捉弄奴婢!”

    微风吹拂,桃林中花雨纷飞,颜霏双臂舒展,伴着朵朵夭红轻灵地舞动着,“我哪有?是你自己反应太慢,才觉得我在捉弄你呢!”她说着,咯咯地笑出声来。

    “小姐,你这是说奴婢笨吗?”喜鹊小跑至主子近前,晶亮的眸子眨了眨,道:“奴婢可一点都不笨,是小姐太过聪明才显得奴婢有那么点笨,嗯,就是这样!”说着,她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鬼丫头,不仅会拍马屁,而且还会说绕口令,能耐倒不小啊!

    颜霏在原地依旧转着圈,灵动地舞动着双手,“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是何哪个学得啊?”

    “奴婢是实话是后,才没拍马屁呢,再说,小姐也不是马儿啊!”

    说着,喜鹊捂住嘴,笑得肩膀一个劲地抖动。

    “好啊,你这鬼丫头,也学会打趣你家小姐了,看我不好好地**你!”

    稳准身形,颜霏迈着优雅的步子,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朝喜鹊一步步逼近。

    喜鹊倒也配合,双手抱臂,眨巴着雾蒙蒙的双眼,边往后退,边怯声道:“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奴婢不是摄政王,奴婢是你的丫头啊,你不能……你不能扑倒奴婢啊 ……”

    “本小姐知道你不是他,可本小姐就想……”颜霏坏笑着将喜鹊逼至一株桃树旁,见她背抵树干,退无可退,一手撑住桃树,一手托起她的下巴,邪笑道:“妞,来……”

    忽然,水依晴的声音在桃林中响起,“五妹,你这么高兴,真真是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主仆俩正玩得起劲,被这乍然飘入耳里,满带酸味的刺耳声音弄得顿时没了心情。

    “奴婢见过四小姐。”

    喜鹊随手整理好身上的衣裙,脸儿微红,朝着水依晴所站的位置,忙恭谨行礼。

    “小jian蹄子,没大没小,竟撺掇主子玩这种不成体统的游戏,还不快跪下认罪!”颜霏与煜的婚期一天天将近,水依晴却见自己姨娘没任何举动,心里不免烦躁,每次她到芳院问询,岑氏都说让她安心等着就好,今个见天气晴好,便想着在后花园散散心,然后再去芳院一趟,从而问出岑姨娘的打算。没成想,刚被丫头搀扶着步入花园,就听到桃林里有女子欢快愉悦的笑声传出。

    能发出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声,整个慎国公府除过五小姐,还能有哪个。

    水依晴气啊,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那么舒心愉悦的欢笑,而自己就不能?

    是因为要嫁给摄政王,要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这么高兴的吗?水筱晴,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强压下心底生出的嫉恨,她便着听雨扶着她径直走向桃林。

    便不期然地看到颜霏和喜鹊玩耍的情景。

    她有震惊,震惊颜霏从何处学来的荒唐行径。

    但,片刻后,她心里禁不住一喜。

    只因她想到借今日之事,好好扫一回颜霏的面子。

    作为庶女,她是不能拿嫡女怎样,但,拿捏个犯了错的丫头,却没任何问题。

    在丫头搀扶下,水依晴在颜霏身旁站定,冷然的目光落在喜鹊身上,厉声指责其一句,奈何喜鹊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依旧侍立在原地,动也不动,“好个奴大欺主的jian蹄子!”水依晴倏地火气上涌,命令听雨道:“听雨,还愣着做什么,上去替五小姐教教这jian蹄子规矩!”

    听雨身子一颤,迟疑片刻,才低声应道:“是。”

    “我看谁敢动我的丫头!”颜霏缓缓转过身,淡然的眸光落在水依晴身上,愕然片刻,接着一脸吃惊道:“原来是四姐姐啊!我就说是谁呢,竟然把手伸进咱们府,要惩治我的丫头。” 想寻姐的晦气,想给姐个没脸,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心里嗤笑一声,颜霏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浅浅淡淡,没丝毫起伏。

    水依晴心中怒火腾起,面上却浅笑嫣然,“五妹,咱们姐俩最近是走得没以前亲近,但你也不至于连四姐我的声音都分辨不出吧?”说到这,她一脸委屈道:“还是说在五妹心里已经没我这四姐了?”颜霏对上她的视线,唇角漾出一抹浅笑,但并未启口说话。

    “罢了罢了,就算五妹现在和四姐生分,可这jian蹄子今日犯下的错,四姐还是会帮你惩治她一番,省得她再做出奴大欺主的事,让五妹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语罢,水依晴也不管颜霏面上是什么神色,目光挪至听雨身上,再次命令道:“还不快去教那jian蹄子规矩,是想要我和五小姐亲自动手吗?”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听雨低着头连应两句,就走向喜鹊。

    “奴大欺主?”颜霏唇角漾出一丝笑意,状似不经意地挡在喜鹊身前,澄澈的眸光锁在水依晴身上,娇声道:“四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到喜鹊奴大欺主了?刚才是我拉着喜鹊陪一起玩的,也是我主动调~戏给她来着,怎就叫她撮掇我来着?还有啊,我们之间的玩闹怎就不成体统了?”成不成体统颜霏才不管呢,反正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水依晴被她的话噎得半晌不语,颜霏见状,收回目光,对喜鹊道:“走吧,我累了。”语落,她人已数步两步。

    “是。”喜鹊屈膝一礼,提步紧跟上,却被回过神的水依晴出声呵斥了住,“站住,本小姐有叫你走了吗?”说着,她扬起手,就朝喜鹊脸上掴。

    “四姐姐,你到底想怎样?”颜霏在水依晴呵斥喜鹊时,便已转过身,看到其扬起手欲掌掴自己的丫头,身形倏地一闪,便出现在喜鹊身前,“刚才你看到的一幕,我都已向你解释了,你揪住喜鹊不放,一心想惩治她,是想扫我的面子吗?”禁锢住水依晴扬在半空的手,颜霏眸色清冷,质问道。

    “五妹,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是看你xing子太过绵软,便想着替你教训下这没尊没卑的jian蹄子!”忍住腕部传来的痛感,水依晴正色道:“虽说是你主动和这jian蹄子玩闹的,但尊卑有别,这jian蹄子若是守规矩,万不会张狂的与你在这玩闹!如果母亲知道刚才的事,五妹可有想过后果?”

    喜鹊闻言,登时脸色煞白得厉害!

    留意到她脸上的神色,水依晴心里不由一阵得意,知道怕了,那她这就更站住理了。

    官宦之家,大门大户,最看重规矩,奴才不分尊卑,和主子随意玩闹,轻则一顿板子伺候,重则赶出府也是有的。

    颜霏甩开她的手,一字字道:“你不用拿娘来压我,喜鹊有没有不分尊卑,我这做主子的难道还不比你这外人清楚?”冷冷一笑,她接道:“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再惹我,否则,我会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

    丢下话,颜霏拉起喜鹊的手,渐行走远。

    要和她新账旧账一起算?笑话,真是笑话!

    就算要算账,也是自己找她,水筱晴,知道么?咱们之间有朝一日,是要好好清算清算呢,但不是你找我,而是我找你,你等着吧!望着颜霏主仆走远的背影,水依晴眼里划过一抹狠色,然后冷瞥听雨一眼,道:“去芳院!”

    听雨身子一抖,跟着恭谨应声,扶其走出了桃林。

    回清华苑的道上,颜霏拉着喜鹊的手一直没放。

    “小姐,对……对不起……”唇角动了动,喜鹊从颜霏掌心抽出手,顿住脚,弱声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颜霏在她手抽离时,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凝视着她,淡淡地道:“你有做错事?”

    喜鹊掰扯着手指,道:“奴婢在桃林中的言行是有些猖狂了,四小姐说得没错,若是夫人知晓刚才发生的事,一定不会轻饶奴婢。”

    “她什么说得没错?”颜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脚步移动,在喜鹊面前站定,戳着她的脑门道,“告诉我,谁是你的主子?”喜鹊抬起头,对上她的为带些恼意的目光,眸色认真,言语肯定道:“小姐是奴婢的主子,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那不就结了。”颜霏微微笑了笑,转身慢悠悠地继续朝前走,“我这主子都没说你有错,她凭什么说啊?”喜鹊跟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再者,你动脑筋想想,在我对她解释过后,她为何还要揪着你不放?”

    喜鹊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小姐,四小姐该不是拿惩治奴婢,给你没脸吧?”

    “岂止是给我没脸,她心里怕是想狠狠踩我一脚呢!”颜霏语声淡淡地说着,“真是奇了怪了,她怎就与我如此不对盘?”喜鹊见左右下人经过,加快两步,至颜霏近前,小声道:“小 姐,你说四小姐是不是嫉妒你啊?”

    “嫉妒我?她嫉妒我什么?”颜霏不解地看了喜鹊一眼,“我有什么让她可嫉妒的?”喜鹊嘴角一抽,道:“小姐,你让四小姐嫉妒的地方可多着呢。”发现颜霏眼里的目光依旧是不解,喜鹊接道:“首先是嫡庶,你是嫡小姐,她是庶小姐,这就让她已经够嫉妒,再有,老爷虽说喜欢她,但比之老爷对小姐的喜欢,她那点喜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无疑也令四小姐嫉妒不已。还有啊,小姐被太皇太后指婚给摄政王,眼看着大婚将至,而她呢,明明比你年长,婚事却仍没着落,你说她能不嫉妒吗?”

    “嫡庶,爹的chong爱,婚事,她嫉妒我这些?”颜霏很是不以为意,嫡庶在这古代是有着明显不同的待遇,但这是打一出娘胎便定下来的,至于老爹的chong爱,又不取决于她,那得看老爹自个的喜好好不,再有就是婚事,嫁给摄政王真就那么令人羡慕、嫉妒?“她没你说的那么无知吧?”看了喜鹊一眼,颜霏道:“我嫡出,她庶出,这可是一出娘胎就定下来的,她嫉妒有用吗?再有就是爹的chong爱,又取决不了我,她若是有本事,完全可以让爹可劲地chong着她啊!”

    喜鹊像是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颜霏,“小姐,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并不觉得嫡庶,还有老爷的chong爱有多重要?那是不是说嫁给摄政王,你也觉得这只是件平常事?”

    “是啊。”颜霏点头道:“嫡庶在名分上是有那么点不同,但只要自己够努力,够出色,就算是庶出又有什么可在意的?而爹的chong爱,如果子女个个乖巧懂事,我相信作为父亲,他会疼爱每个孩子。至于婚事嘛,只要男方人品好,嫁谁还都不是一样?”

    “我的好小姐,你想得未免单纯了!”挽住颜霏的胳膊,喜鹊小小声道:“大道理奴婢说不来,可是奴婢知道,这高门大户府中最讲究嫡庶之别了,庶出的子女在各方面都不能和嫡出子女作比。”想了想,她继续道:“如果庶出子女能多得家里长辈的chong爱,于他们来说在府里的地位,无形之中就会提高,这样一来,下人们便不敢加以怠慢。而婚事上,每个女子都想嫁给世间最为优秀的男儿,以此令她们后半生有个好着落,尤其是能嫁嫁入皇家,嫁入王侯将相之家,不仅她们自个觉得有面子,就是家族也觉得极为荣耀……”

    颜霏听完喜鹊说的话,唇角微抿,一直没有言语。

    她不是傻子,心下不是不知道喜鹊说的那些话,也不是不明白那些话中的含义,而是她不愿花费脑筋想那些弯弯绕绕,更加对其不在意。

    只因古代是这样,现代又何尝不是?

    与其花费心机在那些勾心斗角上,倒不如万事看开些,岂不活得潇洒畅快?

    久听不到她说话,喜鹊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奴婢刚才不该多言,你,你别生奴婢的气。”

    “我没生气。”颜霏敛回思绪,摇摇头道:“我在想你说的话,或许是因为我被爹娘保护的太好,才对你说的那些从没放在心上。”

    喜鹊见主子没有责怪她,提起的心不由放心,过了一会,她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扯了扯颜霏的衣袖,道:“小姐,你说芳院的是不是就因为你的婚事,才……”不等她说出后话,颜霏忙警惕地四下看了看,捂住她的嘴巴,低声道:“别乱说话,我心里有底。”

    没错,在与喜鹊的对话中,颜霏对岑氏的怀疑更为加重。

    嫉妒,那毒妇要除去她,全是因为‘嫉妒’二字。

    她的女儿婚事未定,而自己却被太皇太后指婚嫁给摄政王,加之多年以来位居妾室,对母亲嫉恨在心,所以,她才想着法子谋害自己,从而达到她的目的——主母之位。

    颜霏的猜测,以及苏氏的猜测,都只猜对了一半,她们谁都没想到岑氏从对水筱晴动手那刻,就为自己女儿谋划着婚事。、

    而那婚事,直接与水筱晴,也就是现在的颜霏挂着钩。

    芳院。

    一到岑氏屋里,水依晴便挥退屋里伺候的丫头妈子,将发生在桃林中的事与自己姨娘说了遍。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和那jian丫头起什么冲突?”岑氏听完女儿的话,非但没出言安慰,反不悦地数落了句。

    水依晴坐在她身侧,委屈地直抹眼泪,“姨娘,我这不是急嘛!眼看着五妹和摄政王婚期就要到了,可你总告诉我别急,若是……,我……我该怎么办啊?”岑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目光柔和道:“姨娘让你别急,那是因为姨娘这已经有了妥善的法子。”

    “姨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水依晴抬起头,含泪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姨娘,确认道。

    岑氏微笑着点头。

    “姨娘,你既有了法子,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水依晴啜泣道。

    “你是个什么xing子,姨娘不说你自个也知道。”岑氏拿过帕子为女儿拭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柔和道:“为保咱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姨娘只有先瞒着你。”

    水依晴平复好心情,向岑氏保证道:“姨娘,我遇到事是有些沉不住气,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了。”顿了顿,她又道:“我谨记姨娘曾经说与我的每一句话,无论遇到怎样的事, 都将三思而后行。”

    “姨娘信你。”对于女儿如此认真的保证,岑氏心里是满意的,但女儿是什么样的xing子,她清楚明白得很,为防止即将要着手的计划出现纰漏,她还是叮嘱道:“依姐儿,姨娘现在对你说的话,你一定要牢记在心,而且不能出现丝毫差池,否则,不仅你和姨娘会落不得好,就是你未出世的弟~弟,恐怕也会跟着遭殃。”

    “未出世的弟~弟?”水依晴目露惊愕,跟着看向岑氏尚且平坦的腹部,“姨娘,你有身孕了?”

    岑氏将她的手放至自己腹部,眉眼含笑道:“嗯,有了。”水依晴顿时高兴得不得了,连声问道:“那爹知道吗?姨娘有着丫头告诉爹吗?”岑氏嗔她一眼,小声道:“姨娘有孕,现在只有你和姨娘,还有连翘知道,你爹那先不急。”

    “姨娘,为什么不告诉爹?”

    水依晴疑惑地看向岑氏。

    “姨娘自有考虑,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岑氏敛起脸上的笑容,与女儿轻声说了句,然后打开矮几上放着的小木匣,从里面取出一个薄薄的纸包,当着女儿的展开,压低声音道:“你现在就当着姨娘的面服下这药粉,然后……”

    岑氏说一句,水依晴的脸色便跟着白一分,当听完她的话,水依晴唇角哆嗦,颤声道:“姨娘,我……我怕……”

307 后路

    看到女儿脸白如纸,坐在榻上的身子抖动个不停,岑氏微微蹙眉,“你怕什么?万事都有姨娘担着,你只管照姨娘的吩咐做就好。”水依晴贝齿紧咬下唇,低垂着头不说话,她好怕,怕自己服下矮几上的药,撑不过那难熬的几个时辰。

    “若你真的怕了,那就算了!”岑氏轻叹口气,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女儿听,低喃道:“姨娘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你若不愿,姨娘自不会逼你。”

    要服下那药么?

    水依晴心里自问。

    过了半晌,她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岑氏面前的秘药上面,“姨娘,我听你的,为了你,为了弟~弟,更为了我自己,我听你的吩咐行事。”伸手拿过秘药,她起身到桌旁倒了杯水,将秘药融于其中,见她端起杯子放至唇边,岑氏轻柔的声音这时响起,“依姐儿,你放心,姨娘不会害你。”

    “嗯。”轻点头,水依晴没再加思索,一口气便喝完了杯中的水,“姨娘,那我先回了。”放下杯子,她面向岑氏裣衽一礼,转过身就朝内室门口走。

    岑氏唤住她,“依姐儿,回去后好好休息。”水依晴顿住身形,回头看她一眼,乖觉地应了声,继而没再停留,径直出屋离去。

    待门外脚步声走远,岑氏对着内室外唤道:“连翘。”

    “主子,奴婢在。”

    随着应声,连翘推开门,很快步入内室。

    “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去做。”招呼连翘到近前,岑氏凑到她耳畔低语了两句,就听连翘恭谨应道:“主子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记住,千万别让府中的人看出什么端倪。”岑氏说着,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递至连翘手中,“这玉簪是他多年前赠予我的,你只要亮出给他瞧瞧,他自会信你是我的人。”

    连翘收好玉簪,低声道:“主子的吩咐,奴婢都记住了,待傍晚时分,奴婢就出府一趟。”岑氏斜躺到榻上,双目微阖,捏着眉心道:“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待事成后,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为主子分忧,是奴婢应该做的。”连翘眉眼低垂,低声说了句。

    岑氏睁开眼,面上表情柔和,道:“你是个好的,我一直都知道。”顿了顿,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道:“傍晚出府免不得引人怀疑,你这会便下去准备准备,早些出府将我交代你的差事办妥,我也好安心。”

    “是。”连翘屈膝一礼,垂眸退离而去。

    风影遵照颜霏的吩咐,一直藏身在芳院暗处某个角落,今个岑氏母女在屋里的对话,他运内功虽说没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因此,水依晴前脚走出岑氏房门,他就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飘向清华苑。

    “我去书房看会书,你们不必在旁伺候。”与喜鹊从桃林回到院里,颜霏倒在榻上眯了会,此刻刚坐起身,就听到窗外传来她与风影约定的暗号声,于是,她起身整理好衣裙,在喜鹊和翠喜服侍下洗漱好,边往门口走边随口说了句。

    对此,喜鹊、翠喜并未心生疑惑。

    书房。

    颜霏坐于书桌后,仔细听完风影的禀报,一手托腮,一手轻叩桌面,琢磨起岑氏母女间的对话来。

    怀有身孕,却不明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药粉,自己的大婚日期,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死妖孽与自己婚期将近,水依晴急个什么劲?

    难道……难道她们母女的阴谋,与自己的婚事有关?

    “主子,这岑姨娘定是要施展什么大阴谋,要不属下将这件事禀于国公爷……”久听不到颜霏说话,风影不由提出自己的建议。“先不急,你继续暗中留意,等咱们知晓她们的真正目的,再禀于爹定夺不迟。”敛回思绪,颜霏对上风影的目光,道:“看来岑姨娘的阴谋是针对我没错,但她的详细计划咱们还不知,如果一旦将现在知道的事告知于我爹,以他的脾xing,势必会立时冲进芳院,问岑姨娘个究竟,如此一来,那个潜入芳院中的男人,咱们恐怕就抓不到了!”

    默然片刻,颜霏神色一冷,一字字道:“我身上以前发生的事,与那个男人脱不开干系,如果不连他一起除去,未来定会给国公府招来祸患。”

    “主子说的在理,可这件事不禀报国公爷,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妥。”风影眸中的担心之色,颜霏自是看得出,微微笑了笑,她道:“风大哥,你不必为我的安危担心,我虽说没什么高深的武功,但要自保完全没问题,再说,婚期将近,我又不出府,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风影唇角动了动,终没再说话。

    “风大哥,我会小心的,若这几日有什么大的异动,不用你提醒,我会把芳院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爹和大哥,让他们作以定夺。”有人关心自己,颜霏自然高兴,为让风影安心,她想了想,还是做了妥协。

    “那主子没什么事吩咐的话,属下就此告退。”颜霏的话,令风影安心不少,过了半晌,都没听到颜霏有什么吩咐,他神色恭谨,拱手告退。

    “对不起,风大哥,我刚走神了。”与风影说完话,颜霏不知不觉地又琢磨起岑氏母女间的对话,以至于忘记风影还在书房中,这会儿听到耳边响起的沉稳男声,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风大哥办事妥当,我这没什么要吩咐得了。”风影颔首,转瞬消失不见。

    遵照岑氏的吩咐,连翘回到自己屋里稍作打理,便神色平常地出了芳院。

    与前些时日一样,她照旧走的是后院侧门,守门的侍卫看到她,按着规矩检查了要进出府的腰牌,没多加询问。

    半个多时辰后,一辆半旧的马车驶到城东一条窄巷子口停稳,车夫跳下车辕,取下脚蹬放到地上,对着车内道:“姑娘,东四道巷到了!”

    “知道了。”

    车内应声的女子,正是连翘。

    只见她掀开车帘,左右看了看,从荷包中掏出几个铜钱递到车夫手中,“你就在这候着吧,我办完事会立刻赶过来。”

    车夫收起铜钱,憨厚地笑着道:“姑娘尽管去办事,小的就在这等着,哪儿也不去。”连翘点头,然后快步走近巷子里。

    她来这里做什么?风影一路跟着连翘乘坐的马车到这里,心里疑惑不已,忽然,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暗道:难道她是替岑姨娘给那个夜里潜进芳院的男人送信?为不曝露行踪,风影行动间很是小心谨慎。

    “哐哐哐!”

    连翘在一家宅院后门外停下脚步,抬手轻叩门上的铁环。

    不多会木门从内打开,没等开门的人说话,连翘就出声问道:“小哥,请问薛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开门的小厮打量了她一会,冷声道:“这里是私家别院,没有姑娘找的什么薛先生。”

    “小哥,我是奉主子之命前来找薛山先生,这里有我主子的信物为证。”见对方要关门,连翘忙从袖中掏出岑氏给她的玉簪,呈给那开门的小厮看。

    接过玉簪,那小厮粗略扫了眼,道:“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问问先生。”说着,那小厮便合上了院门。

    没过多久,院门重新打开,就听那先前说话的小厮语声平淡道:“姑娘进来吧。”

    “谢谢小哥。”

    进了院门,连翘朝那小厮微福身一礼。

    “姑娘不必客气。”关上院门,那小厮领着连翘朝前边走边道:“先生在书房候着呢,还望姑娘跟紧小的,以免走岔路。”

    薛山,正是岑姨娘嘴里一直唤的那位山哥,此人武功高绝,行事诡异,居无定所。

    年轻时,因与岑姨娘有过一面之缘,便情根深种,奈何自身其貌不扬,准确些说他的容颜生得有些丑陋,便从一开始就没被岑氏放在心上,而深陷情网中的他却并不自知。

    多年来,只要他回到京城,就会找岑氏表露真心,要带其远走高飞,皆被岑氏以各种理由推脱。

    爱得太深太痴,心下隐约间虽知自己深爱的女人,或许并不爱自己,却仍是割舍不下那渗入骨髓的爱恋。

    而岑氏,能认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完全可以早些年前就对苏氏出手,但太过注重个人形象的她,生生忍住心底那份贪念,没有找薛山出手。

    直至水沐晴从宫里递消息到府里,说要求太后将水筱晴指婚给璟王做王妃,她才下定决心找薛山帮自己。

    慎国公与她生活多年,都没看出她伪装下的真面目,对她深爱至深的薛山,就更加看不出她的伪装,他只知自己爱的女人为了女儿的幸福,才求他帮忙,且他们认识多年,她从未求他办过事,现如今,她能求自己,说明她信他,把他视作最为亲密之人。

    强迫岑氏委身自己,薛山做不到,但除过男女间最后那一步,他在岑氏身上都得到了满足。

    为能更好地拴住他的心,岑氏曾许诺,只要女儿嫁得高门,她会以假死脱身,陪其浪迹天涯。

    薛山从不怀疑她说的话,他在等,等岑氏许诺给他的这一天早日来临,因此,在水依晴的婚事上,他尤为尽力。

    “薛仁。”书房中,薛山站负手站在窗前,对空唤了声。

    “义父,孩儿在。”随着一声男子音落,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出现在书房内。

    “将人制服先关起来,等会我有事吩咐你去做。”水霆,你倒也有几分能耐,你既已出招,那我这厢若不接着,岂不是有些失礼了?心里一声冷笑,薛山对义子吩咐道。

    薛山没有多问,揖手应声是,接着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偌大的别院静寂一片,风影不知自己的行踪已被人发觉,更不知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书房门外。

    “姑娘稍等,容小的通禀先生。”

    连翘看向对自己说话的小厮,轻点头,侍立一旁候着。

    那小厮轻步到门前,轻叩房门,恭谨道:“先生,人带到了。”

    “让她进来,你去忙吧。”

    薛山淡然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是。”小厮应声,推开书房门,着连翘入内,然后合上房门,转身走远。

    连翘走到书房中央,先是恭谨一礼,才慢慢抬起头,望向站在窗前的男子身影,道:“先生,主子决定两日后的夜里便动手。”

    “距离摄政王大婚还有段时日,你主子为何这么急着行事?”大婚前一晚动手不迟,她怎就提早着手了?薛山微皱眉,琢磨不透岑氏的想法。

    “回先生,四小姐近来xing子急躁,总是问主子事情准备得如何了,加之她今个与五小姐在花园里发生了口角,主子怕夜长梦多,就决定将计划提前。”连翘将岑氏交代给自己的话,与薛山如实道出。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主子,两日后的夜里,我会助她将事办妥。”

    事情早些了结,她也就能早些到他身边,这次,不管她愿与不愿,他都会带她远离京城,薛山负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心里拿定主意。

    “谢先生助主子一臂之力!”连翘言语真切,行礼谢薛山一句,接道:“奴婢这就回府将先生的话转告主子。”

    薛山轻嗯一声,再未言语。

    “义父,孩儿已将人关押了起来,不知义父对孩儿有何吩咐?”连翘离开后不久,薛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书房,而薛山这会坐在书案后,背靠着椅子,双目闭阖正想着心事,听到义子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双眼中透出极为深邃的神光,看着薛仁问道:“可有问出些什么?”

    “那人嘴巴很紧,孩儿无从让其开口。”薛仁面露惭愧。

    “用了几个回合制服他的?”淡淡的声音自薛山嘴里溢出,却令薛仁更加觉得惭愧,单膝跪地,他如实道:“孩儿与其过了有八个回合,才将其制服。”

    “起来吧。”薛山凝视着他看了一会,缓声道:“以你目前的武功,制服他顶多也就五个回合,看来你这些日子懈怠了!”

    薛仁起身,神色恭谨,抱拳道:“孩儿有负义父教导,还请义父责罚。”

    “你已过了弱冠,义父怎还能动不动的责罚于你?”薛山面上表情变得温和,道:“记得日后一有空闲就加紧练功,责罚就免了!”薛仁眼里涌满孺慕之情,“义父,孩儿向您保证,日后必不负您所望。”

    薛山笑着颔首,道:“你上前来,义父有事吩咐你去做。”薛仁应声上前,就听薛山道:“义父的私事,有对你说过一些,这么多年来,义父心里实在是放不下那个女人,但碍于其身份

    ,加之义父不想迫她做不喜欢的事,就一直没带她离开京城,现如今,义父不想再等下去,义父怕,怕有生之年不能和她相守白头,所以决定帮她做完一件事,就带她远离京城,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薛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义父说。

    “然,义父心里没底,怕那女人终放不下女儿不肯和我离去,所以,你……”薛山对义子说出自己的打算,心下长长舒了口气,暗道:你别怪我算计你,我只是太过爱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义父,你尽管放心,孩儿定会为你将这件事办妥。”薛仁面上表情认真,郑重保证道。

    薛山叮嘱道:“随机应变,谨慎行事,切记!”薛山应声是,道:“义父,那孩儿现在就去准备准备,然后前往慎国公府。”慎国公府就算是龙潭虎穴,他要要帮义父办成这件事,好让义父得偿所愿,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相守在一起。

    “仁儿,义父自从当年收你为义子,就将你视作亲生孩儿对待,记住,义父不希望你出事,也不想你出事,待事成之后,你一定要全身而退,知道么?”说这些话或许有些多余,毕竟以他们父子的能耐,区区慎国公府他们还无须放在眼里,但世事难料,不到最后,谁也说不上会有怎样的结果。

    薛仁眼眶微泛红,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事,才在薛山目送下,转身走出书房。

    夕阳西斜,夜幕慢慢落下,热闹一天的京城逐渐变得静寂。

    慎国公府,前院书房。

    “你说什么?岑姨娘有孕了?”慎国公自书案后起身,盯视着‘风影’问。

    薛仁眸光微垂,恭谨道:“属下不敢欺瞒国公爷。”按着薛山的吩咐,薛仁易容成风影的样貌,进到国公府中,此刻他正在执行自己义父交代的任务。

    慎国公脸色变了又变,有孕,岑氏怎么可能有孕,五儿出那件事后,他便没再去芳院歇息,这都过去两个多月时间,她若有孕,他早该知道的,带着疑问,他问道:“岑姨娘的孕期大概有多久了?”

