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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轩之飞翔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txt下载     残王废后,倾世名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章 真假(八千+求动力)

    太阳渐渐西斜,凌曦与红玉各自心情恢复好后,便坐在花树下继续闲聊,直至夜幕落下,方才起身回寝宫。

    穆征是云国丞相,但自从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后,他便有意无意,不再专心致力辅佐楚帝朝政。

    而楚御寒对此,未生出丝毫疑心。

    “梅儿,那件事都过去了多年,你该看开了,”穆府主院一亮着灯火的屋内,不时传出妇人的咳嗽声和低泣声,妇人躺在chuang上,身形很是消瘦,穆征握着她的手,眼角湿润,人到中年的他,鬓角处的发丝已显斑白,“都是我不好,才会让敏儿遭了劫难,可当中缘由,你是知道的。”

    言语到这,穆征顿了顿,才继续道:“早年,你随我离开故国,到云国落脚时,就该有所察觉。”

    妇人眼里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而下,别过头,不再看穆征,“有所察觉?我什么都没有觉察到,我只知道,只知道你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就甘愿牺牲我那可怜的女儿,”妇人说着,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紧接着,她转头,趴伏在chuang沿,对着穆征快速取过的痰盂,一阵干咳,看到有血从妇人口中流出,穆征几乎是哀求道:“梅儿,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咱们的敏儿,你也得按时服下大夫开的汤药啊!”

    由妇人与穆征间的对话,不难听出他们是夫妻,更不难听出他们间的夫妻情分,有多么的深厚。

    妇人姓姚,单名一个梅字。

    穆征见姚氏用帕子拭去嘴角挂着的血丝,欲从chuang上坐起,忙弯腰将痰盂放置地上,扶着姚氏靠着软枕坐好,“关于敏儿身上发生的事,即便我当年不赞同,你觉得可能么?再说,她现在或许过得很好,待主子宏图伟业达成之日,咱们一家人就会团聚……”

    “敏儿过得好?她怎么可能过得好?打小,她喜欢的就是寒王,随着年岁增长,她对寒王的爱慕之心,更是越发不可收拾,而寒王也极为喜欢她,他们俩人两情相悦,终了,却被个外人取代她的位置,做了寒王的女人,如今,那女人又做了云国的皇后,敏儿呢?以我这当娘的对她了解,这些年,她即便过得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但她一定不开心,一定不开心啊!”说到激动处,姚氏不由又连咳起来,这次,她用帕子捂住唇,只见瞬间,那方捂在她嘴上的白色丝帕,便慢慢染上了几朵夭红花瓣。

    穆征眼里有痛,有无奈,亦有自责,“你总这么咳血,要我怎么办啊?我不能没有你,梅儿,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啊!”泪,一滴一滴,从穆征眼角滴落,这样的他,并未令姚氏动容,“可我不能没有敏儿,你知不知道?想到敏儿有可能躲在某个角落,每日每日的哭个不停,我的心就如刀绞一般难受,你呢?你可有想过这些,想过敏儿现在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日子?在你心里,只有家国大义,从未将我们母女真正放在心上,我告诉你,若敏儿出个什么事,我便随她而去!”

    姚氏说得决绝,听得穆征身子一震,倏地,他放开姚氏的手,起身道:“你这不是逼我么?身为男子,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敏儿如今一定备受主子chong爱,她不会出现你说得那种情况,再说,她身边还有菱纱照顾,烦闷时,两人说说话,你不必太过为她忧心。”

    菱纱是姚氏一手*出的婢女,准备安排其与听竹一起给做穆淑敏做陪嫁丫头,谁知中间出现变故,只好作罢。

    此刻,听到穆征这么一说,姚氏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些许安慰,菱纱是个知冷知热的丫头,且心思细腻,一定能伺候好她的敏儿。

    “春赛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也不知敏儿能回来不?要不,你打听打听,如果敏儿到了临安,安排我们母女见见面可好?”姚氏垂眸想了一会,抬起头,看向穆征,她真得好想看到女儿过得好不好,想与其说说话,穆征注视着她的双眼,被其目中流露出的浓郁渴求之色,深深刺痛。

    可能么?主子怎么可能带敏儿来参加春赛?

    各国使者率参赛成员皆已陆续抵达临安,他有打听过主子可有到来,却丝毫消息都没有探听到。

    “不可以么?”迟迟不见穆征启口说话,姚氏目中神色,骤时变得黯淡,“你怕是还有事要忙,去忙你的吧!”她说着,别过头,苦涩的泪水,又一次滴滴滑落了下来。

    穆征心下幽幽叹口气,道:“如果能见到主子,我会问问她敏儿来了没有。”

    “真的么?”

    姚氏转过头,泪眼朦胧,问道。

    “我何时骗过你?”穆征走至chuang边,揽过姚氏瘦弱的肩膀,两人躺倒chuang上,轻捋着她已失去光泽的发丝,喃喃道:“睡吧,你身子不好,早些睡,若敏儿真被主子带到了临安,我会求主子答应,让敏儿与你见上一面。”

    “嗯。”依偎在穆征怀里,姚氏轻轻点了点头,便阖眼慢慢进入了睡眠。

    临安城郊,有一处别院,月华将别院笼罩其中,令那开得正艳的夭红桃花,仿若覆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夜风吹拂,纱幔轻舞,那花之海洋,随之起伏荡漾,美轮美奂,醉人得紧。如此雅致的别院,无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亭台楼阁,屹立在花海中央,但并未见一丝灯火由窗内映出。

    然,在这楼阁的下方,却有间秘室,密室空间很大,里面陈设布置,样样尽显豪华奢侈。

    “爹,娘,寒,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细微略带些哭腔的声音,突兀地在这间密室中响起,“菱纱,菱纱,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菱纱……”听声音,是位女子没错,只见其身穿一袭华丽的大红色衣裙,抱膝蜷缩在chuang尾,女子样貌生得极为秀美,与楚帝的皇后穆淑敏,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比之穆淑敏身上的气韵,此女则是更显娇弱怜人。

    为什么,爹为什么要把她送给那可怕的男人?

    为什么要让她离开寒?

    为什么多年过去,也不让她回家?

    爹知道么?她每日在男子身边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女子心里很苦,可她不敢大哭出声,她怕,怕把那恶魔般的男子招致过来,然,就算再怕,也无济于事,因为男子该来,还是会来的,她多年前便已沦为男子的禁*脔,男子走哪带她到哪,并派人守着她。

    这次,她不知又被男子带到了哪里,被带离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时,她的眼睛被蒙着,马车上究竟过去几日,且是白天还是黑夜,她也不知道,待她能张开眼,看到周围的一切时,便到了这间宽畅而豪华的密室。

    婢女为她打扮好,便全部退下,徒留她在这密室等待男子的到来。

    想到等会又要被迫在男子身下承*欢,女子身子便是一阵轻颤。

    寒知道她不见了么?

    寒可有找过她?

    若是再相见,寒还会要她么?

    女子越是想,心便越痛。

    灯火照耀,密室内的光线并不显暗淡。

    女子此刻想到了逃离,她要逃出这间密室,回家,回到她深爱男人的身边。

    慢慢从chuang上下来,女子穿上绣鞋,拖着曳地红裙,寻找着密室出口。

    良久,她放弃了,密室出口被封的严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打开那用巨石制成的石门。

    像这样的密室,肯定都有机关设置,但于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她压根不懂这些。

    终了,女子退回到chuang边坐下,酸涩与苦楚,如潮水般蔓延上她的瞳眸。

    就在这时,密室出口的石门咯吱一声向两边打开,女子抬起泪眸,看到来人时,骤时吓得脸色煞白。

    “你想逃跑?”阴柔的男声在密室内响起,“你知道这是哪里?就想着逃跑?知道么?你身边那叫菱纱的丫头,为了从我的掌控中逃离,好找楚帝来救你,被我的人捉回来怎么处置了?”菱纱?好久没见到她,原来她是想着法子逃出这恶魔的掌心,找寒救她?

    而她呢?却以为菱纱嫌弃她这个主子无能,进而背叛她,去投靠新主子而去。

    女子嘴角泛起抹笑容,可那笑比哭看着还要悲戚,“你把菱纱怎样了?”

    “我没把她怎样?她可是你身边的忠仆,我只叫人打断她的双腿,看她还怎么去给楚帝送信!”男子说着,嘴里发出一阵阴笑,“可她呢?不念我留她一条性命之恩,竟试图用她那几分姿色,勾*引我的一名属下,唆使其带她去云国找楚帝,呵呵!结果呢,我那属下,岂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会因她那几招狐媚功夫,就会背叛我这个主子?没有,他不仅没有背叛我,且直接剜了你那婢女的双目,并毁了她的容貌,将将其提拎到我面前……”

    “你,你是魔鬼,你将菱纱怎样了?你该不会杀了她吧……”女子声音轻颤,踉跄着走到男子面前,抓住男子的双臂,质问道。

    熟料,男子衣袖轻轻一拂,她的身子便连连后退数步,直至跌倒子地上铺的长毛毯上。

    “杀了她?那太便宜她了……”男子一步步走进,蹲身掐住女子的下颚,“敏儿,你真得很不乖,我对你这么好,你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楚帝,想着法子要回她身边去?我有告诉过你,你父亲是我的人,而你也是你父亲亲自送到我手上的,至于你心心念念的楚帝,他这些年过得可是很快活呢,

    他当年不仅取了正妃,还取了你做侧妃,五年前,他为了给你最好的,废弃正宫皇后,并斩杀其满门,终把后位给了他最爱的女人——你,高兴不?你是不是很高兴?”

    “不,不,他娶的不是我,他取的不是我,那是你的阴谋,是你的阴谋!”女子眼里泪水滑落,想要挣脱开男子的钳制。

    男子呵呵一笑,“阴谋?对,那就是我的阴谋,而这阴谋你的父亲也有份参与,怎么办呢?你若是哪天侥幸由我手里逃离,进而去找你的楚帝,你觉得她会信你说得话么?他的皇后,他最爱的女人,多年来可是没离开过他一步,”松开女子的下颚,男子勾起唇角,轻柔地为女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退一万步说,他知道身边的女子是假的,不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你觉得就凭借你父亲与我一起制造出的阴谋,他还会接受你么?

    呵呵,顺便,我再送给你个不幸的消息,那就是,他早已不喜欢你,而喜欢上了被他废弃,并被他赶出宫门,死于非命的聂后,但这个,他眼下并不知晓。如果那日他知晓的自己喜欢的女子,是那聂后的话,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寒喜欢我,他不会变心的,我不信你说得话,你是魔鬼,你是魔鬼,滚开,你滚开,我不要见到你!”

    女子边摇头,身子边往后挪。

    “啪”一声,男子甩手其一巴掌,“看来,我是太chong你了,才让你在我面前敢这般放肆!”

    起身,男子走至一旁的椅上坐下,盯视着嘴角挂着血丝的女子,目中没有半点怜惜。

    不看其高大的身形,加之他说话时的阴柔语气,只看男子现下映在灯火下的样貌,活脱脱一个大美女在椅上坐着。

    墨染般的发,用金冠全束于头顶,肌肤细如美玉,一袭火红锦袍着身,衬其比女子还要美的容颜,达至妖孽之境。

    许是烦躁女子低泣个不停,男子眉间不由皱了起来,红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眉眼从女子身上轻扫而过,看向别处,道:“想哭今个就哭够吧,因为过了今日,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晦气地落泪,我必不饶你!”阴柔至极,残忍至极的话语,一字一字自男子唇角吐出。

    ”菱纱呢?你还我菱纱,你还我……”

    女子跪爬至男子面前,仰起头,哭着问道。

    眼前的恶魔说得话,若是真,那么这世间,对她好的人,唯有娘和菱纱了,娘因她被狠心的爹爹送走,肯定伤心得不成样子,再者眼下也顾不到她,剩下的就是菱纱,她不能死,即便她没了双腿,即便她没了眼睛,她也要菱纱在身边。

    冷,好冷,这魔鬼一样的男人,这长相比女子还要美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好冷,女子错开男子的目光,浑身升起股子寒意。

    “那jian婢早被喂狗了!”

    男子话语一出,女子的心登时如坠冰谷。

    她大睁着双眼,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怒道:“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犯得着骗你么?你可是我的禁*脔,有何资格需要我花费心神欺瞒于你?”男子目光阴冷,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狂魅霸道之气,这令他如女子般的妖孽容颜上,无形中多了丝男儿气概。

    显得不再那么的阴柔。

    霎时,被女子抑制到眼底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泛滥而起。可最后,却被她暗自咬牙强锁在了眼眶之中。

    她这是怎么了?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么?

    哭?哭能让眼前这魔鬼般的男子放他离开么?

    答案是不能。

    那她为何还要哭泣?

    没有人能救她,娘不能,寒也不能,诸天神明怕也不能救她吧?

    因为爹爹和这魔鬼般的男子联手制造阴谋,要谋取寒的江山,而血浓于水,说什么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哈哈,她真得被所有人抛弃了呢!

    男子见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一怒,起身上前再次掐住女子的下颚,道:“敏儿,你这是恨我么?啊?”

    恨眼前的他么?不恨,她只恨自己的命不好。

    摇了摇头,女子眼波平淡,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男子。

    “不恨就好,告诉你,穆征将你送给我,你就是我的人,乖乖听话,我会好好的chong你,如果今晚伺候我高兴的话,我会允你出密室走动走动也说不定哦!”甩开手,男子双臂环xiong,等着女子接下来的动作。

    她叫穆淑敏,可好多年过去,这个名字好像已经成为别人得了,若不是眼前这男子时常在她耳边唤敏儿,敏儿,她都快要忘记她是谁了,“从今日起,你就叫北堂敏,听到了没有?”北堂敏?她是要她和他姓么?

    “能随我姓,是你的荣幸。”

    男子阴柔的声音,丝丝缕缕飘入女子耳中。

    北堂敏,她有名字了,她不再是穆淑敏,她现在的名字叫北堂敏。

    只因穆淑敏已被她人替代,且陪在寒的身边,为眼前这男子施展着阴谋。

    “去洗把脸,服侍我就寝。”男子说完,抬步走向chuang边,慵懒地躺到了枕上。

    所有的希望,生的希望,从北堂敏身上一丝一缕的慢慢抽离,她双目无神,似木偶一般朝屏风后走去,水声哗哗地响了一会,她洗干净脸,接着用布巾擦去遗留在脸上的水渍,转身,慢慢步出屏风,朝chuang边一步一步走去。

    望着这样的她,男子面上未显丝毫不悦。

    “过来。”

    招了招手,男子换北堂敏靠近。

    “……我想……娘……”

    北堂敏行至chuang边,垂下眸,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双足。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忽地爽然一笑,“服侍我高兴了,我会考虑让你与你娘见上一面。”北堂敏闻言,抬起头,目光随之聚集在男子那张比女子还美的脸上,“我想娘……”男子道:“上来,做你该做的事。”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做,我不要做……”女子双目倏地一亮,伸手捂住双耳,向后退离,“我不要做你的禁*脔,我要找寒,我要找她,我要告诉他,我才是穆淑敏,是他的敏儿,是他一心喜欢的敏儿……”

    “你找他?我以为你经历刚才的打击,会乖乖地跟在我身边,没想到,你转眼,又想找他?”男子下chuang,走到北堂敏面前,拽过其胳膊,就拖到了chuang边,然后狠狠一甩,北堂敏便通一声倒在了chuang上,“不,我不要……”

    见男子身形逼近,北堂敏身子向chuang内用力的挪动。

    “你越是反抗,我越是喜欢,你难道忘记了?”手风一扫,北堂敏身上华丽的大红衣裙,瞬间剥离,接着与她身上穿的里衣一起飘至到了chuang下,男子掀开袍摆,不带任何前戏,便俯身压向北堂敏,开始了他的征程,女人在他眼里,除过产子延绵子嗣,便是供他玩乐享受身体之欢,反抗?哼,他就喜欢女人在chuang上反抗,越是野性,他越是喜欢。

    北堂敏挣扎无果,欲咬舌自尽,被男子发现,又是一巴掌甩在脸上,“想死?像你这么好的尤物,我怎会让你就这么死去!”动作依旧猛烈地进行着,且速度比之刚才,还要快上很多,男子阴柔的声音里,透骨的寒意令北堂敏的身子微微变得僵硬,但这更加激起了男子*的欲*望,他边律*动边道:“不想你娘死,就乖乖地给我活着!”

    良久,男子低吼一声,从北堂敏身上爬起,双掌一拍,密室门咯吱一声打开,“鸣,你真坏,真要在这儿做么?”随着这媚入骨的男声传入密室,一仅着紫色纱衣的妖娆男子,慢慢自门口走进,又是咯吱一声,密室石门合了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你着人通传我,我能不做好准备工作就来么?真那样的话,还不得被你折腾死!”

    妖娆男子扭捏着朝chuang边走近,“你比她懂事多了,过来!”男子红唇勾起,看都没看北堂敏满是青紫的身子,手上直接一个用力,北堂敏整个人朝大chuang内侧移过去不少,“敏儿刚才还没把你伺候好啊?”妖娆男笑得一脸妩媚,靠坐在男子怀里,“鸣,你就是这么恶趣味,非得让敏儿看着咱们做那事,难为情死了!”

    “哦?”男子挑眉,手在妖娆男身上轻轻划拨着,“难为情?我可从没发现过你难为情。”妖娆男妩媚一笑,“鸣,你真坏!前几ri你告诉我,说要敏儿和你姓,我吃味了,你知道么?”

    由男子和妖娆男的对话中,不难听出他的名姓——北堂鸣。

    “呵呵,她情况特殊,为这事你要是吃味,我可就要思量思量,要不要再chong你了。”

    北堂鸣说着,便长臂一伸,和妖娆男缠绕在了一起。

    身旁的响动,并未影响北堂敏分毫,她恶心过,惊诧过,但时日久了,她便见怪不怪,任着这恶心的画面,几乎每日在她眼前上演一回。

    她不晓得北堂鸣的真正身份,只知对方生活奢靡,男女通吃,手段残忍,邪恶至极。

    要多久,她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才能从这魔鬼,从这肮脏至极的男子身边离开?

    心下暗自摇头,她不能离开,就算再被其折磨,被其凌辱,她都不能离开,为了娘,为了疼爱她的母亲,她不能离开,哪怕是死,她也不能!好想哭,却丁点的泪都流不出,流干了么?刚刚流干了么?

    爹爹把她送给这男子,寒身边有个叫穆淑敏的女子在身边陪伴,寒还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她,他喜欢的是聂后?对她很好的菱纱,也离她而去,现在她还有什么?唯有疼爱她,却不能相见的娘了。

    哭不出,泪也流不出,就这么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吧,就这么活着吧!

    “鸣,春赛很热闹的,到时你带我一起去瞧瞧,可好?”

    与北堂鸣激情过后,妖娆男趴伏在北堂鸣xiong口,手撑下巴,软声道。

    “有什么热闹的?还不就是与往年一样。”北堂鸣悠悠说了句,妖娆男道:“我知道你不方便,刚和你说笑呢,放心,你忙正事要紧,这几日,我自个随便逛逛就是。”两人没管北堂敏如何,说了会话,便起身穿好衣袍,先后出了密室。

    从chuang上爬起,北堂敏脚步虚晃向屏风后走去,眼里的神光,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月色清凉如水,淑妃自打从凌曦那回到永和宫后,躺在榻上就没起来过,“娘娘,你多少吃点吧!”绿娥端着几样小菜,站在淑妃卧榻边劝道:“奴婢知道娘娘心情不好,可饭食还是要吃的,否则,若要晨曦宫的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想娘娘呢!”

    淑妃缓缓睁开双眼,起身靠坐在榻上,气恼道:“她定是故意的,要不然,好好的,她怎会往本宫身上倒?”

    “奴婢也觉得下午发生的事有些蹊跷,”将托盘放置到矮几上,绿娥端起一碗八宝莲子羹递到淑妃手里,接着道:“贵妃娘娘的起色看起来很好,不像是身子虚弱的站都站不稳,却偏偏在起身的瞬间,好巧不巧,就朝娘娘身上倒。”

    “什么好巧不巧,本宫看她明显就是故意的。”淑妃阴着脸,往嘴里送了勺莲子羹,吞咽下去后,气呼呼地哼唧道:“本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挑今个去她那儿走动。”

    绿娥道:“娘娘气过也就罢了,反正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曦贵妃现在这般得圣chong,即便娘娘不寻她事,还有皇后和其他宫的主子们呢!”

    “你说得也对,像她目前这风光样,后宫中眼热的人多了去,本宫不气了,就坐等她倒霉,再过去狠狠踩上几脚,以解今日所受之气!”听了绿娥的话,淑妃心情一下子好转很多,“娘娘要不在再吃些吧!”见淑妃喝完碗里的八宝莲子羹,便用帕子擦拭嘴角,绿娥不由夹起几样小菜放到一小盘里,呈到淑妃面前。

    “端下去吧,本宫用好了。”

    挥了挥手,淑妃身子一歪,斜靠在了软枕上。

    屈膝一礼,绿娥端起托盘,退出了内殿。

    “淑妃娘娘,你说本公子该唤你聂二小姐,还是该唤你韩大小姐?”

    “谁?你是谁?你乱说什么?”

    听到男子声音由外殿传入,淑妃身形猛地一颤,端坐起身,紧盯着内殿门口。

    内殿门上挂着的珠帘被挑起,一个纤瘦的青色身影缓缓步入。

    身影的主人样貌精致,打眼一看雌雄莫辩,一举一动看去都那么的优雅而慵懒,但在优雅与慵懒之下,则流露出无法言说的冰寒。

    “刺客,有刺客啊!”从来人样貌中回过神,淑妃张开嘴,惊叫出声。

    “淑妃娘娘别白费力气了,我能畅通无阻从外殿步入,你觉得还有活人任你差遣吗?”现代,凌曦的化妆术,绝不亚于这古代的易容术,而她一直带在身边的背包里,关于化妆用的所有物件,全都在里面装着,能被她采用,想来都是些高端产品,此时易装易容后的她,就是红玉站在她面前,也识别不出她是哪个。

    永和宫外殿伺候的宫人,全被她解决了掉,就是端着托盘步出内殿没多久的绿娥,也死在了她的手上。

    一步一步踏入内殿,挥手间,她便设下了结界。

    如此一来,任凭淑妃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

    来这趟永和宫,她唯一的目的,便是确认淑妃的真实身份。

    至于确认后,会怎么做,到时再说。

    “你是谁,本宫不认识你?”

    聂二小姐?逼近她的男子,怎会称她为聂二小姐?淑妃不知,凌曦如此唤她,只不过是为了诈出她的真实身份。

    “你认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

    凌曦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把玩着一把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匕首,脚步极轻,仿若黑夜中掠过大地的猫,几乎不带起一点声响,她唇角含着浅笑,那笑容亦正亦邪,就这么朝淑妃走去。

    然,就是这样极为轻浅,没有声音发出的每一步,却仿若踏在淑妃心上。

    (连续万更,轩身体有些吃不消,白日还要忙工作,所以,今个更新八千,以后的更新情况,最少保底六千,若是有空,或是精神棒棒哒,轩会努力多更;再有,就是答应亲们的无双小剧场,会随后在群里陆续发布,想要了解更新情况,以及想要看无双小剧场的亲亲,可以申请加群,群号公告栏里有,最后,轩谢谢亲们一路的支持!狂么么哒!)

第092章 致残

    “来人……来人啊……,有刺客……”淑妃不信凌曦说得话,望向内殿门口,张嘴唤宫人来救她,随着她身子一个劲地颤抖,那自她喉中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不说,怕是连她自个也听不见。

    聂二小姐?

    她不是,她不是什么聂二小姐,她是韩府大小姐,叫韩昕薇,对,她叫韩昕薇。

    淑妃看着来人一步步逼近,蜷缩在榻上,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聂湘,聂府二小姐,就是你对不对?”凌曦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站在榻边,言语听似轻轻浅浅,但却渗透出一股子彻骨寒意,“说,你是不是她?”

    “不,你说的是什么,本宫不知道,本宫什么都不知道!”淑妃盯视着凌曦手中把玩着的匕首,吓得近乎崩溃,那匕首好锋利,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啊,淑妃身子慢慢挪动,想要距离眼前的匕首远些,防止自个被伤到。

    “你很惜命?呵呵!”凌曦唇角勾起,猝然伸手,一把抓住淑妃的头发,将其拉到榻边,强*迫淑妃抬起头,注视着自己,一字一字道:“说,五年前,聂府遭变,是不是与你有关?”凌曦憎恶地凝视着淑妃。

    他没有确认,来人没有确认她究竟是哪个,有了这个认知,淑妃心神渐渐变得淡定,就是眼中的惊恐,也逐渐归于平静。

    “你现下问本宫的话,本宫一句也听不懂,因为本宫入宫没几年,且入宫前,本宫随家人才搬到临安城不久。”忍住发丝被扯带来的疼痛感,淑妃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回凌曦道。

    这样的她,并未让凌曦打消对她的怀疑。来之前,她就已有心里准备,淑妃的家世并不怎么显赫,能在短短几年爬上妃位,必是有些城府。

    至于她脑中的二妹妹,原先有无城府,她不知道。

    因为人是善变的,也是善于隐藏的,上一世,没有现代记忆的她,把周围的人和事,处处都往好的方面想,终了,落得了什么?

    中毒——人生以杯具落幕。

    这一世,她不会让杯具重演!

    “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会放过你么?”敛回思绪,凌曦猝然放手,任由淑妃一头栽倒在地上。

    “砰”一声闷响,淑妃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淑妃趴在地上的身子陡然蜷起,她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也不出言求饶。她要忍,只要她忍住,来人就拿她没办法。

    淑妃认为她什么都不说,凌曦便不会出手杀她。

    夜闯皇宫,无端端杀死皇上的*妃,就算来人有多大的能耐,恐怕也落不得好。

    凌曦静静地盯视着淑妃的狼狈样,良久,她躬下身,细细欣赏起淑妃的痛苦来。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其额头扫过,看到淑妃额头布满的鲜血,她心下一阵冷笑,很能忍,是么?

    紧咬的贝齿、溅血的双唇,紧绷住的身体,有关淑妃身上任何一个细节,她都没有放过。那目光,没有同情、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感,有的仅是纯粹。

    是的,她的目光很纯粹,仿若一个以折磨人为取乐的孩童。

    有淘气,有坦然,丁点都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

    直至淑妃慢慢抬起头,喘息略显平稳地看向她,凌曦嘴角才重新漾出微笑,道:“考虑好了?那就说说你是如何害得聂府一门遭变,又如何与你的兄长,以及姨娘逃脱的?”这一刻,她的声音变得是那么的柔和,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幕,不是她出手似得。

    “你不说,我替你说好不好?”没等到淑妃启口作答,凌曦起身,俯视着她道:“因为你们兄妹是庶出,因为聂老将军重视膝下的嫡出子女,对你们有所忽视,所以,你们兄妹俩生出怨恨之心,正好有个神秘人想要达成自己的某个目的,欲除去聂老将军,

    于是,他找到了你们兄妹,将仿造聂老将军与朝国璟王暗通的书信,交给你们兄妹俩,进而就有了楚帝得到密报,着御林军包围镇国大将军府,从聂老将军书房搜出所谓的“罪证”,明面上,你们兄妹及你们的姨娘莫氏,与聂府所有人皆被关入天牢中,实则,你们三人在聂府一门被押往天牢前,便已被人救下。

    而救你们的人,与找你们残害自己亲人的那个神秘人,则是同一个人,呵呵!神秘人的计划很周密,用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术,救下了你们三人的性命,却让聂府一门全被楚帝斩杀在午门前,

    如此丧心病狂,残害亲人的恶事,你们兄妹竟然眼睛眨也不眨,就随了那神秘人的意做了,午夜梦回,你们可有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可有被噩梦缠绕的夜不能寐?”说到这,凌曦抬腿就给了怔愣中的淑妃一脚,“你们兄妹连猪狗都不如,知道么?”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且知道的很详细,他到底是什么人?淑妃前一刻刚平复下的心情,现下又生出慌乱和惊恐。

    凌曦的话,如一把把利刃,直刺向她的心窝。

    怎么会这样?当年的事,除过他们兄妹,再有就是那神秘人,其他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淑妃不敢想象,一旦她承认聂二小姐便是她,下一刻会有怎样的下场。

    她更无法想象,眼前这男子一经确认她就是聂二小姐,会对她的兄长和姨娘,作出何种惨事。

    为何,为何这男子会找上她?

    她,何时得罪过这男子?

    确定,她极其确定她不认识眼前的男子,更别说曾经有得罪过对方。

    抬起的头慢慢垂下,紧接着,淑妃双手抱住脑袋,生怕她一个忍不住,会把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

    秘密?在没听到男子说得话之前,还能叫做秘密,眼下,那还是秘密么?

    “我说得够不够详细?不够的话,我可以再说些事给你听听,比如说,你的样貌为什么会和先前不同,再比如说,你们兄妹为何要改名换姓……”说这些话,以及前面的一席话,都是凌曦根据她最近掌握到的信息,串联在一起,细加分析得出的,此刻,看到淑妃蜷缩在地上的状态,她心里泛起了百般滋味。

    没想到,她实在是没想到,被她和哥哥chong爱有加的庶弟庶妹,才是害得他们一家人身首异处的罪魁祸首。

    神秘人,穆淑敏,楚渣渣他们是该死,可比起被自个的亲人背叛,即便立刻取了那些人的性命,也解不了她心头之恨。

    慢慢地,凌曦眸中神光,由冰山一样的默然中醒来,虽然与之前一样沉静,却带有了各种无法言说的感情。

    伤痛,怜悯,残忍,愤恨。

    被亲人算计,她为聂府一门两百多口人的惨死,心生伤痛。

    因庶出身份自卑,从而做出不可饶恕的恶事,她为淑妃兄妹心生怜悯。

    为满足自我欲|望,对亲人出手,她深感淑妃兄妹的做法残忍到了极致。

    置亲情于不顾,昧着良心,享受今日的富贵,淑妃兄妹俩的往日行径,令她打骨子里愤恨。

    再次蹲身,凌曦伸出手掐住淑妃的下颚,语声冰冷道:“怎么办?知道你是聂二小姐,我恨不得立刻将你剁成肉酱,不过呢,在我没把手上所有事办完之前,尚能留你多活在世上几天,但,这几天,我要你如同呆在地狱里一般!”

    甩开手,凌曦催动体内真气,右手食指间出现一道极细的青光。那青光在她指尖闪耀,越变月亮,就宛若一柄利剑,突然刺出!

    如芒般的剑气而出,快、很、准,直刺入淑妃四肢,“啊……”淑妃本双手抱着她,登时惨叫出声,身上衣裙被鲜血染满。

    “为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脚腕处的筋脉被凌曦指尖划出的青光划断,手腕处的筋脉亦被那道青光划断,淑妃趴在地上,用胳肘撑起身子,流着泪望向凌曦,一字一句质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你有何资格问我为什么?”指尖亮光渐渐消失,凌曦再次一把抓起淑妃的发丝,唇角勾起道:“听到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会,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聂府一门何等忠烈,却被你和你的兄长联合外人加以算计,从而致使被楚帝下旨,将他们全部斩杀于午门前,说说,这样的你们,该不该死?说啊!”凌曦声音并不大,且语调也不显凌厉,但就是这样淡然的语气,却令淑妃张嘴说不出话来,并周身发出一阵阵颤抖。

    “为了不让你胡言乱语,我还要再做件事,”说着,她松开淑妃的发丝,手移至其下颚上,微一用力,淑妃口中的舌头便伸了出来,“呜呜……”不要啊,她不要被割掉舌头,不要啊!她错了,她真得错了,淑妃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声,头一个劲地摇着,想挣脱开凌曦的钳制,然,任她怎么落泪,怎么挣扎,怎么用眼神乞求,凌曦手中握着的匕首,还是毫不留情地从她舌上划了过去。

    刹那间的动作,几乎令淑妃都没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就见半截血淋淋的舌头落在了地板上,片刻后,血自淑妃嘴里往外涌出,凌曦起身,手中的匕首,随意地在榻上的被褥上抹了下,看都没看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淑妃一眼。

    四肢废了,舌头被割了,现在的她,跟死了有何区别。

    死,为什么不让她死?

    非得这般折磨她。

    走至内殿门口,凌曦脚步顿住,回过头,语声轻缓道:“不日后,我会过来取你的性命,”说着,她嘴角泛起一抹恶魔般的笑容,“到那时,你的兄长,还有你的姨娘,会一起陪你上路,不用感谢我,感谢我把你们送到聂老将军他们面前赎罪!”语毕,她手轻轻一挥,脚尖轻点,人登时没了踪影。

    设在永和宫的结界,在凌曦挥手间便已撤去。

    内殿中,淑妃鬼哭狼嚎,甚为凄厉的哭声,瞬间传出永和宫,跟着,正在附近巡逻的御林军便快速朝永和宫方向,疾步奔跑了过来,“将周围围住,本统领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王炳对属下命令了声,然后大步走向永和宫殿门口。

    拍了拍门,无人应声,唯有那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哭声,从门缝里传出,随之一股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入王炳鼻尖。

    心下一突,王炳手上稍一用力,殿门便向两边打了开。

    待他看清正殿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宫人,个个颈部皆被利器割喉身亡,后心不由生出一股子凉意。

    从伤口上看,整出这些命案的刺客,其身手比起这两日他正在四处查找的那名刺客,弱不到哪里。

    脚步挪动,王炳走向内殿,触目间,他被淑妃的惨状,又是惊得身子一震,当即转身往正殿门口走,“淑妃娘娘被贼人刺伤,速去请御医过来为其诊治,本统领现在便去禀告皇上永和宫这里的情况。”行到永和宫外,王炳手指一名御林军侍卫吩咐完,人瞬间走远。

    闻知淑妃出事,以及永和宫中伺候的宫人,全被刺客割喉身亡,楚御寒是震怒的,当他做御辇由延禧宫赶至永和宫后,亲眼看到淑妃的惨状,整个人如王炳第一眼看到淑妃时的情景一样,亦是惊愣在了当场,随之转身步出永和宫,坐御辇去了御书房。

    一*夜,又是一*夜,他就那么端坐在御案后,不发一句言语。

    李荣守在御书房门外,一颗心高高地提起,垂眸,抿唇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生怕自己弄出什么动静,触怒里面不发一言的帝王。

    萧嫔、李贵人、以及萧嫔家人的死,皇上已经动怒,到今日,却连个刺客的影儿都没见着,这才过去多久啊,永和宫这边又出了事,且出手的刺客,还不是同一个人,如此一来,后宫之中,怕是要人心惶惶了。

    过了明日,就是春赛举办的日子,可眼下,宫里却接二连三地出事,各国使臣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谈论皇上了。

    皇宫,那可是一国君主处理朝政,外加居住的场所,且无论是白日,或是夜间,都有御林军四处巡逻,却被刺客接连光顾,还弄出这么多的命案,传出去,实在是笑话一桩。

    眼看着早朝时间到,李荣正准备出声提醒里面的帝王,却听到楚御寒的声音这时传出,“李荣,传朕口谕,今个早朝免了,”中间略停顿了会,楚御寒又道:“韩尚书若是到了,让他到御书房见朕。”

    “是,皇上。”

    李荣躬身领命,然后与一旁的小太监吩咐了句,快步向前朝走去。韩尚书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chong臣,而淑妃又是韩尚书唯一的妹妹,妹妹出事,作为兄长是该到后宫瞧瞧。

    来回大约用了两刻钟时间,韩平之跟随在李荣身后到了御书房门口。

    “皇上,韩尚书到了。”李荣出言朝御书房通禀了声。

    “进来。”

    楚御寒深沉内敛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

    推开门,韩平之神态恭谨,步到御案前不远处,跪地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楚御寒抬眼看向韩平之,轻摆了摆手,着其在椅上落座,韩平之再次叩头,谢过君恩后,这才起身至一旁椅上落座。

    默然片刻,楚御寒道:“爱卿乃国之栋梁,这几年有爱卿从旁辅佐朝政,实乃朕之幸,云国百姓之福!”韩平之心下奇怪,皇上龙体无碍,却免了今个的早朝,并着李公公把他独自一人传至御书房叙话,可这出口之语,听起来,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虽没琢磨透帝王的心思,但韩平之面上的表情,并未因楚御寒赞赏两句,便显轻浮之态,反起身跪地叩头道:“微臣能入朝堂,有为民请命的机会,全蒙皇上抬举。”

    “坐,坐下说话。”楚御寒脸上浮出一抹极浅的笑容,抬手着韩平之坐下回话。

    “是。”

    韩平之应声,起身坐回椅上。

    “宫里昨晚进了刺客,淑妃的永和宫刚好被刺客盯了上……”楚御寒刚说到这,韩平之的心就猛地一跳,随之人已从椅上站起,对此,楚御寒没出言加以指责,继续道:“当御林军统领通禀朕的时候,朕当时真得是异常震怒,那刺客不仅将永和宫中伺候的宫人全部割喉,就是淑妃,他也没放过,竟残忍的废了淑妃的手脚,并将其舌头也割去半截,不过,你放心,朕已下令王炳,无论如何都要擒住那刺客,为淑妃讨回公道。”说到后面,楚御寒脸上的表情尤为阴鸷。

    废了四肢,割了舌头,韩平之脑中响起阵阵轰鸣之声。

    谁,究竟是谁要和他的妹妹过不去?

    他不会信那刺客是无意中闯入永和宫,再对他疼爱有加的妹妹出手。

    “韩爱卿去看看淑妃吧,这会子她人应该已经清醒。”良久未见韩平之开口,楚御寒眉宇微微一皱,挥手与其说了句。

    韩平之双目怔然,朝楚御寒揖手行过礼,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步出御书房。

    到永和宫门口,他不知自己这里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整个人恍恍惚惚,跟在一位小太监身后,进入了内殿。

    淑妃平躺在chuang上,一动不动,两只手腕和脚腕,全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被凌曦削去的断舌,也被御医妥善处理过。她双眼大睁,盯着chuang顶眨也不眨,好似定住一般,“微臣见过淑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迈着沉重的脚步,韩平之走到chuang边,跪地向淑妃行礼。

    在他前脚刚步入内殿,伺候在淑妃chuang侧的宫婢,便朝其屈膝一礼,逐一退到了正殿候着。

    “娘娘……”韩平之眼眶泛红,跪行至chuang前,握住淑妃的手,轻声唤道:“薇儿,薇儿,你说句话啊,我是哥哥,哥哥来看你了,告诉哥哥是哪个伤得你,薇儿……”他声音压得很低,但足以令淑妃听到,然,淑妃却一点反应都没给他,“薇儿,你转过头,看哥哥一眼,转过头来,好不好啊?”

    忽然,韩平之苦笑出声,“哥哥真傻,你都被人割了舌头,又怎能说话?哥哥真傻啊!”眼角湿润滑下,韩平之头埋在淑妃手上,任泪水自眼里涌出,“都是哥哥不好,当初没阻止你入宫,让你才遇到昨晚的惨事,都怨哥哥,全都怨哥哥……”

    许久,韩平之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水,缓缓抬起头,就见淑妃大睁的眼里,有泪水向外涌出,“薇儿,哥哥知道你心里难受,知道你恨那个伤你的刺客,皇上刚才在御书房告诉哥哥,说已经着御林军统领全力追查刺客的行踪,你放心,那伤你的刺客,一定会被抓住,届时,皇上必诛其满门,为你讨回公道!”

    淑妃似没听到他说得话一般,眼里的泪水依旧汩汩向外涌出,“薇儿,哥哥说得话,你刚才没听到么?别哭了,乖,咱不哭了哦,你放心,有哥哥在,皇上绝不会因为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不chong你了,往后,哥哥会更用心为皇上办事,这样一来,你在后宫的日子,自然也就过得舒畅。”

    言语好大一会功夫,都未令淑妃眼里的泪水止住,韩平之不由想起淑妃前日回府省亲,与他之间的对话来,曦贵妃,会是曦贵妃找人伤得薇儿么?

    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找人伤害薇儿?

    难不成她是聂后转生的,专门找他们兄妹复仇而来?

    荒唐,实在是荒唐,他怎么能想到转生这么荒唐的事上来,那晚做得噩梦,跟真的似得,终了,还不是个梦罢了!韩平之摇了摇头,但为了哄自个的妹妹开心,让其不再流泪,他将头凑近淑妃耳畔,压低声音道:“乖,不哭了,哥哥刚才想了想,不管昨晚的事,是不是曦贵妃所为,哥哥这会子就去御书房找皇上,说伤你之人,必与她有关联,这样一来,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曦贵妃,高兴么?薇儿,哥哥现在就去找皇上,你别哭了,高高兴兴地等着曦贵妃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好消息。”

    起身,打理好衣袍,接着面部表情调整好,韩平之转身便出了内殿。

    “啊……啊……”韩平之走了没多久,淑妃张开嘴,发疯似的边摇头边发出悲绝之声。

    “都要死了,哥哥,咱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啊!那青衣少年好厉害,他真的好厉害,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了啊!没有人能帮咱们,皇上帮不了,谁也帮不了咱们,哥哥,快些带娘离开临安,快些带娘离开啊,有我一个死就够了,我不要看到你和娘一起死啊!”眼里的泪,不停地留着,任宫婢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淑妃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韩平之回到内殿,她有话要告诉他,可是,可是她舌头没了,手也废了,要怎么告诉他?

    还有,皇上那么chong曦贵妃,他这会子去皱皇上的眉头,岂不是给自个没事找事。

    “哥哥,回来,你回来啊……”

    奈何她发出的声音,伺候她的宫婢听不懂,还以为她又发疯了,“娘娘,御医说你不能激动,娘娘,为了您的身体,别再折磨自个了!”说话的宫婢,是楚御寒吩咐李荣着内务府,连夜给淑妃身边拨过来的奴才。

    “啊……啊……”

    淑妃悲绝的声音拔高,那宫婢叹了口气,劝道:“娘娘,您这样只会苦了自个,睡吧,阖上眼睡一会,娘娘的心情或许就会平复一些。”

    御书房

    楚御寒听了韩平之对凌曦的诋毁之语,脸色变得很难看,“韩爱卿,朕着你去永和宫看望淑妃,可不是让你转身回来对朕说这些话的!”好好的,怎会把曦贵妃牵扯上?她一个弱女子,有那么大的能耐雇佣他人,去永和宫刺杀淑妃么?

    再者说,她是孤女,又与淑妃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做?

    简直是无稽之谈!

    “皇上,微臣刚才所言,绝非诋毁曦贵妃,而是淑妃娘娘前日回府省亲,曾与微臣提过,说曦贵妃面对她时,目光很不友善。”

    韩平之跪在地上,说得言辞灼灼。

    楚御寒心下一声冷哼,道:“韩爱卿,你身为外臣,于朕后宫之事,是不是管得有些多了?还有淑妃,身为朕的妃嫔,朕允她回府省亲,与亲人叙说相思之情,可不是让她无事乱嚼其他宫妃是非而去。”

    “皇上,淑妃娘娘她,她没有乱嚼其他娘娘的是非,她只是心里烦闷,与微臣叙说家常时,随意提了两句。”韩平之砰砰地朝地上叩了两个响头,为淑妃在楚御寒面前做着辩解,“朕不想听你再说,退下!”楚御寒不耐地挥挥手,然,韩平之跪地,一动不动,满脸悲苦道:“皇上,您得为淑妃娘娘做主啊!一定是曦贵妃雇佣刺客伤得淑妃娘娘,微臣求您了,求您给淑妃娘娘做主啊……”

    “来人!”

    楚御寒从御案后站起身,对着御书房门口冷声唤道。

    “皇上,奴才在。”李荣推开门,躬身应道。

    “着两名御林军进来,韩尚书病得不轻,送他即刻回府修养,待来日身体康复,朕会传旨到尚书府,着其再行临朝。”楚御寒这么说,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暂时闲置了韩平之,听到他这道旨意,韩平之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

    “是。”李荣领命,招了招手,两名御林军侍卫放下手中长枪,很快进入御书房,朝楚御寒行过礼后,便二话不说搀扶起韩平之退离而去。

    后宫之中,早起一听到永和宫发生的事,顿时如炸开锅一般,宫妃们都坐不住了,她们感觉黑暗中有只手,正在伸向她们这些妃嫔。

    先是李贵人、萧嫔出事,接着是宁妃被贬入冷宫,而昨晚,又是颇得皇上chong爱的淑妃,不仅四肢被废,且连带舌头也被割了去,无论是位份高的,还是位份低的,众妃嫔没一个泰然处之,把淑妃的遭遇当做笑话来看。

    她们个个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成为刺客的下一个目标。

    “嬷嬷,你对淑妃昨晚出事,怎么看?”贤妃靠坐在软榻上,抬眸问侍立在一旁的白嬷嬷。

    “这个老奴不好说。”

    白嬷嬷垂眸想了会,神色恭谨,回贤妃一句。

    “嬷嬷,你有心事,”贤妃语声柔和,浅声说道:“不过,你不想说,我便也不多问,”话语微微一顿,贤妃接着道:“近来,我将后宫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串在一起琢磨了下,感觉李贵人、萧嫔,还有宁妃与淑妃她们身上发生的种种,应该与曦姐姐当娘的死有关。”

    白嬷嬷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贤妃继续往下说。

    “可我再往下琢磨,就什么头绪也没有了,”幽幽叹口气,贤妃秀眉微蹙,又道:“那对萧嫔出手的刺客,还有昨晚对淑妃出手的刺客,他们与曦姐姐有何关系?为什么早几年不潜进宫给曦姐姐报仇,非得时隔多年,才出手?”

    “娘娘心思细腻,想问题就是比老奴来得深远,听娘娘这么一说,老奴倒也觉得是哪个在帮主子报仇呢!”

第093章 败露

    将贤妃说得话,微一细想,白嬷嬷脑中豁然一亮,觉得贤妃的猜测,确实是有些道理,因此,她出言附和道。

    皇后那,她必须也要做些什么了,外人尚且都能潜入宫为主子报仇,深得主子恩泽的她,岂能只嘴上说,却始终未见实际行动,白嬷嬷心下有了决定,她打算暗中出手对付穆淑敏。

    至于后果,她没有想过,也不想去想。

    成了自然是好,倘若所行之事败露,那也只怪她能耐不行。

    而贤妃此刻,并不知白嬷嬷的想法,如果她知道,想来以她谨慎的性子,绝不会赞成白嬷嬷心下做的这个决定。

    延禧宫,穆淑敏挥退内殿中伺候的宫人,仅余听竹一人在身边服侍,“这淑妃是长得娇媚了些,可她行事向来低调,怎就会被刺客惦记上了?”轻抿一口茶水,穆淑敏将茶盏递到听竹手里,接着身子一歪,便斜躺在了榻上。

    她出口之语轻轻浅浅,但还是令听竹垂眸思量了片刻,才抬起头,道:“回娘娘,奴婢觉得昨晚入宫的刺客,绝对大有来头。”

    “哦?”穆淑敏柳眉往上一挑,“这话怎么说?”

    听竹回道:“淑妃入宫三年时间不到,在宫里她是行事低调,可以前在宫外的日子,哪个又能知道?或许她没入宫前得罪过什么人,亦或是韩大人有得罪过什么人,这才被仇家寻仇,废了四肢不说,还被削了半截舌头。”

    “宫外?本宫曾听说淑妃一家迁入临安没几年,是不是?”

    穆淑敏随口问听竹。

    听竹恭谨回道:“回娘娘,淑妃一家是四年前迁入临安的,由于韩大人才识过人,那年科考一举夺魁,进而甚得皇上赏识,这几年间,他一路平步青云,现已任职户部尚书。”

    “听你这么一说,那韩大人确实有些能耐。”穆淑敏眼睑微垂,默然片刻,浅声道:“退下吧,本宫有些累了,眯一会再通传你进来伺候。”

    “是。”听竹屈膝一礼,应声后退出内殿。

    兄长短短数年,便在朝堂上大有建树,妹妹入宫仅三年,就爬至妃位,看来,她以前确实有些小瞧了淑妃。

    这兄妹俩的来头,定不简单。

    否则,不会招致昨晚的祸事上身。

    穆淑敏双眼微阖,将后宫里近来发生的每件事,逐一理了遍,她发觉所有事的发生,似乎都与当年废后的死有关,她更得出,自从凌曦入宫,后宫中才会变得不太平。

    曦贵妃,废后,这两者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关联?

    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从二人的言行举止间,她不难看出。

    奇怪,真得是奇怪。

    李贵人与萧嫔的死,与废后有关,这个结果,在她们当日在晨曦宫中说得话,就可以预知到。

    被贬入冷宫的宁妃,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是太过突然,废后在世时,宁妃与其很少走动,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的遭遇,与废后无关,全是她自个不慎触怒龙颜,才被帝王打入冷宫。

    淑妃?

    他们一家突然出现在临安城,并且很快站稳脚跟,成了当朝新贵,实在是太过扎眼。

    聂府一门被斩,废后被赶出宫门,中毒身死,再到淑妃一家紧跟着出现在临安城……

    想到这,穆淑敏双眼猛地睁开,嘴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淑妃,若是本宫心下的猜测属实,那么降临在你身上,连带你一家人身上的厄运,现如今怕是远没有结束!”

    御花园后有条长廊,位置僻静幽暗,荒芜冷清,平常很少有宫人来此走动,木棉四处瞅了下,见无人留意这里,便脚步加快,朝站在不远处候着她的白嬷嬷走了过去。木棉是延禧宫的宫婢,刚入宫时,甚得白嬷嬷照顾,否则,她怕早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被人暗算了去。

    因此,她对白嬷嬷多有敬重。

    “嬷嬷,你着小喜子找我,是不是有话与我说?”一到白嬷嬷近前,木棉就急急问了句,白嬷嬷点了点头,木棉接着道:“那嬷嬷就快些说吧,要不然,等会皇后娘娘起身唤宫人伺候,被人发现我没在,会招来麻烦的。”

    白嬷嬷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然后,她凑其耳畔嘀嘀咕咕了几句,只见木棉脸色一白,身子也明显一震,但转瞬,她眸色坚定,朝白嬷嬷点了点头,道:“嬷嬷,只要是你决定的事,木棉一定会竭力办到。”

    “傻丫头,嬷嬷刚才与你说的那些话,以及你这些年在宫里见到的、听到的,应该能分辨出嬷嬷所言是真是假,”白嬷嬷唇角泛出抹苦笑,抬手在木棉肩上轻按了下,“你若是不想做,嬷嬷也不逼你,在嬷嬷心里,早已把你视作了亲闺女在疼爱呢,想到事情如果败露,会连累到你,嬷嬷这心啊就难受得紧,可是……”将心底积压多年的话,白嬷嬷于木棉低声倾诉了遍,随后道:“算了,你回去吧,嬷嬷刚交代你的事,你只当没听过。”

    “嬷嬷,我会照你的吩咐去做,当年我被冤枉偷了主子的朱钗,若不是你找皇后娘娘为我做主,那会我肯定被主子责令杖毙了,你ri你交代的事,我就当是报皇后娘娘的恩情了。”木棉嘴里说的皇后娘娘,指的是聂后,当年凌曦还没有被废除后位,有日,木棉被同为延禧宫的宫婢冤枉,说其偷了穆贵妃最喜欢的一根朱钗,导致穆贵妃要将其杖毙,白嬷嬷听到这个消息,忙告知聂后,本来这种小事,聂后完全没出面的必要,但她心地仁厚,加之白嬷嬷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周到,

    于是,便着白嬷嬷搀扶她赶到延禧宫,救下了木棉。

    最后事情查清楚,是那诬陷木棉偷穆贵妃朱钗的宫婢,在给穆贵妃早起梳妆打扮时,顺手牵羊,将穆贵妃最为喜欢的这根朱钗塞入袖囊,打算偷偷送出宫,交给家里人典当,换取银两,为患了重病的弟弟,请大夫请医抓药用。

    故事听起来很是值得人同情,但皇宫就不是谈感情的地方,终了,整件事情,以那宫婢被穆贵妃杖毙收尾。

    往事一经回忆,似是发生在昨日一般,木棉望向白嬷嬷的目光,渐渐变得湿润,忽然,她跪地朝白嬷嬷磕了三个头,道:“嬷嬷,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白嬷嬷扶起她,眼眶里亦渐显湿润,“小心行事,知道么?”

    木棉点头轻嗯了声,接过白嬷嬷递给她的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往袖里一塞,道:“嬷嬷放心,我都记住了。”说完,她转身,朝延禧宫方向匆匆走去。

    “孩子,对不起,如若事情出现纰漏,老身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的。”望着木棉走远的背影,白嬷嬷无声低语一句,今日此举,她实属无奈,就让她昧着良心,做回“恶事”吧,谁让她们都是受了主子恩惠的奴才呢!

    傍晚时分,穆淑敏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便着听竹搀扶她到御花园转转,临出延禧宫时,她吩咐宫婢将内殿重新规整一番,包括木棉在内的数名宫婢齐屈膝一礼,应声后,便各自忙碌起来。

    按照白嬷嬷的吩咐,木棉趁其他几个打扫的宫婢不注意之际,从袖中掏出白嬷嬷给她的小布包,麻利地将其塞在了穆淑敏的chuang底。

    “木棉,咱们几个都打扫好了,你咋还趴在地上啊,快些起来,咱们去外殿候着,娘娘可不喜有宫人单独呆在内殿。”平日里与木棉关系较好的一名宫婢,站在内殿门口,唤木棉了一句。

    木棉讪讪一笑,从地上捡起一颗精致小巧的耳坠,爬起身道:“刚打扫时,我耳上的一颗坠子不知怎么的就掉在了地上,害得我趴在地板上一阵好找。”边说,木棉边往内殿门口走,“我就说呢,好端端地,你趴在地上作甚,走吧。”

    那宫婢看了眼木棉手中捏着的耳坠,微微笑了笑。

    连续几日心绪烦躁,楚御寒想着今晚到晨曦宫安寝,他知晓凌曦的身子不宜运动,但他就想与其躺在一起,哪怕是单纯的说说话也是好的,因此,在陪穆淑敏在延禧宫用过晚膳后,便坐御辇去了晨曦宫。

    “娘娘,奴才服侍你安寝吧。”听竹见穆淑敏坐在软塌上精气神很是不好,便上前屈膝一礼,与其说道。

    穆淑敏揉了揉额角,缓缓起身,“本宫今个总是感觉到疲累,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本想着到御花园转了圈,精气神会好些,没想到这一回延禧宫,整个人又不对劲了。”手轻搭在听竹腕上,穆淑敏朝chuang边走了过去,“想来是后宫中近来发生的事过多,让娘娘受累了。”服侍穆淑敏到chuang上躺好,听竹退至一旁,神色恭谨说了句。

    “或许是吧。”谁知,穆淑敏这句话刚落,人立时尖叫一声,紧跟着从chuang上坐起,“滚,你滚,你们统统都滚,不是本宫,不是本宫,啊……”她手指空荡荡的内殿,厉声吼了几句,随之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使劲地揪扯,“啊……,鬼,有鬼,有鬼啊……,不是本宫,不是本宫,呜呜……”顷刻间,她整个人已大变样,发丝紊乱,被她揪扯下不少,脸上眼泪鼻涕横流,看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听竹被她猝然间的发疯之状,吓得愣在原地好大一会,待回过神,忙奔至chuang边,紧握住穆淑敏的双手,“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娘娘,你说啊,你告诉奴婢,你到底是怎么了?来人啊,快些来人,娘娘中魔症了,快些去请御医,并且速去晨曦宫通禀皇上。”

    “是,听竹姑姑!”进入内殿的宫人,领命后,迅速出了延禧宫。

    被听竹边唤边摇晃,穆淑敏的神智微微有些醒转。

    她中巫蛊之术了,肯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打小,她就学蛊术,且有苗疆小蛊母之称,一些小儿科的蛊术,在她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就是这小儿科的巫蛊之术,竟害得她现在近乎失去神智,“快……快在内殿……,给本宫……给本宫找……,找……,到处找,快些……”用脑中尚存的一丝清明,穆淑敏断断续续地与听竹道。

    “都变成死人了吗,没听到娘娘说得话吗?快些找,把外殿,内殿统统仔细找一遍,快些!发现可疑的物件,全都放到一处,快些!”听竹抓紧穆淑敏的手,回头怒斥着侍立在内殿门口的一众宫人,“啊……,不是本宫,你们别找本宫,鬼,好多鬼,血,流了好多血,啊……”穆淑敏此刻似完全中了魔怔,一个用力,她挣脱开听竹的手,抓起自己的头发,又开始揪扯起来,“娘娘,您别这样啊,娘娘……,您这样会伤到自个的!”