    “回国公爷,一月多应该是有的,”薛仁说着,佯装思索了一会,补充道:“属下近期在暗中时有听到岑姨娘干呕,还听到她和丫头连翘之间的对话,才确定她有了身子,便赶过来回禀国公爷。”

    慎国公面上表情阴沉,若不是顾及面子,怕是已拿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被自己的妾室戴了绿帽子,任哪个男人也忍不下这口气。

    碍于书房内有人,他只能强行压住心底腾起的怒火,道:“五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五小姐?薛仁眸光闪了闪,道:“属下想着这件事先回禀国公爷要紧,五小姐那,属下还没去禀报。”步出书案,慎国公走至窗前,静默良久,道:“这件事就别告诉五小姐了。”

    “是。”

    薛仁恭谨应声。

    “去吧,按照五小姐的吩咐行事,芳院那边若有异动,就向她禀报,那日我已与你说过,你现在的主子是她而不会我,听明白了吗?”给他戴了绿帽子,还要谋害他的女儿,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慎国公烦躁地揉了揉额头,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薛山要薛仁易容成风影的样貌,到慎国公面前道出岑氏怀孕一事,其目是为堵住岑姨娘的后路,不让她有机会用腹中的孩子,再出言拒绝与他离开京城。

    多年感情付出,要他终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做不到。

    因此,他才走出这一步棋,走出或许会被岑氏恨上的这一步棋。

    “老爷,你有话与妾身说?”回到静院,慎国公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苏氏在用饭时就想问其是否有什么心事,却终究忍住没开口,此刻二人洗漱过后,她伺候慎国公宽衣就寝,见其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便出声问道。

    慎国公身着中衣到chuang边坐下,冷着脸,语声低沉道:“岑氏有孕了。”苏氏闻言,面上表情一怔,跟着心下酸涩不已,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挨着慎国公坐下,她柔声道:“这是喜事啊,老爷为何不高兴?”多年都不见岑氏有喜,怎在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有孕?而且还是老爷先知道,难道她有着丫头找过老爷,亦或是老爷今日有去过芳院?在他心里,自己说到底还是比不上岑氏,想到这,苏氏心头不由涌上一抹凄楚之感。

    “喜事?”慎国公并未留意到苏氏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冷哼一声,一字字道:“有五儿的事在那摆着,就算她腹中怀着的是我的子嗣,我也不会要她生下来,更何况她腹中的孩子不知是哪个男人的种。”

    苏氏目露惊愕,“老爷,你说什么?岑姨娘她……”这怎么可能呢?苏氏虽恨岑氏对自己女儿下狠手,但她不信岑氏会做出背叛慎国公的事,基于此,她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待调整好心情,才接道:“妾身虽恨岑姨娘,恨她出手谋害五儿,可妾身相信她不会背叛老爷。”

308 得意

    “幻听?我出现幻听了吗”她心中暗忖,熟料,耳边又传来薛山的声音,“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随着音落,关闭在一起的窗户倏然向两边敞开,紧接着屋内灯火熄灭,岑氏脸色苍白,从chuang上慌忙坐起,压低声音道:“山哥,山哥,你来了就来了,别这么吓我成么?”

    外间,连翘坐在榻上发怔,听到内室传出岑氏的声音,抬手在脸上拍了拍,起身边快步朝内室走边急声问:“主子,你怎么了?”

    听到连翘的声音,岑氏心神稍稳,道:“你……你有听到男子说话吗?”她的语气明显有着试探意味,连翘找到火折子,点亮桌上的灯盏,目光疑惑,回道:“男子说话?没啊。”奇怪,主子这是怎么了?内室刚刚传出的声音,明明是她发出的,怎就会变成男子在说话?

    “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岑氏耳边又响起薛山的声音,可是明亮的内室中除过她和连翘,再无其他人,暗道:幻听,我定是出现幻听,耳边才响起那丑八怪的声音,没事的,没事的,睡着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朝敞开的窗户看了眼,她目光挪转,落在连翘身上,“你真的没听到男子说话?”

    连翘摇头。

    她轻舒口气,又道:“那可能是我出现了幻听,把窗户关上吧!”

    “是。”连翘应声,心里疑惑更甚,每日日落时分,她都会把窗户关好,今个也不例外,而且刚退出内室前,她还有仔细查看窗户有无关好,见一切都妥当,才到外间准备休息,可是眼前这又是怎么回事?

    抬手关上窗户,她小声道:“主子,我退出内室前窗户是关着的。”

    岑氏躺回枕上,浅声道:“今个夜里风大吹开的吧。”说着,她阖上眼没再言语。

    夜里风大,有吗?连翘秀眉微蹙,心里虽犯着嘀咕,却并未出声说什么。

    “灯亮着,你休息去吧。”半晌后,没听到有脚步声离开,岑氏双目睁开,看了连翘一眼,吩咐道。

    连翘屈膝一礼,应声退出了内室。

    “我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事成后,你必须兑现对我的承诺!”薛仁运内力,假装自己义父的声音,再次运用秘术传话至岑氏耳里,这一次,岑氏当即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蜷缩在锦被中瑟瑟发抖,“你最好别玩花样,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嘴角掀起一丝冷笑,薛仁收起内力,心中暗忖:“jian女人,吓死你活该!”

    岑氏额上冷汗滴落,一遍遍无声安慰自己,“幻听,我一定是幻听,若是那个丑八怪来了,他不会不进屋,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不想了,我不能再想了,很快依姐儿就会如愿,到那时,我便什么都不用怕了……”自欺欺人的话语,岑氏就这么一遍遍对自己说着,然,东方破晓时,她都没阖眼入眠。

    “连翘。”整整一晚在惴惴不安中度过,身体困乏不已,她却硬撑着从chuang上坐起,唤连翘进屋伺候洗漱。

    “主子,你昨晚没睡好吗?“

    连翘闻声进到内室,就看到岑氏脸色苍白,顶着两个黑眼圈,无力地靠坐在chuang头。

    “我一宿都在担心依姐儿的安危,又如何能睡得好。”说着,她就要起身穿衣,连翘上前按住她,眸色关切,轻声道:“主子,你身体不适,还是奴婢去四小姐那边瞧瞧。”

    岑氏摇头,“不行,我必须得过去看看,昨个傍晚我就没过去看依姐儿,若是今早再不过去瞧瞧,老爷起先就算没怀疑我什么,这会子怕是肯定要起疑心了!”

    水依晴院里,此刻哭喊声一片。

    但,远远站在院门外的慎国公夫妇,只是冷眼看着那些丫头仆妇脸色苍白,抹着泪坐上一辆辆出府的马车。

    “我没病,我没患病,我不要离开,姨娘救我……姨娘救我啊……”水依晴脸上胡乱裹着层布巾,身上罩着一件带帽斗篷,整个人被遮的严严实实,“我没患病,你们才病着呢,滚,都给我滚啊!”

    她挣扎着,不要听雨搀扶,哭声凄然,令人闻之禁不住心生怜惜。

    实则,她此刻心里欢呼雀跃不已。

    容貌变了,姨娘让她服的药,真的让她容貌发生了改变,现在,她有着与清华苑那小jian人一模一样的容貌,很快她便会取代那小jian人的身份,嫁给摄政王,成为令天下女子为之羡慕,为之嫉妒,集荣chong于一身的尊贵女人。

    昨晚夜半时分,水依晴觉得脸上好痛,痛得忍不住想用手挠,但她却没有,因为她谨记岑氏的话,剧痛过后她的容颜就会发生改变,会随着她的心念发生改变,也就是说她想变成谁的样貌,只要心中一直想着那人的长相,自己的面容就会在剧痛中慢慢变化,直至容颜变成和那人一模一样。

    担心被听雨看出端倪,她在屋里发疯的时候,就抓起chuang上的布巾,不顾听雨阻挠,疯了似地往自己头上,脸上缠裹。

    瞒着听雨,不是她不信自己的贴身侍婢,而是岑氏有吩咐过,这件事在府里只有她们母女和连翘清楚,多一个人知道难保走漏风声,终招致她们的谋划失败。

    长满红斑的双手抓住车辕,水依晴哭着喊着,就是不抬腿上马车,当她看到慎国公夫妇在不远处站着时,凄声哭着求道:“爹……,我没患病,我不要去庄子上,我不要去……;母亲,我求你了,别把我送到庄子上,我没病,我真的没病……”

    “还愣着作甚,快点将四小姐扶上马车。”

    慎国公冷眼看着她,面上表情沉凝,出声命令紧抓住水依晴的丫头妈子道。

    “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爹……”松开车辕,水依晴佯装用力朝慎国公和苏氏所站的位置扑,“我没生病,我真的没生病,爹,你好狠心,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我到庄子上?”得了慎国公的命令,抓住水依晴胳膊的丫头妈子,心里虽然害怕自己被感染上麻风病,却也只好按捺住心底的恐惧和害怕,应是将自己的主子塞进了马车里。

    就在这时,岑氏满带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爷,不要啊,不要将依姐儿送到庄子上啊!”演戏就要演足,绝不能出丝毫破绽,这是岑氏对自己的要求,只见她被连翘和另一名大丫头 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朝慎国公和苏氏走来。

    “不将她送到庄子上,难道要她祸害整个国公府不成?”慎国公的目光冷然而锐利,落在岑氏身上,仿若利刃一般,能将其身体穿透。

    岑氏挣脱开丫头的搀扶,跪倒在慎国公和苏氏面前,眸中泪水滴落,哭求道:“老爷,夫人,或许昨个为依姐儿诊脉的大夫搞错了,依姐儿怎么可能得那种病,不会得,她不会得那种病的,妾身求你们了,别把依姐儿送到庄子上,妾身求你们了!”音落,她就砰砰地朝慎国公连磕响头。

    “把你们姨娘搀扶起来吧。”见慎国公沉着脸不出声,苏氏扫了眼连翘,淡淡吩咐了句。

    连翘行礼应声后,便到岑氏身侧,将其从地上扶起。

    “夫人,妾求你了,别让老爷送依姐儿去庄子上,这样她会彻底没救的,夫人,妾求你了!”岑氏挪动脚步,行至苏氏近前,抓住她的手求道。

    苏氏看着她,神色平淡,道:“老爷这么做自有他的考量,倘若依姐儿真没患那病,等她身子调养好了,我自会着人接她回府。”岑氏绝望地松开她的手,凄声道:“那依姐儿真得了那种病,依夫人的意思是不管她了吗?任我的依姐儿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是这样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苏氏登时脸色不好,盯视着岑氏道:“依姐儿如果真得了那种病,作为她的母亲,我只会想着法子找大夫给她医治,又怎能做出不管她的恶事?”毒妇,真以为自己和她一般心思恶毒吗?压住心底的怒气,苏氏平复好心情,接道:“听说你昨个傍晚晕厥过去了,身子可还好,如果实在不舒服,就请大夫来府里给你瞧瞧。”

    “妾,妾没事。”岑氏面上表情悲痛,摇了摇头,眸露感激道:“妾听到依姐儿出了事,心里一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睡了有个把时辰,妾身便醒了过来,夫人不必为妾身的身体挂怀。”

    “姨娘救我,姨娘救我啊……”马车里,水依晴听到岑氏的声音,不顾听雨阻止,掀开车窗上的布帘,看向岑氏哭喊道:“我没病,姨娘,我没病,爹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母亲也不要我了,姨娘,救我……”女儿哭得生气不接下气,岑氏转向慎国公,再次悲声相求,“老爷,妾求你了,别送依姐儿去庄子上好不好?”

    慎国公没搭理她,朝一旁的两名侍卫命令道:“将四小姐和她院里的丫头妈子送到城南庄子上。”

    “是,国公爷。”

    那两名侍卫恭谨应声,便提步朝水依晴的马车旁走去。

    “老爷,你打定主意送依姐儿到庄子上去,妾,妾自是不能违你的意,但还请你应下妾,着连翘在依姐儿身边伺候!”抹去脸上的泪水,岑氏再次跪倒慎国公面前,“连翘心思细腻,有她在依姐儿身边服侍,妾,妾才能放心……”慎国公没等她说完,直接道:“要去便去吧!”

    说完,他甩袖大步离去。

    苏氏深望岑氏一眼,招呼翠喜扶着自己,紧跟在慎国公身后,渐行走远。

    “主子,老爷和夫人走远了。”连翘俯身扶起岑氏,低声说了句。

    岑氏抓住她的手紧了紧,啜泣道:“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四小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她的暗示,连翘心下自然明了,只见她郑重地点点头,语声恭谨道:“主子放心,奴婢会尽心尽力照顾四小姐,定不会让她出事。”

    主仆俩的戏都演得很足。

    “嗯,去吧!”朝女儿乘坐的马车看了眼,岑氏摆手着连翘离去。

    静院。

    “娘,你说芳院那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按着惯例,颜霏到静院这边给双亲请安,见慎国公没在屋里,便给苏氏行完礼后,凑其身边落座,眨巴着眼睛问起了岑氏母女的事。

    苏氏眸光柔和,爱怜地看着女儿,道:“娘和你爹都没猜出她为何要这么做,不过,你爹昨晚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伤害到你,并说等你大婚过后,就着手惩治她。”颜霏脸儿一红,倚在苏氏怀里,娇声道:“娘和爹好像巴不得我早些嫁出去呢!”

    “傻丫头,你长大了,娘和你爹就算再舍不得你,也不能自私的长留你在身边,误了你的大好年华。”轻抚着女儿脑后的秀发,苏氏微笑着道:“再说,摄政王对你的好京中都传遍了, 我和你爹娘将你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

    “他哪里对我好了,娘千万别信街上那些谣言!”抬起头,颜霏噘着嘴,哼唧道。

    “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点了点她的额头,苏氏chong溺地笑了笑,道:“嫁了人,你就是人妻,就是摄政王妃,可不能像在咱们府里一样,由着自己的xing子来事,知道吗?”

    颜霏澄澈的眸子眨了眨,道:“娘,像我这么乖巧的女儿可不多见哦,人家从没有由着xing子在府里乱来!”

    “好,你没有,你没有,是娘说错话了好不?”

    望着女儿脸上的娇态,苏氏笑得一脸舒心。

    “娘是世上最好的娘,才不会说错话呢,刚刚那句话只不过是另一种疼爱女儿的方式,五儿心里都明白着呢!”

    环住苏氏的腰身,颜霏声音娇柔,笑着说了句。

    “你能明白娘的心就好!”揽住女儿的肩膀,苏氏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怅然,半晌后,她道:“你大姐未入宫前,也是像你这般乖巧,可娘没想到她入宫会变成那样,都是娘不好,没有教导好她,才让她走上了不归路!”

    “娘,大姐的事不怪你,是她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错事,进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与你没有一点责任,你别伤心!”

    感觉到脖间有凉凉的湿意,颜霏抬眸对上苏氏的目光,就见泪水自她伤痛的眸中滴滴滑落,不由劝道。

    “娘听你的,不伤心,娘不伤心,”苏氏拭去眼角的泪水,嘴角强挤出抹笑,道:“但愿你大姐知错能改,来世别再走错路。”

    “会的,大姐那么聪慧,来世一定不会再犯今世的错。”

    再次劝了母亲一句,颜霏眸眼低垂,倚在苏氏怀中,没再言语。

    良久,屋内静寂无声。

    “娘,风影有告诉我一件事,我与你说说,你暂时先别告诉爹。”想起风影说夜里有男子潜入芳院,颜霏决定将这件事告知苏氏,因此,她从苏氏怀中退出,坐正身形,与其目光相对,表情认真,轻声说了句。

    苏氏注视着她看了会,道:“什么事竟不能让你爹知道?”

    “娘,芳院那位有身孕了。”颜霏咬了咬唇,见岑氏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才继续道:“是风影无意中发现的。”

    “这件事我和你爹已经知道。”听女儿说的是有关岑氏有孕一事,苏氏眼里划过一抹厉色,道:“她以为遮着掩着,不让我和你爹知道,好用腹中的孩子算计什么,那她的算盘就打错了,你爹有告诉娘,岑氏腹中的孩子无论是不是他的,他都不会留下。”

    颜霏目露惊愕,道:“娘,是风影将芳院那边的消息告诉爹的吗?”说了暂时要瞒着老爹,风影却嘴上应了自己,暗地里还是与老爹说了,难道他没从心底接受她这个新主子吗?颜霏心里有些不快,然,她不知道的是,风影并非她心中所想那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在风影心里她就是主子,是他以后长久跟随的主子,对她,风影绝无二心。

    但,颜霏不知道这些,不知道现在的风影已不是她的风大哥,而是薛山的义子薛仁易容假扮的。

    更不知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苏氏的脸色很不好,点头道:“是风影告诉你爹的。”颜霏哦了声,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是要他先瞒着爹的,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这次轮到苏氏惊愕,“五儿,你说什么?岑氏真的与外男有染?”

    颜霏不解地眨了眨眼睛,犹疑道:“风影没告诉爹有看到男子夜里潜入芳院吗?”

    “你爹没对娘说这个。”苏氏面上表情有所缓和,道:“不过,你爹心里恐怕已有数,否则也不会对娘说出那一番话。”

    “娘,这些年你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等爹处置了岑氏……”颜霏看着母亲,心疼地说着,不料却被苏氏抬手轻捂住嘴,柔声道:“娘没受委屈,你爹对娘很好,这些年他对我一直都很好!”女儿心疼自己,苏氏看得出,可她不愿女儿因为自己,对慎国公生出不满的情绪,从而伤了他们父女间的情分。

    澄澈的眸子微闪了下,颜霏拿下苏氏的手,嘻嘻一笑,道:“娘别紧张,在我心里,你和爹都最最疼爱五儿,我才不会对爹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来呢!”

    “就你鬼精灵!”

    苏氏笑嗔她一句,母女俩坐在一起,又说了会话,颜霏便起身回了清华苑。

    载着水依晴的马车,约莫到半下午时,进了慎国公府位于城南的庄子上。

    那座庄子占地面积颇广,里面环境说起来也还不错,先前胡姨娘就被被慎国公下令送到了这座庄子上,任其自生自灭。

    实则不然。

    庄子北面一座最为偏僻的小院里。

    “主子,四小姐被送进庄子里来了!”

    “是么?”

    “千真万确,奴婢刚听到庄子里有大响动,就小心地过去瞧了眼,是四小姐没错。”

    说话的主仆,是胡姨娘和她身边已经被‘杖毙’的柯娘。

    “知道是什么缘由送她过来的吗?”

    胡氏坐在一张小榻上,眉眼低垂,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边出声问柯娘。

    “听说是患了麻风病。”

    柯娘侍立一旁,恭谨回道。

    “看来岑氏动作了。”胡氏睁开眼,神色淡然无波,道:“她心机再深,也不是夫人的对手。”

    “主子,都是奴婢不好,没提早对你道出夫人的计划,才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芳院的背黑锅遭受杖刑!”柯娘说着,眼里的泪水就止不住落了下来,“夫人着翠喜找到奴婢说出她的打算时,奴婢当时只想着能替已逝多年的小少爷报仇,其他的什么都没想。”

    胡氏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无波,“不怨你。”顿了顿,她继续道:“你对我的心,我心里一直都有数。就是突然间听到你和惠梅勾结,下毒谋害五小姐,我瞬间懵了,因为旁人兴许以为我一直恨着夫人,恨夫人早些年前谋害了我那可怜的孩儿,可你是知道的,知道我在后来想通后,心里有多懊悔,懊悔自己无理取闹,在老爷面前诋毁夫人,说是夫人害了我的孩儿。”

    言语到这,胡氏神色间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岑氏,她好狠的心,看似与世无争,却嫉恨我为老爷诞下府里第一个男嗣,借着关心我,对我那可怜的孩儿动了手脚。而我,也傻得可以,不想着回报夫人的恩泽,却,却生了贪念,以为和岑氏交好,就能够让老爷多到我院里来几趟。”

310 一样

    “岑氏得老爷的chong,府里没人不知,我呢?明知老爷是看在夫人的面上才纳我进府,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还妄想得到他的情,甚至于得到他的心,进而被猪油蒙了心……”

    柯娘递上帕子给胡氏,劝道:“主子,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别再难为自个。”

    “过不去,那些事存在我心里永远过不去。我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心生妄念,才害得我那可怜的孩儿早早的没了!”接过柯娘手中的帕子,胡氏抹着眼角道:“这些年我吃斋念佛,为的就是向我那孩子忏悔,忏悔我因自己的贪念,才害得他丢了xing命。”

    “主子,你当初有那种想法,不仅仅是为自己……”说起往事,胡氏身上瞬间流露出满满的伤痛和自责,柯娘看着心里也好不难受,禁不住再次相劝,却被胡氏截断话,道:“柯娘,你不必劝我。”

    幽叹口气,她神色恢复如常,“那日在静院,看到你浑身是血被抬走,且老爷还命令侍卫将你抬去喂狗,我悔,我恨,都是我不好,才让你生出歹心,谋害五小姐,从而被老爷和夫人杖毙身亡。但是,在我被送到庄子上,送到这座小院中时,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想到你和慧香谋害五小姐的事,以及你和慧香被杖毙都存在着猫腻。”

    “我等,等着奇迹出现,等着你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没想到被我猜中了,你没事,你还好好的活着……”

    胡氏与柯娘说了很多,似是把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全与柯娘道了出。

    “主子,咱不伤心了!”柯娘抬袖抹去眼角的泪水,笑了笑,道:“再过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回到府里,主子便能和二少爷团聚。”

    “泽儿……”听到柯娘提到儿子,胡氏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喃喃道:“也不知道他在府里好着没。”

    柯娘道:“主子放心,二少爷绝不会出什么事。”

    “嗯。”胡氏点头,“我信夫人,信她不会因我的事牵累到二少爷。”

    庄子靠南边的一座院落里,在阳光西斜,夜幕落下时,才不再传出女子哭闹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遵照慎国公的吩咐,这座院落前后门都被庄子上的家丁牢牢看守着,防止院内的人逃离出去。

    “四小姐,奴婢伺候你把脸上裹着的布巾拿下吧!”连翘关上门窗,神色恭谨,低声与水依晴说了句。

    “这院里人多,万一被人发现我的样貌发生了改变,可就不好了,没事,我没事,就这么着吧。”水依晴在chuang边坐着,抚着脸上的布巾,唇角微微翘起,“忍过今晚,明个晚上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府里,可以光明正大地四处走动。”

    “但这样捂着,四小姐会不舒服的,屋里现在没有别人,四小姐好歹让脸部皮肤放松放松,这样多少会好些。要不然,明晚再发现有哪里不妥,恐怕就来不及了!”药物和心念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吗?连翘在听岑氏说与自己的话后,心里一直存在着疑惑,她不信,准确点说她不完全相信世间有这般奇事,她想看到水依晴现在样貌,好给自己吃个定心丸。

    水依晴秀眉微蹙,并未因连翘的话,就立时取下裹在脸上的布巾。

    “四小姐,你难道就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貌,与五小姐的到底还有没有差别?”连翘垂眸,咬唇想了一会,抬起头看向水依晴,再次低声道。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有鼓动意味,而这句话恰巧说在了水依晴的心坎上,只见她放下手,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铜镜怔忪片刻,道:“你来吧。”连翘轻舒口气,移步上前,道:“屋里已准备好热水,等会奴婢伺候四小姐沐浴可好?”

    “嗯。”水依晴点点头,道:“其实我在往脸上裹布巾时,有在镜中瞅过一眼,发现我的样貌真有了改变,打眼一看,就像是她在身边站着,可仔细看去,还是有所不同。”默然片刻,

    她眼里划过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接道:“我怕,怕自己会露馅,怕爹和母亲,还有清华苑的丫头妈子发现我不是她,更发现新婚时被摄政王发现我不是她,到那时我该怎么办?因此,我在心里一直想着她的样貌,想着要成为她,将她的样貌浮现在脑中,一直不曾挥去。”

    “连翘,你说我的样貌真的会变成与她的一模一样吗?”阖上眼,水依晴捂住胸口,感受着脸上裹着的布巾正在被连翘慢慢解开,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在担心,担心自己的容貌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良久,脸上的布巾已经被拿离,水依晴却听不到连翘说话。

    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说话?

    难道自己的样貌真没达到预期的效果?

    水依晴攥紧了手,长睫微微颤动,她更不敢睁开眼,怕此刻的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连翘,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变得很可怕吗?是不是我的脸现在既不是自己的,也不是她的?”水依晴嘴里的她是指哪个,连翘心里只是知晓,“说话,连翘,你说话啊!”微颤的声音,彰显出水依晴此时此刻的心情很慌乱。

    “四……四小姐……,你……你睁开眼看看……,你看看就知道了……”连翘眼睛大睁,面上表情僵硬,目中满是不可置信,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五小姐本人在这里,主子说的话是真的,她们的谋划不会失败,四小姐会很顺利地嫁给摄政王,主子和她不会身首异处,整个慎国公府也不会陷入绝境,连翘心里很激动,激动她好想大哭一场,可是不能,院里还有丫头妈子在,她不能失了分寸,泄露自己此刻的心情,更不能给四小姐招来祸事,导致她们的整个计划失败。

    忽然,水依晴一把推开她,怒吼道:“走开!”此刻的她近乎歇斯底里,自己变成丑八怪,变成怪物了,否则身旁的jian婢不会说出刚刚的话,水依晴没有睁开眼,刚要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她勉强立定身形,扶住梳妆台,怆然一笑,伸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庞,流着泪喃喃道:“姨娘骗我,她骗我,让我现在变成了一个怪物!”

    连翘有些愕然,这是怎么了?四小姐为什么突然间发疯?用力推开自己不说,还说喃喃自语,说主子骗她,说她自个变成了一个怪物?连翘眼下尚未回过神,尚未从水依晴发生改变的容颜中回过神。

    怔在原地,她看着水依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是不是变成了丑八怪?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水依晴终于睁开了双眸,唇角强挤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好冷,她逼视着连翘,一字字问:“告诉我,我是不是变成了丑八怪?说啊!”

    周身打了个冷颤,连翘骤然回过神,忙摇手道:“没有,四小姐,你没有……”水依晴以为连翘是在骗自己,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jian婢,你骗我,连你也骗我?我恨你,恨你们每一个人!”她是背对着铜镜而立,因此并未看到自己此刻的容颜,慢慢的她蹲在了地上,眸中泪水滴落,眼睑低垂,看着自己原本白~皙如玉般的双手上,现在布满红斑,虽然那些红斑已渐渐消退,过个一晚,那些红斑甚至会完全看不见,而她的手也会随之恢复如初,可她就是觉得它们丑陋不堪。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姨娘,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可是你的依姐儿啊!

    捂住脸,她无声地哭着。

    “四小姐,主子没有骗你,主子没有骗你啊!”连翘这会子算是明白了,明白水依晴为何会这样,蹲下身,她揽住水依晴的肩膀,在其耳畔低声道:“四小姐,你现在长得与五小姐一模一样,就算是老爷和夫人在这,也看不出你不是五小姐,真的,奴婢没有骗你,不信你起身照照镜子!”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水依晴放下手,抬起泪眼对上连翘的目光,“你确定没有骗我?”她的声音很轻,眸中有着浓郁的渴盼。

    连翘边点头,边扶她站起,“是真的,奴婢说的是真的,奴婢没有骗四小姐!”

    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水依晴吃惊片刻,捂住脸又无声地哭了。

    “四小姐……”连翘见她哭得压抑,双目泛红,不由跟着落下泪水,“四小姐,奴婢服侍你沐浴吧!”

    “嗯,沐浴,我要沐浴,我真的与她一模一样,我好高兴,连翘,我好高兴!”抱住连翘,水依晴将头搭在她肩上,低喃道:“等我嫁给摄政王,我会达成姨娘的愿望,让她成为爹的嫡妻,让弟~弟一出生就是嫡子,我会办到的,我一定会办到的!”

    屏风后,连翘服侍水依晴宽衣坐进浴桶中,拿过布巾帮她擦拭着肌肤,轻声道:“四小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下是你要顺顺利利地嫁给摄政王,不让他和老爷、夫人发现出任何端倪,还有,过了明晚你就是五小姐了,言行举止可一定得注意,否则,主子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咱们终了都逃脱不开罪责。”对于岑氏能否坐上嫡母之位,连翘心里没底,如今水依晴的样貌是发生改变,且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可她顶着的还是五小姐的样貌,如此一来,她若是帮着一个姨娘与自己生母作对,能不引起他人怀疑吗?

    水依晴这会儿高兴得近乎忘乎所以,心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依偎在那与璟王有着相同容颜的男子的怀中,她就心跳加速,脸儿滚烫得厉害,“连翘,你尽管放心,我与她那么熟,她的言行举止我都熟悉得很,准能模仿到位,不让自己出现丝毫纰漏。”

    “话虽如此,但奴婢觉得四小姐还是谨慎些总没错处。”

    连翘目光低垂,轻声说了句。

    “我会的。”水依晴眉眼中尽是笑意,然,下一刻,她敛起脸上的笑,问道:“姨娘有说过怎么对她吗?”

    “这个主子倒还没对奴婢说,不过,以主子做事的手段,应该不会留下她。”连翘眸光闪了闪,低声水依晴一句。

    水依晴趴在浴桶边沿上,双眸微阖,轻语呢喃:“其实我也不是很恨她,我只是嫉妒她好命,不仅出身比我好,而且还有着一副好容貌,终了在婚事上又好的没话说,我嫉妒,嫉妒她拥有的这一切,想着有朝一日这些都能成为我的,但说句心里话,我没想过要她死,就是姨娘先前对她出手时,我心里升起过那么丝不忍,可是我不能忤逆姨娘,因为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如果我说出为她求情的话,势必会惹得姨娘生气。”

    室内不时传出轻微的水花声,连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水依晴往下说。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姨娘别对她下狠手。”

    连翘手中动作一滞,似是自语,又似是说给水依晴听,“主子自有考量,四小姐不用多想。”水依晴长叹口气,“其实将她一辈子关起来,或者送到遥远的地方去,这样也不失为好法子 !”

    “但这样无疑是有风险的。”连翘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扶水依晴跨出浴桶,边为她擦拭身上残留的水渍,边低语道:“四小姐,万事都有主子操心,你无需多想的。”

    水依晴展颜一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至于她究竟会如何,自是姨娘说了算。”

    月清凉如水,夜静寂无声。

    躺在枕上,水依晴因心情愉悦,久久未能入眠。

    大婚日期将至,她真的激动异常,明晚,就在明晚她就会成为水筱晴,成为摄政王即将娶进王府的正妃。

    好期待,好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如果,如果他能喜欢上真正的她该有多好,翻了个身,水依晴面向里侧而睡,心中的欢愉消退不少,随之涌上丝丝缕缕惆怅,暗忖:“你很喜欢她,为迎娶她,你亲力亲为做了那么多令天下女子为之羡慕的事,若是有朝一日发现我并不是她,你会怎样?会直接了当地要了我的命,还是会念在夫妻情分上,将错就错就那么与我过一辈子?”整个晚上,水依晴都在想着大婚后,自己会不会被煜发现是冒牌货,想着自己能否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与其过一辈子,尽享荣华富贵。

    连翘在外间睡着,并不知道她一宿没睡。

    鸡鸣声自窗外传来,天色呈现出鱼腹一般的色泽。

    “四小姐,你起了么?”起身打理好自己,连翘站在内室门口,透过珠帘看向内室轻声问道。

    水依晴从chuang上坐起,揉了揉额头,“进来吧。”连翘闻声,拨开珠帘而入,“四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嗯。”轻应一声,水依晴下chuang开始穿衣,叮嘱道:“别忘了等会将我的脸用布巾裹住。”裹上厚厚的布巾是极不舒服,但她只需再忍忍,就不用受那个罪了。

    “奴婢省得。”

    连翘恭谨应道。

    待洗漱过后,水依晴又开始在屋里发起疯来,任凭连翘如何劝说,都于事无补,看到什么她就摔什么,并且还大喊大叫。

    院里的丫头妈子听到这动静,吓得规矩地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日,她们都在暗自祈祷,祈祷自己没被传染上那麻风病,祈祷老天开眼,能让她们逃过这一劫。

    然而,没有奇迹发生,从主子患病到今日,她们一直被人看守着,根本不能自由走动。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们心中有恨,有怨,却也只能受着,因为她们是慎国公府的奴才,是签了死契的奴才,命早就不是自己得了。

    唯有祈祷上苍别让她们感染上那麻风病,她们别无他法。

    瓷器摔碎声,哭闹声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连翘透过窗棱缝隙往院里看了眼,小声与水依晴道:“四小姐,你坐下歇会,以我看咱们无需再做样子了。”水依晴眸子闪了闪,偏头思索片刻,看着她道:“真的不用了吗?”问出这句话,她的声音明显夹杂着些许疲倦。

    装疯卖傻,她不擅长,加之昨晚没休息好,若要她继续扯着嗓子哭闹,抓什么摔什么,还真怕使不出力气来。

    “够了,四小姐看起来昨晚没睡好,现在不如回chuang上躺着,等夜幕落下,便有人过来带四小姐回府。”连翘压低声音,行至水依晴近前,道:“待四小姐回府,一定要谨而慎之,千万不可露出马甲。”

    “你别把我当做小孩子好不!”水依晴自榻上站起,边朝chuang边走,边小声嘀咕道:“姨娘定是告诉你我xing子莽撞,才让你时不时地在我耳边唠叨,可我知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又怎会由着自己的脾xing乱来,放心好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顺顺当当地嫁给摄政王。”

    语落,她人已躺倒枕上,阖上眼不再搭理连翘。

    见她这样,连翘张了张嘴,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云府主院里,云澜抱着旭坐在一张竹椅上,在他们周围是几株开得正盛的桃树,微风吹拂,一朵朵粉红的花瓣飘落枝头,在他们周围轻盈舞动着,暖阳爱抚,花香沁鼻,旭伸出小手,接住一朵落花在掌心,静静地看了一会,转向云澜,稚声道:“干爹,这花儿美吗?”

    云澜俊逸的脸上挂着暖暖的微笑,点头道:“自然是美的。”

    “它绽放在枝头很美,飘落的瞬间也很美,可当它落在地上,再慢慢融于泥头中,它的美便没了!”小手翻转,望着掌心那朵落花慢慢飘向地面,旭道:“娘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虽然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我想把那句话告诉你。”

    “你说,干爹听着呢!”云澜爱怜地抚了抚他脑后的发丝,笑着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旭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云澜一眨不眨,“干爹,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云澜脸上的笑容一滞,目光微闪了下,轻捏住他的鼻头,温声道:“你呀,真是人小鬼大!”他怎能不懂小家伙说的话是何意,可是他不能,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更不能让那女子与他一样,陷入无望的爱恋中。

    只因他不爱她。

    “干爹,这么说你是懂那句话中的意思啦?”旭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嘴里的话虽是问句,但他语气很肯定,“干爹,红姨喜欢你,而且娘把她交给你照顾,就是希望你能给她幸福,还有我爹,他离开时,也有对你说过,让红姨到你身边来,而你也应了他们,那为何不要红姨到云府来伺候你?”

    云澜唇角牵起一丝笑容,那笑微微有些发苦,只听他幽幽道:“你年岁尚小,于大人的事还不能了解。”

    “我是年岁小,可这并不代表我不懂你们大人间的事。”旭板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你和我爹一样,都特别喜欢我娘,而我娘却喜欢我爹,红姨呢,她又喜欢你,你们之间不就是这种关系吗?”听着他这似绕口令般的话语,云澜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尴尬不已,别过头,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他才重新看向旭,语声依旧温和道:“你是听谁说的这些?”

    旭仰着小脑袋,对上他柔和的目光,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不等云澜回答,他又道:“我有眼睛,看得可真切呢!”

311 君心

    目光挪转,云澜遥望向远方天际,神色怅然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娘,正因为这份喜欢,我才不能接受你红姨。”默然片刻,他幽叹口气,接道:“但我会在有生之年照顾她, 这样并不违背我对你娘和你爹的承诺。”

    干爹因为对娘的喜欢才不能接受红姨,为什么啊?旭手拄下巴,眨巴着眼睛想了会,然后问云澜,“干爹,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为什么你因为喜欢娘,就不能接受红姨?娘已经不在这里了,而且她身边有我爹在照顾,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红姨?红姨很好的,你不知道她每次看着你时,眼里有着我娘看我爹时才有的那种感情,我想,这就是喜欢。她喜欢你,像我娘喜欢我爹那样喜欢着你,有她在你身边,你慢慢的就会不喜欢我娘,从而喜欢上她的,这样一来,你和红姨都会拥有幸福。”

    “幸福?”云澜收回目光,臂弯紧了紧,让旭靠近自己怀里,优美的下巴轻搭在他的小脑袋上,喃喃道:“干爹现在很幸福,有你在身边,干爹每天都感到很幸福。你娘虽然不喜欢干爹,虽然回了她的世界,可干爹既已喜欢上她,就不会轻易更改,哪怕再也见不到她,那份喜欢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消退分毫。”

    “为什么啊?”

    旭很是不解。

    “如果对一个人的喜欢能轻易更改,那还叫喜欢吗?”云澜无奈地笑了笑,道:“干爹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啊?你还小,很难理解这些话。”旭轻叹口气,“我是不太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红姨若是听了你这些话,一定会伤心的。”

    云澜望着眼前落花飞舞,微微笑了笑,道:“她或许会伤心,但我相信她只会伤心一阵子,过段时日就会心情好转。”

    “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云澜扳过旭的小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抬手在他脑门上轻弹了下,道:“因为你红姨通透啊,她会想明白我说的话,只要她想明白,就不会伤心的。”旭依旧不解,再次叹了口气,糯声道:“你们大人的感情真复杂!”

    或许是想这个人说说心事,又或许觉得与小人儿说出心里话,没什么可顾忌的,云澜缓声道:“喜欢一个人,我们就要发自心底的去喜欢她,哪怕这份喜欢并不被对方接受,但作为我们自己,心里却是欢喜的。因为这一生毕竟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且深爱过一个人,没给自己留下憾事。反之,我们不喜欢一个人,就别伪装自己去喜欢她,给她营造成一种假象,让她以为自己的喜欢,甚或是爱得到了回应,从而深陷单方面的爱恋中,无法自拔,若真如此的话,终了对她造成的伤害将会很大,甚至于会令她痛不欲生。”

    “干爹,你不喜欢红姨吗?”

    旭似是听明白了些什么,歪着小脑袋问云澜。

    “在我眼里,她就是妹妹,我喜欢她就像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你听明白了吗?”旭眼珠子转了转,很严肃道:“我听明白了,干爹对红姨的喜欢,就像是我对夜雨的喜欢一样,把她当做亲妹妹在对待。”

    云澜一怔,接着笑道:“夜雨好像比要大些,怎么就成了你妹妹?”

    “我才不管呢,我说她是妹妹,她就是妹妹,而且夜云也同意她做我妹妹呢!”旭挑起小眉头,嘟起小嘴道。云澜chong溺的笑了笑,道:“好,夜雨是你的妹妹!”红玉端着糕点从厨房走出,不经意间听到一大一小的对话,禁不住顿住脚步。

    他不喜欢她,在他心里只有主子,为什么早就知道他的感情归宿,自己却仍然感到一阵痛楚涌上心头?

    缓缓转过身,红玉端着糕点返回厨房。

    妹妹?

    他把她视作妹妹,会照顾她一辈子!

    将糕点放至案板上,红玉眼眶泛红,怔怔地望着某处,紧抿在一起的唇角微漾出丝苦笑。

    “能做他的妹妹,就已经是你的福气,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忘却对主子的感情,喜欢上,并深爱上你吗?”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心底扬起,“你好好想想,这可能吗?若是喜欢你,若是对你有意,在你暗中跟随他,爱慕他那么多年的岁月里,他为何一直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红玉连连摇头,唇角微启,“没有,我没有那么想,能做他的妹妹,我很高兴,这也确实是我的福气。我没有期待他能忘却对主子的感情,我也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主子。”无声的辩解,令心底那道声音发出一声冷哼,道:“那你伤心难过个什么劲?”

    “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扬起,“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否则,你只会越陷越深,变得不再是自己。到那时,你会失去什么,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

    “呵呵!”红玉嘴里发出一声低微的苦笑声,“我是明白,明白一旦我对他表白,会失去什么,基于此,我不会那么做。但喜欢就是喜欢,爱了就是爱了,我喜欢他,深爱他,就像他喜欢主子,深爱主子一样,既然他能做到对自己的感情负责,那我也能做到。”

    “他说得对,真正的喜欢,真正的爱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要不然,那就不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就更谈不上真爱。我喜欢他,只要他幸福,我便幸福!我会永远默默地爱着他,守护在旭儿和他身边,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

    “你可真够倔强!”心底那道清冷的声音轻叹口气,“我说服不了你,但你说的话我也并不认同,我觉得啊,你还是放弃掉对他的感情,找到自己的归宿……”

    红玉微微笑了笑,呢喃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心底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轻叹口气,“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院里。

    “干爹,皇叔就要和霏姨成亲了,我心里感到好开心,可是,可是一想到他们成亲时的样子,我就想到爹爹和娘,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成亲了没有,我……我好想他们……”小脑袋埋在云澜温暖的怀里,旭糯糯的声音里带了丝哭腔,“干爹,我想娘和爹爹,想旭他们,我知道我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总有一天能与他们团聚,干爹……”好想娘和爹爹,好想阳他们,好多天过去了,他无时无刻不再想他们,一想起他们,他就好伤心,好想掉眼泪,可是不能,他不能掉眼泪,哭鼻子,让干爹,皇叔他们担心。

    旭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但云澜从他微微抖动的小肩膀,以及那一句句话语,还有胸前微凉的触感,知晓他现在心里很难过。

    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背,云澜遥望天际,眼里有思念,有淡淡的伤痛,然,他说出口的话,却温暖而轻柔,“会的,干爹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与你爹娘,还有阳儿他们团聚!”也不知她的伤好了没有?偶尔有没有想起他,想起这个世界关心她的人?

    “曦,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旭儿,会想法子让你们一家团聚!”这是他对凌曦许下的誓言,是对怀里的小家伙许下的誓言,而这誓言唯有他一人知晓,敛起思绪,他的目光挪至旭身上, “旭儿,只要有机会,干爹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真的吗?”抬起小脑袋,旭红肿着双眼看向眼前向爹爹一样疼爱自己的俊逸男子,云澜笑着颔首,却见小家伙忽然耷拉下脑袋,弱声道:“没有机会的,七星连珠那样的异象数百年才会出现一次,而且我手里也没有娘留下的物件,我没机会与他们再聚。”

    沉默了好一会,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仰起头对上云澜的视线,糯声道:“干爹,我不再自欺欺人了,我要在这里好好地生活,这样娘和爹爹即便看不到我,即便再也见不到我,心里也会安心。”话是这么说没错,心却仍然有些痛。

    云澜抱紧他,目光温和,声音亲昵,“好孩子,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咱们就等着那机会出现,若,若终了真不会有奇迹出现,也有干爹在你身边陪着不是。还有啊,你不是很喜欢你霏姨么,如果想你娘了,就让她给你讲讲你娘在那个世界的故事……”

    “嗯。”旭点了点小脑袋,突然问道:“干爹,你说皇叔喜欢霏姨吗?”

    “你说呢?”云澜勾起唇角,好看的眉梢挑起。

    旭眨巴着晶亮的眸子想了想,道:“喜欢,皇叔喜欢霏姨,要不然,他一个大忙人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事。”

    “他都做什么了?”云澜佯装不知,微笑着问。

    “干爹你别装啦,我不信你不知皇叔这些天做的事。”旭丢给他一个白眼,掰扯着他修长的手指边玩边道:“我每次进宫,皇祖母都唉声叹气,对秦嬷嬷说她生得儿子怎就个个都是痴情种子,还说爹爹不顾她和皇伯阻止,只喜欢娘,并且因失去娘,头发变白,xing情大变,整个人陷入痛苦之中,再次遇到娘,他仍然挚爱如初。而皇叔步了爹爹的老路,对霏姨亦是用情至深,否则,也不会一改往日的脾xing,对自己的大婚事宜亲力亲为。”

    云澜脸上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变了又变,终笑着道:“你皇叔和你爹爹真不愧为孪生兄弟,无论长相,还是对待感情的方式都尤为相像。”

    “干爹和他们也很像呢!”旭仰起脑袋,长睫闪了闪。云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俊脸微红,尴尬地笑了笑,道:“好了,咱们不说大人间的事了!”旭道:“那说什么呢?”

    “说说你和皇上之间,还有和夜云、夜雨兄妹之间的趣事,你觉得如何?”云澜眸中含笑,温声道。

    旭偏着头想了想,道:“皇兄不喜说话,夜云也不喜说话,我呢,和他们一样也不太喜欢说话,没什么可说的啦。”

    “是吗?”云澜挑眉,神色温和,目光犹疑道:“我可是听说夜雨最喜欢跟在你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呢,刚刚怎没听到你提她?”

    “她?”旭睁大眼睛怔了怔,才道:“她是女孩子,说的话我都不怎么感兴趣,就是夜云也是一样,不过呢,皇兄倒是很有耐心,每当她跟在我身后说个不停时,都会与她搭上两句话。”

    “哦,是这样啊!”

    云澜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干爹,红姨在厨房做糕点,怎么还不见做好啊?我都有些饿了呢!”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间转移了话题,抬眼朝厨房方向看去,他倏地笑着喊道:“红姨,你好慢哦,旭儿都饿了呢!”

    顺着旭的视线,云澜转头看去,就见红玉端着盘糕点正向他和旭这边走来。

    其实,他知道红玉早已做好糕点,也知道她因听到他和旭之间的对话,才端着糕点返身回了厨房。

    有些事与其一直这么不清不楚下去,给对方造成更深的伤害,倒不如提早说清楚的好。

    今日与小人儿之间的对话,他是无意说出的,却好巧不巧让她听了见,这也好,总比他亲口对她说清楚造成的伤害要少些。

    长痛不如短痛,此刻,她能神色如常走出厨房,能淡然面对他,说明她已想通。

    云澜心里轻舒口气,对上红玉看过来的目光,唇角牵起一丝浅笑,道:“辛苦你了!”他言语虽轻淡,但却尤为真诚。

    微笑着摇了摇头,红玉俯身将托盘放到云澜和旭面前的小圆桌上,“云相和旭儿快尝尝,今个的糕点我也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们的口味。”柔和的话语自她唇中溢出,再自然不过。

    此刻面对他,心里是有那么点刺痛感,但她做到了,最起码做到没有失态。

    随着时间推移,她会像以前一样,只在心里默默地爱着他,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这就足够!

    阳光西斜,慎国公府,颜霏陪慎国公夫妇用完晚饭,在喜鹊和翠喜跟随下回到清华苑。

    洗漱过后,她便吩咐二人回房休息,不必再在她身边伺候。

    很快就到大婚之日,每每想到要和煜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但在这慌乱中,又有着那么一丝期待和欢喜。

    真是矛盾的心情!

    坐在桌前,她手中握着一本书卷,不知发怔了多长时间,待抬起头时,见窗外已漆黑一片,逐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皇宫方向,低喃道:“你真如你说的那样,会一辈子对我好?”眸中划过一丝柔和的笑,她嘴角微翘,再次低喃:“我选择相信你!”随着语落,她抬手关上窗户,转身走至梳妆台前。

    取下头上的发簪,一头如云的秀发流泻在肩头,轻抚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她的目光中荡开一丝涟漪,随之脸儿上滚烫一片,禁不住暗忖:“喂,颜霏,你想什么呢?这还没大婚呢,你一想起他,就发花痴,该不会是想到他说的那句为为你沐浴,把你看~光光的事了吧?”事实上,某女还真就想到那了,刚刚一不留神,她想到大婚后的洞~房夜,禁不住就想到某个妖孽在她生病时,为她沐浴,及事后对他说的那些话,才不由一阵心神荡漾。

    拍了拍脸颊,压下心底那抹情愫继续滋生,颜霏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那笑柔和而宁静,娇羞中带着丝丝甜蜜,在灯光映照下,仿若一朵绽开的花儿,是那么好看,那么令人迷醉。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皱了皱眉,颜霏心生疑惑。

    是风大哥吗?如果是他,怎不在窗外连续叩击三下?

    “谁?”

    转身望向窗户位置,她心怀警惕,低声问。

    “主子,是属下。”

    薛仁学着风影的声音,在窗外禀道。

    风大哥?从声音上分辨是风大哥没错,想了想,颜霏语声轻浅道:“有事吗?”薛仁皱了皱眉,朝一旁站着的俩人看了眼,低声回道:“回主子,芳院那边有动静了!”一听说是岑氏有所动作,颜霏心中的警惕立时放下。

    她确定来人是风影没错,因为留意芳院那边的动静,除过风影,及疼爱她的家人知道,再无外人晓得。

    这一刻,或者说在她给岑氏布局,拟定引蛇出洞,再至瓮中作弊这个计划时,从未想过整个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漏洞。

    然,漏洞还是出现了,那就是她高估了风影的武功,也忽略了隐在岑氏身后之人的能耐。

    说来也怪不得她,毕竟她来这个世界时日尚短,对古人的武学修为了解甚少,更没想到自家后院之事,还会引来武林高手前来插手。

    “进来吧。”

    浅淡的声音自她唇中溢出,就见关闭在一起的窗户向两边倏然敞开,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薛仁身轻如燕,跃入屋内,拱手道:“属下见过主子。”

    “嗯。”颜霏轻点头,目光锁在他脸上看了一会,道:“说吧。”可就在这时,她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男子,没等她反应过来,已卡主她的脖颈,并连续在她身上轻点数下,跟着从窗外又飘入两抹身影,从身形上分辨,应是一男一女没错。

    男的脸蒙黑巾,身穿青衫,外罩一件黑色斗篷,被他从臂弯中松开的女子,与他装扮无二。

    寂静。

    在屋内蔓延而开,伸展无限的寂静,沉重地压在颜霏周围。

    “你不是风影!”

    震惊过后,她抬眸对上卡主自己脖颈的蒙面男,对上其无波的目光,澄澈镇定的眸中流露出这么一句。

    “我确实不是她,不过五小姐这会知道不觉得晚了点吗?”

    薛仁松开手,退后两步,抱臂看着颜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动动不动了,嘴角噏动,嘴里却发不出声音,颜霏知道自己被对方点了xue,才会如此,皱了皱眉,她一方面暗恼自己大意,落至现在这般被动局面,另一方面在心里寻思着法子如何解开眼下这局,片刻后,她挑眉,盯视着薛仁,以解心中疑惑。

    好似看出她眸中所表达的意思,薛仁朝一旁两人看去。

    就见那蒙着面纱的女子优雅地抬起手,从脸上取下面纱,娇笑嫣然道:“五妹,你说我这样还能来做什么?”

    颜霏懵了。

    一模一样,与她会说话的女子不仅唤她五妹,且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看着对方嘴角漾出的熟悉笑容,以及眸中那再熟悉不过的神光,颜霏即便再不愿相信,也改变不了眼前所看到的事实,女子是水依晴,是这慎国公府的四小姐没错。

    可她的样貌为何会变成这样?

    易容?

    她易容成自己的容貌,意欲何为?

    奶~奶个熊,没想到姐今个会栽在这古代的武功和易容术上。

    “解开她的哑xue吧。”“水依晴走近颜霏,对薛仁说了句。

    薛仁迟疑,目光投向自己薛山,见其点头,方才移步至颜霏身旁,抬手为其解了哑xue。

    “你别以为你现在可以说话,就能唤人来救你。”水依晴笑靥如花,转向薛山看了眼,然后将目光重新落回颜霏身上,语声轻缓道:“这院里的丫头妈子不到天亮是不会醒转的。”

    “你易容成我的样貌,到底有何用意?”

    颜霏神色镇定,对上水依晴的目光,淡淡问了句。

    “有何用意?你猜猜看。”

312 离开

    捂住嘴,水依晴笑得好不得意。

    目光微垂,颜霏脑中倏然跃出一道亮光,只见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冷冷道:“你们母女的心可真大。”真笨,自己真笨,怎就现在才猜出岑氏母女的真正目的?嫡母之位,水筱晴的婚事,她们要的就是这些。

    “你以为你们的计划能得逞吗?”收敛思绪,凝视着水依晴脸上得意的笑容,她目光讥嘲,道:“妾就是妾,永远也别想爬上正妻之位,而你,就算易容得再好,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 摄政王会傻傻的分不清吗?”

    幽叹口气,她接道:“我说的有些远了,天亮,或许天亮你就会原形毕露,你觉得到时会有怎样的处境等着你?”

    解下斗篷,水依晴移步至chuang前,将其丢在被褥上,依着chuang尾的栏杆,微微笑了笑,“易容?冒牌货?对不起,我要你失望了!”抚上自己的脸,她眨了眨眼,“我这张脸可是千真万确和你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易容哦,你要不要仔细瞧瞧?”凝视着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颜霏心里顿如波浪起伏,她知道水依晴并未在说谎,不是易容,难不成是风影对她说的那什么药,令水依晴的容貌发生了改变?

    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疏忽,大意,轻敌,才招致眼前的一切发生。

    颜霏心下挣扎着,想要冲破被封住的xue道,奈何她根本就不懂什么内力,此刻的她,宛若被烈焰灼烤,急欲从此刻的处境中挣脱出,扭转局势,好不给疼爱她的家人招来祸事。

    但,她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硬生生地受着。

    视线挪转,她看向薛仁,片刻后,明眸闭阖,问道:“风影现在何处?”

    “你会见到他的。”

    薛仁张嘴说了句,再没言语。

    睁开眼,颜霏面对水依晴扯唇笑了笑,淡淡道:“你此时收手还来得急,要不然,你和岑姨娘的下场一定会很惨!”但愿喜鹊,翠喜,还有爹娘和大哥能及早觉察出水依晴并不是她,否则,藐视皇家之罪,必会致整个慎国公府被满门抄斩。

    死妖孽,这一刻,我多希望你能出现,可这也只是我的奢望罢了!

    “你一切小心,我们这便离开了。”薛山望着水依晴沉声说了句,然后招呼薛仁带上颜霏离去。

    水依晴点头,然后朝颜霏身上看了眼,蓦地道:“等等。”随着语落,就见她走至颜霏身前,当着薛山,薛仁的面,将颜霏身上的衣裙脱~下,对此,颜霏心里愤懑不已,却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返回chuang前,水依晴拿起自己先前披过的黑色斗篷,递到薛仁手中。

    薛仁会意,展开斗篷往颜霏身上一罩,揽住她的腰肢,与薛山转瞬消失不见。

    翌日,午后。

    “小姐,你今个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主子看着好生奇怪,原本每日早起,任凭她和翠喜在chuang边轻唤,也要赖上一会才起身穿衣洗漱,且白日里只要有空闲,都会去书房看书,可今个却变得不一样了,不等她和翠喜进屋服侍,就已穿戴好,静坐在chuang边等着她们伺候梳洗,在这之后,到主院给老爷夫人请过安,就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主子遇到了什么事?

    水依晴怕自己言行举止出现纰漏,便尽量遏制自己少说话,少与慎国公夫妇相处,因此,早起到主院请完安,就返回清华苑独自呆在屋里静静地发呆。

    中途,喜鹊有进去伺候过几次茶水,都被她出声挥退,说想一个人独处一会。

    然,她不知的是,她越是这般谨慎行事,越是引起旁人心生疑窦。

    喜鹊倒没想到自家主子已换了人,她只是出于关心,才轻声在水依晴近旁问了句。

    谁知,水依晴一听她的话,先是怔了怔,接着心里怒气直往脑门上涌,“我是主子,你是奴婢,记住自己的本分!”斜睨喜鹊一眼,她冷声斥责道。

    jian婢,为何要这么问她?

    是对她起疑了吗?

    “小姐……”喜鹊惊愕地睁大眼,“奴婢只是……只是关心小姐,才多嘴问了句……”

    “关心?我用得着你关心吗?”水依晴看都没看她一眼,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她顿住脚,盯视着喜鹊道:“以后没事别往我身边凑,等会出去给翠喜和慧香也说一声。”喜鹊咬了咬唇 ,迟疑片刻,道:“小姐,你若是身子不舒服,奴婢给夫人说一声,请大夫到府里给你瞧瞧吧!”

    主子莫非是生病了?

    要不然,xing情怎忽然间变得这么捉摸不定。

    接触到喜鹊打量过来的视线,水依晴登时心里一突。

    糟糕,她是不是表现太过,让眼前这jian婢真起了疑心?

    “你觉得我今个看起来怪怪的?”有了这个猜测,水依晴不仅脸上的表情变得有所缓和,就是说话的声音也随之轻柔起来,“我一想到马上要大婚,心里就感到恐慌不已,怕摄政王不会对我好,怕以后不能时常见到爹娘,不免晚上没有休息好,进而有些心浮气躁。”她就没打算让喜鹊回答自己的问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刚对你发火,可能就是那个原因,你别往心里放,也别去主院劳烦夫人请什么大夫进府,我身上没事,一切都好着呢!”

    看到她脸上流露出的微笑,喜鹊终于轻舒口气,嘟起嘴吧道:“小姐刚才吓死奴婢了!”

    水依晴学着水筱晴原先的神态,眨巴着眼睛道:“我吓着你了?有吗?”围着喜鹊转了一圈,她很是无辜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婚将至我心慌得很,才没控制住自己的脾xing,对你说话不免有些冲了,这便把你吓到了?要不,你这两日就甭理我了,就当是惩罚我怎样?”

    “小姐……,你又打趣奴婢了!”跺了跺脚,喜鹊转身径直走向屋外,且边走边小声嘀咕,“小姐就会欺负奴婢!奴婢找个没人的角落哭去!”走出屋,随手拉上房门,喜鹊又是摇头,

    又是叹气,暗道:主子没生病,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怪怪的呢?刚才的主子,好似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具体些说,她好似回到没出事以前的样子了,目光澄澈而无辜,就像那不谙世事的孩童。

    也不对,不对,与以前相比,主子的眼神看起来有那么点不自然。

    拍拍额头,喜鹊低声自语道:“不想了不想了,小姐就是小姐,不是她难道还是别人不成?”见院里丫头妈子都在忙着手中活计,她眉头微蹙回了自个屋里,“我昨晚肯定也没休息好, 我昨晚肯定是没睡好……”

    翠喜在屋里正整理衣物,听到她嘴里的碎碎念,不由抬起头,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摇头,喜鹊坐到桌旁的椅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端起来就往嘴里灌。

    “还说自己没事?刚才你嘴里碎碎念我都听到了,还有这会,好好的茶水,瞧你喝的跟牛饮水一样!”将整理好的衣物放进柜子里,翠喜凑到喜鹊身旁坐下,笑了笑道:“你整天没心没肺的,到底是什么事困住你了?”

    喜鹊抬头剜了她一眼,哼声道:“谁整天没心没肺来着?”翠喜讪讪一笑,“瞧你这小气样,我这不是和你玩吗,至于和我置气么!”

    “我闲着没事和你置气干嘛?”丢给翠喜一个白眼,喜鹊皱眉道:“我就是觉得小姐今个看起来怪怪的,你有觉得吗?”

    “小姐看起来怪怪的?”歪着头想了想,翠喜疑惑道:“喂,小姐哪里奇怪了?不就是比往日里少说了些话,喜欢静静地呆在房里,不让咱们在身边伺候吗?”也不管喜鹊有没有听,她继续道:“这很正常啊!”

    “正常?”喜鹊不解。

    “是很正常啊,以前大小姐在大婚前那段时日里,也是安静得出奇,让人看着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当时夫人有问大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大小姐支支吾吾好一会才说出缘由。”翠喜回想起自己以前的主子,情绪瞬间变得低落起来,低喃道:“大小姐对夫人说,说她怕入宫得不了皇上的心,还说一想到以后不能时常和家人见面,心里就恐慌不已。”

    听完翠喜的话,喜鹊哦了声,暗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回过神,见翠喜望着窗外,神色间显得有些悲伤,喜鹊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又想起大小姐了?”

    “是啊,我又想起了。“翠喜收回目光,轻叹口气,喃喃道:“你说那么好的一个人,怎说没就没了!”

    喜鹊跟着叹口气,道:“大小姐对你好,你念着她没什么错处,可是眼看着就到咱们小姐的婚期,你如今也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别再想着往事了,要不然给咱们小姐招来晦气岂不罪过!”翠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喜鹊又道:“我刚刚的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是你想想我说得可在理?小姐喜事将近,你却坐在这为个已逝去多时的人伤怀,虽说那人是大小姐,是已逝的皇后娘娘,是小姐的嫡亲姐姐,但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总忆起她……”翠喜截断她的话,起身道:“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么多。”顿了顿,她又道:“你话中的意思我都知道,我去忙了。”语落,她眉眼低垂,出屋而去。

    静院这边,慎国公夫妇自然也觉察出女儿今个有些不对劲,但他们并未多想,毕竟小女儿家在婚期将近时,情绪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起伏。

    “老爷,庄子上今个传来消息,说四丫头这两日变得安静了下来,还说……还说她屋里有不好的气味传出……”用罢晚饭,苏氏伺候慎国公洗漱完毕,二人躺倒枕上,回想起今个白日里庄子上来人禀的消息,她觉得有必要与慎国公说说,于是坐起身道了出。

    “有不好的气味传出?”慎国公正要入睡,突然间听到夫人的话,禁不住皱了皱眉头,“难道她真病得不轻?”