    听竹看到自个从小到大服侍在身边的主子,变成现在这疯婆子样,心痛的直掉眼泪,“娘娘,宫人们正在找那脏东西呢,等会就找到了,等会就找到了,您再忍忍,再忍一会,就会好的…”重新抓住穆淑敏的双手,任其趴在她肩膀上撕咬,听竹痛的吭都不吭一声。

    她那知道,她现在用心伺候的主子,根本就不是她从小到大伺候的穆淑敏,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在穆淑敏疯魔般的尖叫声传出内殿那一刻,木棉的心便瞬间提起,这会子听到穆淑敏说给听竹的话,她人近乎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那和她要好的宫婢,拉着她走出内殿,这才没让听竹从她身上发现出端倪。

    “木棉,你刚才咋地了?”

    拉木棉走出内殿的宫婢,出口之语,满是关心。

    “我没事,咱们快些四处找找,要不,等会听竹姑姑又得大声斥责咱们了。”木棉装作一脸镇定的样子,与那宫婢边四处寻找听竹口中说的脏东西,边轻声回对方一句。

    “嗯。”

    那宫婢应声,没再找木棉说话。

    就在这时,内殿中传出一宫婢的惊恐声,“听竹姑姑,你瞧这是什么?”

    木棉当下怔在原地,动也不动。

    “都给我滚进来!”

    听竹气呼呼的声音,在内殿中响起。

    “木棉,你别魂不守舍好不好,瞧你这样子,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等会千万别皱了皇后娘娘的眉头,否则,你这条小命恐怕就难保了。”

    “阮苏,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知道的。”

    木棉嘴角牵起一抹浅笑,与那叫阮苏的宫婢说道。

    “谢什么呀?咱们是好姐妹,理应相互照顾些。”阮苏随意摆了摆手,朝内殿门口看了眼,道:“走,咱们快些进去吧。”木棉点头,跟在阮苏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内殿门口。

    “说,这是你们哪个勾结外人干的好事?”

    听竹手里拿着一个用锦布做得巫蛊娃娃,盯视着眼前似木头桩子一般的数十名宫人质问道。而穆淑敏这会子躺在chuang上已经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手中写着她生辰八字的白布条,眼里尽显狠毒之色:是哪个要加害她?

    生辰八字,好巧不巧,她的生辰八字与穆征女儿的生辰八字,竟是一模一样。

    敢算计她,那就得承受接下来得后果。

    “都是哑巴了吗?我问你们话,为何一个个不开口,还是说,加害娘娘这件事,与你们每个人都有关?”听竹起身,目光由众宫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宫人跪地,齐垂下头,抿嘴不语。

    “这个脏东西是在娘娘chuang底下发现的,没想到啊,娘娘对你们个个不薄,你们却吃里扒外,联合外人想要谋取娘娘的性命,这会子你们若是交代出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做的,兴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若是等会,待皇上赶过来,我看你们全都别想活了!”

    听竹说这话,可不是吓唬哪一个宫人,而是在她心里,想着楚御寒那么chong她的主子,如果真的找不出是哪个做的这件腌臜事,龙颜一怒,必会将这延禧宫中的奴才,齐拖出去斩了,然后着内务府重新拨一批奴才到延禧宫伺候。

    众宫人一听听竹说的话,个个浑身颤抖,更是不敢大声喘气,“说还是不说?不说的话,就全跪倒外殿门口,等候皇上一会发落!”听竹目含怒色,冷冷道。

    “听竹姑姑,奴婢今个有看到木棉匆匆出过延禧宫一趟,然后好长时间没见她返回,还有就是娘娘吩咐奴婢们打扫内殿时,木棉有到娘娘chuang边去过。”说话的宫婢,与木棉和阮苏平日里均有些不对盘,这会子与听竹说出这些话,一则她想要木棉倒霉,好出口心里多年积压的憋闷之气,另一则,她想着趁眼下这个机会,入皇后的眼,从而做皇后身边的近身侍婢。

    “木棉,出来!”

    听竹目光锁在木棉身上,冷声命令道。

    对于她现在的做派,穆淑敏躺在chuang上,并未出言说任何话。

    “奴婢在。”木棉这会子反倒不紧张了,她起身走到听竹面前,跪地应道。

    “说,哪个给你的这腌臜玩意,让你加害娘娘?”说着,听竹随手将手里的布制巫蛊娃娃扔到木棉面前的地上,“回听竹姑姑,不是奴婢做得。”木棉低垂着头,出声回听竹一句。

    “你不说是吧?”随着音落,听竹的巴掌便招呼在了木棉脸上,“说还是不说?”听竹边打边问。

    “不是奴婢做得,奴婢自打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多年来一直忠心不二!”

    嘴角血丝滴落,木棉出口之语,依然是那一句话。

    就算是今个失去性命,她也不能把白嬷嬷说出来,不能,她绝不能,白嬷嬷待她如女儿一般,还有聂后,聂后是个好皇后,这次没有帮她把仇报了,等到另一个世界后,她会好好在聂后身边服侍。

    阮苏心下很是为木棉担心,刚那宫婢说得话,阮苏不是没有想过,但木棉是她的朋友,即便那巫蛊娃娃与木棉脱不开干系,她也不会因此背叛她们间的朋友之谊。

    “听竹姑姑,永和宫贤妃娘娘身边有个白嬷嬷,她对木棉很好的。”

    那起先对听竹说话的宫婢,眸底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容,抬起头,把木棉与白嬷嬷熟识的事给捅了出。

    木棉闻言,身子当即微微一颤,但面上的表情,却未有丝毫变化。

    “拖下去,杖刑伺候,”不待听竹出声,穆淑敏的声音这时传出,“着延禧宫门口的侍卫,到永和宫押白嬷嬷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她,是哪个借她的胆子,竟使出如此腌臜手段,要取本宫性命。”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语气,听得本就心惊胆战的众宫人,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是。”听竹领命,着两名宫侍押着木棉,与内殿中的其他宫人,齐退到了正殿,然后,疾步走出殿门,对守在延禧宫外的侍卫,通传穆淑敏的懿旨。

    晨曦宫这边,楚御寒步下御辇,走近内殿尚未与凌曦说上话,就听到外殿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他便听到穆淑敏出事的消息。

    略加迟疑片刻,楚御寒转身就步出晨曦宫,坐上御辇赶往延禧宫看望穆淑敏。

    “小姐,你说延禧宫那位怎么了?”听楚御寒脚步声走远,红玉凑近凌曦身旁,小声问道。

    “咱们过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凌曦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言语轻浅回红玉一句,“小姐,延禧宫那位出事才好呢,咱们等着听明日的好消息便是,这会子天都黑了,过去多不方便啊!”跟在凌曦身后行出内殿,红玉出言道。

    凌曦摇了摇头,坐到提前着宫人准备好的步辇上,道:“皇后中了魔怔,按规矩,本宫不过去探望一二,明日会被各宫主子说闲话的,本宫可不能仗着皇上chong那么几分,便恃*而骄,失了分寸。”说这些话,凌曦完全是说给抬步辇的那几名宫人听,红玉垂眸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于是,再没多说什么。

    皇后中魔怔,与贤妃身边的白嬷嬷有关,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各宫主子耳里,呼啦啦地各宫嫔妃陆续坐着步辇,齐涌向了延禧宫。

    美其名曰是来探望皇后的身子,实则,她们是想看个究竟。

    甚至,有得希望皇后就此疯癫,被帝王嫌弃失去后位,这么一来,她们以后可就有了奔头。

    早起还因淑妃的事,个个心惊胆战,守在自个宫里不敢四处走动,这一刻,却都为了各自的小心思,全然出动。

    如此行径,足显她们是群为了家族,为了满足自我虚荣的可悲女人。

    于凌曦,她们羡慕嫉妒恨,但她们心里却尤为敞亮,那就是凌曦再怎么得chong,后位也落不到她的头上。

    原因嘛,自然是凌曦的出身问题。

    云国从建国初期到现在,每代帝王所立的正宫皇后,出身皆是不凡。

    因此,在诸妃心目中,出身乡野的凌曦,能坐到贵妃之位,也算是到了顶。

    白嬷嬷被侍卫无端押往延禧宫,作为她的主子,贤妃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她顾不得多想,便坐上步辇,跟在押着白嬷嬷的那两名侍卫身后朝延禧宫行去。“说,是不是永和宫的白嬷嬷找上你,将这巫蛊娃娃放到皇后娘娘*底下的?”听竹冷眼看着宫侍杖责木棉,攥着手里的巫蛊娃娃,冷声逼问道。

    殷红的血已将木棉身上的淡蓝色衣裙,全已浸透,可她咬住唇,趴在长凳上,硬是吭都没吭一声。

    白嬷嬷被那俩侍卫一押进延禧宫正殿,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傻丫头,傻丫头,被杖责成这样,都不出言将她供出,是她害了这小丫头,是她啊!”白嬷嬷眼眶泛红,内心自责不已。

    穆淑敏坐在主位上,注视着白嬷嬷看了会,道:“你就是白嬷嬷?”

    白嬷嬷跪地,磕头道:“回皇后娘娘,老奴是。”

    “你可知,本宫为何会差遣侍卫押你到延禧宫来问话?”穆淑敏这会子的妆容,已被宫婢重新打理好,她端着一杯茶水,轻啜一口,挑眉问白嬷嬷。

    “老奴不知。”白嬷嬷恭谨回道。

    “砰”一声响,穆淑敏手中的茶盏当即摔在了白嬷嬷身旁地板上,“你不知?你怎会不知?你暗中将那写有本宫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交给木棉,是想取本宫的性命对不对?”凌厉的声音,自穆淑敏嘴里一字字蹦出,“是贤妃指使你这般做的,是与不是?”

第094章 暗潮

    “皇后娘娘,您现下所言,老奴不曾做过,又如何能与贤妃娘娘牵扯上关系?”白嬷嬷脸上表情自然,抬眸看向穆淑敏回道。穆淑敏指着听竹手里攥着的巫蛊娃娃,气得从主位上站起,她感觉自个说得话,于白嬷嬷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姐姐,什么事与妹妹有关啊?”贤妃的声音这时从正殿门口传入,“这好端端的,姐姐传侍卫到明粹宫把白嬷嬷押到延禧宫来,并在刚才,姐姐还逼问她,说什么事与妹妹有关来着?”冰月搀扶着贤妃缓步走入正殿,便退到一旁候着。

    朝皇后行过礼,贤妃唇角挂着柔和的浅笑,望向皇后,候其嘴里的回话。

    她如今是不得chong,且平日里不喜与各宫嫔妃结交,但这并不代表她好欺负。

    伺候多年的老嬷嬷,无端端地被人当着面带走,这不是给她没脸吗?

    皇后,是皇后又怎么了?

    就算要责罚宫人,那也得有凭有证才行。

    紧靠猜测,就想给她身边的人定罪,并连带着想要将她这个主子也拖下水,实在是欺人太甚!

    “呵呵,贤妃妹妹也过来了。”穆淑敏敛神静气,坐回主位上,望向贤妃淡淡道:“本宫刚刚可是差点被听竹手中攥着的巫蛊娃娃要了性命,据本宫现如今掌握的证据,这巫蛊娃娃极有可能是妹妹宫中的白嬷嬷,暗中交给木棉,着她放到本宫chuang底下,谋夺本宫性命的。而白嬷嬷是妹妹宫中的奴才,如果没有妹妹的吩咐,她一个奴才谁借给她的胆子,敢对本宫出手?”一番话说完,穆淑敏接过宫婢重新端给她的茶盏,抿了口茶水,没有丝毫意思着宫婢给贤妃看座。

    而贤妃倒也没为此面露不悦,她微微笑了笑,“敢问姐姐,你宫里的木棉丫头可有承认,是妹妹宫里的白嬷嬷暗中与她联系,将缝制好的巫蛊娃娃交到了她手上?”倘若木棉承认,也就不会受眼下的杖责之苦,贤妃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

    说来,对于听竹手里攥着的巫蛊娃娃,是不是白嬷嬷暗中着木棉所为,贤妃此刻心里已有底。

    但,木棉不承认,白嬷嬷同样不承认,那皇后就无法拿出证据,治她们死罪。

    五年前,她已对不起曦姐姐,五年后,她不能连曦姐姐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也保不住。

    贤妃面上一直保持着柔和的笑容,她在等,等皇后如何回她话。

    “皇后,你没事吧?”御辇一到延禧宫门口,楚御寒不等李荣扶他下来,便起身自行步下御辇,一阵风似的走入内殿,“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贤妃一听到楚御寒的声音,忙神态恭谨,朝其福身见礼,怎料,楚御寒根本就未看她一眼,直接步向主位,着起身向她见礼的穆淑敏坐回椅上,“听到宫人禀报,朕立刻就赶过来了,没事吧?”

    穆淑敏柔柔一笑,摇头道:“劳皇上挂心了,臣妾没事。”

    “好端端的,怎会中了魔怔?”在宫人搬过来的椅上落座,楚御寒看向穆淑敏,眼神中溢满了关心。

    听竹攥着手中的巫蛊娃娃,走到楚御寒面前,跪地回禀道:“禀皇上,全是这腌臜玩意,害得娘娘中了魔怔。”

    巫蛊之术,在历朝历代的后宫之中,都是相当忌讳的,楚御寒双目刚一触到听竹手中的巫蛊娃娃,当即脸色一变,道:“可找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用此下作手段谋害皇后?”

    听竹道:“回皇上,人是找出来了,可,可……”说到后面,听竹言语间故意生出些许迟疑,以便激起楚御寒的怒火,好将贤妃与白嬷嬷,以及木棉一并被其治罪。

    她晓得贤妃在后宫之中,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可怪就怪在贤妃刚才用话呛她的主子。

    由此一来,贤妃只好自认倒霉。

    “说。”

    楚御寒冷瞥听竹一眼,森寒着脸命令道。

    “是。”听竹应声,将木棉,以及白嬷嬷与她手中攥着的巫蛊娃娃,三者的关系详细地向楚御寒回禀了遍。

    一听白嬷嬷是贤妃身边的宫人,楚御寒的目光倏地移向殿中央站着的那抹素色身影,“贤妃,你可有话与朕说?”冷冷的话语,冰寒的面部表情,与之刚才关心穆淑敏时的言行神态,完全是天壤之别。

    贤妃没有为此心伤,她早就知道在眼前不远处帝王的目中,早已没了她的身影,而她也不渴求那薄情的帝王,对她有所记挂。

    裣衽一礼,贤妃神色恭谨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中巫蛊之术,臣妾半点消息也不知道,至于臣妾身边的白嬷嬷,她一直在明粹宫伺候臣妾,根本就不可能做下这种糊涂事。”只要她一口咬定白嬷嬷一整天都未出过明粹宫,任凭哪个出言指证,也于事无补。

    在楚御寒的声音传入正殿中时,穆淑敏已挥退对木棉行杖责的那两名宫侍退至一旁,此刻,木棉浑身是血趴在长凳上,近乎陷入昏迷中,但她鼓足气力,让自己尚存一丝清明,身子微微一动,整个人“通”一声翻到了地上,忍住周身传来的痛感,木棉抬起头,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朝楚御寒看去,“皇……皇上……,奴……奴婢……什么……什么都没做……”说完这句话,她脑袋猛然垂下,人昏厥了过去。

    “哦?”楚御寒挑眉凝视着贤妃,“不是白嬷嬷,皇后为何会差遣侍卫到你明粹宫去提人?而且那腌臜物缝制时所用的锦缎,后宫中,怕没几个人有吧,在这些证据面前,你竟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说那不知死活的奴才,一整天都在你身边呆着,你这样做,让朕不得不怀疑今日发生在皇后宫中的巫蛊事件,你也有份参与。”

    有关缝制巫蛊娃娃所用的锦缎,穆淑敏在侍卫去明粹宫押白嬷嬷的间隙,就着听竹翻阅了她造的册子,那册子是专为后宫嫔妃的用度所建,里面详细记载着,各宫主子都得了皇上什么赏赐,又从内务府都领了些什么。

    楚御寒之所以提出缝制巫蛊娃娃用的锦缎,那是因为这种名贵的锦缎,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使用。而妃位上,目前除过贤妃,就是淑妃,还有凌曦这个曦贵妃,淑妃昨晚刚被刺客废了手脚,割了舌头,根本就生不出多余的心思,用腌臜手段暗算皇后。

    凌曦呢?

    入宫没多久,尚没到内务府领过这种名贵锦缎。

    剩下的,唯有贤妃。

    这就不得不引起楚御寒的怀疑,进而在贤妃面前,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回皇上,臣妾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白嬷嬷今个白日,也确确实实在明粹宫服侍臣妾,哪儿都没去过。”贤妃跪地,脸上表情一派淡然,语声轻柔地再次回楚御寒道。

    “来人,送贤妃回明粹宫,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明粹宫半步。”楚御寒目光锐利,盯视着贤妃,朝正殿门口命令道:“一个奴才不好好伺候主子娘娘,却生出谋取皇后性命的恶毒心思,给朕打,打到她认罪为止。”

    随着他音落,数名御林军侍卫,刷地进到正殿。

    朝上座的两位大boss行过礼后,其中两名走至贤妃身旁,道:“贤妃娘娘请。”这是要幽禁她么?呵呵,这些年她过得日子,与冷宫无甚区别,如今竟为了一件尚未调查清楚的事,要幽禁她。

    皇上,于主位上坐着的那女人,你情浓意浓,可于曦姐姐,于臣妾呢,你却凉薄到极点。

    贤妃慢慢低下头,似是没有听到侍卫与她说得话一般,眸底划过一抹凄凉的笑意,然后叩头道:“皇上,今日发生在皇后娘娘身上的事,臣妾还请您明察,白嬷嬷年岁大了,她经不起杖责啊!”白嬷嬷于木棉一样,被侍卫拉至长凳上趴下,生生忍受着那棍棒击打在身上的彻骨之痛。

    “主子,老奴没用啊,没能将穆氏的命拿下,反而害得木棉跟着老奴一起赔上性命,主子,你等着,老奴这就去陪你,老奴这就去陪你……”望着地上被血水浸透衣裙,早已昏迷过去的木棉,白嬷嬷眼角渐渐涌出泪来,穆淑敏此刻是得意的。

    谁也别想与她比圣chong,身旁的男人,只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会过问缘由。

    巫蛊之术,她相信与贤妃无关,但与那正在受杖刑的白嬷嬷,必然存有极大的关系,以为她不知道么?这老奴五年前可是废后身边的奴才,今个起心思谋算她性命,多半是对她生出了怀疑,想着是她害得自个主子后位被废,进而被赶离皇宫。

    报仇么?

    是想为废后报仇么?

    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诸妃陆陆续续赶到延禧宫殿门口,听到闷闷的杖责声在正殿内回响着,吓得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走近正殿,朝楚御寒、穆淑敏福身见礼,然后关心地问询了皇后的身体状况,便退至一旁,臻首低垂,看着自个的脚尖。

    凌曦进到正殿,诸妃抬起头,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她身上,“曦贵妃,你身子不好,怎么也过来了?”楚御寒脸上表情立时变得柔和,问凌曦。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微一欠身,凌曦嘴角含着浅笑,道:“这不是听说皇后娘娘中了魔怔么,臣妾就跟在皇上身后过来瞧瞧,”说着,她目光挪至穆淑敏身上,“可皇后娘娘的精神看着很好啊。”

    “贵妃妹妹有心了,本宫命大,这会子确实没什么事。”

    穆淑敏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语声柔和与凌曦说道。

    熟料,凌曦并未继续与她言语,而是将目光投在了白嬷嬷和木棉两人身上,“这俩奴才犯了何罪,皇上和皇后娘娘要这般责罚她们?”说着,她幽幽叹口气,走至木棉身边蹲下,“还有一口气在,皇上着御医给她看看好么?”清澈无垢的目光,与楚御寒略有些复杂的眼神对视在一起,令楚御寒不由想起了聂后。

    像,真像。

    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她时,她的目光就是这般的澄澈纯净,五年时间过去了,晃眼间,五年时间匆匆划过,伴心中所想,他挥了挥手,着正在对白嬷嬷行刑的侍卫,退了下去,然后转向候在一旁的御医道:“给那俩奴才去看看。”

    穆淑敏在楚御寒的话一出口,脸上神色变得就不怎么好了,前一刻,她还沾沾自喜,在身旁男人面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眨眼功夫,那chong她至深的男人,却为个刚入宫没多久的女人,不给她留丝毫情面,越想越气,穆淑敏不由道:“皇上,你刚才没到臣妾宫里来之前,那老奴竟诬陷臣妾,说……说是臣妾毒害了聂姐姐,还诅咒臣妾,为何不早早地死去……”悲伤的语气,哀戚的神情,穆淑敏演绎得游刃有余。

    “聂姐姐没被赶出皇宫前,待臣妾如同亲姐们一般,臣妾怎会对她生那种恶毒的心思,再说,前些时日,后宫诸姐妹都已知道是萧嫔与李贵人算计的聂姐姐,可这奴才竟在今日无端地将臣妾拉出来说事……”穆淑敏睁着眼说瞎话,延禧宫中的奴才,以及贤妃,还有押白嬷嬷过来的侍卫,个个心知都明,但,有谁敢说皇后此刻在欺瞒皇上?

    “皇上,白嬷嬷没有说过这些话,她没有,臣妾可以为她作证!”

    贤妃跪在地上,朝楚御寒叩头道。

    “呵呵!”凌曦在御医为木棉和白嬷嬷诊治身体时,便起身站到了一旁,凭借她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听竹手中攥着的巫蛊娃娃,还有穆淑敏现下说得话,她对今晚发生在延禧宫中的事,已了解了大概。

    说过不再与这后宫之人有任何牵扯,也亲口在这老嬷嬷面前,否认自个不是聂后,时过境迁,老人家为何就是放不开,以她薄弱的力量,要和穆氏过不去?凌曦心下泛起一股酸涩:嬷嬷,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个已逝之人,要赔上自个的性命,这样的你,我能见死不救么?

    轻笑声自凌曦嘴里发出,令穆淑敏嘴里的话打住,与楚御寒齐不解地向她看了过来,凌曦脸上的笑容,打眼一看,雅致而柔和,可只要稍加留心,不难看出她的笑容中有一丝讥嘲,但楚御寒没看出,他双眼紧盯在凌曦脸上,寻找着他要的那抹熟悉之感。

    穆淑敏却不然,她交叠一起的双手紧紧握住,恨不得冲下主位,将凌曦脸上的笑容撕碎。

    来自乡野的粗鄙女子,竟讥嘲她,不等她张嘴指责凌曦,凌曦悠悠的声音自唇中溢出,“就凭一个巫蛊娃娃,以及一个多嘴心思不纯的宫婢说的两句话,皇后娘娘就对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宫婢用杖刑,这让人看起来,不免觉得有些屈打成招之疑,”说着,她走至听竹面前,从其手中拿过巫蛊娃娃,淡淡瞥了一眼,随之扔到地上,“做这种巫蛊娃娃用的锦缎,实属名贵,但以臣妾这些天在宫中长得见识来看,类似此类锦缎,妃位以上的主子,都是有资格用的,皇后娘娘为何单单对贤妃宫里的这位嬷嬷生疑,没有朝其他几个宫里的娘娘身上想,比如说臣妾,还有淑妃,以及被皇上贬入冷宫没多久的宁妃?

    言语到这,凌曦又是一声低笑,”臣妾入宫没多长时间,尚未来得及着宫人到内务府领这名贵的锦缎使用,但淑妃和宁妃宫里,这种锦缎怕是不少,如此大的漏洞,臣妾都能想到,想来皇上和皇后娘娘必是也一早就想到了。“凌曦话说得婉转,她这是给楚御寒一个台阶下,哼,她今个就是要把事实扭曲,把白嬷嬷从这巫蛊事件中择出来,穆氏又能拿她怎样?

    楚御寒,你不是很chong我么?

    那么,接下来,你会如何做?

    “皇后,曦贵妃言之有理,刚才朕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贤妃身体不好,常年不出永和宫,她没理由和皇后过不去,着身边的老嬷嬷暗中与延禧宫的宫人勾*结,谋算皇后性命,而淑妃,她刚经历了祸事,根本无暇生出什么其他的心思,来算计皇后,再说,她品行端正,待皇后一直恭敬有加,这么一来,她也不可能是今晚这巫蛊之事的幕后主使者。”

    穆淑敏神色恭谨,状似认真地听着楚御寒给她做的分析,实则,她心中早被怒气填满,柔和一笑,穆淑敏道望向冷宫方向,与楚御寒道:“听皇上这么一说,必是宁庶人以为她落得冷宫的下场,与臣妾有关,才会买通宫人,将那写有臣妾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暗中放到了臣妾chuang底,唉,她怎就这么傻呢?她难道就不怕她所行之事败露,连累家人遭殃么?”一个被贬入冷宫的庶人,得有多大的能耐,买通宫人用巫蛊之术暗算她?

    再有,她可不记得与宁妃先前存在过什么过节,要其冒着一家人被治罪的危险,对她出手。

    事到如今,身旁之人,要其做替罪羊,那么她也只能忍着了,否则,她今日一定要将晨曦宫的拉下马,看对方还敢不敢再讥嘲、轻谩于她。

    主人的话,她不能不听,穆淑敏xiong中很是憋闷,可眼下又不能随意发火。

    唯有继续忍耐,忍到楚御寒离开延禧宫,再把所有的不适,一股脑爆发出。

    曦贵妃,你就高兴,得意吧,总有一天,主人会让你笑不出,让你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穆淑敏能这般想,完全是她太过了解神秘人的手段。

    猎物,在神秘人那晚注意到凌曦的一刹那间,她就已变成其眼里的猎物。

    未来,会在凌曦身上发生何事,目前尚未可知。

    楚御寒晓得他刚才对穆淑敏的一番说法,有些牵强,但他不想让凌曦失望,这会听到穆淑敏之言,他点了点头,道:“想来是宁庶人通过身边的宫婢,买通延禧宫中的宫人,才整出了今日这巫蛊事件,传朕口谕,罪妇宁氏,心思歹毒,用巫蛊之术谋取皇后性命,本该凌迟处死……”宁氏固然不是个好的,然,今日发生在延禧宫的巫蛊事件牵累到她,让人还是不免生出一抹同情来,说什么皇后无甚大碍,免凌迟,赐三尺白绫,留其一具全尸,就这还不为过,宁妃的父亲被削去官职,一家人与李贵人的家人一样,亦被流放边疆服苦役。

    凌曦对于楚御寒下达的这道口谕,心里冷笑连连。

    上一世的她,怎就不知坐在高位上的渣男,是如此的昏庸不堪。

    忽然,她眸中光芒变得犀利,很快瞥穆淑敏一眼。

    老父蒙冤被斩首午门,李贵人一家,萧嫔一家,现在轮到宁妃一家,接连出事,虽说,她也有参与李贵人、萧嫔她们各自的家变,但她隐约间感觉,近日来她出手所行之事,正好随了某个人的意。

    短短时日,朝堂上,就接连少了三位大臣,楚渣渣心里就没生出疑惑吗?

    神秘人,对,她连日的举动,好似被神秘人无形中牵引着。

    他要干什么?且目的又是什么?

    凌曦将璟血洗萧嫔满门的账,记在了自己头上,为她,璟才会一*夜血洗了萧府。

    迷雾重重,她深感当年聂府满门遭难,与她再次入宫复仇,全被一层迷雾笼遭其中。

    唯有拨开这层层迷雾,她才能把当年聂府一门被斩的真相,还有她为何会被神秘人盯上,着李贵人、萧嫔二人给她下密药致死之谜解开。

    璟,他是否也被神秘人算计了上?

    寻思到这,凌曦心里骤时泛苦,于他们间的往事,璟如今是知道了,可他并未真正忆起,也未真心接纳她这个昔日故人,又如何在以后的日子里,与她一起拨开层层迷雾,找出所有事情的真相?

    “璟,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想起我们以前的过往?”眉眼微垂,凌曦心下不由道。

    巫蛊事件以宁妃背黑锅就这么了了,楚御寒挥退诸妃退离延禧宫,正欲开口与凌曦说话,就见凌曦头抬起,道:“皇上,想来皇后娘娘是不想再用这宫婢了,要不,就让她到臣妾身边服侍吧。”白嬷嬷留在贤妃身边就好,可帮白嬷嬷将巫蛊娃娃放到穆淑敏chuang底下的这名宫婢,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延禧宫了,否则,等待这宫婢的,怕只有死路一条。

    “皇后,你看……”

    楚御寒望向穆淑敏,温声道。他不用细想,便知凌曦想的是什么。

    她是怕皇后过会会要了这宫婢的性命,说来,打杀一个宫人,在他眼里,完全没得什么,皇后乃六宫之首,要责罚谁,要打杀谁,只要合乎规矩,便无需向他禀报。

    唉,曦贵妃的心还是软和了些,以后若是没他从旁护着,恐怕哪日被后宫这些女人算计了去,都不知道。 “凌妹妹既喜欢那奴才,就带到晨曦宫吧。”穆淑敏望向楚御寒柔和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半个多时辰前,凤阳宫这边。

    心蕊公主得知穆淑敏中了魔怔,在延禧宫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带上玲珑准备过去看笑话,谁知,刚出凤阳宫没多久,跟在她身后的宫人,一个个全都瘫倒在了地上,唯留下她孤零零地怔愣在原地,身形动也不能动。

    接着,她眼前就出现一容颜被银色面具遮掩,从头到脚,皆隐在黑色斗篷下的高大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挥手间,那些倒在地上的宫人,似落叶一般,全落入了道边的花丛里,“你杀了他们?”

    心蕊公主压制住心底的害怕和恐慌,颤声问眼前这抹高大身影。

    “公主不必惊慌,在下只是让他们小睡片刻,待在下与公主说完话,就会让她们醒转。”与心蕊公主说话之人,正是凌曦,璟,楚御寒他们知道的神秘人。

    借着明亮的月色,心蕊公主发现神秘人眼里泛出幽蓝之光,吓得脱口道:“妖怪……你是妖怪……,本宫不要与你说话……”然,转瞬,她张大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那幽蓝之目,此刻变得如血般赤红,好恐怖,谁来救救她,他不要被妖怪吃掉。

    神秘人体内怒火燃烧,可为了他接下来的目的达成,他还是压下了那熊熊燃起中的怒火,上前揽住心蕊公主的腰身,立时飘出很远,“在下不是妖怪,公主不必过于惊慌。”他眼里的赤红已隐没,此刻又被深不见底的幽蓝之色取代。

    皇宫后的桃林里,漫天花雨飘落,神秘人放下心蕊公主,并为其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你……你不是妖怪,那你……那你究竟……究竟是哪个?又为何……又为何要把我劫持到这里来?”心蕊公主连连后退数步,与神秘人拉开距离,颤声问道。

    神秘人眼里涌出一抹笑意,渐渐的,他还笑出了声,他的笑声,与他说话的声音,极惑人心神,但,心蕊公主早已心有所属,并未被神秘人的笑声迷惑住,“你……你笑什么……,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为何不答?”璟哥哥若是知道她被人劫持,会救她么?

    他会么?

    心蕊公主好渴望璟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神秘人手中救走。

    似是看出她心里想得是什么,神秘人止住笑声,不急不缓道:“你在想璟王,想着他能即刻出现在这里,救你离开,是不是?”

    “哼!”心蕊公主冷哼一声,别过头不搭理神秘人说得话。

    神秘人没有生气,反而接着往下说道:“如果我能帮你达成心愿,你可愿听我下面说得话?”达成心愿?他帮她达成心愿,达成什么心愿啊?心蕊公主转过头,视线与神秘人对上,眼里涌出不解之色,神秘人笑道:“你喜欢璟王,并想着能够嫁给璟王做王妃,这个我没说错吧?”

    心蕊公主没有出言否认,神秘人继续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说着,他脚下步子朝前跨了步,“璟王当年痴爱你皇兄的废后,并因她性情巨变,近年来,不喜女子靠近,这样的他,无形中很难让你靠近,对不对?”心蕊公主仍旧没有吭声,神秘人又道:“不靠近,你又如何能与他生出感情?所以啊,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顷刻间达成所愿,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做了。”

    “你会有什么法子?”眼前这人说得没错,想要璟哥哥主动亲近她,并喜欢上她,从而娶她做王妃,以他目前的情况看,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是的,他现在是不记得皇嫂,但他也不喜欢其他的女子靠近,这几天,被他漠然以对,她心里实在是很难受,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靠近璟哥哥,“你的法子真管用么?能让璟哥哥亲近我,并娶我做他的王妃?”

    神秘人目中尽显自信,道:“能说出帮你的话,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蠢女人,陷入情爱中的蠢女人,只要他的目的达成,至于她有无心愿达成,关他何事。

    垂下眸,神秘人眼底划过一抹精芒,“璟,你说若是我帮助你忆起往事,可同时又让另一个你,带着无尽的恨消失,你会怎样?还有……,呵呵,我很期待你身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呢?”心蕊公主想到自己的心愿很快就可以达成,禁不住靠近神秘人,此刻,她对神秘人已没了恐惧之感,“说出你的法子,只要本宫能够心愿达成,你想要什么,本宫一定满足你。”

    “公主眼下无须对在下许诺,倘若哪日在下需要公主的帮助,会找公主直言的,”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只要公主和璟王生米煮成熟饭,公主的心愿就会达成。”

    “生米煮成熟饭?”稍一琢磨这句话,心蕊公主脸上当即如火燎一般滚烫,她眼睑微垂,略显羞涩道:“璟哥哥都不让我靠近,我要如何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即便听你的话,我和他那样了,但以他现在的性情,恐怕不会就范。”

    神秘人笑道:“只要公主能与璟王生米煮成熟饭,其他的完全不用担心,现在云国与朝国的关系刚刚修好,璟王绝对不会在占了公主的便宜后,不予认账。”

    “哦,你说得倒也是。”心蕊公主眨了眨眼,面上羞涩随之褪*去,“那本宫要如何与璟哥哥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你拿好,待遇到合适时机……”掏出一个精致小瓶,神秘人将其塞入心蕊公主手里,并在其耳边小声说了数句,心蕊公主边听边点头,突然,她退后一步,盯视着神秘人,略显戒备道:“你该不会通过我加害璟哥哥吧?”

    “在下与璟王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于他?公主若是不想和璟王长相厮守,就将那小瓶还给在下就是。”说着,神秘人伸手欲从心蕊公主手里,取过他刚才给出的小瓶,“哼,你最好别欺骗本宫,否则,本宫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能把你找出来,然后让皇兄好好地惩治于你!”

    惩治他?神秘人眼里掠过一抹鄙夷,淡淡道:“公主行事如此谨慎,再说楚帝又chong公主得紧,在下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公主的心爱之人生出加害之心。”

    “最好记住你今晚说的话,送本宫回去,本宫还有事要办。”

    将手中攥着的小瓶收好,心蕊公主冷声道。

    “女孩子脾气大了可不怎么好,璟王以前之所以喜欢你那皇嫂,全是因为对方有个好性情。”神秘人揽住心蕊公主的腰身,双脚轻轻一跺,身形便拔地而起,朝皇宫飘去。

    “本宫脾气好不好,无须你多管闲事!”

    低声嘟哝一句,心蕊公主抿唇没再说话。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玲珑眼睛一睁开,看到自己在道边的花丛中躺着,忙起身,顾不得整理身上的衣裙,张嘴就唤心蕊公主,随着她声音响起,其他几名宫人亦慢慢睁开眼,对各自现下的境况大感不解。

    “本宫在这呢。”心蕊公主站在小道上,望向玲珑道:“刚才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你们一个个的都倒在了花丛里,没出什么事吧?”月下,她脸上的表情,甚是自然。

    玲珑与其他宫人均摇了摇头,“公主,咱们刚才不会是遇到刺客了吧,要不,好端端地咱们几个怎会躺在花丛里呢?”玲珑弯腰整理好衣裙,眼里带着不解,问心蕊公主。

    “哪有什么刺客?”说着,心蕊公主摆了摆手,“别说那个了,走,咱们回凤阳宫,本宫累了。”怕玲珑再多问,心蕊公主话一说完,转身便往寝宫走。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些追上公主。”瞥了眼仍站在原地发愣的那数名宫人,玲珑轻斥一句,就快步追向心蕊公主。

    受巫蛊事件的影响,穆淑敏在凌曦与贤妃一干人步出延禧宫后,望向楚御寒的眼中多了丝委屈,“皇上,臣妾刚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听竹见状,领着一干宫人退离到正殿外候着,“不怕,这不是都过去了么。”楚御寒说着,从椅上起身,牵过穆淑敏的手步向内殿。

    “皇上今晚还要到贵妃妹妹那安寝么?”行至chuang边,穆淑敏微泛水汽的眸子里,满是不舍,楚御寒紧了紧她的手,双双在chuang边坐下,温声道:“皇后今晚受惊,朕哪儿也不去,就在延禧宫陪皇后。”

    “有皇上在身边,臣妾感到心里好安稳。”穆淑敏将头轻搭在楚御寒肩上,语声里有着诉不尽的绵绵情意,听得楚御寒心里一热,目中骤时染满情*欲,沙哑着声道:“不早了,安置吧!”

    穆淑敏轻嗯一声,起身帮楚御寒开始宽衣。

    “朕自个来。”

    “是。”

    不多会,chuang上帷幔飘落,欢爱之声在内殿中响起。

    出延禧宫,凌曦没有乘坐步辇,而是着宫人把昏迷不醒的木棉安置在步辇上,先一步抬回了晨曦宫,她则与红玉走在贤妃的步辇一侧,朝前走了段不短的路程,而贤妃自是与她一起慢慢地前行着,白嬷嬷身上吃了几下杖刑,虽没像木棉一样昏厥过去,但要自行走回明粹宫,有些难度,因此,贤妃着她坐在了步辇上,像这种有违规矩的事,白嬷嬷自是不愿的,终了却拗不过贤妃的意,只好被冰月扶着上了步辇。

    行至分岔路口时,凌曦顿住脚,“本宫有几句话想与你们娘娘说,”语声轻浅,与贤妃身后的宫人说了句,接着,她目光投向白嬷嬷身上,“这位嬷嬷身体不便,就留在这,你们自行退至一旁。”

    “是,贵妃娘娘!”

    冰月与抬步辇的其他几名宫人应声后,恭谨退到了旁处。

    “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便没必要再多想,”注视着白嬷嬷的双目,凌曦言语轻淡道:“做了恶的人,会有人收拾他们,且为时不远,而你,保重自个的身体,安然度过晚年,就是对故人最大的安慰。”

第095章 确认

    言罢,她转身招呼红玉,纤细却不显柔弱的身影,渐渐走远。

    “主子,曦贵妃是主子,她是主子……”白嬷嬷望向凌曦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眼一时变得酸涩,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念叨凌曦是主子这句话,主子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若不是主子,就不会在刚才对她说出那么一番话。

    贤妃对凌曦刚说得话,心有疑惑,但她并未往深处想,见凌曦主仆身影已消失不见,逐吩咐宫人上前,抬起步辇朝明粹宫行去。

    回到明粹宫,冰月帮白嬷嬷涂抹了伤药,便去服侍贤妃安寝,夜寂静无声,月清凉如水,白嬷嬷趴在chuang上,眼里的泪水滴滴滑落,“主子,那日在晨曦宫后的花园里,你不与我相认,肯定有你的用意,今日,因我莽撞行事,你不仅救下我和木棉丫头,并对我隐晦地说出了自个的身份……”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情感,不让声音自嘴里发出。

    原来世间真有转生一说,否则,主子五年前便已逝去,现如今,又怎会活生生地出现在宫里。

    “主子,你能活过来真好,真好……”

    春赛连续举行三天,场地设在宫内的云瑞殿中,这座殿宇尤为宽畅,是帝王专门宴请群臣的场所,作为春赛场地,再合适不过。

    如此盛世,宫里自然热闹非凡。

    “小姐,要不咱们也去云瑞殿瞧瞧,听说明日春赛就要结束,那儿可热闹了。”

    红玉站在花树下,与凌曦娇声说道。

    “没什么好看的,待明晚设宴的时候,咱们去凑凑热闹就好。”凌曦双眸微阖,躺在竹椅上想着心事,明晚,就在明晚,她要让穆淑敏在百官和他国使臣面前,露出真面目,更要看看楚渣渣在得知自己“挚爱”的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蛇蝎女人。

    该出手了,该将手中已掌握的部分真相,曝露在众人面前了,至于神秘人,她会一直追查下去,且会将其设下的重重迷雾,一一拨开,亲手除去!

    “哦。”红玉噘嘴应了声,“怎么?你很想过去看?”小孩子心性,喜欢凑热闹,凌曦完全理解,她慢慢睁开眼,唇角漾出一抹笑意,“想去就去吧。”

    “小姐都说了,那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是留在小姐身边好了。”红玉摇了摇头,眼珠子转了转,接着道:“小姐,咱们是不是快要离开这鸟笼子了?”静默片刻,凌曦才轻嗯一声,红玉又道:“那咱们会去朝国吗?”春赛结束,那人会随璟王回朝国,恐怕他们想要再见,就有些难了,连续几日,都没在宫中看到他,心里总觉到空落落的,“你有心事?”

    凌曦没有直接回红玉话,而是抬眸看向红玉,问道。

    “没有,红玉没有心事。”出口否认一句,红玉接着道:“小姐,那叫木棉的宫婢,到时要与咱们一起离开么?”

    “她?”凌曦秀眉微蹙,“到时看吧。”穆淑敏如果被她除去,那么白嬷嬷和那叫木棉的宫婢,呆在这皇宫里,应该不会再有生命之忧,见凌曦不再说话,红玉抿唇,侍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落花,想起自个的心事来。

    “你很想去朝国么?”

    良久,凌曦问红玉。

    红玉一怔,想点头,又想摇头,凌曦看到她这样子,微微一笑,道:“若没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就去朝国。”

    “真的?”红玉小脸上立时露出笑容,凌曦点头,“自然是真的。”朝国有小丫头惦记的人吗?否则,小丫头不会问她离开这里,会不会去朝国,神秘人整出这么多事,其起因,是由将军老父与璟暗通书信展开,而她则在中间充当了个引子,那么,现下在神秘人心里,她与聂府一门已成为过去,唯有璟……

    乱,好乱,凌曦只觉脑中思绪一时变得紊乱异常。

    那神秘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不出,她实在是想不出。

    若说是除去她那将军老父,其目的已经达到。

    可问题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感到神秘人的目的不甚简单,他要对付璟?

    起身,一手摩挲着下颚,一手抱臂,凌曦来来回回在花树下走了好几圈,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神秘人要对付璟,怎没见有什么事,围绕在璟身边发生?

    反倒近期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围绕着楚渣渣进行着。

    “小姐,你想什么事这么烦心啊?”见凌曦蹙眉来回走动不停,红玉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关心地问了句。

    顿住脚,凌曦望向红玉,眼神尤为专注,看得红玉以为自个身上有哪里不对头,垂眸打量了下自个,发现没什么不妥之处,心觉奇怪,抬眸与凌曦视线相对,“小姐,你……”回过神,凌曦摇摇头,“有件事我一直理不顺……”话没说完,她人已坐回躺椅上,闭上双眼,继续琢磨起有关神秘人的事来。

    徐风轻拂,落花飞舞,主仆俩一坐一站,各陷入自我思绪,任落花打满肩头。

    由午后坐到落日余晖收拢,凌曦始终没将神秘人的真正目想出,幽幽叹口气,从竹椅上站起身,双臂伸展,转身准备回晨曦宫,这才发现红玉一直在旁站着,小丫头闭着双眼,脑袋一点一点,顿时,凌曦懊恼不已,她怎就把小丫头给忘了?

    自个坐在竹椅上想心事,让小丫头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旁,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定是累坏了。

    要不然,站着都能睡着?

    “红玉,红玉,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寝宫。”听到耳边的轻唤声,红玉缓缓睁开眼,抬手揉了揉,望了眼天色,道:“小姐,这天都暗下来了!”凌曦走向长廊,“我想事入了迷,你个傻丫头就不会坐到亭子里歇歇,非得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是不是累坏了?”轻浅略带些薄怒的语气,入红玉耳里,却令她满心感动,小姐是主子,她只是个奴婢,可小姐从未把她当做奴婢对待过,“红玉不累。”低声回凌曦一句,红玉紧随其后,穿过长廊,向晨曦宫行去。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面前,别守那些破规矩,每次应声倒是爽快,实则总是规规矩矩的,若再这样不听我的话,你就继续受累去,我只当没看到。”

    “呵呵,”红玉咧嘴一笑,道:“我听小姐的话,以后累了就坐,困了就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全给它抛到脑后,到时,小姐可别嫌弃红玉不懂事才好。”

    用过晚膳,凌曦单手负于身后,站在窗前,直至夜色深沉,才身形挪动,走至屏风后,“小姐,你今晚又要出去么?”红玉侍立在一旁,看到凌曦神色严肃,一语不发地朝屏风后走,于是,边问边跟着到了屏风后面。

    “近期咱们就要离开了,我想回故居祭拜下亲人。”黑色劲装着身,利落的男子发髻,绝美面容被一方黑巾遮掩,仅留一双清透的眸子在外面,这样的她,再无半点女儿家的娇柔之态,“小姐,我还是不能跟你出去么?”红玉可怜巴巴地瞅着凌曦问道。

    “明知不能,还问?”抬手在红玉额头上戳了下,凌曦身形一闪,立时从红玉眼前消失不见。

    垂头生了会闷气,将凌曦换下的衣裙叠放好,红玉这才走出屏风,坐在桌前,手撑下颚,盯着窗外的月色,等着凌曦归来,倏地,她脑中划过一道白光:小姐会不会顺便去韩尚书府?

    昨晚,遵照凌曦的吩咐,红玉幻化成原型,出宫摸清了韩尚书府的位置,并将其府中的大致布局一一记下,回来与凌曦禀了遍,当时,凌曦脸上并未出现什么特别的表情,今个白日,她神色间依旧显淡然之态。

    淑妃的身份,在她对其出手后,就已确定,但,她还想进一步知道,她所有的猜测,是不是全对。

    韩尚书,莫姨娘二人的身份,她要亲自去尚书府确认下,若经确认,那么他们一家三口,便全部下地狱吧!

    刚伫立在窗前,凌曦一直默念着聂瑾明、聂湘、孟莫三人的名姓,每默念一次,她的心就揪痛一次,改名换姓,甚至连容貌都不知用什么法子做了改变,说他们与五年前聂府一门被楚渣渣斩杀午门一事无关,鬼才信。

    孟莫是孟氏的名姓,在聂府,无论是凌曦,还是她的兄长,以及府中诸人,都唤孟氏为莫姨娘。

    凭借超绝的轻功,凌曦没用多长时间,便飘到了韩平之的府邸上空。

    辨识了下孟氏居住院落的方位,凌曦双臂展开,朝翠鸣居飘去,“老爷……老爷……,妾什么都不知道,妾什么都不知道啊……”孟氏屋中灯火通明,韩平之坐在*边,紧握住孟氏的手,不时地轻唤出声,“娘,娘,你醒醒啊……”

    “紫若姐姐,你说老夫人这段时间咋就老是做噩梦?而且一回比一回严重。”

    “主子的事,容不得我们做奴婢的多嘴。”紫若朝孟氏屋子方向看了眼,轻声斥责流珠道。

    流珠低下头,嘟囔道:“我哪有多嘴?这段时日,晚间被老夫人这般闹腾,我都没好好睡过觉了,每次,你一着我去主院唤老爷过来,我心里就怕得紧。”

    “你怕什么?老爷脾性那么好,难道会吃了你不成?”紫若没好气地瞥流珠一眼,继续道:“老夫人人很好,老爷人也很好,还有夫人和宫里的淑妃娘娘,她们个个对咱们这些下人都好得不行,你有啥怕的?”

    “紫若姐姐,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好不好,”流珠身子往紫若身边挪了挪,道:“刚才我去主院唤老爷,你可不知道,老爷当时从屋里走出,,眉宇间流露出的神情不是紧张,而是不耐,是不耐你知道么?还有,老爷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冻得我一路身上直打颤呢!”

    身形缓缓落在孟氏院落一颗树上,听到紫若与流珠之间的对话,凌曦嘴角不由泛出一抹冷笑。

    噩梦?

    御医诊断,淑妃因夜间被噩梦缠绕,致身子虚弱不堪,才会在李贵人推她落入荷塘那日,昏倒在晨曦宫中。

    没做昧着良心的恶事,又怎会被噩梦缠绕?

    素手轻扬,紫若与流珠两个身子一软,缓缓倒在了地上,紧跟着,凌曦提气,飘落到院中,缓步走到孟氏窗前。

    “明儿……明儿……,你爹,还有你大哥、大娘他们……,他们浑身被血浸透,提着自己的头,将姨娘团团围住,他们……他们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孟氏终被韩平之唤醒,目光惊恐,脸色苍白如纸,抓住韩平之的手,不停地说着,“娘,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那都是梦,都是梦,白日里,你没事别乱想,夜里就不会被噩梦缠绕了,”说着,他语气不由变得悲苦,“薇儿在宫里出事了,你知道么?而我也被皇上下旨闲置在了府中,这些种种,搅得我头痛得厉害,可你呢,你是我和薇儿的娘亲,不说关心我们两句,最起码,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害得自个经常做噩梦,给孩儿添乱啊!”

    “湘儿出事了?”一听最为疼爱的女儿在宫里出了事,孟氏松开韩平之的手,撑着被褥坐起身,靠在软枕上,“湘儿她……她怎么了?”看着孟氏眼里的担心,韩平之禁不住怨怪自个嘴快,不该在老母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明儿,你说啊?告诉姨娘,湘儿她到底怎么了?”孟氏催促道。

    她的湘儿打小就乖巧,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对,她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娘,我说过多次,让你别再唤错我和薇儿的名字,可你……”韩平之别过头,脸上悲苦之色更为浓郁。

    孟氏不解,问道:“告诉姨娘,你们兄妹为何要改名姓?为何要背叛祖宗,换了名姓?”韩平之头转回,与孟氏视线相对,“娘,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不说是不是?”孟氏眼里泪水滑落,“近些日子,我一直感到心慌,每每被你爹他们血淋淋的样子从噩梦中惊醒,我就在想,为何一家人都被斩杀午门,却独留咱们娘仨活着?结合你和薇儿改名换姓,以及你们的样貌变了样,我现在有些明白了,”说到这,孟氏挥手一巴掌打在了韩平之脸上,“说,当年咱们府中遭难,是不是与你们兄妹有关,说啊?”

    韩平之唇角紧抿,眸中溢满伤痛,注视着孟氏一句话不说。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不孝的儿子,滚……”孟氏捂住嘴,别过头哭得泣不成声,是她的孩子害了一家人,定是她的孩子害了一家人,这个事实她不敢相信,可又由不得她不信,“娘,薇儿被夜间潜进宫的刺客废了四肢,且,且舌头也被削去了一截……”许久,韩平之嘴角蠕动,说出了淑妃身上发生的事。

    想借此将孟氏的心思岔开。

    “啪”一声响,孟氏再次甩了韩平之一巴掌,“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手指门口,孟氏唇角颤抖,一字一字说道。

    凌曦没有继续听下去,脚尖轻轻一点,飘出了孟氏的院落。

    聂府满门被斩午门,真与他们兄妹有关,二弟,二妹,你们的心被狗吃了么?

    悲愤的泪水模糊了双眼,伸手一把抹去,真气催动,凌曦飘向了故居——镇国大将军府。

    再入异世,她还没回过那府邸,“爹,娘,大哥,你们可怨怪我?”身形一落入曾经住过十多年的府中,那被抑制住的泪水,再次自凌曦眼眶里涌出,借着清亮的月色,朝正堂方向望了眼,凌曦无声呢喃道。

    本以为入目看到的被尘土覆盖,蛛网到处乱结的场景,熟料,正堂中收拾的整整齐齐,长长的供案上,摆放着一眼数不清的牌位。

    凌曦站在正堂门口,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怎么也抬不起。

    忽然,一道寒光向她逼近,“说,你是谁?”聂瑾鸿上身玉立,手持长剑,直刺向凌曦面门。

    出于本能反应,凌曦催动真气,身形倏地往后飘出数丈远。

    脸蒙黑巾,身材颀长的墨衫男子是他么?是她那一晚救下的那位黑衣刺客么?

    亦或是,他是小弟么?

    “你又是谁?”

    凌曦注视着聂瑾鸿反问道。

    “不说是么?那就看招!”聂瑾鸿性子爽直,行事从不喜与人废话,语落,他身形腾空而起,挥剑攻向凌曦。凌曦长睫微微一颤,身形再次向后飘出数丈,“公子何必如此动气,在下不是什么恶人。”轻浅一笑,凌曦淡淡道。

    因是做男子装扮,她出口之语,不免就用了男声。

    语声变换这种技巧,根本难不到曾为顶级特工的她。

    加之,现在她还有一身强劲的内力,想要改变声音,再简单不过。

    聂瑾鸿看了她一眼,并未收剑,“说,你夜间入这座府邸做什么?”没有接凌曦的话作答,聂瑾鸿则是出言冷声问道。

    守在这荒凉的府邸已有多日,从不见有人来过这里,今夜,竟出现一不速之客,怎不叫他生出警惕之心?

    不会是他的身份暴露了吧?

    知晓他身份的,唯有那位叫樊勇的男子,难道他向昏君出卖了他?

    心念电转间,聂瑾鸿摇了摇头,不会,樊勇应该不会,他可是父亲的老部下,从与其之间的谈话中,不难辨识出他对父亲的敬重,是发自真心。

    判断不出来人是敌是友,聂瑾鸿只有出招试探。

    “我来祭拜故人?”凌曦淡淡道。

    她也在试探,试探对方是不是叫聂瑾鸿,是不是她那早夭的幼弟。

    袭向她的剑势刚柔并济,劲力闪烁,威力极强,且招式潇洒大气。

    聂瑾鸿在清隐上人门下修习的是阴寒内力,秉承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他几乎使出全身劲力,剑尖上一脉冰寒之光流动,破空声竟在剑影之后,仅这一招,就暗藏着不下五个变化,后续又使出三个变招,朝凌曦快速袭来。凌曦没想到对方会使出杀招攻击她,想到正堂内干干净净的布置,她有七八分把握,正挥剑袭向她的男子,是她的幼弟聂瑾鸿没错。

    所以,她没有发力,只是躲避着对方的进攻。

    聂家怕是就剩下这一条血脉,她不可以伤到他,不可以伤到她的幼弟。

    韩平之与淑妃兄妹,在凌曦确认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后,便被她摒除心门之外,视仇人对待!

    剑风霍霍,她躲哪,就追她到哪,凌曦心里禁不住一阵苦笑。她这幼弟的性子,怎就与老父和大哥一点都不像呢?