    “大夫开的药一直给服用着,可看情况应该是病情恶化了!”

    庄子上一传来消息,苏氏对水依晴患病一事所生出的疑虑,顷刻间消退不少,尤其是午后听到丫头禀报,说芳院不时传出岑姨娘悲痛欲绝的哭声,心中已有七八成相信水依晴或许是真的患病。

    沉默良久,慎国公才道:“药给她服用着,五儿大婚后,我会去庄子上瞧瞧,睡吧!”缓缓闭上眼,慎国公却没了先前的睡意,他在担心水依晴的病,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女儿,但一想到岑氏的所作所为,他对水依晴生出的那一丝疼惜,又瞬间消隐了下去。

    对于岑氏,他现在是没什么感情,但他容忍不了她用手段谋害自己的嫡女,更容忍不了她的背叛。

    身孕,时至今日,她仍未着丫头到主院告知他怀有身孕。

    恶妇,这个恶妇究竟有何打算?

    梦,颜霏做了好多梦,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梦到妈妈离世,梦到爸爸带情~人和女儿回家,梦到爸爸不要她,在梦里,她努力挣扎着,挣扎着想要解脱开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她还梦到了水筱晴的过往,一个单纯善良,活在父母兄姐疼爱下的小姑娘,她自幼体弱,却活得很开心,她乐观的面对每一天,从不自怜自艾。

    好乖巧的女孩,没成想竟被人谋害致死。

    “颜霏,替我照顾好爹娘,替我照顾好他们,谢谢!”

    “你,你难道一直没走?你就在这具身体里,对吗?”

    “我是要走的,可我放心不下爹娘,才一直留在身体里没走,你别怕,我说完话就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

    眼前白雾缭绕,颜霏望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漂亮女孩,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那笑柔和而温暖,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你要离开了,我恐怕也要离开了,你该是知道我现在的境况。”朝女孩走近两步,颜霏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我好傻,自以为自己行事谨慎,布局严密,却还是被岑氏算计至此。爹娘对我很好,大哥对我也很好,我本想过要代你好好照顾他们,可我现在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颜霏,听我的,你不会离开的,你鼓足勇气就会挣脱出这梦魇!”与颜霏说话的女孩就是水筱晴,在颜霏的魂魄附身在她的身体那刻,她就知道,而她却没有出声,因为她看到这来自异世的女子,比自己厉害很多,而且对方也没有坏心,还有她已经死了,只是凭着心里的执念,不愿立刻离开亲人,才停驻在这具身体里迟迟没走。

    数月过去,府中,乃至京中发生的事,通过这女子眼睛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她都知晓。

    她没想到女子竟和夜相来自一个地方,更没想到夜相会离开这里,回了她们那个地方……

    太离奇了,发生在夜相身上的事实在是太离奇了,眼前的女子如果醒转不了,她是不是会像夜相一样,回到她们自己的世界去?不可以,她不可以要女子回去,如果连这女子也走了,爹娘肯定接受不了打击,会一病不起的。

    水筱晴这么想着,不料颜霏说的话正戳中了她的心事。

    “没用的,我鼓足劲也醒转不了,而且我现在都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更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或许我就此离开,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去也说不定,那里有我的朋友,有我喜欢的事业,更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想回去,想回到朋友们身边,做真正的自己!”

    “在这里你也能做真正的自己啊,爹娘和大哥对你都很好,他们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还有摄政王,他是那么喜欢你,你舍得离开他吗?”水筱晴眨着纯真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颜霏,“想想摄政王,想想他,你一定会平安度过这一劫。”

    颜霏苦笑道:“他?他这会怕是已与水依晴拜堂成亲,我即便醒转,又能怎样?再说,他喜欢的并不是我。”说着,她抱膝蹲到地上,声音里多了丝自嘲,“他喜欢的是你,是拥有漂亮容貌的你。”

    水筱晴走近她,蹲在她身旁,微笑着道:“颜霏,你好好想想,摄政王真的不喜欢你吗?”没听到颜霏吭声,她又道:“他若是喜欢漂亮的女子,以他的权势和风姿,这世间比我漂亮的女子多得是,他大可以去喜欢她们,将她们一个个娶回王府。”站起身,她望向颜霏的眸中带了丝羡慕,接着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在你生病期间,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你,握住你的手说了好多话,那些话他对除你之外的人都没有说过,那是他的秘密。”

    “而且,他知道你是谁,还亲口对你说,要你在他面前做颜霏,做真正的你,这些难道不是他喜欢你的表现吗?还有你们的大婚,以及王府中的布置,都是他亲力亲为,如果他不是真正喜欢你,又怎会以堂堂摄政王之尊,做这些事?”

    颜霏慢慢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喃喃道:“他很好?”

    “嗯。”水筱晴重重地点点头,过了片刻,她的身形变得透明,且愈来愈透明,只听她道:“我要离开了,你心里也是有他的,那就为了他留下来,再说那位老前辈也说了,你的姻缘就在这里,保重,照顾好爹娘,别让大哥欺负嫂嫂……”

    站起身,见眼前的女孩身影快要全然消失不见,颜霏无波的眸中终于有了反应,微启唇道:“我会照顾好爹娘,不会让哥欺负嫂嫂,你放心吧!”

    “谢谢……”随着回荡在耳边的声音消无,水筱晴已全然失去踪影。

    “我要醒来,无论如何我也要醒来,绝不能让岑氏母女的阴谋得逞!”颜霏喃喃低语了句,接着用力挣扎,在黑暗中用力挣扎。

    眼皮好重,睁不开,她还是睁不开,加油,颜霏,加油啊!你行的,你一定能睁开眼,揭穿岑氏母女的阴谋!

    终于,她睁开了眼,可她看到的只有黑暗。

    抬手在身旁mo索了下,她发觉自己在用石砖铺成的地上躺着,想要站起,身上却使不出力气。

    这是哪里?那易容成风影样貌的男子将她带到这,为何又丢下她不管?

    岑氏,既已让女儿替代她的身份,按理说就不会留她还在这世上,而眼下的情况却是她还活着,难道留着她,那心机深沉的恶妇还有其他打算?几日了,被囚在这黑漆漆的屋里几日了,谁能告诉她?喜鹊和翠喜,爹娘还有大哥,他们难道就没对府中的‘她’起疑吗?

    府中的‘她’?对,水依晴应该还没有嫁给死妖孽,否则,她现在早已被饿死在这里,不是现在这般饿的肚子咕咕叫。

    照此情况看,她在这里最少已被关了两天,多的话也就三四天吧。

    待身上慢慢有了丝力气,颜霏爬着,爬到一堵墙壁前,手用力撑着地面,靠墙坐起身。

    “咯吱”一声轻响,一道光亮扑面而来,瞬息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本能地抬手挡在额头。

    “啊啊啊……”哑巴,耳边传来的女子声音,明显是个哑巴发出的,放下手,颜霏抬眼看去,就见一穿着简朴的小丫头将手里提着的油灯放到地上,然后从门外端进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碗稀粥和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313 疑虑

    她是要自己吃饭?

    颜霏盯视着那小丫头,嘴角紧抿没有说话。

    “啊啊啊……”

    那小丫头站起身,对着她做了个往嘴里吃饭的手势,然后锁上门走了。

    她走时没有带走油灯,接着淡淡的灯光,颜霏打量起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空荡荡的屋内,什么都没有,就是墙上,除过那扇紧锁住的门,连个透气的小窗也无。

    可就是这样闭塞的环境,她竟然出奇的没有窒息而死。

    真是奇迹!

    颜霏有想过制服那哑巴丫头,从而逃离这里,但,她终没出手,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现在体力有限,加之那哑巴丫头多半有武功半身,否则,她背后的主子不会放心、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过来给自己送饭。

    为防后患,本该处死她,却没那么做,反囚禁她。

    既不想她死,又将她迷晕数天不给吃喝,这会子倒好心地让丫头送来一碗稀粥,和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是打算就这么吊着她一口气,活活折磨她么?

    颜霏所料不错,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哑巴丫头都会每隔段时间,送碗稀粥和一个干巴巴的馒头过来。

    寻着机会,她就强撑着体力,偷袭那哑巴丫头,结果每回都被其轻而易举制服在地。

    为此,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是颜霏,还是那个出手狠辣的国际特工。

    进食少,体力弱,这是个原因,可她也不至于这么弱吧?然,事实就是事实,以她目前的状态,真撼动不了那哑巴丫头分毫。

    昏暗的屋内,颜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又呆了几天,她只知每次她饿得快要晕倒时,那哑巴丫头就会给她送粥和馒头给她。

    到今日,她已喝过四碗粥,吃过四个馒头。

    她不知自己被囚在这里几日,那囚禁她的人,及给她送饭的哑巴丫头却是知道的。

    十天,颜霏已经被关在这里整整十天。

    除过靠着冰凉的墙壁睡觉,她什么多做不了。

    “死妖孽,你这会在做什么?”她抱膝而坐,下颚搭在膝盖上,神色微显伤痛,喃喃道:“咱们的婚期是不是已经过了?你这会正揽着水依晴那个冒牌货,对她说着绵绵情话,你会吗?难道你分辨不出她不是我吗?”

    昏暗的灯光下,没有一丝阳光,也没有一丝希望,唯有冰凉的泪水自颜霏眼角缓缓滑下。

    “若是真的爱我,你应该能分辨出娶进王府的女人不是我,要不然,还谈什么喜欢我,爱我?”抹去脸上的泪水,某女眼里的目光倏然变得冷然,自语道:“死妖孽,你若是真娶了水依晴那个冒牌货,并且与她拜堂成亲,还亲亲我我度过洞~房花烛夜,我颜霏就让你这一辈子做太监!”

    良久,她神色突然一变,止住的泪水再次汩汩涌出,低喃道:“骗子,大骗子,说什么喜欢我,说什么会一辈子对我好,却不知道我出事了,不知道我现在被人囚禁在此,大骗子!死妖孽,臭妖孽,你就是个大骗子!”

    哭累了,骂够了,她终于陷入昏睡中。

    今日,阳光明媚,京中大街小巷好不热闹。

    “明日就是摄政王大婚之日,京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谁说不是呢,夜相突然被刺身亡,先皇又跟着驾崩,璟王爷随之失踪不见,京里的气氛前段时间真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是啊,这下总算有了件喜事。”

    街上,铺面里,茶楼,酒楼等只要有人的地方,大家都在议论着明日摄政王娶亲一事。

    “听说了吗?”

    “你这人说话真是急人,有话就直说,还问咱们听说了什么。”

    “他就是那德行,有话非得拐弯抹角往出说,我猜啊,他还不就是想对咱们说摄政王娶亲一事,对吧,我没说错吧?”

    “你是没说错,但我要说的是摄政王明日要亲自迎娶王妃进府呢!”

    “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

    一人叹道:“看来水五小姐以后必得摄政王专chong!”

    “那还用说。”另一人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子娶亲,有哪个上门迎娶过女方?可摄政王却破了例,这足以证明他喜欢水五小姐,且出于真心的喜欢。要不然,京中这段时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传闻。”

    “都说皇家无真情,我看这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的好。”

    “你所言在理!”

    围在说话之人旁边的几人,默然想了想,过了片刻,齐出声附和。

    午后,慎国公府,静院。

    “五儿,明日就是你大婚之日,今个晚上可一定要休息好,要不然明天就不漂亮了!”慎国公夫妇与儿女坐在屋内说笑,可他们夫妇,以及水牧文都不知此时坐在他们身旁,被他们chong爱至深的乖巧女孩,已被他人取代,望着女儿(妹妹)娇羞的模样,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暖暖的笑,目中皆有着掩饰不住的chong溺,苏氏握着身旁眼见微垂,脸儿含羞的少女的手,轻拍了拍道:“娘知道你这段时日心里有恐慌,有紧张,但过了明日,这些不安的情绪都会满满淡去。”

    “娘……”

    水依晴微抬起头,忘了苏氏一眼,又满面娇羞地低下头。

    “老爷,文儿,你们瞧,我们的五儿害羞了呢!”苏氏微笑着与慎国公父子说了句,接着温和的目光又落在水依晴身上,“五儿,摄政王对你是真心的,听娘的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娘子,其他的都别想。”

    “嗯。”水依晴乖觉地点了点头。

    慎国公这时道:“好了,该说的你这几日没少对孩子说,今个就别啰嗦了,让孩子回自个院里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

    “老爷说的是。”松开水依晴的手,苏氏笑了笑,爱怜地看着水依晴,叮嘱道:“记住娘的话,今晚别多想,好好休息就是。”

    “娘,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起身,朝慎国公夫妇各行一礼,然后与水牧文打了声招呼,水依晴便脚步轻盈步出主屋,在喜鹊和翠喜跟随下回了清华苑。

    屋内,水牧文听到院外脚步声走远,收起脸上的笑容,眉头微皱,看着慎国公夫妇道:“爹,娘,我近来怎么觉得五儿怪怪的,不知爹和娘有这种感觉没有?”苏氏与慎国公对视一眼, 然后看向他,笑着道:“五儿身上的变化,我和你爹自然也有所觉察,但这变化并没有什么。”

    水牧文目光闪了闪,疑惑道:“娘,你这话我听不懂,什么叫这变化没什么?”最近数日,活波开朗的妹妹,遇到他时目光躲躲闪闪,而且也不再到幽澜院玩,有几次,他当着面询问, 却都被其告知没事。真没事吗?如果没事,为什么见着他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怀揣不解,以及对妹妹的关心,近来这几日他的心情也不怎么畅快。

    好似被什么东西压在胸口,而他却无力挪开。

    苏氏笑看向儿子,语声轻缓道:“待嫁前一段时日,女儿家都会有些情绪起伏。”

    “娘,你是说五儿因为大婚一天天将近,才会有近来的变化?”母亲的话,水牧文思索片刻有些认同,但他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可要他道出,他又没有丝毫头绪,反正他就是觉得自家幼妹身上的变化,让人很不放心。

    “是这样没错。”为了不让儿子再为幼女身上的变化担心,苏氏说着,提到了水沐晴,道:“你大姐当初在嫁给先帝前,也是这样的,那时我和你爹没少担心呢!结果问了之后,她说害怕进宫后再也见不到咱们这些亲人,还有……”言语到这,苏氏唉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水牧文朝慎国公看了眼,见父亲对自己点头,于是轻舒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顿了顿,他又道:“我就说嘛,五儿近来这几日怎就变得这般奇怪,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话虽是 这么说,然而水牧文心里还是存有疑惑的,但他却没揪着这话题不放。

    想着没什么事了,他起身向慎国公夫妇行礼告辞。

    步出静院时,他心里暗忖:“我是不是想多了?五儿就是五儿,不是她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经过后花园时,他远远听到喜鹊的声音,“小姐,你都在这站了好大一会功夫了,咱们回吧!”水依晴离开静院并没有直接回清华苑,而是到花园中的一处凉亭里站着,她想去芳院,想去看望岑氏,想告诉自己姨娘,她好心慌,明日就要大婚,她心中既欢喜雀跃,又恐慌不已。

    然而,她却不能去芳院,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前往芳院只会引人起疑,于是,她来到这处地势比较高的亭中,远望着芳院所在的位置,紧抿唇角,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姨娘,我怕……我怕明日大婚会出现差池……,我更怕摄政王会一眼认出我不是他喜欢的人,姨娘……”她神思专注,无声呢喃着,因此不知水牧文已挥退喜鹊和翠喜,登上台阶,踏入亭中。

    “五儿。”

    望着水依晴的背影,他轻唤出声。

    没反应,水依晴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儿!”

    皱了皱眉,他声音不由提高。

    “啊?”水依晴蓦地转过头,看到是他,眼里立时闪过一抹恐慌,见水牧文虽皱着眉头,但脸上却挂着暖笑,她稳了稳心神,盈盈一礼,娇声道:“五儿见过大哥。”

    “你这段时间变得大哥都有些不认识了呢!”水牧文的目光牢牢锁在水依晴脸色,微笑着道:“原来咱们兄妹俩见面,你极少这般正式的对大哥行礼。”

    水依晴怔了怔,目光低垂,弱声道:“大哥,我,我怕,我好怕……”不能出现纰漏,绝不能出现纰漏,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自己绝不能辜负姨娘的苦心,让她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做好心理建设,水依晴缓缓抬起头,眸中泪花萦绕,啜泣道:“大哥,你说摄政王会真的对我好吗?大婚后,他会允我时常恢复看望爹娘和你吗?我好怕,好怕……”她这一哭,令水牧文顿时心疼不已。

    “五儿,别哭,摄政王对你的心意,不说咱们知道,就是这京中的百姓都是知晓的,乖,不哭了!”走近水依晴,抬手轻在她肩上拍了拍,这一刻,水牧文对眼前的少女、身上发生的变化再无疑虑。

    疼妹至深,chong妹至深的他,从小到大最见不得自己幼妹掉眼泪。

    他懊悔,自责,心里不时怨怪自个多想,没有多关心关心幼妹,帮她排解面对大婚时心里生出的恐慌不安情绪。

    “嗯,我不哭了,我听大哥的,如果,如果摄政王对我不好,大哥一定要帮我找他理论。”

    眨着泪眼,水依晴一脸天真地说道。

    水牧文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你呀,马上就要嫁为人妻了,说话还这么俏皮。”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绢帕,帮水依晴拭去脸上的泪痕,他又道:“摄政王政务繁忙,即便偶尔对你关心不到,那也是常理中之中的事,大哥能为这个去找他理论吗?”

    “大哥……”嘴巴一嘟,水依晴垂下头,给人感觉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生气了?”对少女此刻别扭的样子心生好笑,水牧文长叹口气,道:“算了,我告诉爹娘,就说咱不嫁了,免得到时摄政王对我可爱乖巧的妹妹不好。”

    水依晴跺了跺脚,抬起头,噘嘴道:“大哥,哪个说不嫁了,我要嫁,我要嫁给他,我没生气,我真没生气!”此刻,水依晴所表现出的形态,与以前的水筱晴在水牧文面前,表现出的言行举止近乎一模一样,水牧文望向她的目光,禁不住一阵发怔。

    娇俏可爱,单纯如一张白纸的五儿,为什么看起来怪怪的?

    那个病愈后,时而狡黠,时而活泼,时而宁静若水,心思比他这个大哥还要睿智的五儿,去了哪里?

    “大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水依晴心里一突,抚上自己的脸,眨着纯真的眸子,道:“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没有。”敛起思绪,水牧文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想要挥去心中再度升起的疑虑,却怎么也挥之不掉,错开水依晴的目光,他望向芳院所在的位置,目中神光晦暗不明,状似不经意地道:“风影最近可有对你禀报芳院那边的情况?”

    “他说一切正常。”水依晴想都没想,脱口回道。

    哼,派影卫监视芳院,想要从姨娘那找出谋害小jian人的证据,痴心妄想!

    风影的事,薛山从庄子上带水依晴回慎国公府途中,与她提了提,再加上他们与薛仁碰上面,又从其口中了解到一些慎国公府当前的情况,因此,水依晴对风影监视芳院的目的此刻一清二楚。

    过了半晌,水牧文才启唇道:“没动静就好,待你大婚后,爹就会处置她!”说着,他缓缓转过身,注视着水依晴的双眸,微笑着道:“她腹中的孩子,爹不会要,看她还能耍出什么把戏来!”神色恍惚,脸色发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水牧文目光微闪了下,道:“最近天气是暖和很多,但在这里吹风久了,免不了会受凉,让丫头扶你回院里吧!”说完,他步下台阶走出凉亭,在经过喜鹊身边时,他淡淡道:“你随我到幽澜院一趟,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主子。”

    “是。”

    喜鹊屈膝一礼,然后看向仍站在亭中的水依晴,“小姐,大少爷……”注视着水牧文走远的背影,水依晴截断喜鹊的话,轻声道:“去吧!”姨娘有孕,他怎么知道了?这是不是说爹和苏氏也已知道?回想起水牧文刚才说的话,水依晴的脸色白了又白。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下的台阶,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清华苑。

    “小姐,你没事吧?”翠喜随其身后一路回到清华苑,心里甚是疑惑,主子这是怎么了?和大少爷在亭中说话那会还好好的,怎么大少爷一走,整个人就变得精神恍惚起来?出于对主子的关心,她在水依晴踏入房门时禁不住低声问道。

    顿住脚,回头望她一眼,水依晴道:“我没事,你不用在屋里伺候,合上门退下吧。”说着,她人已走进内室。

    怎么办?

    姨娘知道这件事吗?

    肯定是那该死的影卫,在暗地里发觉姨娘有孕,然后禀报给爹和苏氏母子知道的!

    处置,明日过后,爹要处置姨娘,并且不打算要她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她的弟~弟,是爹的亲生骨肉,他怎就能残忍地不要那个孩子?

    不会的,爹不会那么做,定是水牧文那个jian种胡说八道,对,一定是他在胡说八道!

    而且以姨娘对爹的了解,及她的手段,又怎会让自己出事?

    姨娘会安然无恙,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会安然无恙。

    再说,她们暗里不是还有那一对父子帮忙吗?

    想到这,水依晴心里不由松口气,面色神色也随之好了不少。

    幽澜院,书房。

    “你叫喜鹊?”水牧文端坐在书案后,盯视着喜鹊看了片刻,淡淡道:“你原先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对吧?”

    “回大少爷,奴婢是喜鹊,没伺候五小姐之前,是在夫人身边伺候。”

    喜鹊眉眼低垂,如实回道。

    “五小姐对你可好?”

    水牧文修长的手指轻叩书案,目中神光看似无波,实则蕴藏着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小姐对奴婢很好。”喜鹊心有不解,大少爷为何要这样问她?

    就在这时,水牧文给了她答案。

    “近段时日,你没发觉五小姐有什么不同吗?”

    喜鹊神色一怔,过了一会儿,低声回道:“数天前,奴婢有发觉小姐不对劲……”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水牧文一眼,见其脸上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她接道:“可奴婢问过小姐,小姐说她没事,说她是由于婚期将近,心神不由慌乱了些,脾xing上才会有些变化。”

    “五小姐那晚从棺木中醒来后,你觉得之前的她,和之后的她,还有现在的她,是同一个人吗?”水牧文突然转换话题,或者说他将问话更加深了一层,喜鹊疑惑: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小姐就是小姐,而且小姐那晚从棺木中醒来,身上的穿着打扮没有丝毫变化,难不成大少爷怀疑小姐被人掉包了?

    抬起头,喜鹊眸色认真,肯定道:“大少爷,小姐那晚从棺木中醒转,奴婢和翠喜有亲眼看到,而且小姐身上的穿着和打扮都没有丝毫变化,她不可能被人掉包。”

    水牧文叩击书案的动作停了下来,凝视着她,语气轻淡道:“我没说五小姐那会被人掉包,我是问你从她的xing格变化中,你有觉得她会是别人吗?”喜鹊脸色一白,跪倒了地上,“大 少爷,你是说有鬼魂附身在小姐身上?”磕了个头,她突然间不知想到什么,连连摇头道:“小姐就是小姐,她没变,她还是对奴婢们极好的小姐,大少爷,小姐对你和老爷夫人也很好,她的好是发自心底,旁人根本就没法装得出。”

    主子怎么可能是他人的鬼魂附身呢?不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主子身上,再说,鬼魂都是传说中有的事,现实中极少有发生。

    “大少爷,小姐病愈后,比之以前心xing更为活泼开朗,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她还是她,还是单纯的小姐……”见喜鹊说着说着,急得流出了眼泪,水牧文轻浅一笑,道:“你别急,我也没说五小姐就是被鬼魂附了身。”他真得想多了么?眼前这丫头所言,他又何尝不知,五儿若不是五儿,那她又能是谁?真是鬼魂附身?那岂不是太过可笑,且之前他和五儿有过谈话,她言语真诚,在那一刻不是将他心底的疑虑打消了吗?再者,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她做过伤害家人的事,反而与以前相比,她带给父母,以及他更多的欢乐,并且还有意无意地调和着他和淳于雅之间的关系,这般善良的妹妹,不是五儿还能是哪个?

    但,近期的五儿确实有些怪啊!

    揉了揉额头,他幽叹口气,道:“你起来回话吧。”

    “是。”

    喜鹊应声而起。

    “我只是觉得五小姐近几日看起来实在是奇怪,才叫你过来问问。”沉默片刻,水牧文背靠在椅上,道:“在这之前,我有问过夫人,她也说五小姐是因为婚期将近,心里恐慌不安, xing情上才会有所变化,是我多想了!”喜鹊眉眼低垂,嘴角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终了却没开口。

    水牧文又是一阵沉默,才接道:“刚才我与你说的话,你回去后别告诉五小姐,免得惹她伤心。”望桌上的砚台看了眼,他眸中划过一抹chong溺的笑,“这方砚台她很喜欢,你带回院里就说我送她了!”说来也奇怪,小丫头到她书房就来了那么一次,就瞅着他书案上的砚台不挪眼,说砚台上雕刻的花纹她喜欢,还说这看起来特别旧的砚台定有什么故事,非要他送给她,好没事时琢磨琢磨有关这砚台的故事。

    那双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大眼睛,看着令人着实喜欢得紧。

    故事,这方砚台是有些故事。

    记得十岁那年,他得了先生的夸奖,父亲高兴之下,便把自己书案上那方有些年代的砚台送给了他。

    说上阵杀敌,不仅要武功了得,谋略方面更为重要,而他呢,自打记事就痴迷于拳脚功夫,对于跟着先生读书,根本就没丝毫兴趣,对此,父亲几乎每隔数日就会听到先生告状,然后对着他大发雷霆一回。

    后来是母亲告诉他,父亲之所以那么生气,完全是为了他。

    战场杀敌,将帅即便武功再高,却有勇无谋,不说连吃败仗,但手下的兵士绝对会因其谋略上的失误,枉送性命不在少数。

    父亲用心良苦,他从母亲这知道了,再加上他生xing高傲,总喜欢与人一比高下,无论是武功,还是文采,都不甘居于人后,自那后,他跟着先生上课,再没胡来过。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没遇到夜相之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他,真不知昔日那些在武功,文采上败于他之人,都是因顾忌父亲在朝中的威望,而故意对他放水。是夜相的毫无顾忌一棒子打醒了他,让他认识到自己以前的自己有多愚蠢,多自大!

    “大少爷……”垂眸走到书案前,久听不到水牧文说话,喜鹊抬起头,就见水牧文专注地看着书案上的砚台,好似在想着什么,又好似没有,但从他此刻的状态看,却已全然陷入自我思绪,以至不知她此刻在书案前站着,咬了咬唇,她手指水牧文正专注盯着的那方砚台,恭谨道:“大少爷,是这方砚台吗?”

    水牧文倏然回过神,目光从砚台上收回,颔首道:“小心拿着。”

    “是。”

    喜鹊应声,拿起砚台,朝水牧文屈膝一礼,退离而去。

    五儿就是五儿,她是他疼爱的妹妹,她不是别人,在喜鹊离开后,水牧文起身步出书案,站在窗前一遍遍地这样告诉自己,然,他总觉得自己这是自欺欺人,心里明明存有疑虑,却还一遍遍否定自己眼睛看到的,身心感知到的一切。

    她怕接近他,凉亭中,听到他说岑氏的事,她心神恍惚,脸色瞬间变白,这些都没能逃开他的眼睛。

    水牧文心里此刻烦乱异常。

    如果五儿不是五儿,她又会是谁?

    近距离接触,她耳后没有易容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她容貌是真,而鬼魂附身早已被他排除,那他为何还是觉得她奇怪,觉得她不是五儿?

    想不通,水牧文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为何这般敏感,敏感自己的幼妹有可能是他人假扮的。

    夕阳西斜,收拢最后一丝余晖。

    水牧文一直在窗前站着,动也不动,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芳院,用过晚饭,岑氏来回在屋里走动着,等薛山来见她。

    昨个夜里,她有吩咐薛仁给薛山传话,要其今晚到慎国公来一趟,可这会距离夜幕落下已过去有一个多时辰,人怎么还没来?

    难道他从她这看出什么端倪,不想再帮她了?

    “你考虑好了?”突然,屋内响起薛山的声音,吓得岑氏脚步倏然顿住,片刻后,她缓缓转过身,柔声笑着,道:来了。”

    薛山衣袖轻拂,就听到一声轻响,那还在微微晃悠的窗户合在了一起,“东西都收拾好了?”他目中情意尽显,问岑氏。昨晚薛仁给他捎话,令他高兴了近乎一宿,她没骗他,她遵守自

    己的诺言,要与他离开京城了,今个夜幕落下,他想立刻到慎国公府带她离去,却又担心来得早了出现什么差池,才等到夜全然静寂下来,带她悄然出府,远离京城。

    “东西都收拾好了?”岑氏疑惑地看向薛山。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念电转,她又想到薛山刚刚说的第一句话“你考虑好了?”,登时身上打了个激灵。

    “你不打算和我走?”薛山隐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凝视着岑氏问。

    岑氏扑入他怀中,连连摇头,“没,没有,我没打算不和你走,我只是还在担心依姐儿,明日就是大婚之日,等她嫁给摄政王,三朝回门后,我再和你离开好不?”说着,她抬起头,眼神似水般温柔,对上薛山的目光。

    “你这么多年你都是在骗我,你压根就没打算过和我走,对不对?”薛山眼里涌上一抹痛色,一字字道:“若果真如此,我不会勉强你!”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双臂,紧揽岑氏入怀。

    不勉强,他是不勉强她,但他会强行带她离开!

    “没有,山哥,我没有骗你,我会和你走的,但依姐儿是我的女儿,明日就是她大婚之日,我担心事情会出现变故,实在是放心不下啊!”泪水自眼角滑出,岑氏低声啜泣道:“大婚过 后,三朝回门,看到她幸福喜乐,我自会和你走。”

    薛山沉默了很久,道:“明晚,就明晚,待明晚依姐儿和摄政王拜了堂,你便随我离开京城,要不然,我只当从没认识过你!”这是她给他的最后期限,如果她不愿,他立刻就带走她!

    “明晚?”岑氏怔了怔,道:“好,就明晚。”说着,她止住眼里的泪水,话锋一转,柔声道:“山哥,那jian丫头现在怎样了?”

    “一时半会死不了。”

    听到岑氏应下她的话,薛山隐去眼里的痛色,面上表情缓和,揽住岑氏腰身,轻声说了句。

    “山哥,你今晚带我去见她吧!我想看看她,然后再好好招呼招呼她。”

    岑氏说话的声音绵绵软软,令薛山只觉身上某处一紧,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去看她。”

    “你对我真好!”此刻的岑氏,真真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看得薛山心神恍惚起来,压下头,直接噙~住了岑氏的唇瓣,为了自己的目的,岑氏配合着他,半晌过后,薛山才放开她,语声低哑道:“走吧。”

    “好。”岑氏点头。

    屋内灯火熄灭,瞬间没了二人的身影。

    “你……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是没发现那个冒牌货吗?”屋里油灯不知何时燃尽,颜霏背靠门枯坐在地上,嘴唇干裂,嘶哑着声音喃喃道:“我喜欢你,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应该就喜欢上了你,可我却打心里不愿承认,听到你说要对我一辈子好,我心里很高兴,却仍然违心的对你冷言冷语,我不知好歹,我真的不知好歹……”

    门打不开,用力拍打也没理她,嗓子喊哑了,泪水也不知流了多少,就是从这黑漆漆的屋里出不去。

    颜霏不愿放弃生的机会,但目前的情况由不得她。

    一碗稀粥,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对身体能起到什么作用。

    她此刻好想那个被她称之为妖孽的男人,希望他能如天上的神仙一般,立时出现在她面前,带她离开这黑漆漆的牢笼。

    然,这是奢望,她盼啊盼,一直盼不到他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好歹,才将错就错娶那个冒牌货做了王妃?”咬住拳头,颜霏眼里的泪水缓缓涌出,暗忖:“一定是这样,你一定是觉得我不知好歹,才将错就错娶了那冒牌货!知道么?我可能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你将再也见不到我……”有人来了,不止两人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敛回心绪,颜霏慌忙抹去脸上的泪水,晃晃悠悠的站起,双目微阖,靠墙而立。

    门“咯吱”一声大开,随之灯光照入屋内。

    忍住突然间光亮带来的刺痛感,颜霏秀眉皱起,一点点睁开眼睛。

    岑氏?

    没错,是她。

    看清走进屋内的三人,颜霏神色松弛了下来,暗道:他们是来处置她的吗?准确些说,是岑氏来送她上路?应该就是这样,否则,还有其他的可能?

    “你不仅背叛爹,现在阴谋也得逞了,是打算处置我吗?”

    声音虽虚弱,但语气却淡然无比,颜霏凝视着岑氏,似是根本没看见另外两人。

    “背叛?阴谋?得逞?”岑氏示意薛山松开自己的腰身,然后缓步走上前,对上颜霏淡然的视线,笑得一脸得意,“老爷心里若有我,我岂会背叛他?如果我是当家主母,又怎会想着法子为依姐儿谋划婚事?”抬手在颜霏脸上轻拍了两巴掌,她接道:“至于你所说的得逞,过了今晚,我还真就得逞了呢!明日就是你和摄政王的大婚之日,我的依姐儿会穿着凤冠霞披,被摄政王亲自迎娶进王府,你说这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

    明日是大婚之日?

    明日!

    她和死妖孽的大婚还没过,死妖孽还没娶冒牌货,只要她能想法子明日回到府里,就能阻止他娶水依晴,就能将岑氏的阴谋揭露于人前。

    垂下眸,颜霏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岑氏才不会管颜霏这会在想什么,她只知自己此趟来的目的,就是出出这些年在苏氏那受的怨气,最后再彻底解决了颜霏。

    “你小命可真够大,竟一次次死里逃生,你说这回你还能逃过劫数吗?”扬手狠狠地甩了颜霏一巴掌,岑氏朝薛山伸出手,就见薛山从怀中掏出一根黑皮软鞭递过来,薛仁站在薛山身后,目光微闪了下,便挪开了视线。

    颜霏硬生生地挨了岑氏一巴掌,其实她能躲开的,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自己越是躲闪,岑氏越会变本加厉的这么她。

    谁知,她脑中刚闪过这一念头,岑氏手里就多了把软鞭,二话没说就朝她身上抽。

    忍,眼下她只有忍!

    咬住牙,颜霏挨着那抽在身上的软鞭,一下又一下。

    殷红的血自她唇角溢出,滴在她已经变得脏污的白色中衣上,而她身上,也多出了不少血印子。

    “没想到你骨头倒挺硬,挨了我四五下鞭子,竟吭都不吭一胜,看来我得用些力气了!”把玩着手中的软鞭,岑氏眉梢一挑,顿时,那扬起的皮鞭宛若毒舌一般袭向颜霏。

314 卑鄙

    恶妇会武功?颜霏不懂这古代的武功,可岑氏这一刻甩鞭子所用的招式,及鞭子袭向她时彰显出的威力,与刚才抽在她身上的那四五下明显不同。

    “啪!”重重的一鞭子落下,颜霏身子骤时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怎样,没想到我一个内宅妇人会功夫吧?”岑氏边笑边扬鞭继续抽打颜霏,“就是老爷也不知道我会功夫呢!当年我以为他会娶我为正室,没成想他竟娶了你娘做嫡妻,从侧门抬我进府做了妾室,这口气我怎能咽下?我忍,一忍就是多年,眼睁睁地看着你娘那个jian人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看着她的大女儿进宫做了皇后,时至今日,又要我面对你做摄政王妃,你觉得我还能忍下去吗?”

    颜霏蜷缩在地,紧咬压根依旧是默声不语。

    “实话告诉你,在我得知你大姐打算要向太后求懿旨,将你指婚给璟王做正妃那会,我就已经着手我的计划,知道么?我要依姐儿取而代之,我要你的婚事变成她的,为了这个目的,我费劲了心思,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听不到颜霏呼痛求饶,岑氏目光阴狠,出手的力道再次加重,“你说若是苏氏那个jian人知道自己疼爱的女儿,被我凌虐致死,会不会立时立刻气得吐血而亡?还有老爷,他会不会也心痛欲死,恨不得一剑刺死我?”

    “岑姨娘,你这是作死的节奏!知道么?你现在对我做的一切,是作死的节奏!”头慢慢从地上抬起,颜霏平静地看着岑氏,唇角微启,一字字道:“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总有被人识破的一天,到那时,不光是你,就是你的女儿都不会落得好下场!”

    “会吗?”也不知岑氏是心虚,还是恼恨颜霏戳中她的心事,丢掉手里的鞭子,走至颜霏身旁,俯身抓起她脑后的发丝,厉声道:“小jian人,我原本还想就这么抽死你得了,可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随便!”

    颜霏盯视着她,目中无一丝惧意。

    “好一个随便,那我今个就多找几个男人陪陪你怎样?”蓦地松开手,她俯视着颜霏,冷笑道:“我会让他们好好服侍你……”薛山眼里全被惊愕填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似水,说话绵软甜腻的女人吗?皮鞭是他递给她的,但如此做也仅是想让她发泄发泄、多年来在慎国公夫人那受的气,可他没想到她会出手那么狠。

    狠劲抽了那柔弱少女数鞭还不解气,竟催动内力至皮鞭上,再次狠抽那少女,不是他心软,而是他真没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会这般心狠。

    她的武功是他早些年前所授,当时的初衷只为她在遇到危难时能够防身,却不料今日让他看到,她运起功力当着他的面,凌虐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然,这还不够,她要找多个男人欺辱这女孩子。

    他得好好想想,像这样一个妇人,还值得他喜欢么?他还要带她远离京城,相守一生么?

    转身,他隐去目中惊愕,缓步走出屋门。

    薛仁见义父出屋,本想跟着一起离开,可身形却一步也挪不动,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那蜷缩在地,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中衣的少女身上,在岑氏运气内力抽打颜霏时,他目中也有惊愕,但瞬间过后,他目中神光便恢复如常。

    下一刻,他因岑氏的话心生震惊的同时,不由为那蜷缩在地,满身伤痕的少女生出同情来。

    同情?

    他怎会对她生出同情?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被人取代身份,在这里囚禁多日。

    一抹愧然在他眼底蕴出,深吸口气,他终挪动身形,走至门外。

    “卑鄙!”颜霏冷然的目光凝聚在岑氏身上,启唇一字字道:“我真得好怀疑,像你这种恶妇,我爹当初为何要纳你进门?”疼痛一波一波地侵袭着她每根神经系统,凌乱的发丝被额上渗出的冷汗打湿一片,黏在她失了血色的脸儿上,让人看着好不疼惜,“虚伪,恶毒,是个男人都不会真心喜欢你。我真为我爹,为刚才陪你一起来的那位大叔感到不值,这世间什么样的好女人没有,却偏偏对你上心多年。”

    岑氏嘴角扬起,冷笑道:“我卑鄙?我恶毒?哼,这都是被你娘那个jian人逼得!至于老爷和山哥喜欢我,那是因为我有魅力,值得他们喜欢。你娘有什么?多年来老爷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仅给她主母应有的体面,其他的她得到了什么?”说着,她蹲身,再次揪起颜霏的头发,逼视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狠狠道:“虚伪,你说我虚伪?若我告诉你,我就是虚伪来着,你又能怎样?”

    “我是不能将你怎样,但好在我爹识清了你的真面目。”颜霏与她恶狠狠的目光对视,声音虚弱却依旧镇定道:“你以为你怀有身孕,我爹不知道吗?你的算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迟迟不将自己有孕告知我爹,不外乎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你怕,怕你们母女的阴谋败露,怕我爹不念多年的情分,将你送入官府,才刻意对他隐瞒孕事。”

    “你怎么知道?”岑氏双目大睁,朝颜霏苍白的脸上狠甩一巴掌,逼视道:“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孕的?”

    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颜霏不无嘲讽道:“不光我知道,就是我爹和我娘,他们也知道你现在怀着身孕。”说着,她朝门外看了眼,接道:“你别做梦了,别做梦用你腹中的野种,来冒充我爹的孩子,他不会认的,就算你装可怜,跪在他面前磕头,也别想他认你腹中的野种为水家子嗣!”颜霏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要激将岑氏,要其惊慌之下,露出更为可憎的面目,好让门外的中年男人、知道岑氏究竟是个怎样的货色。

    “你胡说!”岑氏还真被颜霏说的话刺激的失了章法,只见她猛地将手拿离,起身向后退了两步,指着颜霏道:“你胡说!我怀的是老爷的孩子,他不是野种,他不是!”

    颜霏嗤笑,淡淡道:“他是,他就是门外那位大叔的孩子,你别以为你背叛我爹和其他男人私通,我爹就一点都不知道。”

    “我没有和男人私通,我没有……”岑氏神色慌张,脸色发白,连连摇头。

    “你有,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爹,你喜欢的男人就是门外那位大叔,还有,你的女儿多半也不是我爹的孩儿,是你和那位大叔生的吧,你说我猜得对吗?”毒妇,看你还不露出真面目!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做任何事,无非是喜欢那个女人,且那个女人对他也一往情深,否则,哪个能忍受得了自己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岑氏疯了似的吼道:“闭嘴!依姐儿是老爷的孩子,除过老爷,我……”倏然间,她到嘴边的话打住了,转头,她看向门外,顷刻间脸上的怒气全然消失不见,平复好心情,她凝视着颜霏静静地看着,暗道:还好,还好没中了小jian人的阴谋。

    门外昏暗的通道中,薛仁站在薛山身后,轻声道:“义父,在孩儿看来,屋里那个妇人你还是放手吧!”屋内此刻静寂一片,岑氏脚步轻移,小心翼翼地贴住门,听着薛山和薛仁的对话。

    “若是能放手,早些年我便放手了!”长叹口气,薛山怅然道:“以前的她很温柔,今个她的所作所为皆是有因,你别对她有成见。”

    薛仁皱了皱眉道:“就算有因,那也是她和慎国公夫人之间的事,你瞧瞧她,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皮鞭抽还不解恨……”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薛山知道他后话是什么,缓声道:“我不会让她那么做。”

    “义父,你确定你能阻止得住?”以薛仁对自己义父的了解,他不信薛山能劝说住岑氏不施那卑鄙的手段。

    薛山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我相信他会听我的劝。”

    过了半晌,薛仁似是想到了什么,望向薛山道:“义父,那人该怎么处理?”

    “你是说慎国公身边的那名影卫?”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见什么人都杀的狂暴之徒,薛山话一出口,便想到义子嘴里说的那人,指的是被他们关在另一间地牢中的男子,也就是慎国公身边的影卫风影。

    岑氏听到这,心思瞬间活泛了,只见她回头深望颜霏一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山哥。”随着这声轻唤,她眼波流动,笑着走到薛山身旁,挽住他的臂弯,柔声道:“山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你很好。”薛山凝视着她看了一会,笑了笑,道:“我理解你。”说着,他暗中叹了口气,避开岑氏的目光,接道:“要我唤几人来招呼水五小姐?”他在试探,试探岑氏终究会不会 走那一步。

    通道中,昏暗的灯光微微摇曳,岑氏眼里忽然露出一丝忧郁之色,道:“我知道我那样对她有些过分,可一想到她娘多年来对我的欺压,我就恨不得狠狠地凌虐她致死。放过她,我实在是做不到,也没法做到……”

    沉默了一会,她继续道:“因为我得为依姐儿的安危考虑。”

    薛山没有吭声。

    就听到岑氏又道:“风影不是被你们关在这么,如果让他占了那小丫头的身子,然后再划花他们的脸,我想依姐儿往后也就安全了!”毁了容,失了桢洁的女人,还能生出什么波浪,哼!即便小jian人能回到国公府,即便老爷和苏氏那个恶妇能认出她,又能怎样?若不想整个国公府满门被斩,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硬生生地受着,没得其他法子。

    之前的谋划很快就会圆满达成,绝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出现差错。

    岑氏这会儿很担心,很担心薛山因她刚才在屋里的举动和言行,不再助她成事。

    多年来,无论是她家老爷,还是薛山,喜欢的都是知书达理,温柔似水,善解人意的她,突然间,她变得不再似从前那般,是男人都会心生反感,避之如蛇蝎。眼下,不管能不能挽回自己在身旁这丑八怪眼里得形象,她都得试试不是。不过,还是便宜了那小jian人,没让她被多个男人欺辱!

    哼,用话激将她,骗她老爷不认她腹中的孩子,小jian人真以为她那么好骗吗?

    语落,久听不到薛山说话,岑氏不顾薛仁在旁站着,抬手扳过薛山的头,泫然欲泣道:“山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还是太过恶毒了?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没法子啊,不这样做, 我怎能放心和你离开京城,怎能放心把依姐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山哥,你答应我好么,我不要他们的命,我就要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要他们毁了容而已,你答应我好不好?”

    薛山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颔首道:“好,我答应你。”她的要求他真的没法拒绝,看到她的眼泪,他心里会痛,再说,她已有所收敛,且说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女儿留在京中确实存在危险。

    “谢谢你,山哥!”如小鸟依人一般,岑氏倚在薛山怀里,道:“山哥,带我去看看那奴才。”风影,敢暗中监视老娘,老娘今个就连本带利地给你还回去。

    “仁儿。”

    薛山揽着岑氏,看向义子。

    “是,义父。”

    薛仁应了声,在前面给二人带路。

    片刻后,一阵又一阵皮鞭抽打声,传至通道,传至关押颜霏的屋里。

    痛,颜霏蜷缩在地上,头痛,身上痛,哪哪都痛。

    皮鞭声,耳边回荡起的皮鞭声,不是抽在自己身上,难道是风影……

    岑氏,岑氏去折磨风影了!

    恶妇!

    十足的恶妇!

    若姐侥幸不死,定要讨回你在我身上今天做的一切!

    定要讨回!

    颜霏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她只知自己是在一阵钻心之痛中醒过来的,此刻的她宛若被利刃一下又一下的刺破肌肤,痛得周身都在颤栗。

    缓缓睁开眼,她就看到岑氏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正用力的抽打着自己。

    除过自己,只有她一人,周围只有她一人。

    而眼下,她好似换了地方,这里宽畅而明亮,有桌椅,有帷幔,还有窗户。

    现在是黑夜,据毒妇说明日是她的大婚之日,那么天亮之前,这毒妇肯定会离开,会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

    丢下皮鞭,岑氏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着自己白~皙娇嫩的手指,唇角掀起一丝笑意,不疾不徐道:“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灯光照耀,宽畅明亮的屋内,她的声音突然响起,令这片静寂幽冷的空间更为寂寥而森冷。

    “你在作死。”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颜霏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肿胀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是吗?”岑氏展颜微笑,站起身,向她走来,“知道么?我等会离开时会有份大礼送给你。”

    颜霏微愕,转瞬她道:“把你的大礼还是留给你的女儿吧,我不稀罕!”大礼?毒妇是打算在离开前,叫不知多少个粗糙汉子来玷污她,从而让自己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此种手段不可谓不恶毒。

    但结果恐怕会让她失望!

    “依姐儿的大礼,你不都已经送给她了吗?”岑氏一点都不生气,微笑着道:“作为回礼,我不会让你吃亏。”颜霏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岑氏到她身旁,蹲身抬起她的下颚,道:“你是不是很气愤?气愤依姐儿取代了你的身份,很快就会成为摄政王妃?唉,这就是命啊,有的人看似好命,终了却落得一无所有。而我的依姐儿,她天生就是富贵命,这一辈子有摄政王chong着护着,你说她得有多幸福啊?”

    “她就是个冒牌货,你觉得她能真正幸福得起来吗?”

    瞥了岑氏一眼,颜霏淡淡道。

    “冒牌货?”岑氏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肿胀的脸颊,道:“有谁知道她是冒牌货?她的样貌可是与你一模一样呢,就像是孪生姊妹一般,在府里这么些日子,老爷和你那个jian人娘,还有你那张狂的大哥,都没从她身上看出端倪,就是你那几个贴身丫头,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换了人,你说,这些与你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冒牌货,旁人又从何知晓?”

    颜霏身子一震,眸中涌出一丝恍惚之色,喃喃道:“会有人认出她是冒牌货,会有人认出她的。”如果从这里逃脱不了,死妖孽在迎亲时,应该会发觉新娘子不是她吧?以他的感知力,及看人的敏锐度,他定能发觉新娘子不是她……

    纤长的手指从她肿胀的脸上滑落,岑氏缓缓站起,微微笑了笑,道:“那你就等着吧,等着有人会识出依姐儿不是你……”

    心中有了期盼,颜霏眸色恢复清明,“我会等,等着看你们母女的下场!”

    岑氏敛起脸上的微笑,怜悯地看着她,叹息道:“但愿你能等到。”颜霏咬住嘴唇,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要刺入了血肉。

    能,她一定能等到,可能的话,她还想亲口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岑氏母女的阴谋!

    岑氏似是没看到眸中神色变化,悠然整理衣袖,道:“其实我还蛮佩服你这小丫头的,从小娇生惯养,挨了我那么多鞭子,竟没活活的痛死。说来,苏氏那jian人也有几分能耐,能生出你这么硬气的女儿!”

    颜霏没理她这句话,抬手将黏在脸上的碎发捋到耳后,问道:“你有去找过风影,把他怎样了?”

    “是啊,我是有去招呼过他,一个奴才罢了,也用得着你这么惦记在心,你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岑氏透过层层帷幔,朝这间宽畅大屋深处望了眼,然后目光挪至颜霏身上,勾起嘴角,道:“你想见他?”

    “他在哪里?”

    颜霏忍住身上的痛感,对上岑氏的目光问道。

    “他就在这间屋里。”岑氏微笑,朝大屋深处悬挂着的层层帷幔走去,颜霏的目光紧追随着她的身形,就见岑氏走到一根圆柱前,抬手在柱子上拍了两下,那从屋顶垂落而下的层层帷幔,瞬时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边聚拢。

    “风大哥……”看到帷幔后满身是血,双手被铁链捆绑,高悬在半空中,衣衫褴褛,满身是血的男子,颜霏张了张嘴,语声艰涩轻唤了声。那往日体格健朗,样貌俊挺的男子,这一刻宛若一只失去羽翼的鸟儿,被猎人捕获,牢牢困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中,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从中逃脱。

    铁链缓缓下落,风影的身子随之接触到地面。

    他看上去极其虚弱。

    鲜血,殷红的鲜血从他腕部的伤口处,沿着他的手臂,滴滴滑落,与他身上伤口处涌出的血汇聚在一起,然后沿着他破败的衣衫,落至地板上,似朵朵夭红绽放一般,凄艳至极,哀婉至极。

    风影垂着头,双目紧闭,披散的长发早也被汗水浸透,散落地贴在他的脸上。

    “你们都是畜生,都是不折不扣的畜生,为什么要折磨他?”他身上的伤比之她,只多不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回想起昏睡前耳边响起的皮鞭抽打声,颜霏断定风影新多出来的伤口,全是岑氏这个毒妇所赐。

    剧痛折磨之下,风影尚未从昏迷中醒转。

    “他一个奴才,就是死了,你犯的着这么急吗?”岑氏冷冷一笑,道:“竟敢暗地里留意我的一举一动,赏他二十鞭子,算是对他客气了!”

315 动手

    颜霏愤怒地盯着她,“他是遵照我的吩咐行事,有什么气你朝我一人使出来就可,为什么要去折磨他?”恶毒的女人,简直就是个*,用皮鞭抽打自己那么多下还不够,还去找风影算账,恶毒,特么地忒恶毒了!

    于风影现在遭遇的一切,颜霏全怨怪到了自个身上,是她疏忽大意,太过自以为是,从而轻敌才致风影被擒,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他死了吗?

    他一动不动,他难道死了?

    “他死了是不是?”冷然的眸中涌满自责,颜霏看着岑氏质问道。

    岑氏轻轻抬起手指,笑着做了个禁声的姿势,“这奴才怎么能死呢?他可是我送给你的大礼!”颜霏眸中涌出厌恶之色,对于站在自己眼前不远处,笑容妩媚,心思恶毒,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人,她实在是不愿多看一眼,更是对说出口的胡言乱语失去所有耐xing。

    然,岑氏却不以为意,身形挪动,走近颜霏身旁,蹲身抓住她凌乱的长发,让其与自己目光对视,很是温柔地道:“不用担心,很快他就会醒过来。”语落,她蓦地松手,好在颜霏用手支撑着地面,否则,脑袋必会重重地撞向地面。

    捡起地上的皮鞭,岑氏微笑着睨了颜霏一眼,道:“我这就叫他醒来。”她脚步轻盈,在风影身前不远处站定,手中皮鞭扬起,只听“啪”一声重响,风影身上那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

    鲜血,殷红的鲜血,沿着他破烂的衣衫,坠~落而下,宛若朵朵凄艳的落梅,落于他身下的地边上。

    风影的身子猛地一阵战栗,跟着人缓缓睁开眼,自昏睡中醒转。

    “醒了!”把玩着手中的软鞭,岑氏嘴角翘起,望向他,“抬眼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她微笑着,只不过那笑容充满讥诮,“自个都自身难保,还让我别伤害你的主子,别伤害那 小jian人,看看吧,她现在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之前岑氏用皮鞭抽打颜霏时,由于囚禁两人的屋子并不远,那一阵阵皮鞭抽打声,风影有听到,起初,他没想到被打之人是颜霏,直至岑氏握着皮鞭出现在他面前,说出有人给他来作伴,并且说出好多不堪的话语,他才知晓自己的主子已被人掉包。

    他怨。

    怨自己办事不利,才给主子带来祸事。

    他更恨。

    恨岑氏一个内宅妇人,心肠竟如此歹毒!

    死,他有想过死,以此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因为他还要救主子,救其离开这里,回到老爷和夫人身边。

    沾染鲜血的发丝零落地散落在风影额前,遮住了他的视线,“哐啷”一声响,束缚他双手的铁链掉落在了地上,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凭着一股子坚韧的毅力,他没让自己摔倒。

    站稳身形,他拨开额前散落的长发,光亮照射下,睁开的双目却一时无法适应,深深皱起眉头。

    片刻后,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朝前方看去,就见那娇弱的女子秀发凌乱披散在肩上,满身是血侧卧于地,抬起头正望向他。

    她眼里有愧疚,有歉然,有欣喜,唯独没有恐惧和不安。

    愧疚,歉然,善良如她,觉得自己遭受的一切是她造成的?觉得不该让他执行她的命令?

    欣喜,看到自己还活着,她为之感到高兴。

    傻,真傻!

    是他办事不利,武功不如人,才落得这般境地,更牵累她也遭此厄运。

    真是个傻丫头!

    注视着颜霏,注视着她肿胀的双颊,注视着她明显清瘦不少的身形,注视着她被鲜血浸透,早已破败不堪的白色中衣,注视着那果露在空气中的一道道鞭痕,风影心中一痛,眼角渐显湿润。

    他活着,他真的活着,都是她太过自以为是,才让他陷入此种境地。

    颜霏的目光锁在风影脸上,一行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肿胀的双颊滑落。

    黑暗,囚禁,鞭打,在这一刻统统被她遗忘,希望,这一刻,她看到了生的希望,看到了逃离这里的希望,她笑了,含泪的眸中蕴满了笑意。

    这样的她,令风影的心更为之抽痛。

    他落泪了,是她身上的伤,引起他落泪的么?

    颜霏摇头,轻轻地摇头,意在自己没事。

    “主子……”嘴角动了动,风影轻声唤道。

    他眼里的关心和自责,颜霏都看在眼里,“我……我没事……”轻浅的话语,自她唇中溢出,却尤为艰涩。

    痛,因为她身上好痛,但她得忍着,得用力忍着。

    只因她不能让他再为自己担心。

    轻敌,太过自以为是,致他落此境地,饱受折磨。

    可他眼里没有一丝怨言,有的只是对她的关心。

    嘴角动了动,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最终没道出一字。

    低下头,她慢慢阖上双眸,竭力逼退眼里的泪水。

    岑氏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风影艰难地迈着脚步,一步步靠近颜霏,将她从地上扶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她遭受这一切?

    “风大哥……”

    对上他的目光,颜霏尽量让自己放得轻松,她微笑着,可那笑落在风影眼里,却令他的心抽痛不已。

    他抬起手,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却倏然听在半空中。

    尊卑有别,他是奴才,不能失了规矩。

    手腕牵动,殷红的血自他腕部的伤口处涌出,如雨般飞溅,她的脸,她的发都沾上了腥咸的气息。

    “风大哥,你腕上的伤……”

    颜霏眸中泪花萦绕,在现代因为执行任务,她时有受伤,也常看到同伴受伤,对于鲜血她并不陌生,那时的她,从没落下一滴眼泪,觉得受点伤,流点血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可到了这里,她好似变了,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脆弱,对,她变得脆弱了!

    心里自嘲一笑,她暗忖:“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

    没有答案,最起码在眼下她没有寻求到答案。

    “主子不用为属下担心,我没事。”看着她眼里的泪水,风影深吸一口气,将烧灼般的痛楚一丝丝压入心底。

    他艰难地牵动嘴角,想要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出来,好让颜霏放心,却最终没能成功。

    散碎的弧度凝滞在他苍白的脸上,是那么苍凉,那么凄怆。但他低微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却安心不少。

    颜霏的心一阵抽搐,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嘴硬说自个没事。她好想揪住他的衣襟,大声质问:你真得没事吗?但她没有,一则是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另一则是岑氏那个恶妇还在一旁站着,正赏玩着他们的痛苦,并且准备抛给他们另一个痛苦。

    霍然抬起头,她的眼里没有了泪水,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子,她一字字道:“对不起!”这是她发自心底的道歉,风影摇头,用眼神问她身上的伤可还能忍住,就听颜霏轻声道:”我无碍。“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不为自己担心。

    风影与她目光相对,慢慢的,那个散碎的弧度终于完整,在他苍白无比的脸上绽放了开。

    “看来你们真的很在乎彼此,这就好,也不枉我即将送你们的大礼!”突然,岑氏的声音传入他们耳里,紧接着,颜霏只觉自己头皮被扯得很痛,“jian,好好的国公府嫡小姐,竟喜欢自己一个卑jian的奴才,你可真够jian的!”攥住颜霏及腰的长发,岑氏将她猛地向后托开。

    怕颜霏更加吃痛,风影不得不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娇弱的少女,被岑氏那个恶妇从自己手中拽离。

    惊呼声自颜霏嘴里发出,岑氏站在她身上,一手扯住她的发,一手扳过她的头,迫使她看着自己:“告诉我,你怎就如此犯jian?”颜霏没有挣扎,她知道自己这会挣扎落不得好,她怒视着岑氏,扯唇笑道:“我犯jian?有你这恶妇jian吗?背叛爹,都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咱们到底哪个才是犯jian?”

    岑氏最几哦啊挑起一丝恶毒的笑意,“都这个时候,你还逞口舌之争,很好,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就成全你们!”风影心里一突,身形也跟着禁不住一震,他知道岑氏说的是什么,脸色变了变,他握紧双拳,盯视着岑氏道:“你这么做老爷若是知晓,必不会放过你!”

    “呵呵!”岑氏冷笑出声,“他知道又能怎样?那时我女儿已经做了摄政王妃,若不想整个国公府满门被斩,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给我硬生生受着!”说着,她扯着颜霏的头发将其拖回至风影面前,“看清楚,她等会就是你的了,你可得好好招呼她,否则,我会叫旁人替你享受着美差。”

    风影看着她目中喷火,身子重重一颤。

    岑氏眉梢一挑,道:“怎样,你还有话说吗?”见风影敢怒不敢言,她的语气中充满讥诮,“舍不得吧?既然舍不得,等会就好好招呼这小jian人,”顿了顿,她又道:“哦,还有,你 得先划花她的脸,才能与她快活。”

    “岑氏,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就能毁了我吗?”颜霏清冷的眸子,逼视着岑氏。

    “那咱们拭目以待啰!”岑氏挑衅地看着她,一双阴狠的眸子定定地盯视着颜霏,想要从她清冷的眼底搜寻出压抑最深的恐惧,及无以复加的痛苦。然而,她失望了,除过清冷,颜霏镇定的眸子中未泛起丝毫涟漪。

    岑氏手上突然加重力道,令颜霏头皮更为之吃痛,她目光挪向风影,道:“心疼她吗?”