    遇事沉不住气,出手就给对方亮出底,这样可不好。

    “公子,家父与聂老将军曾是故交,不过,多年前家父就已退出朝堂,回归故里安度晚年,五年前得知好友一门蒙冤被斩,他伤心过度,郁郁而终,临去前,他曾交代在下,待在下成年后,若有缘来临安,便代他给故友一家上柱香。”既已确认对方可能是那早夭的幼弟,她就没必出手,让对方对她生出误会。

    然,她的身份,她是不会告知这有可能是她幼弟的男子。

    更不会让其再冒着危险潜入皇宫,出手斩杀穆氏。

    家人承受的冤屈,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向楚渣渣追讨。

    致使家人遭受冤屈,满门被斩午门的仇人,同样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找出,并手刃之。

    他,只需好好地活着,为将军老父,为娘,为大哥他们好好地活着。

    聂瑾鸿听了凌曦说得话,半信半疑,手中挥出的利剑,仍然未收回,凌曦心下摇了摇头,运转真气到掌心,接着素手轻轻一扬,聂瑾鸿就绝一阵冷风扑面吹来,眼睛登时酸涩得睁不开,心中一紧,他急忙举起手挡那股扑面而来的冷风,就听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利剑轰鸣声不绝,接着掌心一麻,随之那被他握在掌心的利剑,“哐当”一声掉在了青石铺成的地面上。

    愕然至极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脑袋、心脏、手脚正被一点点地从他身上削下来,化作碎屑,与尘埃融在了一起。

    凌曦使出的劲力是有些强大,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聂瑾鸿知晓她的实力,等会好方便劝其不要再入宫行刺穆淑敏。

    省得被宫里的暗卫又一次盯上,失了性命。

    “好强劲的内力!”聂瑾鸿心下愕然的同时,对凌曦的身手,禁不住发出叹服。

    收回劲气,袭向聂瑾鸿的冷风止,落在地上的利剑,也不再发出森然声响,凌曦负手而立,眸光浅淡,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聂瑾鸿。放下手,聂瑾鸿定了定神,低头往自个身上一打量,却发现浑身上下什么都没少,连身上的衣袍都未有丝毫破损。

    禁不住轻舒口气。

    凌曦被他的小动作逗得眸中涌出一抹笑意,这就是他的幼弟,真是个可爱的大男孩,“说了我不是恶人,这下你信了吧?”

    “哼!”聂瑾鸿哼唧一声,他觉得自己好丢脸,随师父修习了那么多年的武功,身手竟连一个没他高,没他壮实的毛头小子都不如,“你姓甚名谁?”凌曦淡淡道:“你就称呼我凌公子吧。”

    “你姓凌?”聂瑾鸿似是不信凌曦说得话,确认道。

    凌曦点头,道:“公子问了在下名姓,现在可否告知……”聂瑾鸿性子爽快,见凌曦一点亏都不吃,冷冷道:“无名。”

    “无名?”凌曦目中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他无名,是没有名字么?聂瑾鸿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朝正堂走,“我姓寂,叫无名。”从小到大,他是没有家人的孤寂小子,待有了家人,家人却被昏君全斩杀在了午门前,从而,他仍是个寂寞人。

    曾暗自许下誓言,没给家人申冤昭雪前,他不配有名姓。

    ——寂无名。

    “寂无名。”凌曦咀嚼着三个字,登时,满心都是疼惜,傻弟*弟,家人的冤,无需你申诉,家人的仇,更无须你出手,傻弟*弟,你不孤寂,未来,你有我这个姐姐在暗中守护;你有名字,你的名字叫聂瑾鸿。

    随在聂瑾鸿身后,凌曦进到正堂。

    月华照耀,凌曦跪在地上,朝着供案上的牌位,连连磕头。

    “爹,娘,大哥,咱们家没有绝后,咱们还有鸿儿,你们放心,我会保护鸿儿,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望着父母,兄长的牌位,凌曦心下默默许下了她的诺言,聂瑾鸿站在一旁,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似是在探究她的真实身份。

    只报了个姓,未报名,他才不会傻到就信对方姓凌呢。

    而对方,怕是也并不信“寂无名”就是他的名姓。

    “爹,娘,大哥,你们怕是不知道,咱们家门遭变,与莫姨娘娘仨脱不开干系,知道是他们与歹人一起联手害得咱们全家落难,我恨不得一剑就宰杀了他们,但我没有,我留他们在世上多活几日,待了结了宫中的那些渣渣后,我会提着他们的头,到你们的坟头……”把韩平之,淑妃,以及莫姨娘娘仨的事与亡故的亲人倾诉了遍,隐去眸中湿润,凌曦起身,转向聂瑾鸿道:“聂老将军一家承受的冤情,我会帮他们昭雪,他们的仇,我也会帮他们报……”

    没等她说完,聂瑾鸿打断她的话,道:“我自己会帮家人伸冤报仇,你无需多管闲事!”话一出口,聂瑾鸿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然,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的。

    凌曦眸子微闪了下,装作没有听明白聂瑾鸿之语,道:“寄公子,刚才咱们交手,你觉得是你的身手了得,还是在下更胜一筹?”傻小子,姐姐早就猜到你是鸿儿,何须你这般遮遮掩掩?不过,但愿你以后性子能谨慎些,别再被人三两句话一忽悠,亦或是一激将,就沉不住气,将什么都暴露在人前,给自己招来祸事。

    聂瑾鸿遮掩在黑巾下的脸一红,瞪向凌曦道:“那又怎样?若咱们重新战上一回,我必赢过你!”

    “你赢我?难道你忘记了前些时ri你进宫,差点把命丢在那里了吗?”这话,凌曦是故意说的,好叫聂瑾鸿知晓她宫里有人,否则,又怎会知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而聂瑾鸿此刻眼睛大睁,道:“那晚救我的人是你?”

    凌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聂瑾鸿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寂某在此,谢过凌公子的救命之恩!”

    “没什么好谢的,你我目的想同,都是想替聂老将军一门伸冤报仇,而你运气不好,被宫里的暗卫伤到,正好被我遇到,就随手救你出了皇宫。”扶起聂瑾鸿站起,凌曦眸中神色一凛,“你放心,那些暗中对聂老将军一门出手的歹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听我句劝,别再潜入皇宫,以卵击石,免得失去性命之时,才心下顿生懊悔!”

    言罢,凌曦踏出正堂,身形飘离地面之际,又道:“记住我说得话,切勿鲁莽行事!”

    鲁莽行事?他也说他鲁莽行事,可他是父母的孩儿,是兄长和嫡姐的胞弟,明知他们死得冤,死得惨,却不出手为他们伸冤报仇,那他还配为聂家儿郎吗?

    “凌公子,谢谢你的好意,家人蒙受的冤情,我要自己找昏君昭雪,害家人蒙难的歹人,我更要亲自手刃!”

    (轩感冒头痛,浑身无力,今个就八千字了,谢谢亲们的支持!群么么。。。)

第096章 撞破

    走至门口,远望凌曦消失的方向,聂瑾鸿的目光,执着而坚定,出口之语,亦有着说不出的郑重。

    翌日

    春赛在晌午时分,缓缓落下帷幕。

    其比赛结果,云国位居第一,朝国第二,雾国第三,至于其他小国,历年参加春赛,全都是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

    缘由么,不难猜到。

    有云、朝、雾三大国在,想拥有春赛前三名这样的好成绩,各小国的使臣们,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赛事结束,各国间的关系,由使臣们相互交谈的热络表情来看,确实变得比以前更为融洽、和睦。

    墨雨轩

    “璟,对不起!”

    取得第二这么个成绩,云澜感到很是愧疚,觉得对不起轩帝和璟对他的信任,因此,在春赛结束后,他立刻步出云瑞殿,到墨雨轩向璟禀报春赛的结果,一并说出了自己的歉意。

    璟盘膝坐在花树下,轻拨琴弦,似是没听到云澜与他说话一般,神态间尽显漠然。

    良久,在云澜欲再次启口时,琴音渐止,“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起身,随意地拂去肩上飘落的花瓣,微启唇角,淡漠而清冷的声音,自璟嘴里传出,好似春赛的结果,与他无丝毫关系,不,准确些说,应该是世间一切事物,皆入不到他眼里一般。

    被他漠然无视了个彻底。

    “没拿下第一,我觉得有负圣上厚望。”云澜唇角蠕动,嗫嚅道。

    璟转身,定定地注视了他片刻,道:“有本王在,无需多虑。”说着,人已离开花树,朝房间走去,云澜凝视着他的背影,眼里划过一抹不知名的神光,想来很快他的目的就会达到,那时,他便不再欠那人什么,恢复原先随性洒然之态。

    被牵绊的感觉,真心不怎么好。

    可谁让他欠那人一份人情。

    幽幽叹口气,云澜视线由璟远去的背影上收回,负于身后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璟,世间万物,全入不到你眼里,你可知?有天,你会为此失去什么么?”待在朝国数年,要说云澜对朝国没有感情,那是假的,更别说轩帝对他真的很器重,但,他起先就是带着目的引得轩帝的主意,进而与残忍嗜血,冷酷无情的璟王,有了那种关系。

    然,那种关系究竟是真是假,唯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

    “死冰块,春赛咱们没去参加,今晚楚帝设的晚宴,咱们总不能也不去吧?”邪语气慵懒,问璟。

    璟坐在桌前,视线聚焦在手中的书页上,樱花般的唇瓣微抿,默声不语。

    “唉,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出去溜达,更别说见她一面了,咱们去吧,她到时肯定会出现在晚宴上,好不好?”

    “吱吱……,吱吱……”毛球大人似是知晓邪与璟之间的心语对话,贼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接着挪动它肥硕的身子,到璟轻搭在桌上的胳肘旁,爬呀爬呀,顺着璟的胳膊,爬至璟握着书卷的手上,两只前爪一个用劲,就见前一刻还被璟握在掌心的书卷,猝然落在了桌上。

    “吱吱……”主人,毛球想曦曦了,去晚宴,咱们去晚宴,“吱吱……”毛球大人攥着璟的大拇指摇啊摇,连带撒娇卖萌,好引起璟对它的注意,“吱吱……”主人,曦曦就是以前那个曦曦,她都说了喜欢你,你难道对她一点感觉都木有吗?毛球大人失望了,因为它的主人,双目注视着窗外的落花,压根就没留意到它。

    “璟,咱们去吧,如果实在没意思,提前退出宴会不就好了。”

    邪再次与璟说道。

    “晚宴?”璟起身,走至窗前,淡淡道:“参加晚宴,本王可不是为了见她。”毛球被他托在掌心,欢快地蹦跶了两下,主人咋就变得傲娇了?它才不信主人对现在的曦曦没感觉,能去就好,说不定还有惊喜等着主人呢。

    “呵呵,是我想在临离开云国前,见她一面,总成了吧。”邪笑了笑,言语间满是戏虐。

    驿馆,雾国使臣住的院落里。

    “大哥,咱们真要穿成这样去云国皇宫参加晚宴啊?”

    “紫鸢,听大哥的,咱们这次来云国,可没给人楚帝打过招呼,若突然间出现在人皇宫里,定会引起误会的。”

    拽了拽身上的官袍,被男子称为紫鸢的小姑娘,低垂着头,抿了抿唇,道:“可咱们明明是和使臣一起到的云国,大哥为何要一路乔装改扮呢?”说着,她抬起头,清澈的眸瞳中,涌满不解之色。

    “大哥有大哥的考虑,乖,别问太多。”

    男子沉默片刻,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妹妹的肩膀,从其阴柔至极的低沉声音上分辨,此人不是北堂鸣,还能是哪个?

    “哦。”紫鸢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官帽,戴在头上,“大哥,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北堂鸣唇角含笑,点了点头,道:“等会到了云国皇宫,千万别东张西望,紧跟在大哥身后就好,若是大哥有事没在你身边,你就跟着李大人,他会关照你的。”

    “嗯,我知道的。”

    紫鸢微微一笑,应北堂鸣一句。

    北堂鸣,乃雾国君主,紫鸢是他的胞妹,从小到大,北堂鸣极为chong爱这个妹妹。

    而紫鸢作为一国公主,性情却并不骄纵,她娴雅端庄,静若如水。

    这次随北堂鸣离开家国,主要是她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那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他”。

    夜幕缓缓落下,云瑞殿中,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皇室宗亲,各国使臣,以及云国诸臣,坐在各自席位上,相互间推杯换盏,打着招呼。

    如此盛宴,自是最受夫人小姐们的喜欢。

    目睹天颜,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更何况,运气好的话,若能被皇上一眼看中,成为后宫的主子娘娘也是有可能的。

    为了这个目的,样貌各有千秋的官家小姐,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以便能将王者的目光,吸引到自个身上。

    “小姐,你穿这水红色的衣裙,真好看!”

    帮着凌曦换好衣裙,红玉双手做捧心状,盯着自家美若天仙的小姐,禁不住赞道。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样,我倒是觉得我穿什么都好看得紧,”说着,凌曦呵呵笑出了声,“你家小姐我是不是傲娇了?”今晚如此打扮,是她有意为之,要用自己最美的一面,狠狠地抨击楚渣渣!

    近些时日的接触,她已完全肯定,楚渣渣对她用了情,不过,那多疑之人不自知罢了!

    今晚,她会让其更加身陷对她的爱里,无法自拔。

    直至临离开前一晚,重重一击,“砰”一声,致其一颗心碎裂到极致!

    上一世,她感情上承受的伤害,今晚她就倒计时奉还给他。

    红玉捂嘴笑道:“小姐,傲娇是什么意思,红玉虽不知道,但红玉对小姐刚说得话,极为认同,小姐确实是穿什么样的衣裙都好看!”是的,无论是什么颜色的衣裙,亦或是男子穿的袍衫,一经她家小姐穿上,那绝对是风华无双。

    楚御寒在御书房批阅完折子,吩咐李荣前往延禧宫,通禀皇后到乾清宫等他,一起至云瑞殿惨叫晚宴。

    熟料,就在宫婢为穆淑敏梳妆打扮妥当,准备步出内殿之际,一枚飞镖“嗖”地破窗而入,插在了距离内殿门口有三米多远的圆柱上,穆淑敏秀眉微微一拧,转向听竹,见其面上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逐脚步顿住,道:“你先到外殿候着,本宫很快就出来。”手从听竹腕部挪开,穆淑敏转身走向插着飞镖的圆柱。

    听竹屈膝一礼,神态恭谨,出了内殿。

    “安福宫见。”

    展开纸条,简简单单四个字跃然纸面上,是他?

    一国君主,隐匿行踪,出现在他国皇宫,呵呵,胆量还真够大。

    嘴角泛起一抹嘲笑,穆淑敏掌心微一用力,那被她攥在手里的纸条,顷刻间化为灰烬。

    紧接着,她抬手在发髻上轻抚了下,长叹口气,想见主人一面,难于上青天,不想见之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罢了,为了主人的计划早日大成,她去趟安福宫便是。

    安福宫,原是宁妃住的寝宫,在宁妃被楚御寒贬入冷宫后,那座宫殿便闲置了下来,里面伺候的宫人,全被内务府分配到了别的宫殿伺候,现如今,说那里是座凄凉的冷宫也不为过。

    “眼下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些时间,陪本宫先去永和宫看看淑妃,再去乾清宫与皇上一道前往云瑞殿不迟。”缓步走出内殿,穆淑敏吩咐凤辇先行至乾清宫,而她被听竹搀扶着朝永和宫方向走去。

    永和宫,安福宫这两座宫殿距离并不远,而凌曦要从晨曦宫前往云瑞殿,好巧不巧要从这两座宫殿附近的道上路过。

    到淑妃宫里,穆淑敏笑容柔和,安慰了淑妃两句,转身就出了永和宫。

    安慰?说她是去看淑妃的笑话还差不多。

    “娘娘,咱们该去乾清宫了。”见穆淑敏站在永和宫门口,望向安福宫方向,身形迟迟不动,听竹轻声提醒道。

    “宁妃就那么去了,本宫这一想起她,心里就免不了生出悲痛。她对本宫向来恭敬有加,怎会对本宫行那巫蛊之事?本宫不信,不信她会那样做,可皇上却在听了曦贵妃的话后,便认为是宁妃用巫蛊娃娃,想要谋取本宫性命,赐她三尺白绫,自行了结,唉!”言语到这,穆淑敏语气里充满了悲伤意味,“走,扶本宫到安福宫看看。”

    听竹迟疑片刻,嗫嚅道:“娘娘,那儿不吉利,咱们还是不去了吧。”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等会你在外面候着,本宫到正殿中看两眼,然后咱们就去乾清宫。”

    轻瞥听竹一眼,穆淑敏有些不悦道。

    “是。”

    主子执意要去那晦气之地,她一个做奴才,唯有听命行事。

    “小姐,你瞧那!”随在步辇一侧,红玉不经意间,看到听竹扶着穆淑敏朝安福宫门口走去,于是,指着穆淑敏主仆,唤凌曦往过看。

    安福宫?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可是宁妃先前住的寝宫,眼下那座殿宇里可是没有妃嫔居住的,她去哪儿做什么?凌曦眉头紧锁,着宫侍放下步辇,道:“这儿距离云瑞殿没多远了,本宫想步行过去,你们先抬着步辇到云瑞殿门口候着吧。”

    抬步辇的宫侍们施礼应声,然后抬着步辇朝云瑞殿继续前行,“你们也跟着先过去吧。”淡然的眸子从琼花几名宫婢身上扫过,凌曦吩咐道。

    “是。”

    见琼花几人应声追向步辇而去,凌曦与红玉道:“咱们过去瞧瞧,不过,要小心些。”

    红玉眼珠子一转,点头嗯了声。

    着听竹在安福宫正殿门外候着,穆淑敏推开虚掩在一起的大门,缓步进入,接着,似不经意的一个动作,那被她推开的殿门,慢慢合了上,不过,两扇门间还是留有空隙的。

    “来了。”

    “是。”

    听到男子阴柔的声音,穆淑敏身子微一颤,出声应道。

    “过来。”

    穆淑敏抬起头,朝主位上看去,那样貌比女子还美的男人,正坐在主位上向她招手,“怎么?与楚帝温存了几年,就把我这个主子给忘到脑后去了。”北堂鸣身穿紫色官服,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眉眼间尽显淫*靡之色。

    好久没尝过这女人的味道了,心下还真是想得慌。

    他目中流露出的欲*望,穆淑敏怎会看不出?

    但她没法子抗拒。

    脚步挪动,她向北堂鸣一步一步靠近,笑得妩媚,语声柔和道:“主子身边有个和属下一模一样的大美人儿陪伴,属下还以为主子早把属下忘记了呢!”在北堂鸣面前,穆淑敏之所以敢如此说话放肆,缘由自是北堂鸣尤为chong她。

    “呵呵,”北堂鸣轻笑出声,眸中欲*望更是强烈,“怎么?吃醋了?”

    “是,我就是吃醋了,怎样?”穆淑敏刚一靠近北堂鸣,便被其伸手一拽,坐到了怀里,“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不过,她怎么能和你比?这么多年过去,我疼她,chong她,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楚帝,前几日,刚被我好好地整治了一回。”

    北堂鸣边说边动手掀起穆淑敏的裙摆。

    “别,等会还要参加晚宴呢。”穆淑敏脸上一片潮红,伸手按住北堂鸣的大手,不让其继续动作下去,“你坐着不动,我使力不就成了,放心,待会你只会比花儿更为娇艳,一点都不影响你一国之母的形象。”

    言罢,北堂鸣手上一个用力,只听穆淑敏闷哼一声,跨坐在北堂鸣腿上,随之,整个人上下起伏起来。

    听竹在殿门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时间,不见穆淑敏从正殿出来,不由朝门口走去,欲提醒穆淑敏晚宴时辰快要到了,谁知,当她刚踏到殿门口,准备推门时,自门内传出一声声令人面红耳赤的欢爱声。

    伺候主子多年,皇上每每来延禧宫安寝,虽说不让他们这些奴才在旁候着,但作为主子的近身奴才,她都是侍立在内殿门外不远处,随时听候主子传唤。

    那羞人的声音听得多了,她早已见怪不怪。

    可问题是,主子刚才可是一个人进的安福宫,而里面传出的男生,明显不是皇上的声音,难道主子她,她背叛了皇上……”

    “怎样?与楚帝相比,我的技术是不是好一点?”

    在穆淑敏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北堂鸣手上动作加快,勾唇问穆淑敏。

    穆淑敏咬唇,身子起起伏伏,眉眼微阖,享受北堂鸣带给她愉悦的同时,尽力压制着自己嘴里发出声音。

    “说,我想听你的说是我厉害,还是楚帝厉害。”

    北堂鸣一个猛冲,在穆淑敏高耸起的xiong脯上咬了一口,再次出声问道。

    “你……,当然是你……”穆淑敏红唇张开,略带些哭腔的声音,自嘴里断断续续发出。骤时令北堂鸣心下大悦,手上动作又加快了两分,“门外好像有人呢!”随着穆淑敏身子一震轻颤,北堂鸣眼里的欲*望也渐渐淡了下去,“被她发现了。”穆淑敏趴在北堂鸣肩膀上喘了口气,道:“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她的主子已被掉包。”

    主子说什么?

    什么被她发现了?

    还有什么她还不知道主子已被掉包,听竹怔愣在正殿门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有股子不好的预感,好似马上就有厄运降临到她头上。

    主子背叛了皇上,且与里面的男人,好似十分的熟悉,怎么办?

    她现在要怎么办?

    去找皇上,不行,她不能背叛主子,即便主子已背叛皇上,但她是主子身边的丫头,绝对不能背叛主子,听竹心下连连摇头,可那句主子已被掉包,是怎么回事,听竹想不明白,“听竹,你进来。”就在这时,门内传出穆淑敏的声音。

    急急忙忙收敛好心情,听竹应了声,推开了殿门。

    “将门合上,本宫有话与你说。”

    北堂鸣的身影此时已消失不见,唯有穆淑敏一人在正殿中央站着,神色间看不出有丝毫不妥之处,这令听竹以为她刚才听到的,看到的不过是场虚幻罢了。

    “本宫不是你从小打到伺候的相府大小姐。”穆淑敏神态淡然,开门见山道。

    “啊?”听竹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娘娘,好端端的你怎会这么说?”眼前一身华服的宫装女子,竟说她不是主子,不是她从小到大伺候的小姐,那她是谁?真正的小姐,又去了哪里?

    穆淑敏朝听竹脸上瞥了眼,并未理会她此刻的神色变化,接着道:“关于我不是穆府大小姐这件事,穆相夫妇都是知道的。”

    “那……那我家小姐她,她……她现在在哪里……”

    听竹眼里泪花涌动,身子一边颤抖,一边往后退,断断续续地问穆淑敏。

    因为她看到穆淑敏眼里起了杀意。

    “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穆淑敏说完,就听“通”一声响,听竹双眼大睁,倒在地上。

    “晚宴马上要开始了,我得尽快离开这里,这具尸体,你看着妥当处理下。”北堂鸣身影从空中一落下来,穆淑敏与其低语了句,就快步走向殿门口,一个卑jian的宫婢,他出手帮忙了结已实属不错了,还让他处理一具尸体,北堂鸣盯视着听竹的尸体看了会,袖袍一挥,登时,那尸身便滚落到了一根圆柱后面。

    “小姐,皇后竟然是假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红玉与凌曦藏身在距离安福宫较近的一处花丛旁,运内力,将正殿中穆淑敏与北堂鸣间的对话,以及与听竹说得话,全听在了耳里,“还有那说话的男子,到底是谁呀?”

    “你问的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凌曦轻声回红玉一句,就看到一抹紫色颀长的身影,由安福宫殿门口悠然走出,见四下没人,随手打理了下袍袖,便朝云瑞殿方向走去,“走,咱们也该赶往云瑞殿了。”

    穆淑敏不是真正的穆淑敏,穆相夫妇都知道宫里的穆淑敏不是他们的女儿,为何不找楚渣渣说清楚?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什么阴谋?

    身穿紫色官服的俊美男子,由其官服款式上看,他应该是雾国的官员,那么他又怎会和这假的穆淑敏搅在一起?

    “小姐,可是皇后身边那宫婢就这么死了吗?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呀。”跟在凌曦身后从花丛里走出,红玉回头望了眼安福宫紧闭在一起的殿门,小声与凌曦说道。

    凌曦身形微微一顿,脚步并未停下,道:“那是她的命,咱们进去瞧了,又能怎样?”皇后,你既不是穆淑敏,那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雾国,穆淑敏,穆相,紫衣男?

    他们四者之间,必是存在着某种关联。

    凌曦朝云瑞殿边走,边蹙眉思索着。

    半个时辰前的凤阳宫。

    “公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奴婢觉得这样很不妥!”

    “不许说不妥!”心蕊公主站在镜前,将身上的华丽衣裙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再细细端详了下姿颜,斥责玲玲道:“你可是本宫的心腹,否则,本宫才不会把这种隐秘之事告诉你呢!”今晚,她就趁今晚晚宴之际,与璟哥哥成就好事。

    有了那种关系,璟哥哥即便再不喜她,也会顾念着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娶她做王妃。

    婚事成了,只要她一心一意深爱璟哥哥,他一定能喜欢上她的,一定能!

    想到即将与璟发生那亲密之事,心蕊公主登时心如鹿撞。

    “可是,可是万一咱们没能成功,被璟王爷发现,该如何是好?”

    玲珑掰扯着手指,仍然不赞同心蕊公主的做法。

    “不许说不成功这种话,”心蕊公主脸色一变,瞪向玲珑,“本宫既已交代你去做这件事,那么你务必要想出法子,将本宫交代你的事办成,否则,本宫砍了你的脑袋!”玲珑扑通一声跪地,“公主,奴婢以前可是听说璟王爷懂医术的,且医术特别高超,就算咱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了,最终的结果,咱们也未知啊!”

    公主也不知听了哪个的谗言,竟想都趁晚宴热闹之际,对璟王下*药,她难道不知道璟王的手段吗?

    希望公主听了她这话,能收回成命,别以身犯险得好。

    心蕊公主嫣然一笑,抬手示意玲珑起身,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人告诉我,说璟哥哥好些年不用医术了。”玲珑起身,张了张嘴,终没再说什么。

    当年凌曦身中剧毒,璟徒有一身医术,却没能救下深爱的女子,眼睁睁地看着挚爱之人生命逝去。

    自此,他许下誓言,毕生再不启用医术。

    纳兰太后身患恶疾,御医们束手无策,轩帝到璟王府,求璟为他们的母后诊病,被璟漠然以对,无声拒绝。

    最后,纳兰太后的恶疾在御医数月诊治下,逐渐恢复痊愈,但璟的态度,无疑伤了纳兰太后的心。

    “玲珑,本宫喜欢璟王,你一直是知道的,皇兄是chong爱本宫,可本宫年岁到这了,总有一天会离开皇宫和驸马生活在一起。但,本宫不想嫁给不喜欢的男子,更不想让自己一生后悔,这才有了今晚的无奈之举……”握住玲珑的手,心蕊公主越说神色间越是悲伤,“母后离开本宫好多年了,每每想到母后,本宫就会从梦里哭醒,若是皇嫂还活着的话,本宫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她说说,好让她帮本宫拿个主意。

    然,皇嫂她去了,而皇兄又鬼迷了心窍,特别喜欢那假惺惺的女人,本宫讨厌她,你知道不?本宫很讨厌穆淑敏那个女人!”

    “公主,你别伤心,曦贵妃不是和聂后长得很像么?公主若是想聂后了,可以到晨曦宫转转。”玲珑言语恭谨道。

    心蕊公主摇了摇头,松开玲珑的手,道:“她不是皇嫂,本宫对她并不喜,还有,璟哥哥很喜欢以前的皇嫂,本宫怕,怕那曦贵妃若是知道这件事,会缠上璟哥哥。”玲珑垂眸想了会,抬眼看向心蕊公主,道:“不会的,曦贵妃即便知道璟王以前喜欢聂后,也不会与璟王牵扯到一起,她可是皇上的妃子呢,而且,而且皇上那么chong爱她,好端端的,她干嘛要去缠璟王?再有,璟王是皇上的好友,不可能与皇上后宫的妃子不清不楚的。”

    “有些事太过复杂,你不知道的,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云瑞殿那边的晚宴应该快要开始,咱们得尽快赶过去。”世间之事谁又能说得准?皇嫂和皇兄明明看起来很恩爱,却闹出了璟哥哥和皇嫂有染一事,心蕊公主心里苦笑了声,转身走向内殿门口。

    月华清亮而幽静,让世间万物,无论是丑陋的、平庸的、美好的、尊贵的都沾染上它的光辉,在它无声倾洒下,尽显清丽动人。

    云瑞殿中热闹非凡,帝王与皇后,携手进入大殿,登上主位,面上流露出的表情,尊贵而不失随和。

    无人知道,在这热闹繁华的背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因为撞破了他人的秘事,致使生命终结。

    大殿一侧,盛装的鼓手、乐师、舞姬神态恭谨或坐,或站,恭候着帝王的命令,好为今晚的宴会做表演。

    诸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向皇后的目光,充满艳羡之色。

    能被帝王执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可她们只有仰望的份,怕是到繁华退尽,离开人世之日,也享受不到帝王给予的这份荣chong。

    “公主,奴婢都安排好了。”玲珑垂头走至心蕊公主身后,弯腰在其耳畔低语道。

    心蕊公主点头,手微微一抬,意在她知道了,“璟哥哥,心蕊真得很喜欢你!但愿诸天神明保佑,让心蕊今晚心愿达成!”眉眼抬起,心蕊公主朝坐在朝国使臣之首的璟看了过去,心下呢喃了句。

    她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迷恋,那么的痴缠,奈何,璟冰冷着脸,端起酒盏饮了口,好似并未感知到她眸中涌现出的情愫。

    “喂,楚帝的花痴妹妹,看向你的目光,让人都起鸡皮疙瘩了!”邪戏虐道,“说来也奇怪,听到她向你直言表白,我欣赏她,并觉得她好有勇气,可这会看到这花痴女用如此露骨的眼神注视你,没来由的就感到渗人得慌!”

    “再多嘴,你来应付这晚宴。”璟用心语凉凉地回了邪一句。

    “别,千万别,我最讨厌这觥筹交错的场合了!”

第097章 为他

    丝竹管乐声起,舞姬们步态轻盈,陆续行至殿中央,甩着水袖,翩然舞动起来。

    “皇后,曦贵妃是身子不舒服么?”她为何没来?没听李荣说她身子有所不适呀?楚御寒朝凌曦的位置上看了眼,眉头不由微皱,转向坐在身旁的皇后,浅声问道。

    曦贵妃?现在心里想得,念得,都是曦贵妃,穆淑敏有气只能咽到肚里,对着楚御寒柔和一笑,红唇微启,道:“贵妃妹妹或许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就在打扮上不免多花了些时间,想必这会子已在来云瑞殿的路上了。”

    楚御寒颔首,继续观看舞姬表演,没再说话。

    “大哥,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北堂鸣低着头,走到自个的座位上缓缓坐下,紫鸢望向他,眸中神色很是不解,说过只是出去一会透透气,却近乎半个时辰才回来,北堂鸣摇了摇头,示意紫鸢不要多问。

    于是,紫鸢只好打住话头。

    “曦贵妃到!”

    侍立在云瑞殿外的小太监,看到凌曦缓步行来,忙恭谨一礼,朝殿内高声通传。

    立时,管乐丝竹声落,众人屏气凝神,目光齐聚向殿门口。

    殿门大开,凌曦踩着皎洁的月色,莲步轻移,走到殿中央,她的神态,清华而高贵,令众人无不惊艳,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

    聂后,女子好像聂后,但又不完全像。

    对,气质,是气质上与聂后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是楚御寒,穆淑敏,诸妃,以及云国诸臣,还有那些夫人小姐们,看到凌曦第一眼时,心下生出的感觉。

    凌曦的目光透过耀眼的灯火,直直望向高位上的王者,里面无一丝女儿家的媚态,有的只是淡然。是的,她的目光尤为淡然,但就是这淡然的目光,落入诸人眼里,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有种奇异的力量,使得人们不能抗拒被它们吸引,不由自主地盯着它们。

    但,目光一接触道那双淡然的眸子,便会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所吸附,忍不住要听命于拥有那双眸子的主人。

    好似它的主人是权倾天下的女王一般。

    北堂鸣盯视着凌曦,眼里有惊艳,有占有,不过,那占有之色,被他隐藏的极好。

    ——这个女人,他看上了。

    不久的某日,他便可以拥有她,并品尝其美好的滋味。

    “死冰块,她真得好美!”

    邪由衷赞道。

    为什么他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她们真是同一个人,即便他遗忘了以前的她,现如今呢?他又一次见到她,心湖中怎就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涌现?

    璟浓眉紧锁,一口饮尽杯中酒,未理会邪说得话。

    没等凌曦欠身行礼,楚御寒抬起手,语声温和道:“爱妃免礼,到位子上坐吧。”凌曦唇角漾出一抹极浅的笑,盈盈一礼,道:“谢皇上!”就是这浅淡的几乎没有的笑容,还是使得楚御寒禁不住失神了片刻。

    “皇上,贵妃妹妹今晚的装扮,实在是漂亮得紧,您说是么?”凌曦这边刚一落座,穆淑敏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于她的问话,楚御寒明知里面带着醋意,还不能不回答,他嘴角带笑,颔首嗯了声。

    穆淑敏莞尔一笑,朝各国使臣的席位上扫了眼,接着与楚御寒道:“皇上,臣妾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说?”

    “皇后有什么建议,但说无妨。”楚御寒笑着道。

    能这么说,是楚御寒认为穆淑敏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些不得体的话,熟料,穆淑敏出口之语,致其差点动怒。

    “春赛圆满结束,数日前,诸位妹妹到延禧宫给臣妾请安,曾说过贵妃妹妹才艺非凡,不如让她为皇上,及各国使臣跳支舞,为今晚的宴会助助兴,皇上,你说可好?”穆淑敏话一说完,登时见楚御寒脸色生变,但,那变化仅是一刹那间的事。

    哼,想不允吗?

    各国使臣可都看着呢,穆淑敏心里冷然一笑。

    如果身旁的帝王,因顾全个妃嫔的颜面,出言阻止其一舞助兴,那么,这次春赛的举办,势必会失去它应有的意义。

    凌曦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穆氏竟让她在各国使臣与云国诸臣,及后宫嫔妃,还有下面就坐的夫人小姐们面前跳舞,说她才艺非凡,去特么地,哪个几时见过她唱过歌,跳过舞来着?想要将她当猴子耍,就明说,非得拐弯抹角,要她自降身份,宫诸人取乐!

    尼玛,既然这样,姐就献丑了。

    楚御寒迟迟没有说话,穆淑敏也不急,大殿之中寂静一片。

    “皇后娘娘,臣妾以为,您刚才对皇上的提议多有不妥。”

    贤妃轻缓而柔和的声音,在静寂的大殿中响起。

    “贤妃妹妹,本宫所言并无欠妥之处,无论是贵妃妹妹,还是本宫与你,都是皇上的女人,今日春赛圆满结束,皇上高兴,贵妃妹妹跳支舞为晚宴助助兴,有何不可?”穆淑敏眸中蕴出一丝笑意,望向贤妃,“这……”贤妃被穆淑敏这么一问,顿觉哑舌,皇后把皇上都搬了出来,她还能怎样说?

    “皇后,朕……”楚御寒想说朕也深觉不妥,但话到嘴边,他就是说不出后半句,就在他为难之际,只听低沉淡淡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皇后娘娘何必为难曦贵妃,更何况舞姬们跳的舞很好看!”

    后宫女人间的争斗,庸王见得多了,他没料到皇后会在今晚这样的场合,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那女子虽不是当年的她,可她的样貌和如莲般的她近乎一模一样,高贵如她,怎能在一干臣子,及他国使臣面前跳舞?

    说什么,他也不赞成皇后的提议。

    殿中,因庸王出口之语,再次变得静寂,好似一根针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呵呵!”凌曦清脆的笑声,突然间自红唇中溢出,起身,步出座位,莲步轻移,行至殿中央,抬起头看向皇后。

    打扮艳丽又不失端庄的脸上,堆满柔和的笑意,但细看之下,不难看出她正在等待,等待看到她被人嘲笑的样子。

    “死冰块,楚帝的皇后真够讨厌!”

    邪冷哼了句。

    “她会应付得来。”璟薄唇微抿,面上表情依然冰冰冷冷,用心语回邪道。

    “大哥,那女子好美,而且让人看着好舒服,楚帝为何不帮她解围?”紫鸢凑近北堂鸣,问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手撑下颚,北堂鸣定定地注视着凌曦,听到紫鸢的问话,转过头,朝其勾唇一笑,道,“让她给你做皇嫂,好不?”

    紫鸢愕然,她知道自己这大哥做事有些随性而为,可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言语,“大哥,你千万别乱来。”北堂鸣道:“放心,大哥又没说现在就让她给你做皇嫂。”待未来某日,云国纳入雾国版图,楚帝的女人,还不是任他挑选。

    “反正我不许你乱来。”红唇一抿,紫鸢望向殿中央,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可她反觉得男人的心思才难猜得紧,尤其是她这大哥的心思,深不见底,任凭她怎样猜,也猜不透。

    “臣妾进宫没多久,深得皇上垂怜,今日的晚宴,是皇上为庆祝春赛圆满落下帷幕所设,借此机会,臣妾就表演个才艺,为皇上,为今日的晚宴助助兴,不过,臣妾出身乡野,才艺上自是粗俗些,还请皇上,皇后娘娘见谅!”

    诸臣,各国使臣,以及众妃与官家夫人小姐们,凌曦根本就没往心里放。

    往深的说,楚御寒与穆淑敏二人,她亦没看进眼底。

    “璟,我说过,这一世,情只为你,那么,借今日晚宴这么个机会,就让我为你歌一曲,为你舞一曲!璟,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上一世为我做尽世间痴情、柔情,专情之事,谢谢你!”

    微侧身,余光在璟身上留驻片刻,凌曦心下呢喃道。

    ——她的歌声,她的舞姿,皆为他!

    穆淑敏笑了笑,与楚御寒道:“皇上,您瞧瞧,贵妃妹妹这么个妙人儿,才艺上怎会显粗俗,她还真是自谦得紧。”楚御寒没有说话,仅是抬手,满目柔情,允了凌曦的才艺表演。凌曦微福身,然后走至众乐师近旁,低语说了数句,便见一名抚琴的乐工,与同伴抬起琴案,放置到殿中央一侧,随后,恭谨退回原位。

    神态淡然,凌曦盘膝坐到琴案后,给众乐师递了个眼神,紧接着,一双玉手,轻搭在琴弦上,登时,美妙的琴声,自她莹白的指尖袅袅升起,伴随她的曲音响起的是乐师们的配音,“……,放任了蜚短流长 但求所愿 诉尽衷肠 刻心上 勿相忘……”红唇轻启,曼妙的歌声,与那飘渺的琴音,完美的配合在一起,听得诸人个个愣住了神,好陌生的词曲,但,不能不说,无论是曲音,还是歌词,都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叹他风华 容颜落寞 说过往 说不尽世事沧桑 经年已过 何事难忘 任痴念 留成伤……”璟,璟,因我,你墨发变白;因我,你性情巨变;因我,你遗忘记忆,你的痴,你的狂,如何让我不爱,不念,不贪恋?

    傻傻的你,为爱我,留给自己的全是伤。

    渺渺曲音回荡在大殿中,凌曦只觉眸底渐显酸涩,轻抬头,她似不经意间朝璟望去。

    一眼万年,此刻全被她一双美眸诠释了出。

    忽然,琴音曲调急转,缓缓拔高,“……,一世英雄又怎样 也不过 虚名妄 月色下剑气荡 谁与舞霜寒 再见峰回路转 深情刻骨不能忘 挥剑去 生死与你闯……”璟,冥冥中,我再入异世,是为偿还你的情债而来,家人冤情平,大仇得报,哪怕前方险阻重重,我也会陪你一起闯,不离不弃。

    楚御寒听着凌曦的歌声,眉头逐渐皱在一起,曲子是好听,可他听着就是不舒服。

    缘由么,他不知道。

    就是感觉听着很不舒服。

    “死冰块,我感觉这曲子是她专门唱给你的,你听出来了没有?或许,她就是你曾经喜欢的那个聂后。”邪长叹口气,幽幽道。

    她与璟是天生一对,而他,仅是个突然出现的人,有何资格爱恋她?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像来时一样,又会突然消失,这样的他,更是不配与她生出一段情。

    失落,忧伤,如潮水一般,全涌入邪心里。

    “你真得是她么?是那个我曾经痴爱的她么?爱你成痴,爱你成狂,为何我会忘记你,谁能告诉我,为何我会单单忘记你?忘记你我之间的过往?”星目中有不解,有彷徨,璟凝视着凌曦,平静多年的心湖,似被人倏地丢下一粒碎石,激起层层涟漪。

    然,这涟漪,却有些虚妄,不像是他的,而是旁人为她用情至深的词曲,生出的起伏。

    “不思量又思量 心事为谁藏……,”璟,自打我明白了对你的感情,午夜梦回,无不想起咱们的过往,“弃了繁华又怎样 也不过 梦一场 酌酒谈笑意扬 酒在杯中荡 映出人影一双 昨日誓言不曾忘 并肩去 四海共徜徉……”许你的誓言,我不会忘,也不曾忘,待所有事了,你我能否并肩,畅游天下,繁华皆抛脑后,呵呵,不喜与女子接触的你,能否接纳我,让我如你一般,为爱痴狂一次?

    即便你不接纳,为了那许下的誓言,我也会不离不弃,随你身侧。

    当曲音接近尾声时,凌曦收敛好心情,美眸抬起,朝主位上的楚御寒看去,唇角漾出柔和的笑容,眉眼间情意满满,她可没忘了今晚的目的,“楚御寒,这般的我,你是否更加迷恋了?”接触到凌曦的目光,楚御寒心中的不适,立时全然散去。

    她的歌是为他唱的么?

    她不喜宫廷生活,想要与他携手,舍弃繁华,学那神仙眷侣,共游天下么?

    她喜欢他,甚至于深爱着他,要不然,她望向他的一双水眸里,不会流露出满满柔情。

    “曦,好想唤你一声曦,好想当下就揽你入怀。”嘴角噏动,楚御寒无声低语一句。

    穆淑敏的目光虽在凌曦身上,但她没放过楚御寒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忍住心中的恼怒,穆淑敏面上尽显笑意,与楚御寒道:“皇上,臣妾没说错吧,贵妃妹妹真得是才艺非凡呢!”楚御寒转向她,含笑点了点头。

    她的话刚说完,雷鸣般的掌声,在大殿中霎时响起,这下,使得穆淑敏心下更是吃味,她今晚的行径,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了么?原以为那不懂规矩的jian人出自乡野,哪懂得什么才艺,不曾想,对方不仅琴弹得好,就是歌声也美妙动听至极。

    姑且按捺下这口闷气,往后,她有的是机会让其难堪。

    “ 凌曦,凌曦……”心底将这两字,咬着牙念了数遍,穆淑敏这才感到舒服不少。

    诸人掌声不绝于耳,而凌曦指下琴声缓缓止住,起身步入殿中央,朝乐师们点了点头,骤时,诸人掌声息止,眼睛大睁。

    “璟,看样子,她要跳舞了!可我就是搞不明白,她为何会在今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

    邪不解,问璟。

    “我怎知?”

    璟三字作答,似幽潭般深邃的目光,直盯视在凌曦身上。

    鼓声,苍茫而浑厚,在宽畅的大殿中敲响,仿若远古沙场征伐时的凄婉战音,一声声,震人心魄。诸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凌曦,心神全随着鼓声跃动,似燃起的火焰一般。

    凌曦看着那击鼓的乐手,黛眉微皱,像是对着响彻起的鼓声,并不甚满意。在诸人瞩目下,她素手轻抬,仿若承接月华之光一般,而后,轻轻吐出一字:“停。”

    由窗,由殿门照进的月之光华,在这一刻,似全聚集在了她身上,四周鸦雀无声。

    转身,她面向楚御寒,上前两步,“皇上能为臣妾击鼓么?”

    水红色的身影静静站在那,灯火与月华照耀,几乎灼伤了诸人的眼睛。

    淡然如她,雅致如她,仿若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红莲,周身散发着温婉的气息,是那么的圣洁,那么的不可触犯。

    致诸人恍若如梦,却足以铭记生命终结那刻,不,或许轮回转世后,他们也记着这抹似莲般的圣洁身影。

    注视这样的她,楚御寒双目怔然,迟迟没回过神。

    知道她美,不曾想在这一刻,美到了无法言语之境。

    “请皇上为臣妾击鼓。”长时间不见楚御寒有所动作,凌曦心底划过一抹冷笑,绝美的容颜上去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意中满是痴恋与仰慕,她长睫微动,红唇再启:“皇上……”由怔然中回过神,楚御寒犹豫了片刻,终点了点头,起身步下台阶,走向鼓手,将鼓槌接过。

    凌曦脸上一直保持着那抹好看至极的微笑,脚步轻盈,退至殿中央。

    “璟,歌为你唱,舞为你跳,你可知道?”徐徐晚风吹入殿中,风起,裙裾飘飘,鼓声激荡,凌曦回眸间,注视着璟的双目,心中呢喃了句。

    踩着鼓调,裙裾随风,袖摆纷飞,水红色的衣裙在火红的地毯上,徐徐旋转而开,似那伴着清风绽放开的花儿,每一个舞姿,都是那么的曼妙婀娜,不带丝毫艳俗之气,反流露着高华清绝的韵味。

    窈窕身形,随着鼓调,舞动,再舞动,宛若一只徜徉在天际中的火凤,掠过高山江河,停栖在属于她的万丈梧桐枝头。

    楚御寒、璟、云澜、楚御枫,北堂鸣,以及满殿诸人的目光,全紧紧锁在那道清丽绝尘的身影上,目中只有那道随风起舞的婀娜身姿,再不装其它,内心激动的久久不能平息。

    “死冰块,你的心生出波澜了!”邪声音里充满了戏虐,她的倾城歌,绝世舞,不是为他,而是为另一个他唱,为另一个他舞,若是他是死冰块该多好。

    那么,无论有无她以前的记忆,这一刻起,他会义无返顾地爱上她,护她到羽翼下,不让受到任何伤害。

    问题是,世间没有假设,没有如果,他不是死冰块,没有与那正在舞动的女子,有过交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做哑巴。”端起酒盏,轻饮一口,璟心下回邪一句。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反正你的心,现下不平静了。” 邪语气懒散,丢出一句,璟回道:“多事!”

    楚御寒眸光炽热,紧握鼓槌,击打着鼓面。鼓点,在殿中回响,一声声,如惊雷一般。这是他的女人,是他楚御寒的女人,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得到,璟,她是我的,是我的,你别想像五年前一样,夺走我的女人!

    眸中炽热褪*去,随之换上犀利的目光,楚御寒朝璟冷瞥一眼。

    长裙曳地,衣带绕身,罗衣从风,长裾交横,似风回旋,似运漫卷,苍劲中不失柔和,一举手,一投足,一眼神,都是那么的美,都是那么的传神。世间一切,在她的舞动中,仿若退回到了上古时代,山脉、江河,大地……全笼罩在这上古红色的璀璨光芒之下,随每一个鼓点,震颤不已。

    凌曦舞姿转疾,好似那停栖在万丈梧桐上的火凤,跟着受到了鼓声召唤,羽翅展开,一飞冲天,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

    “怎么办?你的身影自此之后,更加深入我心,怎么办?明知你我之间不可能,我却已深深坠入爱之长河中……”云澜眸中情意流转,注视着凌曦舞动着的身影,无声低语。

    北堂鸣迷恋、占有的目光,流连在凌曦旋转的身姿上,心中甚是恼怒,如此绝色美人儿,怎就落在了楚御寒的后宫,要想拥有她,他的计划就必须加快施行,她是他的,他不要再等,必须加快攻占云国的计划!

    握住酒盏的手,不由收紧。

    穆淑敏恨啊,恨不得现在就冲至殿中央,抓花凌曦的脸。

    女人都是爱美的,都是喜欢异性的目光追随在自己身上,此刻,这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性别,年岁打小,全聚焦在那叫凌曦的女子身上,是的,她很美,美得她不得不承认。绝美的容颜,窈窕的身姿,在灯火与月色下,宛若仙子一般在轻灵舞动。

    及腰长发,随风飘扬,是那么的恣意,那么的眩人心神。

    简单的发髻上,一根精致的珍珠碧玉步摇,伴着她脑后的秀发飞舞,轻轻颤动,清透如水般的眸瞳,对着为她擂鼓的帝王,尽显柔情。

    凌曦的舞是随时起意,起初她踩着鼓点,在那旋转舞动,待到后面时,她望向楚御寒的眸中,划过一抹狡黠,而这抹狡黠,正好被楚御寒看到,瞬间,她变动舞步,仿若淘气的孩童,让大人想着法子,追逐她的脚步跑动。

    楚御寒于歌舞并不擅长,但她接触到凌曦那抹狡黠的目光后,目中光芒有着说不出的chong溺。合着凌曦的舞步,他*地挥动着鼓槌,凌曦像是和他赌气一般,脚下的舞步,随着鼓声变化而转换,二人竟配合得宛若天成。

    “楚御寒,知道么?我要的就是你迷醉!”心下一声讥嘲,慢慢的,如雷般的鼓声,渐渐舒缓,直至肖止,凌曦舞动着的身姿随之停住旋转,稳稳站在了原地。

    静寂的大殿中,诸人的目光,仍处于恍惚中,像是不愿从刚才的梦境中醒转。

    片刻后,他们回过神,相互间低语交谈,赞叹凌曦曼妙的舞姿,甚是觉得他们刚才看到的那抹舞动着的水红色身影,是天界仙子临落凡尘。

    尤其是云国的臣子,与诸妃,及女宾席的夫人小姐们,他们对楚御寒刚才为凌曦击鼓的举动,心生愕然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尊敬。那可是他们的王,是他们云国的君主,步下尊位,亲手从乐工手中接过鼓槌,为个后宫的妃子,擂响了震人心神的音符,让他们这些臣子,一睹其不输于朝堂上的别样风采。

    未被金冠束着的墨发,在徐徐晚风中,飞于脑后,俊朗的五官在灯火与月华照耀下,发出慑人的光泽,这就是他们的帝王,宛若天神般伟岸的帝王。

    云国臣子再也忍不住,个个鼓起掌,登时,带动大殿中其他各国使臣,一起鼓起了掌,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好大一会子功夫,才停息下来。

    略带笑意的眸子,从殿中诸人的脸上扫视一圈,紧接着,将手中的鼓槌递给乐工,楚御寒脚步迈出,步至凌曦面前,温声道:“爱妃辛苦了,快回位子上坐吧。”凌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臣妾不辛苦。”朝其盈盈一礼,然后抬眸朝主位上的穆淑敏看了过去,“皇后娘娘,臣妾刚才献丑了,不知娘娘可还满意。”

    楚御寒刚迈上台阶的步伐,在听到凌曦问穆淑敏这句话时,不由一滞,她是生皇后的气了么?带着这丝疑惑,他转身面向凌曦,勾唇道:“爱妃的歌声与舞姿都很美妙,想来皇后定是满意的。“后面一句话,楚御寒是说给穆淑敏听的。

    “皇上说得对,曦贵妃的歌声和舞姿,确实让本宫大开眼界,曦贵妃辛苦了,快些回去坐吧。”

    接住楚御寒的话,穆淑敏一脸笑容地与凌曦说道。

    “去坐吧。”楚御寒启唇轻语了句,转身登上台阶,坐回主位。

    “曦贵妃,你……”见凌曦身形未动,仍旧站在原地,楚御寒不由问道,但不等他后话说出,凌曦盈盈一礼,浅笑道:“臣妾还想讲个故事,给皇上和皇后,以及在座的诸位听听,不知皇上可允?”

    穆淑敏这个时候做起了好人,她笑着望向凌曦,与楚御寒道:“皇上,你就允了曦贵妃吧,想来她的故事和她刚才表演的才艺,一样精彩呢!”皇后的面子,楚御寒还是要给的,于是,他抬眸看向凌曦,道:“准了。”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王,很是英明神武……”穆淑敏与北堂鸣在安福宫中的对话,以及穆淑敏说与听竹的那几句话,凌曦稍加整理,再结合上一世她知道的一些事,随即编了个故事,讲给殿中诸人和楚御寒听,她这么做,意在搅乱穆淑敏的思绪,令其心生恐慌,等会毫无察觉地陷入到她设的幻境中。

    与穆淑敏在安福宫做那苟且之事的男子,就在雾国使臣所处的席位中坐着,近距离观察,那男子的身份绝不简单,阴柔俊美的面孔,占有欲极强的眸子,呵呵,对她生出心思了吗?等会,穆淑敏的丑事败露在众人面前,看你还如何坐得住?对于北堂鸣这个人,凌曦心下除过鄙夷,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正如凌曦所料,在她的故事逐渐切入正题后,穆淑敏眼里流露出了恐慌之色。然,楚御寒与殿中诸人,却仍处在云里雾里,故事中的帝王明明很是英明,为何连自己喜欢的女子,被人掉了包,都不自知?

    这样一个帝王,谈何英明神武?还有,帝王身边的这个假皇后,在帝王眼皮子底下,与他人做下苟且之事,那英明神武的帝王,仍旧没有发现,凌曦才不管诸人与楚御寒怎样想,抬起手,装作把垂落到额际的碎发拢到耳后,落手间,幻境随之设下。

    专为穆淑敏设下的幻境,其他人自是不受影响,继续听着凌曦在那讲故事,可穆淑敏就不同了,她双目迷离,起身步下主位,站在凌曦面前,“你不是死了么?怎这会子出现在本宫面前?”

第098章 突变

    此刻,她眼睛看到的女子,是穿着一袭白衣的聂后,耳朵听到的,是聂后轻柔的话语。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凌曦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冷笑,嘴里的故事打住,一脸惊诧地问穆淑敏。

    楚御寒与殿中诸人都发现了穆淑敏的不对劲,但此刻无一人出声。

    “知道么?你的两个孩子,全都是我暗中着人给你下药,才致使你滑胎,还有你那四个忠心的丫头,也都是我着人一一除去的,呵呵!知道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因为为了主人的计划,你必须死,你的家人也必须死!主人的计划很完美,完美到无懈可击,忠臣,你父亲是忠臣,到头来,还不是被你深爱的男人生出猜疑之心,进而因一两封密信,扣上对他的江山欲图不轨的大帽子,

    哈哈,他就是个昏君,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你知道么?说来,咱们之间没什么仇恨,要怪只能怪你爱错了人……”

    疯了,这女人疯了,她嘴里说的都是什么?

    说他是昏君,说聂后的死,以及聂氏满门,全是她与她背后的主人而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御寒豁然起身,黑着脸,大步跨下台阶,向凌曦和穆淑敏走了过来,“皇后娘娘,你,你说的是什么呀?皇后娘娘……”见楚御寒走近,凌曦恭谨一礼,退至一旁,道:“皇上,臣妾……,臣妾……”楚御寒这会哪能顾得上她,只见其一把抓住穆淑敏的胳膊,面色冰寒,压低声音,一字一字道:“皇后,你,是不是,又中魔了?”

    倏地,凌曦身子一颤,扯下幻境的同时,目中神光一变,“皇上,你好狠,你的心好狠,为什么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就下旨斩杀臣妾满门?皇上,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穆淑敏被楚御寒抓得生疼,神智恢复清明,不解地望着楚御寒,不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中魔?她什么时候又中魔了?

    突然间,就听到凌曦的声音响起,“皇上,你抓痛臣妾了!”说着,她手指凌曦,接着道:“皇上,曦贵妃怎么了,她,她被鬼怪上身了,是聂姐姐,她现在是聂曦姐姐……”

    好好的晚宴,发生这种突变,诸人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告诉我,你为什么当年不把事情查清楚就下旨斩杀我聂氏满门?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凌曦装得很像,是的,她现在装作被鬼魂附身,好让楚御寒知晓他当年错得有多离谱,“你告诉我,好不好?就因为一两封密信,就因为你的猜疑,你就斩杀了我聂府满门,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挚爱的好女人脱不开干系,你告诉我,你后悔不,你后不后悔?”逼近楚御寒两步,凌曦双眸湿润,悲声问道。

    殿中诸人,胆小的,被现下这突变,吓得周身颤栗不停,有些甚至偷偷起身,退出了云瑞殿。

    “姐姐,姐姐,姐姐的魂魄,现在入了那什么贵妃的身子,她就是他的姐姐么?姐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聂瑾鸿没有听凌曦那晚的劝告,还是在今晚出现在了皇宫,此刻的他,身穿一身太监服,侍立在殿侧一圆柱后,将晚宴中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全看在了眼里,亦把凌曦讲给诸人的故事,记入心中。

    “妖后,都是妖后害得,家人被昏君斩杀,果真都是妖后害得!”心念电转间,他手一扬,殿中灯火骤时熄灭不少,仅余下数盏仍然亮着。

    “啊!”