    “放开她!”风影神色变化,眸中怒意更浓,“我让你放开她!”不见岑氏松手,他提高声音再次道。岑氏皱起眉,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在这时,她只觉一侧太阳xue一痛,人便失去只觉,朝地上倒去。

    令人惋惜的是地上并没有传来声响。

    “她若有事,我会将你二人碎尸万段!”薛山就在这间宽畅的大屋门外站着,觉察到室内气息不对,骤时推门而入,见岑氏被风影击中太阳xue,眼中厉芒一闪,快快飘上前,将岑氏即将倒地的身子接了住。

    试了试她的鼻息,他紧张的深情才有所缓和。

    抱起岑氏,他看都不看风影和颜霏,转身径直走向门外。

    风影猝然间出手,颜霏没有料到,回过神,她望向眼前的男子,眸里显出一抹惊喜,“你武功还在?”殷红的鲜血从风影刚才挥拳的腕部涌出,滴滴坠~落,溅在他脚下的地板上,见颜霏还想问什么,他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话。

    他面色凝重,往窗外看了眼,道:“我们要想离开这里,恐怖得好好想法子。”薛仁擒住风影那一刹那,就封住了他的内力,刚才对准岑氏太阳xue击出的那一拳,是风影聚起自身少得可怜的力量,击发而出的一拳。

    身上的伤口,腕部的伤口,都因为这一拳,全崩裂了开,彻骨的痛侵蚀着他,但他唯有忍,再无他法。

    颜霏轻嗯一声,朝一旁飘飞的帷幔看了眼,然后移动脚步,准备扯下一小块帷幔给风影包扎腕部的伤口。

    好似看出她要做什么,风影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坐下歇会。”说着,他不容颜霏拒绝,自行上前,不多会,他两只手的腕部,全被他自行包扎好。他很累,累得 想闭上眼睡过去,可是不能,他不能这会倒下,一睡不醒。

    强打起精神,他返回颜霏身旁,挨着她背靠圆柱而坐,“门外肯定有不少人守着,想要立时立刻离开,恐怕不是件易事。”

    “我知道。”颜霏抱膝坐在地上,看向窗外喃喃道:“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最晚……最晚也要赶在他们拜堂前离开这里……”

    风影嘴角动了动,终了却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对方将他们囚在这里,必是做了妥善的安排,眼下,他只求能保住她的命,然后带她逃开这里,至于能不能回到国公府,他心里真的没底。

    晨阳出升,没人到这屋里来。

    日中,再到阳光逐渐西斜,依旧未有人出现在风影和颜霏眼前。

    “我透窗朝外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座别院。”

    “嗯。”

    “门外有几人看守,我不得而知,但这方小院中间站着五人,从他们的气息分辨,身手应该不错。”

    “嗯。”

    “我们要想离开,就必须一鼓作气,将这院里的人全部放倒,否则,我们只能呆在这任人宰割。”

    “嗯。”

    颜霏下颚抵在膝上,风影说一句,她轻嗯一句。

    “主子……”

    风影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担心地唤了声。

    “风大哥,你说这会子摄政王的迎亲队伍到没到国公府?”颜霏眨了眨湿漉漉的眸子,喃喃道:“他会发觉那个冒牌货不是我吗?”古代大婚的时辰,颜霏有听苏氏说过,傍晚时分,新郎骑高头大马迎娶新娘进府,然后举行一系列婚礼仪式,最后洞~房花烛夜。

    忽然,门从外被人推开,风影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回喉中。

    “服下这粒药。”薛仁出现在屋里,丢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粉色药~丸到风影面前,然后又掏出一枚明晃晃的匕首扔下,道:“你若不服用,我会让她代你服下。”沉默片刻,他接道:“自 毁容貌,要不然,我会亲手在她脸上划下一道。”言语到这,他看了颜霏一眼。

    望着这张易容成自己的脸,风影心里很恼火。

    “动手。”

    薛仁对他怒意尽显的目光全然不在意,张嘴淡淡道。

    “风大哥,不要!”丢在地上的药~丸有什么功效,风影不用细想都知道,一个大家闺秀如何能受这种凌辱?不能,他不能让她承受这一切,强捺住心底的怒火,他捡起地上的药丸,就要塞入嘴里,却听到颜霏阻止的话语。

    稍加迟疑,风影还是吞下那粒药~丸,接着,他拿起地上的匕首,二话不说就在自己左脸上划下一道很深的伤口。

    顿时,殷红的血顺着他的下颚,滴滴滑落而下。

    “风大哥!”

    捂住嘴,颜霏目露惊愕,任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知道风影不得不这么做,可是,可是对方的目的都是为了毁了她,为了阻止她回到国公府。

    泪,清凉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着。

    薛仁目光闪了闪,转身边朝门外走边道:“今晚过后,自会放你们离开,在那之前,你们别想逃离这里。”他不想这么做,但他没有法子,因为义父有过交代,让他务必照那妇人说的话去做。

    唉叹口气,他走至院里,对守在这间大屋外的诸人吩咐了句,提起轻功飘离而去。

    “主子,你别哭,属下能忍得住!”不顾脸上传来的剧痛,及不停滴落的鲜血,风影轻扯嘴角,反安慰颜霏。

    “是我,都是我害得你!”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颜霏抓起地上的匕首,好似突然间有无穷尽的力量支撑起了她,“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我不会让岑氏母女的阴谋得逞!”丢下话,她就朝门口走去,每一步她踏出的都很稳。

    “主子……”

    风影错愕不已。

    主子忽然间好像是换了个人,此刻的她,就像那地狱里走出的修罗,面色冰冷,嘴角挂着嗜血般的笑意,瘦弱的身形,绷得笔直,一步步向门口靠近。

    缓缓站起,他紧跟上不远处的少女,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出事!

    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劲装男子,忽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这好好的天,我怎么突然感觉到好冷!”其中一人看着同伴道。

    “别说你冷,我这会也感觉好冷。”另一人回了句,接道:“这天气明明都暖合起来了,而且这会子吹过来的风不似前段时日那般寒凉,咱们咋就突然间感到冷的彻骨呢!”

    那起先说话的劲装男,张嘴准备再说句什么时,只听身后的门“咯吱”一声从内打开。

    转过头,不到他和同伴看清对方的面孔,两人顿感脖子上一凉,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院中并排站在一起的五个劲装男,望着从屋里走出的少女,吓得脸色煞白。

    地狱修罗!

    破烂,脏污不堪的白色中衣全被鲜血浸透,少女一双漆黑的眸中流露出极度的冰寒之气。

    风扬起她凌乱的长发,夕阳倾照下,她正一步步走向他们。

    谁都没有看到她刚才是怎样出得手,可是前一刻还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两名同伴,就在眨眼间死在了他们面前。

    而他们甚至于连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颜霏,这一刻的颜霏,完全是她身为国际特工,在执行任务时的所彰显出的风范。

    无心无情,手段狠辣!

    冷冽的目光从不远处五人身上一一扫过,她在寻找一招毙命的时机。

    靠近,再靠近。

    在原地怔愣的五个劲装男,在她的目光逼视下,不由自主地后退着,互看彼此一眼,他们提气准备运转内力,向颜霏发出进攻。然而,那注视着他们的少女宛若闪电一般,瞬间到了他们近旁。

    长发飞舞,她步法快速转换,身形与眼前五人擦肩而过的同时,握着匕首的纤手如同灵蛇舞动,轻易地便结束了他们的xing命。

316 知晓

    矫健的身子轻盈的如跳跃的猫儿。

    风影靠着门框,看着院里的情景,已然目瞪口呆。

    好灵活的身手,好奇妙的武功,他为什么从未见过这等看似简单,却极具杀伤力的武功招式?

    还有,主子怎会有这等身手?

    突然,从周围又跃出三个劲装男,风影见状,顾不得多想,忙出声提醒颜霏:“主子,小心!”见面前五人倒下,颜霏刚想松口气,冷不防听到风影的声音,再度凝神静气,流露出修罗般的风姿。

    只见她身形轻跃,在快速观察了围住自己的三人后,脚步快速挪转,浓浓的血腥味立时扑鼻而来。

    血花飞溅,惨叫声在院内回响。

    都统统该死,要怨就怨他们和岑氏是一伙!

    凝视着地上一具具尸体,颜霏漆黑的眸中赤红一片,全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冷冽、狂傲之气。

    眼下的她,与凌曦面对对手时,展现出的凛然气息倒是有几分相像。

    “啊啊啊……”不远处响起哑巴丫头的声音,颜霏微微皱了皱眉,神色清冷朝其看去,就见那哑巴丫头站在距离她不远处,正惊恐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解开他身上的xue道,我可以不杀你!”

    凝视着哑巴丫头看了片刻,颜霏冷冷道。

    敛去满目愕然之色,风影朝哑巴丫头慢慢走近。但,那哑巴丫头好似没看到他靠近一般,只是盯着地上那一具具尸体叫个不停。

    “你想死?”颜霏见她不动,眸光微闪了下,语气不由加冷,熟料,那哑巴丫头手上突然多了一柄匕首,那匕首闪着寒光,看着甚是锋利。

    风影脚步靠近她的脚步顿住,神色倏然紧绷,拉开架势,提防她袭击自己。

    “地上这些尸体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吗?”颜霏握住掌心的匕首,一颗心微微提起,冷笑着问那哑巴丫头。

    “啊啊啊……”

    那哑巴丫头淡淡地看着她,手上猛地一用力,匕首生生插入了她的胸口。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吓唬吓唬你的!”

    颜霏愕然地望着她胸口涌出的鲜血,低喃道。

    没看守住眼前的两人,她必须得死!这是她的命,杀人,她从未杀过人,虽然她有武功,但她没杀过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她是个好的,自己不能杀她,事已至此,与其被主人取了xing命,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好。

    哑巴丫头痛得脸上变色,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她再次用力,将那没入胸口的匕首刺得更深了些。

    “主子。”望着哑巴丫头的尸体,风影看向颜霏唤了声。

    虽极力控制,但他溢出口的声音,仍然沙哑异常。

    药效在体内起了作用,若是没有解药,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扶着你走。”望着风影泛着潮红的脸色,颜霏上前扶住他,回望那哑巴丫头的尸身一眼,喃喃道:“我没想过要她死。”风影忍住体内升腾起的不适感,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她要寻死,咱们也阻挡不住。”

    默然片刻,他抽出自己的胳膊,牵动嘴角,“我自己能走。”与她近距离接触,只会令体内的药效加剧,不能,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态,更不能对她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

    “风大哥,你身上好烫。”颜霏扶着风影时,有感觉到身旁人身上的温度好似高于常人,见风影不再让她搀扶,转过头看他,发现风影没被划伤的那张脸潮红一片,皱了皱眉头,接道:“那药在你体内起作用了!”她不是问,而是极为肯定道。

    本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这个事实,可一对上她充满关心的目光,及听到她肯定的话语,风影不得不点头,不过,他让自己的心情尽量放松,语声虚弱道:“我能撑住。”

    “走,咱们快些走,等回到国公府,便请大夫给你瞧瞧。”

    说着,颜霏不顾风影推拒,硬是搀扶着他朝院门口走去。

    忽然,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小的什么都没看见,饶了小的吧!”

    颜霏抬眼看去,就见一身材矮小的小厮,双腿打颤,站在门口正望向院里,看到她在看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边磕头,边求饶命,“这别院位处哪里?”走至小厮近前,颜霏冷声问。

    “东四道巷子,这里是东四道巷子!”那小厮脸色煞白,边磕头边出声回道。

    “东四道巷子?”颜霏眸子眨了眨,看向风影,就听风影道:“这是京中的一条街道,我当日跟在岑氏贴身大丫头身后到这,不成想刚潜入这处别院,便被制服囚禁了起来。”京中?也就是说这里距离国公府应该不是很远,“找两匹快马过来,否则,我立即要了你的命!”清冷的眸子落在那小厮身上,颜霏出口之语,冷若利刃一般。

    那小厮急忙应声是,接着从地上爬起,颤声道:“这里距离后门不远,马房……马房就在后门附近……,小的这就带两位过去,这就带两位过去……”别院中除过他,其他的人全死了,不能留在这里,等送走这两位大佛,一定要快点离开,否则,先生回来定不饶他,那小厮朝马房边走边给自己想好了后路。

    温凉的风吹着,到处沾染着鲜血的小院是死一般的寂静,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死法竟出奇的一致,皆被割喉致命,他们脸上的表情,有惊恐,有不可置信,但无论是怎样的表情,拥有不凡功夫的他们,都死在了一个身受重伤,看似娇娇弱弱,却宛若从地狱修罗而来的女子手上。

    马房这边,那小厮牵出两匹马,分别将马缰递给颜霏和风影,然后惊惶地跑向后门口,帮二人打开门。

    “风大哥,你能骑马吗?”看了眼风影身上的伤势,颜霏轻声问。

    其实,她现在很疲惫,一步都不想走动,更别说骑快马赶回国公府。

    可是一看眼下这天色,再一想起国公府身着嫁衣准备出嫁的水依晴,颜霏身上立时又聚满力量,要赶回去,一定要在日落前赶回去,她不能让岑氏母女得逞,不能!

    “我没事。”风影动作缓慢地跨上马背,望向颜霏的双目中涌出一抹担心,“主子,你……”似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颜霏微微笑了笑,“我会骑马,风大哥不必担心。”踏上马鞍

    ,身形往上一提,她人已坐于马背之上,“走吧。”说着,她打马出了后门,风影一夹马腹紧跟了上。

    两个时辰前,慎国公府中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个个都脸带喜色,恭候摄政王前来府里迎亲。但水牧文却高兴不起来,昨个晚上他又琢磨一宿,还是觉得清华苑中的幼妹好生奇怪,今个天亮,他将府里近期发生的事,以及幼妹最近数日身上的变化串连在一起,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想找父母说说,却又考虑到他们不会信自己的片面之言。

    苦闷之下,他陪妻子用过早饭,再次将自己关在书房,想着到底该从哪入手,来验证自己心里那可怕的,又不想承认的猜测。

    淳于雅对他这两日的反常很是不解,听丫头说水牧文独自呆在书房,既不用午饭,也不传丫头送茶水和糕点进去食用,身为妻子不免心生些许担心。

    于是,着小冉搀扶她到书房门口。

    “叩叩叩!”轻叩响房门,她在门外候着。

    水牧文端坐在书案后,听到传入耳里的叩门声,剑眉微皱,道:“有事?”

    “夫君。”咬了咬唇,淳于雅眉眼微垂,柔声道:“我听丫头说你到这会都没用午饭,就过来看看。”一听是自己妻子的声音,水牧文起身步出书案,“我在琢磨些事,没什么胃口。” 拉开门,伸手扶淳于雅走进书房。

    “不知夫君被何事困扰,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一二也说不定。”被水牧文扶到椅上坐下,淳于雅见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不由出声道。

    “我觉得五儿不是五儿。”

    自从颜霏到幽澜院经常走动,水牧文与淳于雅之间的关系,与昔日相比,一日比一日来得亲近,因此,水牧文在淳于雅面前说话无甚隐瞒。

    “五妹是变得有些奇怪,最近不到幽澜院玩,我还想着她是不是生病了,就着小冉到清华苑那边去了一趟,谁知小冉回来说五小姐压根就不见她,还有,前日我在花园中有碰到她,想和她聊聊天,没成想她和我坐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可是……”说到这,淳于雅嘴里的话突然打住,心里暗忖:“要说吗?我要对他说吗?如果说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多想,甚至一怒之下给我脸色瞧?他可是很疼爱幼妹的。”

    见淳于雅突然将话头打住,低着头想着心事,水牧文疑惑道:“可是什么,你有话直说无妨。”

    “可是她一看到岑姨娘在丫头搀扶下朝我们走来,眼里不仅有欣喜之色,还打算起身相迎,见我望着她眸中带着不解,她目光躲闪,微微笑了笑,便说自个累了要回清华苑休息。”淳于雅话一说完,久听不到水牧文出声,心头一紧,禁不住又道:“夫君,或许是我多想了,你别生气,我……我只是……”

    水牧文抬手制止她说下去,道:“我没生气。”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不,如若是真的,那五儿去了哪里?目中涌出一抹焦色,水牧文面上表情变了又变,然后对着门外道:“扶少夫人回房歇息。”

    “是。”小冉推门而入,恭谨应道。

    “夫君,你……”看到水牧文往门外走,淳于雅忙从椅上站起,水牧文止步,回过头,朝她轻浅一笑,道:“我出府办件事,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耽搁给五妹送嫁。”语毕,他人已在门外消失不见。

    既然已对幼妹的身份有所怀疑,水牧文为防打草惊蛇,决定若无其事从正门走出,他没有联系风影,此刻,他对风影的身份也已生出怀疑。

    骑快马来到城南庄子上,来回需要一个多时辰,来得及,只要他不在路上耽搁,完全能赶在摄政王的迎亲队伍到国公府之前赶回来。

    往府门口走的途中,水牧文神色如常,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待他一到街上,距离国公府有些距离的时候,立时运起轻功至城门口,买了匹快马就朝城外疾奔而去。

    国公府城南庄子,水依晴住的小院门口。

    “让开!”

    水牧文沉着脸,冷声命令阻扰他进入小院的侍卫。

    “大少爷,四小姐的病你是知道的,再者,没有国公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院里。”守在院门口的一名侍卫,手持长枪,面对水牧文神色恭谨地说道。水牧文此时心中很是恼怒 ,到庄子上一下马,问了三个下人,才问出水依晴住在那座小院,他知道这是父亲的命令,但以他的身份,有什么可隐瞒的,一群狗奴才,若是误了他今个的事,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没成想,到这院子门口,又被侍卫阻住不让进院里,心头涌起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运起掌力,就朝阻挠他的侍卫肩上击出一掌,“如果再阻挠,我不介意立马取你xing命!”撂下话,他一阵风似的推开院门而入。

    “奴婢,奴婢见过大少爷!”

    院里的丫头妈子咋一看到他,先是怔了怔,待确认没看错来人,忙慌里慌张地跪地行礼。

    水牧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大步朝主屋走去,“大少爷,你不能进去!”听雨从地上爬起,挡在他身前,颤声道:“四小姐的病会传染的,大少爷进去危险!”

    “滚开!”听雨其实是一番好意,但在水牧文看来,她这是替水依晴遮掩。

    听雨被他一声怒斥吓得身子一抖,忙避让了开,谁知,主屋门倏然打开,连翘口鼻全被布巾裹了个严实,站在房门口向水牧文屈膝一礼,道:“连翘见过大少爷。”

    难闻的气息自屋内飘出,院中的丫头妈子不约而同地捂住口鼻,生怕自己这气息入鼻,致自个染上麻风病。

    “你是岑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入鼻而来的难闻气息,水牧文只是皱了皱眉,并无多余反应,他盯视着连翘,目光锐利得令人心惊,刹那间,就宛若一把锋利的利刃,一下子狠狠剜在了连翘身上。

    连翘再次一礼,恭谨道:“回大少爷,奴婢是岑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四小姐这次生病,主子放心不下便差奴婢到身边伺候。”难道府里出事了?不然的话,大少爷怎会在今个这日子里赶到庄子上,且要进屋探个究竟,不成,她绝不能让大少爷进屋!

    能来庄子上,说明他还没确认四小姐的身份,那么主子和四小姐现在还是安全的,如果他一进屋事情可就彻底露馅了!

    水牧文自是不知连翘心中所想,提步继续朝门口走,他淡淡道:“我出外办事刚好从庄子上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四妹。”

    “回大少爷,四小姐的病有传染xing,加上她已……”jian婢,这是不想让他进屋吗?水牧文神色一沉,嘴角展露出一抹残忍的弧度,截断连翘的话,一字字道:“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滚一边去!”

    连翘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就是眉头也没皱一下,依旧恭谨道:“这屋里的气味大少爷想来也闻到了,奴婢阻在门口,实在是为了大少爷好,还请……”没等她说出后话,人已如断线的纸鸢一般向屋内飘去,接着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声响,院里的丫头妈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煞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冷哼一声,水牧文甩袖步入房门。

    鲜血,殷红的鲜血浸透连翘裹在脸上的布巾,从她的口鼻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出,在落地的一瞬间她就已没了呼吸。

    瞥了眼她的尸身,水牧文便忍着那扑鼻而来的难闻气息,一步步踏进内室,结果,他怔住了,内室之中,除过摆放在桌上的两三盘变了质的肉食,根本就不见水依晴的人影,回过神,他只觉心口一阵抽痛,喃喃道:“五儿,五儿……”转身冲出房门,运起轻功他便朝庄子大门口飘去,回府,他要立即回府,质问岑氏母女将五儿藏到了哪里!

    好狠,好狠的手段!

    跨上马背,他扬起马鞭一路疾奔。

    五儿不能出事,她绝不能出事!

    京中,煜身着一袭华丽的喜服骑在马背上,他身后的迎亲仪仗甚是壮观,今个的婚礼,他可是用心筹办的。

    无视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目中的惊艳,及嘴里的赞叹声,他端坐于马背之上,望着前方通往国公府的红毯,神色淡然,但内心却升腾着浓浓的喜悦:“女人,你知道么?我着尚宫局为你精工制作的喜服,还以为在咱们大婚之日来不及给你穿在身上,没想到在临出发前往国公府迎娶你时,终究还是做出来了,等会到了国公府,你就穿上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服,好么?”

    想到人儿穿上他备下的喜服,煜眸中禁不住涌满柔情,但很快,他的目光便恢复如常。

    国公府,清华苑。

    水依晴身穿嫁衣坐在chuang边,神色间满是心事重重。

    “五儿,你怎么了?”岑氏一大早就到了清华苑,可她总觉得与前几日相比,女儿今个的神色更为之反常,按理说有她的开导,傻丫头不该再胡思乱想,应面含娇羞,高高兴兴地等着摄政王来府迎娶啊,在水依晴身边坐下,她又道:“告诉娘,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没事……”

    摇了摇头,水依晴没有看苏氏。

    姨娘早起摔在地上,现在人事不省,她好担心。

    为什么会这么巧?

    水依晴想了一个早上,直至现在都没想明白、岑姨娘好端端的怎就突然摔倒在地,且人事不省。

    “五儿,听娘的话别多想,摄政王对你的心,不说咱们府里的人,就是京中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

    握住水依晴的手,苏氏轻轻拍了拍。

    “娘,我真没事,你别担心。”攥紧手中的绣帕,水依晴看向苏氏微微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樱唇紧抿,眸中神色变化,显出她此时心情很不平稳。这时,四个奉太皇太后之命来国公府的老嬷嬷,相继走进内室催促起来:“快些上妆吧,别耽搁了良辰吉时!”

    苏氏及水依晴,还有喜鹊,翠喜一干丫头们立时忙碌起来,水依晴扶苏氏起身,然后自行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神色淡淡,思绪万千。苏氏站在她身旁,眸光温和,柔声道:“别多想,摄政王的迎亲仪仗很快就到府门口了。”

    水依晴一听她这话,脸上瞬间涌上一抹红晕,低头轻嗯一声,今个是她大婚之日,着实不该多想,姨娘那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府里不可能没有响动,这一刻,她只要谨记姨娘的话,别在最后关头露出马甲,就万事大吉。

    问题是,心里虽这么想来着,她却还是怕得要命。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新娘,不是摄政王要迎娶的女子,总担心会被他发现自己是冒牌货,到那时该怎么办?

    一位老嬷嬷望了眼水依晴的脸色,出声道:“今个是五小姐的大喜之日,该高高兴兴才是,这样皱着眉头可不怎么好。”

    “嬷嬷说的是。”苏氏脸色堆笑,回那老嬷嬷一句,然后轻轻按了按水依晴的肩膀。

    水依晴会意,眉眼轻抬,望向那说话的老嬷嬷和苏氏,微微笑了笑。

    “五小姐笑起来真甜美,摄政王要是看到了,不知有多高兴呢!”那老嬷嬷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禁不住赞了句。

317 嘴硬

    瞬间,水依晴脸上羞红一片。

    看到她这般,苏氏终于放下心来。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屋内众人皆呆呆地地看着水依晴,因为她们眼前的新娘宛若九天仙子一般,美得令人实在是没法挪开视线。

    “五儿,你是这世间最美丽的新娘子!”

    苏氏的声音一在屋内响起,众人这才陆续回过神。

    “娘……”听到苏氏的夸赞,水依晴无比娇羞地低下头。

    “小姐,你真的好美哦!”

    喜鹊和翠喜,上前也齐声赞道。

    “贫嘴!”

    水依晴唇角勾起抹弧度,神色极为柔美。

    这时,屋外传来小丫头急急的禀报声:“夫人,夫人,摄政王都到府门口了!”登时,屋内又是一阵忙活。

    比之国公府这边的喜庆场面,摄政王府那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中大臣,各方商贾,及江湖中甚是有名望之人,无不带着贵重礼品前来贺喜。

    正堂中,煜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等着,等着自己要娶的人儿到来。

    慎国公陪坐在旁,心里又是怒,又是焦急,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孽子,今个这大喜的日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想到水牧文此刻不见踪影,慎国公恨不得立马找到儿子,狠批一顿。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忍住怒火,别无他法。

    煜握着杯盏,轻品着香醇的酒汁,烛光摇曳,照亮了他身上重重叠叠的吉服。

    ——极尽奢华,庄严,却又不失高华!

    衬得他妖孽的容颜更为光彩夺目,让人不可谛视。

    他一手持杯,一手支着优美的下颚,神色看似浅淡,一双幽蓝如碧海般的眸子,却总时不时地望向正堂后门口。

    夕阳虽已渐落,但整个国公府却在烛火照耀下,明亮异常。

    女儿出嫁,慎国公夫妇着下人将府里各处都布置的尤为喜庆,且从府门口往清华苑的道上,都铺上了红毯。

    “小姐,就要进入正堂了,你千万别紧张。”喜鹊和翠喜左右搀扶着水依晴,眼见就要步入正堂,眉眼含笑,凑近水依晴耳畔低语了句。

    自己怎么可能不紧张?水依晴紧咬下唇,此刻每向前踏出一步,心就惶惶不安一分。

    可她即便再惶恐,再不安,人还是到了正堂。

    国公府外不远处,水牧文翻身下马,看到自家府门口的迎亲仪仗,心骤时一紧,跟着神色一沉,就大步朝府门口走。

    “大少爷……”府内下人看到他,忙恭谨行礼,他却像是没看到一般,身形如风,一闪而过,“他不是五儿!”就在煜缓缓站起,准备朝水依晴身边走时,他出现在正堂门口,目中怒火喷涌,冲着堂中诸人道。

    刹那间,所有人全怔愣当场。

    “快,走快……”岑氏被风影击中太阳xue,昏睡到两刻钟前才醒转,着丫头给她稍作收拾,便赶往正堂,好默默地站在一旁送自己女儿出嫁,不成想这就要走到正堂中时,蓦地听到水牧文的声音,登时,她脸色一白,怔忪地站在原地。

    “主子,咱们……咱们还要进正堂给五小姐送嫁吗?”丫头莲翠小心翼翼着她问道。

    岑氏回过神,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道:“五小姐出嫁,我自然要送送她了。”哼,他说不是就不是吗?小jian人这会怕是正在寻死觅活呢,想要回到国公府根本就不可能!她倒要看看,

    看那孽种如何当着所有人的面,如何肯定地说出她的依姐儿不是那个jian丫头!

    “啪!”一声脆响在正堂内响起,慎国公很震惊,震惊儿子到底中了什么邪,竟在自己妹妹大婚之日,说出这种混账话,“你胡说什么?”望着走到自己近前的儿子,他不仅扬手给了一巴掌,而且虎目中怒意尽显。

    “孩儿没胡说。”

    水牧文不顾脸上的疼痛,手指水依晴一字字道:“她不是五儿,她是……”又是一巴掌响起,慎国公冷声道:“她是你五妹!”

    “她不是!”水牧文想说那身穿嫁衣,顶着红盖头的少女是水依晴,不是他疼爱的幼妹,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却被慎国公又一巴掌抽的头晕眼花。岑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起来。

    “我要怎么办?我现在要怎么办?”水依晴周身打着颤,脸色尤为苍白,她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现如今该如何是好,“姨娘,姨娘,你快来啊,我怕,我好怕!”她心虚,这段时日来,她一直都心虚,就算容貌上看不出破绽,但她就是心虚,毕竟她不是正主。

    煜xing感的薄唇微抿在一起,一双看不出情绪起伏的眸子,牢牢地锁在眼前不远处的新娘子身上。

    忽然,他袖袍一拂,就见水依晴头上的红盖头飘飞而起。

    身形挪动,他一步一步地靠近,靠近眸光呆怔,脸色苍白,望着他正瑟瑟发抖的美丽少女。

    蓝眸,蓝发,他就是摄政王。

    他正在靠近她,他要做什么?

    是认出她不是那小jian人吗?可他的目光,他的神情看着不像啊,他在微笑,没错,他在对她微笑,那笑虽然淡而浅,但却令人挪不开眼。

    妖孽?他才不是妖孽,嗯,不对,哪怕他就是妖孽,能与这样好看的妖孽相守一生,也是件极为幸福的事。

    水依晴呆怔的目光逐渐发生着变化,脸色看起来也不再那么的苍白,人更是不在颤抖。

    此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正用无比贪婪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煜,暗道:马上就要嫁给他了,马上就要做他的王妃了,马上就要成为令天下女子为之羡慕,嫉妒的尊贵女人了!

    “知道么?为了今日的大婚,我做了多少准备?”走至水依晴近前,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淡淡道。

    他的声音极轻,似乎在对水依晴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大到王府中的布局,小到今日婚礼的每个细节,我都亲力亲为,满怀欣喜地做着准备,还有嫁衣,我还精心准备了嫁衣。它独一无二,价值连城……”

    “王爷!”水依晴心跳加速,脸上袖红一片,低喃道:“妾身……妾身谢王爷……”她眉眼低垂,心里是有那么点酸涩感,但一想到自己没被认出,想到日后能和这样俊美的男子相守一生,心头那点酸涩就完全算不得什么,此刻,她有的只是娇羞,有的只是幸福。

    水依晴不知,不知站在她眼前的男子,眸底深处隐藏着滔天怒火,正堂中诸人也不知,因为他们自水牧文的话中尚未回过神,而苏氏,她此刻望着地上的红盖头,目光呆怔,站在慎国公身侧一动不动,仿若魂魄被黑白无常勾走了一般。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这一天……”

    “王爷……”抬起头,水依晴眸中柔情涌动,“王爷,莫错过了吉时!”

    慎国公平息下心底腾起的怒火,目中有疑惑,有难堪。

    难道眼前的少女真不是他的五儿?

    否则,她怎会尚未与摄政王拜堂,就自称妾身?

    “摄政王,她不是五儿,她不是!”水牧文神色刚一恢复清明,就冲着煜喊道。

    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煜手上一个用力,就听水依晴嘴里倏然痛呼道:“王爷,妾身痛!”煜嘴角勾起,低沉而森冷的声音扬起,“你以为本王眼睛瞎了吗?以为就凭这与她有着一样的容貌,就能骗过本王吗?”盖头扬起的那一刹那,他就有种强烈的感觉,眼前的女子不是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确定了,确定这有着与她一样相貌的女子不是她,她的气息他无比熟悉,她看他时的目光,他亦是熟悉异常。

    不知死活的东西,向天借了胆子么?竟敢取代她,欲做他的女人,眸中怒火迸射,煜一字字道:“说,她在哪里?”

    “王爷……,你……你说什么……,妾身……妾身听不懂……”

    水依晴眸中泪花萦绕,忍住下颚传来的痛感,颤声道。

    “她是我的女人,今日的婚典,是我给她的。天下最华丽的嫁衣,王者的庇护,至高无上的荣耀,一生一世的chong爱,我都只给她一人!”说出这些话时,煜的眸光尤为深情,然而,下一刻,那深情被狠厉取代,“你算什么东西,竟妄想取代她?告诉本王,你算什么东西?”

    “王爷……”

    事到如今,容不得她否认身份,丝毫都容不得。

    否则,她和姨娘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玉锦!”苏氏神色恍惚越过慎国公,向水依晴走去,“玉锦,你要做什么?”拽住她的胳膊,慎国公压低声音道。

    苏氏回过头,朝慎国公手上看了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拿离,一步步走近水依晴身后,所有人都不知她要做什么,“娘……”余光瞥到苏氏靠近自己,水依晴眼里泪水滴落,哭出了声,“娘……”

    熟料,苏氏没有理她,只是抬手撩起她脑后的秀发,往她后脖颈看去。

    没有,没有红痣,五儿这里是有颗米粒大的红痣的,可是她眼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脑袋轰一声响,苏氏只觉眼前一黑,人便朝后倒去,“娘(玉锦、夫人)!”水牧文和慎国公,还有翠思齐急唤道。

    “快,快将你娘抱回静院!”

    见儿子伸手接住妻子即将倒在地上的身子,慎国公神色紧张地说了句。

    水牧文点点头,横抱起母亲快步奔向后院。

    “你不是五儿,说你是哪个?”苏氏晕厥的瞬间,慎国公心中倏然明了站在正堂中央,身穿嫁衣的少女不是他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是不知女儿身上有无长什么痣,或者是其他什么特征。

    但身为母亲,他相信苏氏,相信她绝对知道。

    因此,在苏氏撩开水依晴脑后发丝,看了一眼后骤然晕倒,慎国公心里已断定唤了他数日爹,此刻被摄政王掐住下颚的少女,不是他的五儿,不是他们夫妻疼爱至深的小女儿。

    “爹……”水依晴哭得梨花带雨,嘴里发出凄然的声音,“我是五儿,我是你和娘的五儿啊!”

    煜蓦地收手,却在下一瞬,扯住她脑后的秀发,语声冷冽道:“说,她在哪里?”都到了这般境地,还不愿道出实情,倒是挺能忍的,“告诉本王,她在哪?”煜很恨,恨自己为何听小女人的话,大婚前不再见面,恨自己为何不派两名宫中的影卫到国公府保护颜霏。

    “王爷……,你不是很喜欢妾身么?妾身……妾身这会在你面前站着,你却不认识了……”

    水依晴哭得好不伤心。

    煜眉头紧皱,逼视着她,冷冷道:“你真以为本王瞎了眼?”水依晴止住眼里的泪水,面上表情变得无所畏惧,道:“看来王爷是不想娶我了,那么咱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以退为进,用这一招,她不信他不动容。

    然而,她注定失望了,只见煜拽住她脑后的秀发,将她拎至木桌旁,注视着她,目中有着锋利的光芒,“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信了你说的鬼话吗?”水依晴唇角漾出一抹凄苦的笑,她知道自己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也知道眼前的男人真正的怒了,更知道惹怒他的后果,但她别无选择。

    倘若不拼一拼,或许当下她就会毙命于此。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昂起头,“我是水筱晴,是国公府的五小姐,王爷若是实在不想娶我,还请与我立刻解除婚约,或者直接赐我一纸休书也可。”

    煜看着她,发现这一刻,眼前的女子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像他心里面的女子。

    察觉到他身前变化,水依晴心念电转,又道:“还请王爷赐休书给我!”

    岑氏原本为自己的女儿捏把汗,现下,心里倒是轻舒口气,因为她也发觉煜面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休书?”煜语声邪佞而森冷道:“你装得再像,也不是她!”神色转冷,煜的话宛若霹雳,击碎了水依晴心中腾起的幻想。

    她全身一震,眸光慌乱的不知往哪里看,好似秘密全然被人洞悉。

    “你想嫁人,本王会成全你。”淡淡一笑,煜道。

    水依晴错愕,却又听到眼前的男人又道:“本王会着人在街上找多个又老又丑的乞儿……”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他要她嫁给乞儿,而且要她嫁给好多个又老又丑的乞儿,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水依晴忍不住了,她真的忍耐不住了,大喊出声,“放开我,你放开我!”她挣扎着,用力挣扎着,想要将脑后的秀发从煜手中挣脱出,哪怕头痛得没法忍受,她顾不上这些,只想逃离,从男人锐利森冷的目光注视下远远逃离。

    “怕了?”

    煜将她的秀发用力一扯,按在桌上,“怕了,就说出她在哪里!”

    “妖怪,妖怪你放开我!走开,走开啊!妖怪!”惊惧之下,水依晴出口之语,变得口不择言起来,她不知煜最讨厌被人唤作妖怪。

    脸色陡然一沉,煜怒色喝断她,“闭嘴!”

    杀气,凛冽的杀气宛若狂龙般溢出,溢满了整个正堂。

    煜蓝色的长发似大风吹过的云朵一般扬起,仿若地狱之魔,顷刻间就能摧毁这个人世!

    “妖怪……”水依晴双目发直,嘴里不时念叨着。

    这一刻,正堂中诸人都吓住了,就是久经沙场的慎国公,此时眼里也流露出惊愕之芒。

    岑氏忍住心底的恐惧想要上前解救出自己的女儿,却一步也挪不动。

    “摄政王,您还请息怒,五儿还不知下落呢!”想到女儿目前不知所踪,慎国公自惊愕中神思归位,忙出声规劝煜。听到他的话,煜身上的杀气猝然收拢,接着她扬手隔空给了水依晴一巴掌,只听女子凄厉的痛哭声在正堂中响起。

    “爹,我是五儿啊!”水依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和两颗牙齿,慢慢抬起头,一脸伤痛地看着慎国公,“爹,我是五儿,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啊?”

    女儿悲痛欲绝的声音,令岑氏眼里禁不住眼眶泛红。

    她脚步缓慢移动,朝女儿身边移动,她从慎国公的目中,已确认女儿的身份没法子再隐瞒。

    “那我是谁?”一道女子微弱的声音这时响起。

    颜霏和风影站在正堂门口,手中仍旧紧攥那把染血的匕首,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水依晴,嘴角慢慢勾起,“你还不想在爹面前说实话吗?”身上每一处都很痛,且整个人甚是疲倦,可是一想到岑氏母女的阴谋还没有揭穿,颜霏骑在马背上的身子就算如刀扎般难耐,也紧咬牙关,夹紧马腹,往国公府疾驰着,风影紧随在她身后。

    他们所过之处,引起街道两边观看盛世婚典的百姓无不瞩目。

    沾满鲜血,褴褛至极的衣衫,随着马儿快速奔跑,在风中发出猎猎声响。

    形象邋遢,染血的肌肤外露,颜霏没心思想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颜霏,坚持住,你一定得坚持住!不能倒下,不能倒下!”马儿一路奔驰至慎国公大门口,喜庆的鼓乐声骤然停下,人们惊怔的目光,全投注在了她和风影身上,不知这衣衫褴褛,满身染血的二人究竟是何身份,竟敢这般前来国公府,这不是给人添晦气吗?

    守在门口的下人,阻止颜霏入内,却被其一个冷然锐利的目光吓得再不敢多言。

    迈着艰难的步子,忍着满身的疼痛,强打起精气神,颜霏一步一步走向正堂,下人们看到她,张大嘴皆一脸不知所措。

    嘴真够硬,都被死妖孽隔空重重甩了一巴掌,还不肯道出自己的身份,是料定她回不来么?站在正堂门口,望着水依晴丑恶的嘴脸,颜霏眼里充满了愤怒与讥诮。

    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传入耳里,煜身子一震,缓缓转头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是她,虽然入目看到的是一发丝凌乱披散在肩头,双颊肿胀,身上中衣褴褛,染满鲜血的女子,可他就是知道,眼前这狼狈至极,却又坚韧至极的女子,就是他的小女人,就是她没错!

    “你……你还好么……”低沉而充满疼惜的声音自他唇中扬起,他看着女子,目中被自责填满。

    痛,心口处好痛,看着站在眼前不远处,满身是血,宛若风中即将凋零的血莲一般的人儿,他的心好痛。

    昔日的他,昔日身为魔尊的他,心上就仿若罩着一层坚硬的壳。

    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即便有那么一丝穿透硬壳,也会被他很快剔除心房之外。

    现在呢?不,准确些说,在与亲人团聚,在遇到她以后,那层硬壳倏然消失不见,会因他们的喜怒哀乐,牵动起层层涟漪。

    颜霏轻轻摇头,想说自己没事,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怜惜地说了句,煜的目光重新落至水依晴身上,面上表情也随之恢复如常,冷静、从容,无懈可击,但他幽蓝的眸中,迸射出的神光,却冷如利刃,直刺水依晴面门,“说,为什么要取代她的身份?”

    “我就是我,我没取代任何人!”水依晴在看到颜霏的一刹那间,整个人如被雷击一般,然,转瞬她又泪眼朦胧,望着煜凄然地哭着,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她眼角涌出的泪水洇湿,她从地上艰难地爬起,痛哭不止,“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318 妄想

    岑氏跪行到慎国公近前,哭得那叫个梨花带雨,若是没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慎国公心里必会生出慢慢的恶怜惜。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但这次她失望了。

    “我对你不好么?对依姐儿不好么?”慎国公神色阴沉,凝视着她道:“还是说夫人对你不好,让你心生歹心,对五儿一再下狠手?”他是铁了心不护着她了么?岑氏含泪的眸子对上慎国公的视线,整个人似是一瞬间被凄楚包裹了住,泣声道:“妾都说了,是五小姐求妾和依姐儿帮忙,才会有今日这一切发生,摄政王不信妾说的话,老爷,你也不信么?”男人都有他的虐根xing,自己装得越可怜,越悲怆,他的心就算再硬,也会有所软化,“多年来,妾在后院都是本本分分,从未顶撞过夫人,也从未与其他姐妹为老爷的chong争风吃醋,这些老爷应该都是知道的……”

    说到这,她捂住嘴哭了好一会,才接道:“基于妾平日里的言行,妾实在没理由对五小姐生出歹心啊!”是该向他道出怀有身孕一事了,垂下头,岑氏眸光微闪,片刻后,她手抚着腹部,嘴角牵起一丝凄然的笑,看着慎国公,“再说……再说妾好不容易再次怀上老爷的孩儿,一心想着他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又怎会不顾着腹中孩子的安危,让他和妾一起做恶,终被老爷嫌恶,送到牢狱中去……”

    慎国公不带丝毫情绪道:“为了自我贪欲,你既已做下一件又一件恶事,那么就该知道事情败露,会有怎样的结局等着你。”默然片刻,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长随,道:“吩咐厨房熬碗坠~胎药送过来。”

    “是。”那长随揖手应声后,便出了正堂,前往厨房而去。

    “慎国公这么麻烦做什么?”煜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瞥了愕然中的岑氏一眼,与慎国公道:“本王等会要她生不如死,你觉得她腹中的那团肉还能留得住吗?”慎国公犹疑片刻,道:“是臣多此一举了。”

    岑氏自愕然中回过神,流着泪朝慎国公边磕头,边凄声道:“老爷,妾腹中怀的可是你的孩儿啊,你不能不要他,不能不要他啊!”

    “是吗?你怀的是我的骨肉?”慎国公眉梢挑起,出口之语明显有着嘲讽之意。

    “老爷,且腹中的孩儿是你的,真是你的啊!”岑氏连连磕头道。

    “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留下他!”慎国公的话犹如雷击,致岑氏跪在地上的身子禁不住一阵颤抖,顿了顿,他接道:“他的姨娘这般恶毒,就算他生下来也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我并不承认他是我的子嗣。”言毕,他不再看岑氏,也没再理会她。

    “老爷……”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孩子是他的啊!岑氏一脸悲怆,奈何坐在她眼前不远处的男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老爷,妾腹中的孩儿真是你的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尤为伤痛,凄楚。

    但,慎国公依旧没有看她。

    “聒噪。”煜眉宇微拧,低沉的声音在正堂中扬起,接着袖袍轻拂,就见岑氏的身子向水依晴身旁滚去,“你抽了本王王妃多少鞭,本王就在你身上划十倍的血口子。”冰冷至极,残忍至极的话语,在正堂中回荡着。

    颜霏望了煜一眼,恰好煜这个时候也正望向她,唇角勉强牵起一丝极浅的微笑,她语声虚弱道:“先让她自毁容貌吧!”风影脸上划出的那一道极深的伤痕,是替她受的,那么她就要为他讨回公道,让岑氏在她自个脸上划出十道出来!

    恶毒的妇人,用手段抢了她的婚事,还要毁了她的清白,最后还要她自毁容貌,真特么地阴险恶毒,此仇不报,她就不是颜霏!

    “随你。”

    煜chong溺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谢谢!”颜霏道了声谢,然后将握在掌心的匕首用力扔至岑氏面前的地上,“本来我可以亲自用这把匕首划花你的脸,但我不想费那个力气,也不想便宜了你。我要你自行划花脸,要你亲自体会被人逼~迫之下,不得不亲手毁掉容貌的痛感。”说着,她的目光挪至风影脸上,那道极深的伤口虽已不再往外流血,但那外翻的皮肉却令人甚是触目惊心,与慎国公低语了句,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岑氏身上,一字字道:“抬起你的头,看看风影脸上的伤,那是拜你所赐。你的目的是要我自毁容貌,没想到你们的人善心大发,放了我一马,让风影替我承受了毁容之痛!”

    “我当时发誓,若我不死,我必叫你十倍偿还对我所做的一切恶举!”

    岑氏不怕死,更不想死,也不想变成丑八怪,她脸色煞白,不停地摇着头,“不!”她从地上爬起,面朝煜和慎国公而跪,整个人悲痛欲绝,颤声道:“我不要自毁容貌,也不要死,摄政王,老爷,我求你们了,是我鬼迷心窍,才会做出对不起五小姐的事,我认……我认了……,求你们……求你们看在我身怀有孕的份上就饶过我这一次吧!”嘴角血丝滴滴掉落,她却似是没感觉到一般,“老爷,我腹中的孩子真是你的啊!看在依姐儿,看在这尚未出世的孩子情面上,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老爷,我求你了,求你让摄政王饶过我吧……”

    “动手……”随着这声低沉森冷的声音扬起,刹那间,岑氏欲继续说出的话语哽咽在喉头,她感到一束冷若利刃般的目光,直向自己面门刺来。

    她不禁全身一阵剧烈颤抖。

    “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煜怒了,他真的怒了,眸色赤红,浓郁的杀气自身上骤然迸发而出,朝岑氏铺天盖地般袭去。

    求饶,她还有脸求饶,求他绕过她一回?

    如若不是让她承受比死更为痛苦的折磨,他只需一个手指头,便会让她当即毙命!

    岑氏身怀武功,自然感受到了那袭向她的滔天杀气,撑在地面上的手轻抬,她不受控制地捡起那扔在自己面前的匕首。

    冷,匕首好冷,虽然她只是这么握着匕首,但她就是感觉到它很冷,且那冷好似生出了无数只触角,扎向她的脸,每一只触角的深入,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不受控制地痛呼出声,想要扔掉匕首,奈何那匕首像是在她手中生了根一般,根本丢不掉。

    “痛,好痛……”她唇角颤抖,一手握着匕首不停地发抖,一手捂住半边脸,连声呼痛,“好痛……”她感觉到那些从匕首中生出的触角,刺得更深了,它们往她的血肉中争先恐后地钻着,仿若要将吞噬她脸上的每一寸血肉,直至将她整个人吞噬完。

    伪装的可真好,这还没划花脸呢,就捂住脸连连呼痛,是演给哪个看?

    颜霏眸中划过一抹讥刺,看着岑氏在那表演。

    其实,岑氏眼下所表现出的举动,不是装,而是陷入了自己的臆想中,她太过爱美,一想到手中那冷冰冰的匕首即将要扎入自己脸上,她心生恐惧,就不由臆想连连。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她,她挣扎着,不住地挣扎着,她的哭声,她的挣扎,跪在她近旁的水依晴却好似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般。

    她看向慎国公,泪眼中满是哀求。

    然,慎国公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淡然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这么会演戏,甚至想到,多年来,她就是这么在他面前演戏,而他却愚蠢的识不清她的真面目,以至于给幼女招来祸患。

    突然间一道低哑的男声自正堂门外传来,“她是我深爱的女人,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你们想要对付她,也得问问我同意否?”随着音落,来人已出现在岑氏身旁,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慎国公凝视着这个穿着下人服饰的男子,脸色变了又变,他很想拔剑直刺对方命门,但他忍住了。

    调整好心情,他神色浅淡,道:“你不是我府中的下人。”

    “我确实不是。”薛山说着,揭下脸上的易容面具,缓声道:“她很好,你既不珍惜她,那么我便把她带走。”岑氏在被薛山扶起的瞬间,神思倏然清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再轻抚了下自己的脸,方知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剧痛都不过是臆想而已。可是那蚀骨的痛苦确实那么真实,仿若此刻还肆虐在她的脸上,她告诉自己,绝不要自毁容貌……

    “带走她?”慎国公冷声道:“你凭的是什么?”

    “就凭我爱她!”薛山一字字道。

    “你爱她?在我面前,你说你爱她?”慎国公怒极反笑,“她可爱你?”

    薛山与他目光相对,不疾不徐道:“她腹中已怀上我的孩儿,你觉得我还需要回答你的问题吗?”

    “易颜丹是你给她的吧?”煜观察了薛山一会,悠悠道:“你叫薛山,与霍坤是归隐老人最得意的两大弟子,本王说的可对?”薛山对他的问话并不觉得奇怪,道:“你没说错。”煜嘴角勾起,讥嘲道:“看你的样子多半已猜出我和霍天的关系,那么你要带走你怀中的女人,觉得自己会是我的对手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薛山紧了紧臂弯,浅声回道。

    煜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那笑尤为邪佞,“本王若是说霍天已死,且是被本王亲手取了结掉的,你信吗?还有啊,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本王,终了却惨死本王之手,你此刻听到这些有何感想?”霍天就是煜的义父,也是幽冥岛上一人魔尊。

    “你杀了他?”薛山脸上淡然的表情瞬间龟裂。

    比之霍天,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其他各个方面,他都比之不过,因此,他一直心怀妒意,恨不得他能早点死去。

    师父离世,他们师兄弟各奔东西,数十年过去,霍天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江湖中没有他一点踪迹。

    死了,他死了,在今日之前,他为之高兴不已。

    却没想到武功修为之高,且精通灵术的他,会死在自个弟子手上。

    这么一来,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其身手定是强过他不少。

    否则,也不会这般狂妄地在自个面前道出霍天之死的实情。

    煜淡淡道:“放开她,本王可以饶你不死。”薛山迟疑片刻,道:“饶我不死?摄政王口气可真够大。”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明显底气不足,岑氏与他近距离挨着,自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变化,握在手中的匕首紧了紧,她眸底恨意尽显。

    爱她?

    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毁她桢洁,这就是他爱她?

    “你爱我?”她缓缓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漾出抹柔和的笑,“你确定你爱我?”

    薛山目光垂下,深情地望着她,“我对你的心,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感觉得到!”说完,他目光挪转,再次对上煜的视线,道:“水府五小姐也没出什么大事,有句俗话不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身为摄政王,揪住一个妇人不放,气量未免小些了吧!”他在即将煜,希望自己的言语,能够让其不再追究岑氏所做的一切恶事。

    熟料,他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垂下眸,他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怀中的女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岑氏运力,那插进薛山心口处的匕首再度深入,她苍白的脸上,笑容依旧柔和,“你不是爱我么,那就为我去死吧!”尖利的话语,比匕首刺入薛山心口还要让来的剧痛,“顺便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认识你,我只是在利用你。我腹中的孩子是老爷的,我爱的人始终是他,就你这丑八怪凭什么要我喜欢上?你说啊?”

    用力拔出匕首,殷红的鲜血自薛山心口处如泉涌出,飞溅了岑氏一身。

    正堂中响起低微的唏嘘声。

    好恶毒的女人,竟如此对钟情自己多年的男人。

    真是蛇蝎心肠!

    煜,慎国公,颜霏,还有抱着旭儿坐在一旁的云澜,他们都淡淡地看着岑氏和薛山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你骗我,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哈哈……”薛山狂笑出声,面上表情悲痛欲绝,明知她对自己或许没甚感情,明知她多半是在欺骗自己,却还飞蛾扑火痴爱着她,帮她一起伤害无辜之人,终了,他得到了什么?心痛,还有心么?

    心已在她说出的话语中碎裂,他哪还有心?

    他没有止血,他更知道就算他封住身上的几处大xue,也无法阻止自己生命终结。

    因为她那匕首刺得太深,且刺中他的要害,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再者,就算他能侥幸活下来,那坐在主位上的男子,也不会放过他。

    “哈哈……”他的笑声悲怆至极,“噗!”张开嘴,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人便向后倒去,“想我薛山也算是江湖中了不得的人物,却死在自己最爱的女人手上,可是,可是我却不恨你……”躺在血泊中,话未说完,他目中含着无尽的痛,没了气息。

    薛仁眼里噙满了泪水。

    义父死了,他被那绝情的女人杀死了,报仇,他要报仇!可是义父在飘入正堂前,不让他轻举妄动。

    忍不住,他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悲痛。

    站在一众下人中间,薛仁逼退眼里的泪水,望向正堂中岑氏的身影目中充满恨意。

    “老爷,我杀了他,他刚刚说的话都是胡说八道,我不喜欢他,我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你要信我,你一定要信我!”跪倒地上,岑氏疯了似的朝慎国公磕头,“老爷,我杀了他,我 从没有喜欢过他,你要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慎国公未语,只见煜袖袍扬起,立时无数道宛若剑雨般袭向岑氏。

    “啊……”

    凄厉的呼痛声自岑氏嘴里阵阵发出,她身子蜷缩,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来回滚动着,血,鲜血从她的指缝,从她四肢,从她身上如泉般涌出,“老爷救我!老爷救我啊!不要,不要啊!摄政王……摄政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谋害五小姐,我不该用鞭子抽她,更不该想着毁掉她的清白……”身上的衣裙已破烂不堪,那道道蓝光从她肌肤上划过,比之利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岑氏凄厉哭声,令水依晴从自我意识中回过神,她怒视着煜,嘶声道:“我姨娘已知错,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她?”她是恨姨娘,可那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啊!看着她这般遭受着折磨,生不如死,她心中的恨再深,在这一刻,也荡然无存。

    “残忍?这算残忍吗?”煜没有说话,颜霏眸含讥刺,看着她道:“当你们母女谋害我时,有没有想过你们有多么的残忍?一而再的害我,我命大一次次躲过,可你们不知收手,为自我的贪欲,又联手外人在夜里绑走我,囚禁我在黑漆漆的屋里,不给吃喝,用皮鞭抽我,你可有想过你们有多么的残忍?”

    指着风影的脸,颜霏又道:“用药欲毁我清白,迫我自毁容貌,你又是否想过残忍?”

    水依晴脸色苍白,嘴角动了动,嗫嚅道:“你……你现在不是没事么……,五妹,我错了,我不该心生妄念,不该占有本属于你的幸福,更不该在得知姨娘的谋划时,没有尽全力阻止她,我错了,姨娘也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咱们姐妹情分上,请摄政王收手,饶过我姨娘这回吧!”目光挪向颜霏,水依晴哭着恳求,“五妹,我求你了,求你让摄政王收手吧!”

    “姐妹情分?”颜霏笑容讽刺,道:“你若是顾念姐妹情分,就不会和你的好姨娘一起谋害我!”顿了顿,她不再理水依晴,清冷的眸光锁在浑身是血,在地上来回滚的岑氏身上,道:“岑氏,胡姨娘为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你下手害死的?“

    “是我,是我……”剧痛折磨着岑氏,她只想自己的回答能令在正堂中坐着的几位满意,从而别再折磨她,因此,她对于颜霏问的话回答的很干脆,颜霏看了慎国公一眼,然后目光从二少爷水沐泽极其胞妹身上划过,继续质问岑氏,“你为何要谋害胡姨娘的孩儿?据说你们的关系很好。”这是她答应柯娘,待拿下岑氏,帮其主子,也就是胡姨娘问清楚岑氏、为何要对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孩下狠手。

    “她和我关系好?她不过是想着与我走得近些,能够多得些老爷的chong。”岑氏嘴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很弱,但她还是张嘴回答这颜霏问的话,“以为我是傻子吗,她不过是是苏氏那个jian人抬给老爷的jian妾,怎能和我比?好命的为老爷生下第一个男嗣,就这还不知足,想着踩着我争老爷的chong,她妄想!”

    煜袖袍再次一拂,那刺在岑氏身上的道道蓝光倏然消失不见。

    岑氏这会儿已成为血人,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就是她一直赖以为傲的容貌,也面目全非,因失血过多,她躺在地上不停地发抖。此刻,她已不知什么叫痛,只因她已痛得麻木,整个人好似完全失去了知觉。

    “慎国公,接下来你看着办吧!”煜看了慎国公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慎国公颔首,右掌运力,朝着躺在地上的身子猛然击出,水依晴蓦地扑倒岑氏身上,紧抱住自己姨娘,替其生生受了慎国公一掌,口中鲜血喷出,她缓缓转头,看向慎国公,断断续续道:“爹……爹……,姨娘都……都已经成这样了……,你怎……你怎还下得去手?”慎国公看着自己的右手,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放下手,看向了别处。

    孩子再有错,那也是他的骨肉,看着她为保护岑氏那个恶妇,硬生生受自己一掌,慎国公心里很不好受。

    “爹……”

    水依晴悲声唤慎国公,却见原来疼爱自己的父亲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目光慢慢落至岑氏身上,流着泪喃喃道:“姨娘,你很痛是不是?知道有今日,你可后悔过?我一直都知道你这么都是为我好,我心里有欢喜,又有害怕。我就怕会有今天这一幕发生,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刚才,就在刚才我很恨你,恨你为何要做出这么多事,恨你为什么要纵着我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你阻止我,或者我阻止你,咱们就不会有今日这惨境……”扳起岑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水依晴没有丝毫形象地坐到地上,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滴滴滑落,“姨娘……”

    岑氏呆滞的眼睛动了动,看着自己的女儿,气若游丝道:“依姐儿……依姐儿……,死……死……”她的身下早已濡湿一片,她知道腹中的孩子没了,知道自己想要死去,一时半会不会如愿,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四肢筋脉皆断,从头到脚,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她还活着干什么?

    死,现在她只想快点死去,不再饱受折磨。

    “依姐儿……,是……是姨娘……是姨娘不好,没能帮你……没能帮你达成心愿……,死……死……”她想要抬起手,再爱怜地抚摸一次女儿,却无能为力,她很后悔,后悔自己谋划的不够仔细,后悔今日之事,牵累到女儿跟着受罪,但她没法子了,且后悔也没有用,只能满是愧疚地看着女儿,“死……”

    水依晴微微点了点头。

    她知道姨娘要自己做什么,她都知道,可是要她亲手送杀死姨娘,她做不到啊!

    “依姐儿……”见她流着泪,咬唇不说话,岑氏眼里充满了恳求,就她这幅惨样,即便存活下来,也不会多久,与其在折磨中度过中接下来的每一日,唯有就此死去,她才能解脱啊!

    忽然,水依晴面目狰狞,抓起身旁的匕首,直直刺入岑氏胸口,眸中泪水宛若断线的珠子,滴落不止,嘶声道:“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我今天遭受的一切羞辱都是你害得,我恨你!”岑氏欣然闭上了眼睛,但水依晴却看到她眼角处涌出两滴血泪来,“姨娘!”她抱住岑氏的身子,悲声喊道:“姨娘!”