    夫人小姐们吓得惊叫出声,全起身向殿外跑去。这个时候,谁还能顾得上什么礼仪规矩,殿中,贵妃娘娘被聂后鬼混附身,方才还明亮至极的灯火,猝然多盏熄灭,鬼,肯定是聂府一门的冤魂都来了,都来找皇上平复冤情来了。

    各国使臣,惊恐之下,也起身退向殿外。

    而北堂鸣却坐在原位动也未动。

    “还好,还好唐婉这蠢女人刚发疯时,没有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北堂鸣心中想着,目光不由朝穆相看了过去,似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穆相抬起头,与其四目相对,然后起身,趁没人注意之际,随着人流,快步走向殿外。

    “大哥,咱们还要在这继续坐下去吗?”殿内气氛实在是诡异得紧,紫鸢是个女孩子,自然是害怕的,她靠近北堂鸣,低声问道。

    “不怕,即便有什么鬼魂存在,也与咱们没甚关系。”北堂鸣说着,握住紫鸢的手紧了紧,“等会咱们就走。”他要再看看,看看楚帝会不会被齐聚而来的“冤魂”给索去性命。

    是他们?他们怎么怎会在这?

    聂瑾鸿侍立的位置,正好在北堂鸣兄妹座位后,“大哥,我不要死在这里,我,我还要找寂大哥,你答应我的,咱们这次出来,帮我一起找寂大哥。”默然片刻,紫鸢脸上的惧怕之色,并未消减,她压低声音与北堂鸣道。

    “无名行踪不定,来云国这一路上,大哥有着人给你找他来着,不急,有缘,咱们总会与他再见。”

    北堂鸣出言劝紫鸢一句。

    听到北堂鸣兄妹间的对话,聂瑾鸿浓眉紧皱,当初他刚下雪华山,途径雾国都城,与一对富家兄妹在街上偶然相识,但,家仇在身,他并未将他们记在心上,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他们,看来,他们的身份必不简单。

    否则,不会穿着雾国官员的服饰,出现在云国皇宫。

    收敛思绪,当务之急,除去妖后要紧,其他的事,暂且放下。

    松开穆淑敏的胳膊,楚御寒抬眼,见前一刻还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的大殿,此刻竟变得狼藉一片,殿中诸人全形色仓皇,向门外跑去,就是他后宫的嫔妃,也离开不少。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心道:曦贵妃现在被聂氏的魂魄附身,这是真的么?

    “你是聂氏?”与凌曦面对面相视,楚御寒目中无一丝惧怕,“如果你是,请速速离开朕爱妃的身子,至于聂府一门有无蒙冤,朕答应你,随后会将当年的事彻查清楚。”他一字一字,出口之语,无一丝作假。

    彻查?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他还说要彻查,凌曦心下嗤笑一声,身子猛地一震,眸中神光跟着一变,惊恐道:“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她,她刚才……,臣妾……,臣妾……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抬眼朝大殿四周一看,凌曦脸色苍白,吓得全身直哆嗦,好似刚才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道。

    楚御寒定定地盯视着她,目中神光,晦暗不明。

    就因他一句话,聂氏的冤魂倏地就抽离出眼前女人的身体?还是说,一切都是这女人搞得鬼?

    他怀疑她了,凌曦长睫轻颤,眼底划过一抹嘲弄之色。

    帝王疑心之重,她不是早就知道么。

    当下被其怀疑,无甚大惊小怪。

    “皇上……,您……,您……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敛回思绪,凌曦语声轻颤,怯懦地问道。

    穆淑敏站在一旁,注视着凌曦瞧了一会,道:“凌妹妹,你刚才被鬼魂附身,难道不知道么?”

    “鬼魂?鬼魂附身?”凌曦语声喃喃,似是不信穆淑敏说得话。

    “妖后,拿命来!”在殿中伺候的宫人,虽没有跑出殿外,但大多如同木桩一般被定在原地,双目呆滞,一动不动,只听这一愤恨至极的男声响起,不知谁喊了句“有刺客!”顷刻间,殿中又乱成了一片。

    “公主,事成了,事成了,奴婢刚才看到璟王喝下了桌上的那杯酒。”殿中灯火虽昏暗,但月色皎洁,这样一来,大殿中的光线,并不显暗淡,玲珑靠近心蕊公主耳畔小声禀道,“你确定?”眼下发生的变故,心蕊公主脸上没有一丝害怕之色,反而因听到玲珑的话,心生兴奋。

    “嗯,奴婢确定,就在刚才殿内灯火暗淡下来的时候,那为璟王斟酒的宫人,朝奴婢递了个眼色……”先是穆淑敏入凌曦设的幻境,闹了一出,接着是凌曦自个装作被鬼怪附身,又给殿中诸人演了一出,随后,聂瑾鸿将殿内明亮的灯火熄灭过半,大殿中混乱的场面,不难想象。

    按照玲珑的吩咐,伺候璟、云澜他们一桌酒水的小太监,就趁那会子混乱之际,壮着胆,给璟面前的空杯里斟满酒,然后退至到宫人中,与玲珑传递了事成的信息。

    起初,璟喝下的酒水,并无甚事,因为那小太监手中的酒壶,内部大有乾坤,斟酒时,只需轻轻一触安置在壶身隐秘处的机关,壶内的酒水,会立时乾坤颠倒。

    晚宴突出状况,而这些状况,又与凌曦有着大的关系,这就使得璟不由把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串联在一起,细加琢磨。

    以至面前酒水,有无被人动过手脚,未曾留意。

    “璟……”云澜觉得再在殿中待下去,有所不妥,于是,出言唤璟离开。

    放下手中的空酒盏,璟双目注视着凌曦,楚御寒,穆淑敏三人,没有出言回云澜。甚至于殿中诸人因有刺客出现,慌乱向门外奔跑,对他投注在殿前方三人身影上的注意力,也没造成丝毫影响。

    “皇上,有刺客,有刺客……”穆淑敏吓得往楚御寒身旁靠近,奈何,楚御寒却没有半点护她之意,而凌曦这会子愣怔住了,他为何不听她的劝告,再次入宫行刺穆氏?

    月华流照而下,仿若给站在一起的三人披上了件霜衣,聂瑾鸿手持长剑,向穆淑敏刺了过来。

    楚御寒不动,凌曦亦未动,“皇上!”穆淑敏尖叫一声,身子一个挪转,险险错开聂瑾鸿一剑。

    她不知楚御寒已晓得她不是真正的穆淑敏,流着泪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御寒护她,却丁点作用都不起,楚御脑中此刻乱如麻,根本顾不到她。

    如此情况下,穆淑敏不得不显露出自己身怀武功这个事实。

    再聂瑾鸿第二件刺向她的时候,她猝然侧头,拔下发间玉簪,扬手发出,向聂瑾鸿面门射去!

    一个没躲闪过,那玉簪从聂瑾鸿左脸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保护皇上,皇后……”

    殿中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御林军,接着,无数黑衣暗卫,自窗外跃入,落到聂瑾鸿周围,将其团团围住。

    借着月光,以及耳边听到的熟悉声音,紫鸢骤时起身,要向聂瑾鸿奔去,“紫鸢,你疯了,你这是要作甚?”北堂鸣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训斥道。

    “大哥,那人定是寂大哥,那人定是寂大哥!我要去救他,我要过去救他!”好熟悉的背影,那穿着太监服的刺客,是寂大哥没错,他一定是寂大哥,紫鸢一脸决绝,从北堂鸣手里用力挣脱,可一点用都没有,“紫鸢,你冷静点,咱们现在的身份,不易暴露,再者,你一个女孩子,一点武功都没有,过去,只会给无名添乱!”

    无名?

    他怎会出现在皇宫?

    且,为何会唤唐婉为妖后?

    玉簪被穆淑敏扬手射出,头上发髻瞬间散开,秀发如瀑布般泻下。

    她缓缓抬头,青丝下的双眸,透着讥诮的笑:“你真够命大,前些时日,进宫刺杀本宫,中了本宫的蛊毒,竟然还能存活到现在,也算有几分本事。呵呵,这次么,就把命留在这宫里吧!”说完,穆淑敏右手一抖,就欲扬起,“皇后,你不仅会武功,还会施展蛊术?”楚御寒一脸怒色,伸手攥住穆淑敏的右手腕,质问出声。

    凌曦见状,身子一歪,向聂瑾鸿近前靠去,被御林军与暗卫重重包围,说聂瑾鸿心下不紧张,那是假的,这会子见有人向他倒过来,灵机一动,顺势将凌曦作为人质,长剑横在凌曦脖颈间,“昏君,聂老将军何等忠烈,你竟听信谗言,斩杀其满门,今日,我便先杀了你的女人,来日,我再手刃你这昏君,为聂老将军一家报满门被斩之仇!”

    聂瑾鸿双目恨意满满,怒视着楚御寒道。

    “璟,要出手帮她么?”

    邪问璟。

    “她有意为之,你觉得需要么?”

    璟用心语回邪一句,起身,向殿门外走去,云澜亦站起身,紧跟其后出了云瑞殿。

    “公主,璟王离开了,接下来要怎么办?”玲珑盯着璟离开的背影,小声问心蕊公主。

    “你照我说给你的法子,将他身边的那个什么左相引开,那人给我说了,药效要发作,自入喉后,还有一个多时辰,本宫有的是时间,不急。”心蕊公主低声与玲珑说了句,“可咱们这会子离开,皇上怎么办?”

    朝楚御寒望了眼,心蕊公主道:“有这么多御林军和暗卫在,皇兄不会有事。”言罢,她悄然起身,与玲珑出了殿门。

    “放开她,朕命令你放开她!”

    楚御寒心里对凌曦是有所猜疑,但那猜疑,并未盖过他对凌曦安危的担心。

    “放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聂瑾鸿手中的长剑晃了晃,凌曦脖颈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让他们都退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楚御寒手抓穆淑敏的胳膊,一听聂瑾鸿这话,怒气直涌心头,作为一国君主,他何时被人这般威胁过?

    “都退下,放他离开。”忍住怒气,他对围住聂瑾鸿的御林军和众暗卫命令道。

    “是,皇上!”

    一阵盔甲声响,堵在聂瑾鸿周围的御林军和暗卫,全退到了大殿两侧。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聂瑾鸿挟持着凌曦退至殿门口,怒视着远处的楚御寒与穆淑敏,迟迟不走,凌曦心下不由一急 ,启唇,与其低语道。

    “你……”聂瑾鸿回过神,眸子垂下,看向凌曦,只觉被他挟持住的女子,一双清透的眸子好熟悉,他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不想把命丢在这,快走,聂府一门的冤情,不日就会大白天下,快些离开!”凌曦说着,手上用了个巧劲,聂瑾鸿手上的长剑,倏地从她脖间拿开,就见她整个人向前扑去,看在外人眼里,就是她被聂瑾鸿猛地推搡开,不慎趴向地面,“昏君,你若是不尽快给聂府一门平冤昭雪,那么,你就等着被我手刃吧!”

    随音落,人腾空而起,瞬间没了影儿。

    “你没事吧?”凌曦趴在地上,顺着声音抬起眸,月色下,一身穿紫色官袍的男子,正向她伸出手。是他,看着男子的面容,凌曦认出对方就是她在安福宫外看到的紫衣人,只见其样貌比女子还要美,一双桃花眸里,流转着淡淡的笑意,他想要做什么?明知他是楚渣渣的妃子,竟对她献起了殷勤,“小姐,你没事吧!”玲珑一脸惊慌,小跑着从殿内跑出,扶起凌曦问道。

    摇了摇头,凌曦道:“无碍。”

    北堂鸣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垂落下来。

    她对他存有戒心?大殿之上,她能讲出那么个故事,影射唐婉的身份,想来安福宫中发生的事,定是被她撞了见。

    “此女很不简单。”北冥堂对凌曦的身份,心下做出了断言。

    交代了楚御枫几句,楚御寒拽着穆淑敏的胳膊走至殿门口,顿住脚盯着北堂鸣注视片刻,抬眼与跟在身侧的李荣道:“送曦贵妃回晨曦宫,顺便把晨曦宫内的宫人全部撤去。”李荣不解,迟迟没有应声,楚御寒脸色一凛,“朕说话,你没听到是不是?”

    李荣急忙跪地,应道:“ 奴才遵命!”

    撤去晨曦宫的宫人?他如此做,是要晨曦宫变成冷宫么?凌曦望向楚御寒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

    “小姐,皇上……”

    “回晨曦宫。”今晚的事,凌曦不想与玲珑多做解说,轻语一句,转身,自行朝通往晨曦宫方向的小道上走去,“小姐,等等我!”小姐这是怎么了?大殿上发生的事,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小姐有意为之,可这会子,小姐突然间这样,又是怎么了?

    追上凌曦的身影,玲珑道:“小姐,皇后被皇上扭着胳膊带走了,想来皇上定不会放过她。”扭着胳膊带走?若是不爱,他大可以直接将其打入冷宫,接着立刻下旨御林军包围丞相府,将穆府一门打入天牢候审。

    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凌曦没有出声回玲珑,心下自嘲:是她太过自负了么?

    认为凭借她夜妖的魅力,在感情上,可以狠狠抨击楚渣渣一回,照眼下的情形看,却并未达到她要的效果。

    待凌曦与红玉回到晨曦宫,哪里还能看到宫人的影儿。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微弱的声音,自正殿一角落传出,凌曦与红玉齐朝那声音的主人看去,就见木棉脸色苍白,手扶着墙壁,有气无力地正在向她见礼,“你怎么没走?”凌曦上前,走至木棉面前,问道。

    “奴婢的命是娘娘救得,殿里的宫人被李公公撤走时,见奴婢这个样子,便没说什么就走了。”那日在延禧宫遭受的杖刑,虽经御医及时诊治,木棉算是保住条性命,但,想要恢复大好,没个三五月怕是不行。

    李荣见她这个样子,即便留在晨曦宫也做不了什么差事,也就没管她,遵照楚御寒的命令,将其他宫人全撤去了内务府。

    离开晨曦宫时,他心下无不叹息,前一刻还荣chong至极,转眼间,从云端跌落,唉,这就是帝王爱,帝王chong啊!

    “我这里现在可是堪比冷宫,你若是想留,我也不撵你,但,为了你的未来考虑,我觉得你现下去投靠贤妃应该好些。”过不了几日,这宫里将不会再有什么曦贵妃,与其到时留下她一人呆在晨曦宫,倒不如现在就让其去找贤妃来得好。

    贤妃是个好的,加之有白嬷嬷在,这丫头未来在宫里的日子,必然好过很多。

    “奴婢的命是贵妃娘娘救得,那么奴婢的主子,就是贵妃娘娘!”好听的话,木棉不会说,她只知能从延禧宫活命出来,那她的主子就只有一人,未来,不管主子得不得圣chong,她都忠于主子,绝不生出二心。

    “你起来吧。”

    叹了口气,凌曦着木棉起身。

    红玉见木棉磕头谢恩后,却始终从地上站不起,上前一步,搀其站起,道:“你也真是的,小姐又没让你跪,你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还愣是这么不知道爱惜自个,是想要小姐心生愧疚么!”

    “我……我没有……”

    揉了揉额头,凌曦边朝内殿走边道:“红玉,扶木棉下去休息吧。”

    “是。”红玉应声,扶着红玉去了偏殿。

    乾清宫,穆淑敏被楚御寒扭着胳膊一进入殿门,便被其命令隐身在乾清宫暗处的暗卫,用铁链捆绑在了圆柱上,“皇上,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穆淑敏很不解,好端端的晚宴,出现那么多的突发事件,与她可是一点干系都没有,为何眼前的男人,对她的态度,变成这般?看着她,好似看到罪大恶极之人似得,难道他信了曦贵妃讲的故事?还是说,他对自己身怀武功,生出了什么其他心思?

    忽然,她心下摇头,不对,那只是个故事,只是曦贵妃讲的一个故事,眼前的男人不可能将那故事中的皇后,联系到她身上。脑中思绪理顺,穆淑敏泪眼朦胧,望向楚御寒又道:“皇上,臣妾会武功,那是因为臣妾幼时身体不好,才跟着爹爹请的武师学了些皮毛,”说着,她顿了顿,泪水涌出眼角,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至于……,至于那什么蛊术,臣妾在闺中时,闲来无事,便求爹爹找了些……找了些杂书,从杂书上看来的,其实臣妾……”

    “说,你到底是谁?”面前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到底是谁?他确定她不是敏儿,他的敏儿没这么深的城府,“说,你到底是谁……,还有聂后腹中的龙嗣,全是你用手段致其滑胎,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仅懂武功,还会蛊术,与你背后的主子策划出……”楚御寒目光阴鸷,咬牙问穆淑敏,可当他说到后面时,骤然顿住,五年前聂府一门被他下旨斩杀,原来是这女人与她背后的主子使出的阴谋,为何,为何他当初没听聂氏的话,细细查究一番,就以勾结他国,对云国欲图谋不轨的罪名,定下了她老父的罪名,并将其一家斩杀午门前,还废除了聂氏的后位,赶她出宫门……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重现,登时令楚御寒对穆淑敏生出的怒火加剧,“啪”一声,他甩手掌掴到穆淑敏脸上,接着一把扯住穆淑敏脑后的发丝,吼道:“说,你究竟是哪个?为何要取代敏儿到朕身边?说,听到了没有,朕让你说?”

    (这几日,倏地感冒,倏地好了,倏地又感冒,好闹心,不过,更新不会耽误!群么么。。。)

第099章 折磨

    云瑞殿

    楚御寒离去,留下的人已然不多,其中居多的自然是云国诸臣,楚御枫站在殿中央,面对陆续起身的诸人,默然片刻,才启唇道:“今日的晚宴就到此结束吧!”他本想多说几句,但又一想,殿中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若他多说,不过是多了张遮羞布,徒劳罢了。

    与其这样,他索性什么也不做解释,晚宴就此散了便是。

    嘴在别人身上长着,爱怎么说是人家自个的事,他从何管?

    云国诸臣朝楚御枫揖手一礼,然后与殿中余下不多的各国使臣相互拜别,一一朝殿门口走去。

    “扶娘娘们回寝宫吧。”朝贤妃,还有其他几个没被吓跑的妃嫔看了眼,楚御枫与宫人吩咐了句,面色平静,出了云瑞殿。

    皇上撤了晨曦宫的宫人,是出于什么原因?

    鬼魂附身一说,确实离奇了些,但这种奇事,民间好似有发生过。

    要不然,皇上现下必是认为曦贵妃就是聂后,觉得是聂后以另一种身份入宫,是为复仇而来?

    聂后,曦贵妃,复仇?

    略一琢磨,楚御枫觉得,实在是荒唐得紧。

    ——鬼魂附身,已够荒诞离奇,再来个死人复活,这世界难不成玄幻了?

    摇摇头,楚御枫嘴角牵起一抹苦笑,抬眼间,发现自个不知不觉已到了宫门口,脚步顿住,朝晨曦宫方向回望一眼,无声呢喃道:“你是不是她?”他很矛盾,宫道上第一次相见,凌曦被他认作是聂后,可经他了解到凌曦近些时日在宫中的一些言行后,他又觉得凌曦不是,于是,心下落寞至极。

    但,今日晚宴上,凌曦步入殿中那一刻,其神态举止,刹那间与聂后身上散发出的气韵融为一体,恍惚间,楚御枫确定他看到的女子是聂后,而不是什么曦贵妃。然,倾城之歌,绝世之舞,却唤醒了他。

    不是,她不是,曦贵妃不是聂后,不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子。

    若说曦贵妃与她都是莲一般的女子,那么她就是风中青莲一朵,而曦贵妃,则是那绽放开的妖娆红莲。

    同样是莲,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的。

    “皇上,你……你说得是什么?臣妾一句都听不懂……”楚御寒狂怒之下扇出的一巴掌,致穆淑敏惊呆许久,轰鸣声在她脑中响个不停,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他是如何知道的?她不是真正的穆淑敏,给聂氏下药,使其接连两次滑胎,还有聂氏身边那四个丫头的死,以及聂府一门遭变,与主人有关,他怎么都知道了?

    谁告诉的他?

    甩开穆淑敏的发丝,楚御寒双手负于身后,冰寒着脸,冷声道:“是不是想问朕是怎么知道的,对不对?”锐利的眸子似是将穆淑敏的心看穿了一般,未等穆淑敏出言作答,他又道:“是你自己,朕知道的这些,全是朕的好皇后在晚宴上亲口说出的,怎么?你现在想狡辩不成?还是说,你真的中了魔症?”

    后面说出的话,不是关心的询问,而是楚御寒在讥嘲穆淑敏。

    巫蛊事件,着宫人通传他,说是后宫妃嫔要谋取她性命,贤妃被扯上,闹到最后,罪名被他落在了身处冷宫的宁妃身上,事到如今,回头一想,全是这女人自己搞得鬼。

    突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负在身后的双手松开,再次狠狠地给了穆淑敏一巴掌,“后宫妃嫔明明怀有龙嗣的不少,却一个都没有为朕诞下皇儿,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脚?”穆淑敏头上发丝紊乱,血丝自嘴角滴滴落下,她想出言否认,然,一接触到楚御寒目中的寒光,到嘴边的话,被咽回喉中。

    主人知道她落难,定会救她,但凡她逃离开这里,必有一天报今日所遭受的种种。

    既已知道,她便无需再隐瞒下去,伴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边多年,她受够了!

    嘴上说深爱,实则后宫女人无数,且刚愎自用,疑心重,倘若不是主人之命,这么一个男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对,你说得都对,是我做的,全都是我做的,怎样?”终于要抛去穆淑敏这个身份了,(轩备注:文从这里开始,穆淑敏将恢复真名!)唐婉心下是高兴的,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侧首,从窗外照进的皎洁月色,映照在脸上,她的神情婉媚而不失冷然,“昏君,告诉你,我叫唐婉,不是你的什么敏儿!”

    见楚御寒脸上神色变得更加愤怒,唐婉微微一笑,挂着血丝的朱唇轻启,接着又缓缓道:“你很生气是不是?可惜啊,你再生气,也不能杀了我,因为真正的穆淑敏,只有我知道她在哪里,你不是很喜欢她么,那就放了我,我会告诉你她在哪里!”喜欢?他喜欢穆淑敏?呵呵,不识自个心的男人,用什么谈爱?明明喜欢聂氏,深爱聂氏,长久以来竟不自知,她真得很期待眼前这男人,哪天知晓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是聂氏时的情景。

    到时,定会自虐的恨不得抠掉双眼吧?

    “唐婉?唐婉……”默声重复念着这两个字,转身,楚御寒走至内殿,片刻后,步出内殿的他,轻抚着一根漆黑的软鞭,似是在抚mo深爱之人的肌肤一般,喃喃道:“你叫唐婉,对吧?”他自问自答,“对,你叫唐婉,这些年朕身边发生的事,全出自你和你主人之手,朕知道了!”他面上表情很平静,无半点生气的样子。

    真实情况,则是他被唐婉说得话,气到了极致,可他是帝王,是善于隐藏自我情绪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向来被他掌控自如,却在今儿的晚宴上,在刚转身去内殿之前,全脱离了他的控制,好在这一刻,他又变回以前的他,变回那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他是想要用鞭子抽她么?”唐婉望向楚御寒手中轻抚着的软鞭,身子禁不住一颤,下一刻,果真如她所料,楚御寒突然顿住脚,远远望着她,目中冷光一闪,但瞬间又消失不见,随之,破空之声在殿中响起,那握在他手中的软鞭,化为一条柔韧而凌厉的黑影,宛若毒蛇一般向她身上抽来。

    那条黑影跃入唐婉眼中,一开始只是黝黑的一道,然,刹那之间,已化作无数道的影子,一眼看不出多少,且无处不在。

    何时,他会用鞭子了?

    相处多年,从没见过他使用过软鞭。

    唐婉心生惧怕的同时,眸中尽显不解之色。

    挣扎,反抗,奈何在云瑞殿中被其钳制住那刻,她身上的武功,便被楚御寒用奇特的点穴手法封了主。

    现下,一丝一毫的真气,她都提不上来,只能等着那数以万计的黑影,以闪电之势袭向她。

    尖利的嘶啸刚一传入唐婉耳中,袭向她的所有黑影倏地一变,凌空弯折,就那么重重地抽在她身上。

    登时,彻骨之痛,在其身体的每个神经末梢传开。

    “不想再受苦,就说出敏儿在哪里?”收回软鞭,楚御寒语声不急不缓,不轻不重,问道。

    本华丽至极的宫装,经过楚御寒抽出的那一鞭子后,变得破败不堪,殷红的血从数不清的鞭痕出汩汩涌出,唐婉嘴角勾起,忍住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讥嘲道:“夫妻多年,你这般对我,还想我告诉你那女人在哪里,你觉得可能么?还有,若是我说,我成为穆淑敏这个事实,你的好丞相与他的夫人早就知情,你会怎么看?”

    穆相?

    他难道与眼前这女人口中说的什么主人,有着某种关联?

    敏儿可是他的嫡女,是他和夫人膝下唯一的血脉,他为何要这么做?

    “不信是么?”唐婉轻笑出声,“你不信也没办法,因为这是不争的事实,说你是昏君,你还不自认,此刻,你的好丞相,恐怕已经携着夫人逃之夭夭了吧!哈哈”说着,狂笑之声,从唐婉嘴里发出。

    背叛,穆相竟背叛了他,多年来,朝会上不见他说话,问什么,都用一句皇上英明来作答。

    对于穆征的反常之举,楚御寒有过不解,应该说在他娶“穆淑敏”做侧妃后,穆征在朝堂上,便已不再有所建树。

    而在他继位后,朝堂之上,穆征就更少发表自个对政事的看法。那会子,楚御寒不解,认为是穆征知晓他极为*爱穆淑敏,才不想锋芒太露,招致其他大臣不满,有意为之。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

    从他娶穆淑敏开始,穆征就已背叛了他。

    不,应该说,比这更早之前,在穆征心里,便没把他当回事。

    “来人。”楚御寒不敢再往下想,因为越想,他越是觉得有个天大的阴谋,正逐渐向他涌来,“皇上,奴才在。”李荣推开殿门,躬身走了进来,神态恭谨,应声道。

    “着王炳率御林军包围丞相府,将相府一干人等,全押入天牢,以待后审!”

    楚御寒背对着李荣,冷声命令道。李荣躬身领命,快步退出乾清宫。

    “你不觉得现在有些晚了么?”如果说是她自个在晚宴上将所有的底,抖露了出,那么穆相,以及北堂鸣岂会不立刻采取相应的措施?

    等着这狂妄自大的男人,着御林军包围相府抓人?

    被唐婉这话一激,楚御寒手中的软鞭再次挥出,力度比之刚才,还要猛烈。

    就见那软鞭自他手中甩出,化作一条狂暴凶猛的毒龙,速度地向唐婉身上袭来,“今日我死在你手里,你喜欢的敏儿来日便会死在我的主人手里,你信么?”唐婉这话一出,那如毒龙般的软鞭,立时改变方向,抽在了她头顶的圆柱上,刷一声巨响之后,就见被软鞭抽过的石制圆柱上显出无数道深浅不一的裂痕。

    受到惊吓,加之前面的鞭伤所致,唐婉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告诉朕,敏儿在哪里?”扔下手中的软鞭,楚御寒大步走上前,扯住唐婉蓬乱的秀发,掐住其下颚,逼问道。

    “放了……放了我……,我自会……自会告知你……”痛,脑后被扯住的发丝,传来阵阵痛感,唐婉启唇,断断续续地说了句。

    “妄想,你妄想朕放过你!”

    头凑近唐婉耳畔,楚御寒嘴里发出轻柔,却不失狠厉的声音。

    五年前发生的事,都与这女人有关,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即便找到敏儿,他也不会放这恶毒的女人离开,他要折磨,狠狠地折磨这个罪大恶极的女人!