    小半个时辰前,静院这边,苏氏被水牧文轻放到chuang上躺好,在其直起腰身要返回正堂时,突然紧抓住儿子的手不放,“五儿……,我的五儿……”

    淳于雅在一旁站着,见苏氏双目紧闭,嘴里却不时唤着女儿的小名,伤心的直掉眼泪,“夫君,你快对娘说五妹不会有事,五妹那么好的人儿怎么会出事呢,我相信五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那个一见到她,总是眨着澄澈的眸子,笑靥如花般的少女,怎么可能遇害?

    不会的,她不会遇害,她会回到府里,会回到疼爱她的亲人身边!

    水牧文眼眶泛红,朝妻子点了点头,然后坐在苏氏身侧,任其紧攥着自己的手不放,低语道:“娘,娘,五儿不会有事,她那么聪明,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娘,你听到了吗?你听到孩儿说的话了吗?”

    “五儿……,血,好多血……,五儿身上好多血……,她在唤我,唤我去救她,五儿……”

    苏氏呓语不止,紧闭的眸中泪水滴滴滚落。

    “娘,五儿……”母亲眼角溢出的泪水,以及她嘴里的呓语,令水牧文的心一阵阵生痛。

    安慰母亲的话语到嘴边,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

    五儿还能回来么?

    她还能回来么……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苏氏不知自己昏睡多久,她只知自己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见自己的女儿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里,不给吃,不给喝,还被人用皮鞭一下又一下的抽着,女儿双颊肿胀,满身是血,她等着自己去救她,“五儿!”倏地坐起身,她睁开眼,“五儿要我去救她,五儿要我去救她!”

    “娘,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好不好?五儿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水牧文揽母亲靠在自己肩上,哽咽着安慰道。

    “娘,夫君说的对,五妹不会有事的,她应该很快就会回到府里。”淳于雅挺着大肚,上前一步,也出声安慰道。

    翠思带着惊喜,又夹杂着些许哭腔的声音这时传进屋内,“夫人,五小姐回来了,五小姐回来了!”

    “娘,你听到了吗?五妹回来了,她回来了!”水牧文一听到翠思的声音,忙对苏氏道:“娘,翠思说五妹回来了!”

    “五儿回来了?她回来了?”

    苏氏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内室门口,见翠思走近,颤声问道:“五小姐真的回来了?”

    “嗯。”翠思双眸含泪,连连点头,“刚刚正堂那边的小丫头有来主院,说五小姐回来了,还说,还说岑姨娘得了报应,夫人,奴婢没有骗你!”

    拿起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苏氏又问翠思,“五小姐……五小姐没受伤吧?”

    翠思眸光低垂,咬了咬唇,回道:“五小姐身上有鞭伤,不过听说摄政王有着夜相到府里给她看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怎会没什么大碍?”水牧文帮母亲穿好鞋,就听其急声道:“快,快扶娘去正堂,五儿肯定伤得不轻,今个可是她大喜的日子,也不知她能不能撑得下去!”岑氏,你若没死,我苏玉锦会亲手杀了你!压根紧咬,苏氏心中如是想到。

    “娘,你慢点!”扶母亲走出静院,见其脚步匆忙,水牧文不由出声安慰,“有摄政王和爹在,他们不会放过岑氏,娘,你不用赶这么急的。”

    苏氏眸色忧伤,道:“我担心你五妹,她若是有个闪失,我……”水牧文道:“五妹就在正堂,不会出现闪失,你尽管放心。”

    疯了,死丫头疯了,苏氏被儿子扶着进了正堂,就看到水依晴拿起匕首直直刺入岑氏胸口,目中愕然不已,但转瞬那愕然之色便消无踪影。

    活该,有其母必有其女!

    母亲蛇蝎心肠,女儿能好到哪儿去!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与水牧文低声说了两句,便朝女儿走去,“五儿!”梦是真的,她的五儿身上受的伤,与她刚刚做的梦几乎一模一样。颜霏抬起头,微微笑了笑,“娘,我没事, 你别伤心!”她想要起身,让位置给苏氏坐下,却被其揽入怀里,摇了摇头,“别动,你身上有伤。”

    水依晴紧抱着岑氏的尸体,就那么坐在血泊中,动也不动的坐在血泊中。

    她不再悲恸,不再流泪。

    姨娘的身体已然冰冷,她的心也已冷透。

    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正堂中所有人脸上一一划过,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无波的目光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淳于雅身上停留了下,她心里暗忖:“姨娘,你睡吧!爹不要我们了,他好狠的心,眼睁睁地看着摄政王用那般残忍的手段折磨你,既然他这样对待咱们母女,那么我就让他后悔,后悔他刚才的冷眼以对,后悔他的无情无义!”

    放下岑氏,水依晴握着手中的匕首缓缓站起,有几次她差点摔倒在地,却还是强撑着站稳身形,“你是不是也要我划花脸?”目光凝聚在颜霏身上,她嘴里发出虚弱的声音,“我羡慕你的出身,嫉妒你有爹娘和哥哥chong着,为什么我就不是你呢?为什么我的生母是个卑微的姨娘?我哪点不如你?”

    说着说着,她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好不凄苦,“摄政王因为爱你,对我姨娘出手,她死了,你满意了?”

    “你知道就好。”

    颜霏面上神色淡然,回她一句。

    “我姨娘心思恶毒,我心思恶毒,你比之我们,也差不到哪儿去!”颜霏冷睨她一眼,没有说话,谁知就在这时,正堂中响起淳于雅惊恐的叫声,“小冉!”

    “郡主,你和小少爷没事……没事就好……”所有人都怔住了,谁都没有料到水依晴猝然间会握着匕首刺向淳于雅,煜和慎国公在那一刹那间都将目光落在颜霏身上,他们没有留意水依晴的举动,就是水牧文,他在淳于雅身旁站着,也没想到水依晴会有此举动,他自打一进正堂,就望着自己的幼妹,目中充满了怜惜和自责。

    是他不好,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才致幼妹满身布满鞭痕。

    妻子惊恐的叫声拉回了他的视线,就见她的贴身丫头小冉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水依晴刺过来的匕首。

    急忙扶住妻子,她一脚踢向水依晴。

    立时,水依晴的身子飞向正堂外,然而,她没有重重坠~落到地面上。

    薛仁提起轻功,自下人中间跃然而起,伸手接住水依晴,然后飘向正堂,在自己义父的尸身旁落定,他卡主水依晴的脖子,强迫她跪倒在地。

    “放开我,你放开我!”水依晴痛苦地挣扎着,原以为刚才会一死百了,却不成想被人接住,而接住她的人绝不是出于好意,他会折磨她,会当着正堂中所有人的面折磨她,因为他的义父惨死在自己姨娘手中,“你放开我!”大蓬大蓬的血自水依晴嘴里溢出,但薛仁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我抱你回清华苑,让嬷嬷们帮你梳洗下,穿戴上我为你准备的喜服,好么?”对于正堂中现在发生的一切,煜已么心思再看,他起身到颜霏面前,将她从椅上打横抱起,眸色柔和,轻声道。

    颜霏嗯了声,环住他的脖颈。

    颀长的身影瞬间便步出正堂,齐川见状,招呼捧着托盘的数名宫婢,及太皇太后派到国公府的四位老嬷嬷,一起跟了上去。

    “喜鹊,翠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苏氏被翠思搀扶起身,看了眼仍呆站在原地的喜鹊,翠喜二人,朝正堂外边走边道:“快跟上。”

    “是。”

    喜鹊周身打了个激灵,拽了拽翠喜的衣袖,二人红肿着双眼,随在苏氏身后朝清华苑而去。

    都是自己不好,明明发现近几日的主子不对劲,却还一个劲地告诉自己,主子就是主子,她不会是别人。

    就连大少爷问她有关主子身上的变化,她还开口辩驳,说那呆在清华苑的主子,就是主子本人,喜鹊在看到颜霏的一瞬间,眼里的泪水就顷刻间落了下来,且一直没有止住过,她后悔,自责,可这些都没有用。

    主子身上的伤,主子消瘦的身影,还有那肿胀的脸颊,都是她的自以为是造成的。

    直至主子投给她和翠喜一个安慰的眼神,她们两个眼里的泪水才渐渐止住,但她知道,不光是她,就是翠喜,心里恐怕都难受的要死。

    正堂中,薛仁抬手封住水依晴身上的xue道,让她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跟着目光低垂,望着义父的尸身,嘴角慢慢沁出一丝苦涩之极的笑容,“义父,你为何不听我的劝,非要为个不值得你爱的女子做那么多事?”他呢喃出声,手抬起,想要揽起薛山的尸身,却在中途缓缓落下,“义父!”他对着薛山的尸身痛哭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般,哭得不可抑制。

    眼睁睁地看着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待他如亲子的义父被那恶毒的妇人刺死,他的心当时难受得阵阵紧缩,几乎就要吐了出来,可是,可是就因为义父不许他轻举妄动,哪怕自个在正堂中出事,也不许他轻举妄动,遵守义父说的话,他没动,他没动,结果就是看着义父惨死在女人手上。

    “义父!我混蛋,我为什么没有极力劝阻你放手,劝阻你离那恶毒的女人远远的?”抱起薛山的尸身,薛仁嘶声哭喊着,“义父,你醒来啊!你醒来,咱们立刻立刻离开京城,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他明知自己的嘶喊得不到回应,仍然执着地哭唤着。

    “义父……”薛仁又哭喊了几声,声音依然撕裂,慎国公沉着脸看向他,冷声道:“今个是我女儿大婚之日,你若不想死在这里,就抱着你义父的尸身赶快离开这里。”

    “离开?”他抬起头,对上慎国公冷然的目光,喊道:“你的女人杀死了我义父,你一句让我离开,我就要听你的么?”说着,他掌间骤然运力,击向水依晴胸口处,立时,汩汩鲜血自水依晴嘴里大口喷出,“爹……救我……”保持着先前跪在地上的姿势,水依晴滚出数米,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她吃力地抬起头,望向慎国公,奈何眼前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抹模糊的影子在椅上坐着,那影子并未起身,并未急切地奔向她。

    怔怔地盯着那抹影子,水依晴只觉大脑中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此时此刻,仿若时间倏然停止,天与地凝结在一起,都不再转动。

    终于,她哭出了声,“你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你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我身上可是流着你的血,叫了你十多年爹啊!”慎国公心里很痛,有想过起身扶起女儿,有想过抱她到怀里,奈何一想到岑氏的所作所为,他周身使不上气力,只能看着她被人击伤,看着她泪流满面,声声控诉他这个父亲。

    薛仁抱起义父的尸身,低喃道:“义父,那恶妇已经死了,她死的很惨,是她的女儿亲手杀了她,我呢,我刚刚让那恶妇的女儿跪在你面前,并且运出内力击了她一掌,也算是为你报仇了!走,咱们这就走,离开这京城,离开这是非之地!”

    “义父,在那边你可千万别再喜欢上那恶妇,这一世她利用你,最终亲手杀死了你,再遇到他,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别再喜欢上她!”

    音落,他慢慢走向正堂门口,慎国公的目光锁在他的背影上,虎目中狠色尽显。

    迈出门槛,薛仁运足劲力,身形腾空而起,却就在这时,一道强劲的真气,自他后心没入体内。

    那道真气劲道之足,瞬间将他四肢百骸击得粉碎!

    薛仁仰天坠~落而下,可即便这样,他仍然紧抱着义父的尸身,没有放手。

    “义父,孩儿来陪你了!”随着他嘴里这句话溢出,他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没有了丝毫生机。

    水依晴虽然看不清慎国公有做过什么,但她有听到门外响起的重物落地声。

    “你还是呆在庄子上吧,至于你身上的伤,我会着大夫尽力给你医治。”吩咐下人将正堂内外收拾干净,慎国公望着水依晴幽叹口气,终于起身走至她身旁,蹲身解开她身上的xue道,缓声道:“为父真的没想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小时候的你是那么的乖巧懂事,及笄后看着也温婉得很,却……”说着这些话,霎时间,往昔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水依晴却咯咯笑了起来,她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忘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笑得很兴奋,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出手救我?”

    慎国公嘴角动了动,朝正堂外望了眼,道:“那人已死。”

    水依晴嘴里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他死了又能怎样?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你是个好父亲么?姨娘再有错,我再有错,可我们是你的亲人啊,摄政王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对她,你视而不见,她腹中的的确确怀着你的孩子,那孩子是我的亲弟~弟,你残忍的不要他。迫不得已,我亲手杀死了姨娘,让她得以解脱,你可知道,我的心当时有多痛?”

    “爹,你当时可知道?”殷红的血从水依晴嘴角涌出,她缓了口气,语声虚弱,继续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我和姨娘如何加害五妹,只知我们该死!”

    “别说了。”那耀眼的红,刺痛了慎国公的双眼,他一瞬间仿若苍老了很多,“你身上有伤,别说这么多话。”

    “不说我就没时间了,我要说,否则,我死都不会瞑目。”水依晴将头枕在自己胳膊上,气若游丝,低喃道:“爹,我恨你,恨你,恨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冷眼看着我遭受所有人的嘲讽和鄙薄,恨你在我遇到危险时,不护着我,爹,可是相比较这些恨,我还是爱你的……”

    连续咳了数声,殷红的血更是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出,慎国公眼眶泛红,俯身抱水依晴到怀里,“傻孩子,傻孩子……,知道有今日,又何必做出那么多错事……”

    将头贴在父亲温热的怀中,水依晴微微笑了笑,双眸微阖,时断时续道:“爹……我也……我也不想做错事的……,可错了就是错了,我做也做了,后悔……后悔已没有用……,代我和姨娘向……向五妹和母亲说声对不起!爹,你别为我伤心,我去陪姨娘和弟~弟……”

    “这样他们就不孤单了……”

319 命数

    手无力垂下,水依晴嘴角带着一抹释然的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依姐儿!”

    慎国公目中泪水滴落,轻唤女儿一声,抱着她的尸身走出了正堂。

    清华苑。

    屋里,不管是苏氏,还是来的四个老嬷嬷,及在旁打下手的丫头们,这一刻眼里都升腾起心疼的泪水。

    “娘,我身上的伤没事,过几日就会好的。”在喜鹊和翠喜伺候下,颜霏身上已清清爽爽,那些鞭痕上过药不再出血,“哎呀,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呢,大家都别愁眉苦脸好不,快,快帮我穿上喜服,梳妆打扮吧!也不知我会不会好看的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感受到周围沉重的气氛,颜霏打起精神,展颜一笑。

    “穿上喜服,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娘的五儿!”

    拭去眼角的湿润,苏氏笑着道。

    宫里来的四个老嬷嬷和喜鹊,翠喜一干丫头妈子跟着附和了句。

    她们都笑了,但那笑看起来好勉强。

    多娇美的人儿,身上却被皮鞭抽打出一道道狰狞的血口子,看着让人心疼不已,禁不住就会落下泪水。

    可今个是个喜庆的日子,若是个个都痛哭流涕,瞧着都晦气。

    不多会,屋里一阵忙碌过后,就见铜镜里映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容。

    “云相的药真好,我服下到现在才过去一会子功夫,脸上就消肿了呢!”望着铜镜里的容颜,颜霏抬起手,轻抚着脸颊,微微笑了笑。

    喜鹊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意,嘻呵呵地笑着道:“小姐本来就美,可今个这一精心打扮,就像夫人说的天上的仙女即便站在这,也会被小姐比下去的,”顿了顿,她歪着脑袋思量片刻,摇头又道:“不对,应该说天上的仙女与小姐根本没法比,因为小姐的风华,那简直就是绝世无双!”

    “马屁精!”

    颜霏唇角翘起,嗔喜鹊一眼,轻声说了句。

    “奴婢才不是马屁精呢,而且啊,奴婢也不屑拍马屁,因为小姐确实就很美啊,奴婢一句都没有说错,小姐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夫人,和嬷嬷们!”喜鹊撅起嘴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

    顿时,屋里笑声一片。

    院里。

    “摄政王,臣进去背舍妹出府。”听到屋里的欢声笑语,水牧文心中既高兴,又酸涩不已,妹妹没因遭受的一切苦难变得郁郁寡欢,反很快恢复往日的xing情,他是放心不少,但一想到她有可能将自己受的苦全埋在心底,他便感到无比心疼,理了理衣摆,他朝煜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提步走向房门口。

    煜摆摆手,道:“不必,我自个来。”

    自个来?水牧文睁大了眼,从古到今,还没见过那个新郎官背新娘出母家,这……这妥么……

    好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煜淡淡道:“我想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婚礼,一切俗礼免了!”若是太过注重俗礼,那么今个这大婚怕只有取消,因为刚刚发生在正堂中的事,那可是对喜事实打实有所冲撞,但,俗礼于他来说,完全不被放在眼里,他娶她,她嫁他,张狂点说,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就算阎罗王出来挡道,他也会在今日娶她进门,做他一生一世的王妃,做他今生唯一的女人!

    水牧文听他那么一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当煜进到屋里,众人虽错愕不已,却也仅是短短一瞬间的功夫。

    见过礼后,她们眉眼低垂,恭谨退至一旁。

    人儿好美,镜中的她,容颜绝丽,肌肤光滑如玉,眉眼弯弯如天上的新月,流露出无限的美好。

    樱花瓣的唇瓣粉纷嫩嫩,乌发如云,发髻精致,戴着他为她准备的轻巧、别致,用黄金打造,精美至极的流苏凤冠,在这凤冠顶部镶嵌着一颗适宜的夜明珠,围绕在这夜明珠周围的是数颗光泽莹润的极品珍珠,明珠光芒照耀,人儿如同沐浴在圣洁光晕里的九天玄女。

    遮面的一排金色流苏,轻轻摇曳,人儿透过流苏的缝隙,对着镜中的他流露出一抹羞涩的微笑。

    羞涩?小女人还知道羞涩,煜xing感的唇角勾起,心中好不欢愉。

    目光慢慢挪移,大红喜服,不仅绣工独一无二,就是式样也堪称美轮美奂,且尤为轻盈,行走间宛若天人般踩在云朵之上,感觉不到丝毫负累。

    “喜欢吗?”

    低沉的嗓音在屋内扬起,煜眸色如水,望着镜中的人儿。

    “嗯。”

    颜霏脸儿袖红,轻点点头。

    “我抱你上婚车。”在某女惊愕的目光中,煜已俯身将其横抱在怀中,“你肯定很疲倦,若是走得慢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听话!”人儿有些不情愿地在怀里挣扎,煜凑其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喃了句。

    实则,吉时什么的,就与那些俗礼一样,他才不在乎,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心,抱着她出母家,上婚车,再抱着她下婚车进摄政王府,他要给她一切荣chong,要她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煜的话,颜霏听着是在理,可她仍觉得有些不妥,就在她张嘴准备说话时,苏氏这时走上前,朝煜福身一礼,望着他怀中的女儿,眼眶泛红,神色恭谨道:“摄政王,臣妇今个就将五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岳母放心,五儿是我的妻,我此生定不负她!”煜的话一出口,苏氏感动的泪水直往下掉,“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很高兴,走吧,要不然会错过吉时的!”拭去脸上的泪水,苏氏笑着说了句。

    “娘,你别伤心,我会经常回府看你和爹,还有大哥大嫂的,你们若是想我,也可以到王府来。”

    颜霏吸了吸鼻子,将手伸向苏氏。

    握住女儿的手轻拍了拍,苏氏慈爱地笑了笑,道:“娘不伤心,娘这是高兴!”说着,她松开女儿的手,又道:“到了王府,要好好伺候摄政王,不许任xing,耍小脾气惹摄政王烦心,可记住了?”

    “娘……”颜霏羞红脸,将头埋在煜温暖的怀里,小声嘀咕道:“就任xing,就耍小脾气,就……”

    煜耳力特好,听到人儿的嘀咕声,边往门口走,边垂眸爱恋地看着怀中的某女道:“就怎样?”

    “就惹你烦心!”颜霏想都没想,接住他的话脱口道。

    “哈哈……”跨出门,煜朗笑出声,“好,你任xing,我由着你,你要耍脾气,我也由着你,只要你每天开心就好,我嘛,永远都不会觉得烦心!”屋里,屋外的人听到他这话,先是一怔,接着不管知不知这话的来由是何,脸上立时都挂满了笑容。

    苏氏被翠思搀扶着走到院里,目光chong溺,笑嗔道:“刚还提醒以后千万不可任xing,瞧瞧,转眼工夫就忘到脑后了!”翠思眉眼含笑,回道:“夫人该高兴才是,摄政王是打心喜欢五小姐呢!”

    “嗯,我看出来了!”若不是真心喜欢,那冷然肃穆,位高权重,样貌俊美的男子,也不会朗笑过后,说出那么一番chong溺之语。

    煜踩着红毯,唇角含笑,出了清华苑,步履沉稳朝国公府大门口行去。

    此时的他,在笑容与喜服映衬下,妖孽的容颜更是惑人心神得紧。

    狭长的眉,齐飞入鬓角,好看的眸中幽蓝之芒闪烁,宛若蓝宝石一般耀眼迷人。

    怀中的她,绝世无双。

    抱着她的他,亦是如此。

    “煜……”颜霏双臂环着煜的脖颈,轻喃道:“嫁给你,我很欢喜!”他的怀抱既温暖,又让人觉得特别的安心,今日之后,她不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若不喜欢她,若不爱她,他就不会做出这么多事。

    感动么?

    感动,她很感动,感动他为她做出的每一件事。

    煜身形一震,随之唇角漾出的笑容加大,“能娶你为妻,我也很欢喜!”正堂上,看到那身穿嫁衣的女子不是她,他的心当时痛到了极致,恨不得将那冒牌货挫骨扬灰,那一刻,他发誓,找到她,决不再让这世间任何一人欺负她,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此刻,听到这比蜜还要甜腻的话语,他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感觉这世间任何事都没她在身边来得重要。

    爱她,就疼她、惜她、怜她、chong她!

    微仰起头,因有流苏遮面,颜霏看不清煜面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这会定是欢喜的,因为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喜悦。

    她笑了,笑容柔和而甜蜜。

    他们相识时日是不长,但他们的心却在此期间走的很近。

    与他相守一生,她欢欣至极,愉悦至极!

    “好一对璧人啊!”

    煜抱着颜霏刚一走出国公府大门,街两边围观的百姓,不约而同惊叹道。

    霞光映照下,那身形颀长,样貌俊美的男子,抱着怀里虽看不清面容,却从其身段不难看出的绝美女子,朝停放在一旁的豪华婚车一步一步地走去,男子神态威严却不失柔和,仿若天地之间,只有他和他怀中的女子,再无他人。

    颜霏倚在煜的怀中,透过流苏,朝街上看了看。

    和风影骑马回府,她知道铺到自家府门口的红毯,是从摄政王府一路延伸至此,且有看到百姓们都站在街两边的围栏外,更知道每隔数米,站着一名提着花篮的宫婢,她有有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醉人花香。

    然而,那时的她,没丁点心思欣赏这一切,她只想着,赶快回到府中,揭穿岑氏母女的阴谋。

    “水五小姐真有福气啊,能得摄政王如此荣chong,我们只有羡慕的份了!”

    “谁说不是呢!”

    ……

    未出阁的少女们与身边的同伴,眸中带着满满的羡慕,注视着走向婚车的那抹颀长身影,低声议论着。

    “摄政王的眸子和头发真好看,以前听人说他长得特别可怕,全是骗人的,唉!若是能进王府做他的侍妾,我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要我说,咱们还是别痴心妄想的好,摄政王为水五小姐所做的事,咱们又不是没听说,就算有那么一天可以给他做妾,你们觉得会有幸福可言么?再者说,摄政王和璟王殿下很像,都是痴情之人,除过水五小姐,这一生他身边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你说的对,是咱们奢想了!”

    国公府正堂中发生的事,街道两边的百姓并不知道,就是府内的下人,在听了慎国公的命令,也没一人敢对岑氏母女的事多加议论。

    煜抱着颜霏从国公府门口走到婚车前,满天花雨纷飞就没停过。

    “干爹,霏姨没事吧?”见颜霏在煜怀里一动不动,旭有些担心的问云澜。

    云澜紧了紧臂弯,抱他端坐在马背上,眸光温和,轻声道:“你霏姨没事,她只是累了。”曦,你的朋友没事,她和你一样坚强,也和你一样幸福,她马上就要成为煜的王妃了!遥望远方天际,云澜眸中涌现出一抹怅惘之色。

    “看到霏姨脸色苍白,满身染满血,我好担心,担心她会离开我,会回到她和娘的那个世界去,可我又一想,觉得自己好自私,如果霏姨能回去,她肯定会很高兴。”旭趴在云澜肩上,糯声说着,“但她若真的离开这里了,皇叔必然比我还要伤心,所以,我就自私一回吧,希望她别有事,希望她就留在这里,留在我和皇叔身边。”

    微微笑了笑,云澜爱怜地扶着旭脑后的发丝,温声道:“别多想,你霏姨不会离开这里……”默然了一会,他接道:“她的姻缘就在这里,你那么喜欢她,你皇叔那么爱她,就算有的选择,她也不会舍下你们,独自回到她和你娘的那个世界去。”

    旭乖觉地点点小脑袋,静默片刻,他晶亮的眸中倏然间聚满泪水,“干爹,我……我还是想娘和爹,还有阳……,娘没离开前,爹也有像皇叔这样,准备了场盛世婚礼,可万万没想到娘会突然离我们而去,也不知她在那边有没有和爹成亲……,若是能亲眼看到爹娶娘,那该有多好……”

    “乖,别伤心,干爹相信你们一家人总有一天会相见!”轻声安慰小人儿一句,云澜手指婚车,轻浅一笑,道:“快看,你皇叔好像有话说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旭抬起脑袋,朝婚车看去,就听到低沉的男声在长街上扬起:“我即墨少煜对天起誓,今生只娶一妻,尽自己所能,chong她,爱她,怜她,惜她!若违此誓,必遭天谴!”煜运转真气,神色坚定,出口之语尤为铿锵有力。

    颜霏眸中含泪,喃喃道:“就是没有誓言,我也信你,信你会对我好,信你会一生一世对我好!”

    “傻瓜,哭什么?”抱着颜霏上了婚车,煜在她耳边轻喃道:“别哭,我要天地日月,要天下人见证我对你的爱,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很幸福,也很开心,谢谢你,谢谢你容忍我的任xing,谢谢你宽容我的小脾气,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煜揽人儿依偎在自己怀里,修长的花手指轻堵在她唇上,语声轻柔道:“不要说谢谢,对我,你永远不要说谢谢!”

    “嗯。”颜霏莞尔一笑,点点头,道:“煜,我好累,我想睡一会。”说着,她的眼皮子就耷拉了下来,注视着她闭阖在一起的双眸,煜握住她的小手,呢喃道:“睡吧,一切有我!”

    国公府门口,苏氏站在慎国公身侧,用帕子直抹眼泪,就是慎国公和水牧文父子,也是目中噙满泪水。

    不过,那不是伤心所致,而是因为太过喜悦,才会如此。

    “老爷,摄政王对五儿真好!”

    苏氏望着婚车慢慢离开,拭干脸上的泪痕,与慎国公说道。

    “嗯,我们五儿是有福的,有摄政王日后chong着她,爱着她,我们完全可以放下心了!”慎国公对于煜刚才的誓言,真得很震惊,水牧文亦是,他们没想到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会当着街上百姓的面,不,应该说对着这整个京城的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为个女子许下如此誓言。

    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王爷。

    然,他却许下一生只娶一妻,且只对其一人好,这叫他们这些有妻有妾之人,是何等的惭愧啊!

    水牧文转头望向淳于雅,望向这起初令他厌恶,鄙夷,现如今为他正孕育着孩儿的女人,心湖瞬间荡漾不已。

    “夫君,你有事与我说吗?”

    感受到他的视线,淳于雅的目光由驶离的婚车上收回,脸儿微显苍白,对上水牧文的视线柔声问道。

    “没事。”水牧文摇了摇头,揽她入怀,目中情意涌动,轻声道:“以前是我不对,从今往后我会对你好的。”云相出现,他有刻意留意过她,从她眸中没有看出丝毫波澜,她放下了往事,他呢?是不是也该放下了,再说,她和云相之间也并未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前都是他胡思乱想,明知自己是他的第一个男人,还时不时用言语羞辱她,甚至于在chuang事上凌虐她,真混,那时的他真是个混账东西!

    淳于雅没有说话,仅是扯起唇角,轻点点头。

    她眸中有伤心,水牧文看得出来,嘴角动了动,他道:“小冉是为护你而死,我会着下人好好安葬她,听说她的母亲和幼弟在淳王府当差,要不,把他们母子接到咱们府里,以后就在幽澜院里伺候,日后有可能的话,我会帮她的弟弟在军中谋份差事,你觉得可好?”

    “谢夫君!”淳于雅退出水牧文的怀抱,眸中含泪,朝其裣衽一礼谢道。其实小冉的母亲和幼弟在淳王府当差蛮好,可今个发生的事,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想着能为其母亲和幼弟做些什么,无论是于小冉那丫头,还是她自己来说,无疑都是种安慰。

    父王只是个空头王爷,没什么实权,国公府现下看着是大不如前,可有了今日这桩婚事,用不了多久,国公府必会恢复之前的繁荣,甚至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来,小冉的幼弟要取得一分前程,十之八九会成为现实。

    婚车缓缓前行,上面点缀的鲜花,以及漫天飘落的花雨,散发出阵阵芳香,抬眸望了眼婚车四周飘起的轻纱,煜用宽大的袖袍紧裹住人儿,生怕睡梦中的她受凉。本要绕京城行驶一圈,为不让怀中的人儿遭罪,煜临时取消了。

    围观的百姓们,处在他所说的誓言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直至弥漫着芳香的婚车从他们眼前驶过,才一个个神思清明,再次出言叹起起婚车内的一对璧人来。

    “摄政王真的好了不起啊!”

    “确实是,他对王妃许下的誓言,就是咱们这些普通人都不易做到。”

    “要我说,那誓言于摄政王和王妃来说并不重要。”

    “为何?”

    “你们傻啊,京中近些时日的传闻那可都是真的,摄政王和王妃互相喜欢着彼此,而摄政王为了今个的大婚,百忙之中又亲力亲为做了那么多事,无不证明他和王妃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如此一来,你们觉得那誓言重要吗?”

    “照你这么说,摄政王干嘛还许那个誓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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