    “啪!”好,很好,甩她的巴掌,外加那一鞭子之仇,她记住了,还是那句话,今晚遭受的一切,她都一一记在心底。

    来日还在真正的穆淑敏身上!

    “皇上,奴才已将您的口谕通传给了王统领,”李荣躬身站在殿门外,大声禀了句,没听到殿内有声音传出,他又禀道:“禀皇上,贤妃娘娘有事求见。”

    “让她进来!”松开唐婉的发丝,楚御寒走至一旁的椅上坐下,直视着殿门口,脸色异常冰冷。

    贤妃垂眸进到殿中,尚未启唇说话,人便直接跪在了楚御寒面前,“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唐婉在晚宴上说得话,于贤妃来说,无不震撼,回明粹宫的道上,她心下踌躇,要不要把她当年知晓的事,说与楚御寒,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她下定决心,不管会不会被帝王治罪,她都要把自己知晓的一切,与其当面道出。

    于是,她吩咐宫人调转方向,将步辇抬到了乾清宫这边。

    “说。”

    楚御寒冷瞥她一眼,沉声道。

    贤妃轻应一声,把她所知道的事与楚御寒一一禀了遍,“皇上,五年前,臣妾有想过就将这些事禀于您,可,可臣妾怕,怕……”说着,贤妃抬眸朝唐婉看了一眼,不再吭声。

    “五年前,你得知聂氏腹中的龙嗣,是皇后做的手脚,并得知她身边的四个丫头,也是皇后着人暗中除去,然,你顾忌到朕chong爱皇后,怕朕不信你说得话,会因此治罪于你,以及你的家人,就把你知道的一切,埋藏在心里整整五年,啊?是不是这样?”该死的女人,为了自个及家族的利益,便欺瞒他这么多年,楚御寒目中燃起怒火,瞪视着贤妃,“将头抬起,看着朕的眼睛说话,说,朕刚才所言可对?”

    “臣妾不是有意欺瞒皇上的,还请皇上恕罪!”贤妃眸中泪花萦绕,磕头道。

    “哈哈!”穆淑敏嘴里发出嘶哑的笑声,她看向贤妃,道:“贤妃,你不觉得你现下说这些晚了么?他什么都知道了,需要你再来给本宫补一刀么?”没想到,实在是没想到,她吩咐听竹暗中做的事,是那么的密不透风,竟还被贤妃无意中知晓了,但是,她知晓又能怎样?介于她当时的荣chong,只能把自个知道的那些事藏于心间,亏聂氏曾经把她视作好姐妹对待,“贤妃,聂氏没被废除后位时,对你的好,后宫诸姐妹可都是知道的,她怕是死也没想到,被她视作好姐妹的你,明知她滑落的孩儿,以及那四个贴身丫头的死与本宫有关,而你又无意中得知这些事,却瞒着她,让她到死……”

    唐婉极尽挖苦了贤妃一番,看到贤妃眸色愧疚,面上尽显痛苦,她心下顿觉开心,好似身上伤口处传来的痛,在这开心愉悦的心情之下,瞬间消无。

    “滚!给朕滚回你的明粹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明粹宫一步!”

    凌厉的话语,从楚御寒嘴里倏地溢出。

    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打在地板上,蕴出一朵朵凄凉的碎花,贤妃磕头谢恩后,从地上爬起,退离而去。

    楚御寒没因贤妃当年的隐瞒,治其死罪,可贤妃的心就是没来由的难受,“曦姐姐,我把什么都给皇上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为了家人的安危,把那些事瞒到现在才禀于皇上,对不起……”坐上步辇,带着深深的悔恨,贤妃回了明粹宫。

    “瞧瞧你后宫中的这些女人,比之于我,能强到哪儿去?”见楚御寒阴沉着脸,垂眸坐在椅上不说话,唐婉出声嘲弄道:“说来,聂氏还真是个不错的女人,但,她再好,对你再痴心,终了换来的是你的虚情假意,并落得满门被斩,后位被废,死于非命的凄惨下场,唉!这些年,我有时想想,真为她感到悲哀!”

    “说够了吗?”

    抬起头,楚御寒直视着唐婉的眸子,沉声道。

    唐婉默然片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笑道:“说够了怎样?没说够又怎样?”她笑出了声,那笑声有嘲讽,有怜悯,有愤怒:“你就是个可悲的男人!连自个喜欢的女人都看不清,还谈什么爱?”这句话里,含有的意思,于楚御寒来说,只晓得其一,另外一层深意,他当下尚且不知。

    起身,腰身弯下,捡起地上的软鞭,想都不想,楚御寒甩手就给了唐婉两下,然后扔下鞭子,走向乾清宫殿门口,“关入密室。“冷冷丢下一句,就见人已坐上御辇,朝御书房行去。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白嬷嬷趴在*上,见贤妃一人走进她屋里,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自*上起身,欲朝其行礼,“嬷嬷躺着就是,我心里难受,与你说两句话,就回寝宫休息。”贤妃抬起手,着白嬷嬷躺回到chuang上。

    “出什么事了么?否则娘娘不会双眼红肿,好似刚哭过一般。”白嬷嬷侧身靠在chuang头,不由想到。

    贤妃走至椅旁落座,注视着白嬷嬷看了一会,道:“嬷嬷,今个晚宴上,皇后好似中了魔,把什么都说出来了。”白嬷嬷垂眸稍加琢磨,抬起头,有些激动道:“娘娘,你的意思是……是皇后把她谋害主子的事,都与皇上说了?”

    “嗯,”贤妃点了点头,“她说了很多。”

    “那皇上怎样处置她的?”

    白嬷嬷眼里泪水滑落,问道。

    “对外,皇上现下什么都没说,不过,我刚去了趟乾清宫,皇上将皇后用铁链绑在圆柱上,并且用鞭子还抽打了她。”说着,贤妃话语微顿,才接着道:“今个晚宴上,出现了不少状况。”白嬷嬷没有说话,候着贤妃继续往下叙说,她晓得贤妃必是心中有事,才来找她说叨说叨。

    许久,未见贤妃再启唇,但其眸中明显存有心事,于是,白嬷嬷思索片刻,嘴角噏动,嗫嚅道:“娘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与老奴说?”经她这一问,贤妃眼里顿时有泪水涌出,“嬷嬷,前些时日,我曾说过我对不起曦姐姐,你问我缘由时,我当时没对你解说,其实,其实是我问心有愧啊!”拿起帕子擦拭了下眼角,贤妃继续道:“曦姐姐曾经两度怀上龙嗣,却无一个保住,御医说是曦姐姐身子骨不好,才没让龙嗣顺利诞下,实则不然,都是皇后,是皇后着她身边的听竹买通宫人,对曦姐姐出得手,还有曦姐姐身边的那四个丫头,也是皇后着听竹差人除去的,能知晓这些隐秘之事,是我身边一个小丫头从御花园路过,不经意间将听竹与他人的对话听到了耳中。

    那丫头偷偷将这些禀于我后,我有想过告知曦姐姐,可是再三捉摸后,我没有,我没有啊!因为我看出皇上真正护着的女人,是当时尚处于贵妃之位的皇后,我怕皇上不信我说的话,责罚我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旦连累到我的家人受牢狱之灾,我便,我便把那些事埋藏在心里,并找了个由头,处置了那小丫头……”

    白嬷嬷听了贤妃的话,面上未显任何波澜,她神态依旧像先前一般恭谨,道:“娘娘有娘娘的苦衷,老奴一个做奴才的,无可非议。”顿了顿,白嬷嬷眉眼垂下,又道:“既然那些事在娘娘心中埋藏了多年,娘娘今日又为何要说与老奴知道?”

    虽说人性都是自私的,但,在白嬷嬷心中,她觉得贤妃与聂后之间的感情,在充满阴谋的深宫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真心以对。

    却不料,贤妃还是辜负了聂后对她的好,为了家人的安危,没有说出聂后当年两度滑胎的真相,更没有把聂后身边四个丫头的死因,告知聂后,亦或是告知皇上。

    如果,聂后得知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在白嬷嬷看来,必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

    “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贤妃眼眶红肿,望向白嬷嬷道。

    “老奴刚才都说了,当年娘娘没有将那些事告诉主子,或是禀于皇上,自有娘娘的苦衷,而那苦衷,娘娘刚才也对老奴说了,如此一来,老奴怎会认为娘娘自私?娘娘没错……”错就错在主子识人不清上,不过,最后一句,白嬷嬷并没说出口。

    贤妃嘴角掀起一抹苦笑,起身道:“出了云瑞殿,我到乾清宫把与你说得这些事全禀了皇上,以后,以后我……”背转过身,贤妃话语顿住,静静地站了一会,才接着朝门外走去,道:“嬷嬷身上还有伤,好好休息吧!”

    出了屋门,贤妃心下既落寞,又伤悲,自此之后,白嬷嬷与她怕是要离心了,她不怨,也怨不着白嬷嬷。

    谁让她为了家人的安危,没有选择在聂府一门被斩之前,说出真相?

    “主子,你听到了么?听到贤妃说与老奴的话了么?”白嬷嬷在贤妃离开后,望着晨曦宫所在的方向,无声低喃道:“你真心以对的好姐妹,为了她所谓的苦衷,将皇后做下的那些腌臜事,隐瞒到了今天,才禀于皇上,这般冷情的她,根本不值得老奴再守在身边服侍。”视线收回,白嬷嬷身子挪动,重新趴到chuang上。

    她心下拿定主意,就是凌曦到哪,她就到哪。因为眼下在她心里,皇宫绝不会是凌曦的落脚点!

    “喂,你晚宴上都吃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有种虚晃的感觉,好似我快要消失一般?”走在回墨雨轩的道上,邪声音里生出些许慌乱,晚间,他精力应该是很旺盛的,可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对劲,仿若下一刻,他就会从这具身子里消失掉。

    璟心下一突,“胡说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会消失不见?晚宴上我就喝了几杯酒水,其他的什么也没动。”心下这么回邪,但璟明显感知到他此刻的精气神出奇得好。

    哪里出现了问题?

    “你不是懂医术么?快探探脉象,看是不是你喝的酒水有问题,我感觉……我感觉我真得快要消失了……”没想到他曾经的一句玩笑话,会在今晚应验,邪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我如当初突然出现一样,现在又要突然消失了,好舍不得……,但是,这本就是你的身体,我……我没什么可埋怨的……”

第100章 忆起

    “我脉象很正常。”璟心下回邪一句,“你好好休息下,过会子应该会好。”邪笑了,“死冰块,你竟然安慰我,呵呵!其实,你冷着个脸,还是蛮酷的,她很好,听我的,即便你想不起以前与她之间的过往,大可以从现在开始……”话没说完,璟只觉眼角有湿润滑出,抬起手,mo向眼角,泪,他落泪了,登时,心口抽痛难受,“你落泪了?”

    “璟,你怎么了?”

    云澜跟在璟身后,见其刚一步入墨雨轩,脚下步子忽然顿住,不再继续前行,上前一步,便看到璟眼里有泪水滴落,忙关心地问了句。

    “本王怎么了?”璟低语出声,“本王这是怎么了……”

    突然,一道黑影从璟屋里跑出,紧接着,那黑影身子一跃,飘出墨雨轩,云澜见状,与璟道:“璟,你先回房,看少了什么没有,我去追那人!”话一说完,云澜登时拔地而起,没了踪影。

    夜色寂寂,云澜飘出墨雨轩后,除过璟站在园子门口,四下再无他人,身形移动,璟慢慢走到花树下,月华如霜,落在他皓雪般的白袍上,衬得他颀长的身形尤为寂寥,隐约间,还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他双目紧闭,全身不住颤抖,一股无以言语的痛感,如潮水般向他脑中汹涌袭来。这痛苦是那么地强烈,强烈到以他的武功修为与忍耐力,都无法稳住身形站立,更别说奋力抵抗这股痛感。

    慢慢的,伴着落花飘落,他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邪肆而不失清冷的声音传来:“很痛是不是?”

    “谁?谁在与他说话?”跪在地上,璟双手抱住头,低语出声。

    他想抬起头,想要找寻与他说话的人身在何处,奈何脑中的痛感,越来越难以克制,致使身上每寸肌肤都在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仿若火炙、冰封,又似车裂、腕骨等酷刑降临在他身上。

    尊贵如她、骄傲如他、酷冷如他,在这一刻,都被这彻骨般的痛楚全然覆盖了住。

    周身不停地颤栗着,嘶哑之声,自他喉中浅浅溢出。

    “迟早你会知道我是谁,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忍耐吧,忍住这剔骨般的痛楚,你会记起很多事,不过呢,也会随之再次遗忘某些事。”说话之人的声音,略显沙哑,但却极富有磁性,不难猜出,是出自男子口中。

    丝丝缕缕的声音,听着似乎很远,却又仿若极近,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又仿若无处不在,让人很难分清它来自何方向。

    “吱吱……,吱吱……”主人,主人你怎么了?

    毛球大人四平八稳地躺在璟的chuang上,正在想着等会向它的主子撒娇卖萌,讨果子吃,忽然,感知到有股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向墨雨轩这边靠近,还有,它还感知到主子已回墨雨轩,却不知何由没进屋,于是乎,它一个鲤鱼打挺,肥硕的身子自chuang上弹跳起,接着快如闪电一般,自窗户跃出,飞至花树下,就看到璟双膝跪地,周身抽搐,一脸痛苦地抱着头,闷哼出声。

    “吱吱……”找曦曦,它要去找曦曦 ,璟现在需要曦曦帮助,毛球大人围着璟转了好几圈,看不出璟身上到底哪里不对劲,而那道邪肆而不失清冷的声音,此刻却消无,不,或许说,那道声音,只有璟能听得到。

    主人,毛球这就去找曦曦,你忍住,一定要忍住哦!

    毛球大人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溢出满满地关心,小嘴一张一合叫了两声后,很快便没了影儿。

    凤阳宫

    “玲珑,本宫穿这身红色的衣裙好看不?”悄然出了云瑞殿,心蕊公主与玲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凤阳宫,不停地更换着衣裙,她认为是身上穿的衣裙不好看,才没能把璟的视线,吸引到她身上,“公主,无论是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裙穿在你身上都是好看的。”玲珑蹲身边为心蕊公主打理裙摆,边恭谨回道。

    “你就会哄本宫开心,若是本宫穿什么衣裙都好看,那璟哥哥为何在晚宴上看都不看我一眼。”

    定是她穿的衣裙难看,璟哥哥才没留意到她,心蕊公主哼哧着与玲珑说了句,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

    容颜秀丽,肤若凝脂,一颦一笑,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这样的她,他定会喜欢的。

    起身,玲珑恭谨而立,道:“这身红色的衣裙,穿在公主身上,确实比晚宴时穿的那身要亮眼很多。”公主人漂亮,明明穿什么衣裙都好看,近段时日来,却为了吸引璟王的注意,如那些练功走火入魔之人一般,总是那么的在意自己的容貌穿着,且总觉得这儿不好,哪儿也不好,难合心意,听到玲珑说得话,心蕊公主当即心花怒放,“本宫也觉得这身红裙漂亮得紧,”说着,她人已步出内殿,“快跟上。”

    “是。”

    玲珑应声,垂眸紧随其后。

    “也不知君然将人引开了没有。”主仆俩穿过一条条僻静的小道,朝墨雨轩快步前行着,“君大人是皇上派给公主的暗卫,以他的武功,引开云相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玲珑低声回道。

    抿了抿唇,心蕊公主道:“他是皇兄的人,也不知把本宫要做的事,有没有禀于皇兄。”

    “公主,这个你放心就是,当初皇上把君大人派到你身边时,就已说过,唯有公主是君大人的主子。”

    “哦,这个本宫倒是忘了。”点了点头,心蕊公主心下不由舒口气。

    君然,皇家暗卫中的绝顶高手,奉楚御寒之命,隐匿在凤阳宫周围,以保护心蕊公主安全为使命。

    “等会你就不用进去了。”

    “奴婢知道。”

    其实,玲珑希望今晚什么事都不要发生才好,她看得出心蕊公主纯碎是单相思,作为奴才,于主子的决断,她是不能多说什么,但心蕊公主是她从小到大就服侍着的主子,说什么她也希望自己的主子未来能有个好归宿。

    璟王是俊美若天人一般,但璟王酷冷冰寒,听说还残忍嗜血,主子如果*璟王,不见得对方会因两国间的关系,娶个不喜欢的人到身边。

    “吱吱……,吱吱……”

    “毛球,你怎么来了?”凌曦单手负于身后,蹙眉站在窗前正琢磨着心事,听到毛球的声音,垂眸一看,就见毛球大人咬住她的袖摆,要拖她走,“毛球,是璟出事了么?”一听她这话,毛球大人立时松开嘴,脑袋狂点,“吱吱……吱吱……”曦曦,主人出事了,主人真的出事了,他现在需要你……

    瞧毛球大人不停地点头,且眼里满是焦色,顾不得多想,凌曦一把捞起毛球,飘出窗户,没入漫漫月色之中。

    月华如水般清凉,那幽幽的,不知出自何处传来的声音,又袅袅飘入璟耳里。

    “另外一个你是不是带着对你的恨,消失不见了?”

    璟痛苦地跪在地上,抱着头未出声作答。

    “其实啊,你不必介意他的,因为他就是你,至于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突然消失,这个缘由,你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声音的主人幽幽地说着,突然,他的声音透空而下,似是在吟诵着什么,那些词句,听起来杂乱无章,但带给璟的是更大的痛苦,且那吟诵之语越来越快,空无的夜色中,仿若传来破碎的声音,刹那间,记忆中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在璟脑中豁然打开。

    重重影像在其脑中跃然而出。

    但又恍若是梦,看不清透。

    “痛,好痛……”璟一声闷哼,身子猛地蜷缩到了地上,“要想记起往事,这痛是你必须要承受的,不过,待会,你会享受极致的欢愉,呵呵!”那声音的主人止住了吟诵,淡淡道。

    “璟哥哥,璟哥哥你怎么了?”

    心蕊公主进到墨雨轩,一眼就看得璟蜷缩在花树下,双手抱头,周身不停地抽搐着,她快步上前,蹲在璟身边问道。

    “滚……滚开……”他消失了,他真得消失了,那聒噪的家伙带着深深的无奈和忧伤,不会再扰到他,痛折磨着璟,邪消失的忧伤,亦给璟带来了难以言语的忧伤,忽然,他双眼猛地睁开,眸中蕴满哀伤,喃喃道:“曦儿……曦儿……,曦儿死了……”救不了,他空有一身医术,却救不了她。

    “璟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啊?”是药效起作用了么?定是这样的,没错,定是这样,心蕊公主唇角微微勾起,声音柔和而热切道:“璟哥哥,我帮你好不好?只要我帮你,你就不难受了!”为了能嫁给璟,心蕊公主此刻什么都不愿去想,抬手就解起了腰间的丝绦,“璟哥哥,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这样做,不是很好,但我喜欢你,而且你现在的样子,急需要我帮你,就算明日皇兄说我,我也不怕……”

    熟料,璟这时慢慢跪起身,一脸狂怒地盯视着她,“滚……”

    他的声音很微弱,以致心蕊公主并不知他说得是什么。

    “璟哥哥,在这里做那事,好难为情哦,可是,可是心蕊看到你多难受一刻,心就会跟着痛上一分,因此,咱们就在这儿做吧……”身上的裙衫,没了衣带束缚,瞬间由心蕊公主肩上滑下,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凌曦身形自墨雨轩上空落下,望向那跪在地上的一抹白衣,以及站在那抹白衣身侧,仅着一件轻薄纱衣的女子,美眸中尽显疑惑,“吱吱……吱吱……”曦曦,快去收拾花痴公主,她想占主人便宜,曦曦,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前呀!

    毛球大人看到心蕊公主衣衫不整的样子,急得在凌曦手心直跳脚。

    “璟!”看到璟倏地抱头倒地,凌曦心下急急唤了声,脚尖轻点,立时到心蕊公主身后,扬手间,心蕊公主只觉颈部一痛,登时失去只觉,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蹲身到璟身边,“璟,你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不高,但似乎整个夜色都在这一瞬间破碎,“璟,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曦儿……曦儿……”璟靠在凌曦怀里,抬起痛苦而迷离的双眼,望着凌曦悲声道:“曦儿……,你回来……看我来了么……,是我不好,没能救下你……,曦儿……”随着他微弱的轻唤,血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璟……,你……你记起我了……”他记起她了?他记起她了么?

    要不然,他不会唤她曦儿,凌曦眼里骤时涌满酸涩和愧疚。

    璟的神智仿若已被折磨殆尽,只是下意识地紧抱住凌曦,似乎怕她下一刻抽身离去,“曦儿……”刚散发在心蕊公主面前的狂怒,在这一瞬,顿时化为刻骨铭心的痛苦,全然在璟的脸上与双眸中彰显出。

    晚宴上喝过的那最后一杯被下了料的酒水,在璟体内的效用慢慢发挥起了效用。

    因为隔着两人身上的重重衣衫,凌曦感觉到璟身上时而灼热,又时而冰冷,他在颤抖,身上无处不在颤抖。

    绵无休止、源源不断、深入骨髓的痛,宛若山中饿极的猛兽一般,吞咬着璟的每一寸血肉。

    “璟,你说话呀,到底怎样我才能帮你?”晶莹滴落,凌曦柔声问璟。

    一阵剧烈地抽搐后,璟稍加喘息,整个人陷入了半梦半醒之态。他紧倚在凌曦怀里,夜风吹来,那束发的墨玉簪早在他倒地那刻,遗落不见,此时,伴着微凉的风儿,一头散落的银发几乎挡住了凌曦的视线。

    双臂环抱住凌曦,一刻也不肯松开。

    这样的他,无形中让凌曦的心生出阵阵揪痛之感,帮不了他,她帮不了他。

    若是外伤,经她的手处理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高深的中医术,她不懂,如何能帮到他?突然,她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急急唤璟,“璟,你不是懂医术么?快,快给自个号下脉,看看是不是中什么毒了?”

    璟没有回答她,猛地将头搭在凌曦肩上,冷汗将他的散发沾湿,紧紧贴在脸上,那张俊美宛若天人一般的容颜看上去,似是生出了无数细纹,苍白而孱弱。

    “璟,你醒醒!”

    凌曦咬了咬牙,想要扶璟站起,但仅微微一动,额上就已渗出不少汗水。

    清凉的月华照耀,璟失去血色的双唇慢慢噏动了下,“曦儿……,痛,我好痛……”说着,他头抬起,一口鲜血自嘴里喷出。

    “璟,你醒醒啊!”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不能找御医,那位跟在璟身边叫云澜的男子也不在,怎么办?有谁还能救救璟?“毛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毛球……”看到地上那一蓬鲜血,凌曦的目光朝蹲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心的毛球看去,“毛球,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帮助璟?让他不再痛,不再有血吐出。”呵呵,毛球怎会回答她的问话,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凌曦无力地摇了摇头。

    给他温暖,给他力量,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深吸一口气,凌曦呢喃道:“璟,不怕,痛了就睡会,有我在这陪你呢!”

    “曦儿不要走,不要走……”

    “没走,我没走,就算你以后要赶我离开,我也不会走!”

    璟微微喘息着,声音虚弱而无力,却又有着满满的焦急,凌曦柔声说着,手在他脑后的银发上慢慢地轻抚,想以此告诉他,她在,她就在他身边。

    “曦儿,你走了我好难过,我真得好难过,为什么我没能救下你,为什么……”血泪从他的脸上滴滴滑落,沾湿了凌曦的肩头,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凄绝、哀痛、无助。

    “傻瓜,傻瓜,那时的我,对你仅是有朋友之谊,而你却傻傻的痴爱着我,傻瓜,要我说你什么好……,有人恨不得我死,而你却痴心一片,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去而无能为力,终了,全部的痛都留给了你……”凌曦的心很痛很痛,呢喃之语噎在喉中,再也说不下去。

    璟抱得她很紧,因为他的身子,又开始抽搐起来,凌曦任他紧抱,哪怕听到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也没做丝毫挣扎。

    良久,璟慢慢松开凌曦,而恰好在这一瞬,凌曦感知到有人靠近墨雨轩,于是刷地起身,对着漫漫月色,喝道:“出来,我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悠远的声音,缓缓飘入凌曦耳里,“你看起来很聪明,那就猜猜我到底是谁吧?”

    那声音的主人并未现身。

    “璟现在痛苦不堪的样子,是你害得,可对?五年前聂府一门被楚帝斩杀午门,同样与你有关,可对?而聂后的死,亦与你有关可对?”右手轻轻一抖,登时一枚薄而锋利的细小刀片,夹在了凌曦指尖,她的眼中倏然放出一道寒冰般的光芒,“你作恶多端,我今日便除去你这恶贯满盈的大魔头!”神秘人,从她感知到的强大气息上分辨,隐在暗处的人,非神秘人莫属。

    那声音一声冷笑:“璟王现在的情况是我害得,你能怎样?还有你刚说的每一件事,以及你不知道的恶事,都是我做得,你又能怎样?告诉我,你是谁?因为我从不与无名小卒过招。”

    凌曦微仰着头,素手一扬,指尖的刀片,当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向着某一处飞射而去。

    猝然间的动作,且快、恨,准,只听刀片划破布料的细微声响,在静寂的夜色中传出。

    “你本事倒不小。”随着音落,一股强烈的劲气,向凌曦袭来。

    好强悍的内力,凌曦心下一惊,双臂展开,身子腾空向后飘出数丈,但那猛烈的劲气,并没有肖止,而是紧追向她。

    千钧一发之际,在凌曦身前,凌空迸散出一蓬花雨,将那汹涌而来的劲气阻隔了住,花雨缠绕着那强大的劲气,来回在空中旋转飞舞,渐渐的将那劲气化解了掉,随之,漫天花瓣,淅淅沥沥飘落而下,打在凌曦的头上,肩上,四周满到处都是。

    “璟,你没事了么?”血泪划过的痕迹,在璟绝美的脸上清晰地留着,如雪长发在夜风中飘扬,几乎与满天的月色融为一体,衬得他的身形更为颀长寂寥,仿若征伐过后的战场上,亮起的一道苍凉月痕。

    凌曦定定地注视着璟,然,璟却没有出言回他。

    他的眸中,饱含着浓浓的忧郁,通透的仿若琉璃,又似璀璨明珠一般,随着越来越亮的月色变化,散发出重重叠叠的的幽冷之光。

    如此幽冷的眸瞳,在那满头银发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的凄凉而哀伤。

    “璟……”凌曦脚步轻移,向璟靠近,“璟……”她轻唤着,唤着那发自心底喜欢上的男子,然,璟的眸子依旧冰冰冷冷,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存在。倏然,他袍袖挥出,一道凌厉的劲风向着远处发出,仿若远处存有一只凶猛的野兽,他势要斩杀其一般,“璟王,我数三声,你会顷刻间跪倒在地,信么?”

    消失多时的声音,又悠悠传出。

    紧接着,一道不亚于璟发出的劲气,朝凌曦当空罩了下来,凌曦身形快速一闪,那劲气落到她身后的花树上,立时,花雨如箭,嗖嗖插入她刚离开的泥土之中。随之,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寂,璟没有说话,凌曦亦没有说话。

    他不是想起她了么?

    为何看着她,目光会这般冰冷?

    银色的长发,在他身后狂舞飞扬,冰冷的双目,竟顷刻间燃起炽热的火焰。

    “一……二……三……”悠远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在凌曦与璟周围传开,渐渐的,尾音肖止,周遭又是死一般的静寂。

    “璟!”璟真如那声音说得一样,在“三”这个字眼落下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凌曦想也不想,就冲到他身前,“璟,璟,你是不是又痛了?”

    眸中的炽热火焰,被璟凭借意志力压抑了住,此刻,他眼里的神光,通透无尘,没有怒,没有狂,亦无丝毫温度。

    他推开凌曦欲扶起他的手,艰难地自行站立而起。

    “璟,我是凌曦,你不认识我了么?”

    轻柔而带有渴望的话语,自凌曦嘴里缓缓溢出。

    “你是谁?”随着凌曦的问话,璟的眸色发生了变化,冰冷刺骨,紧紧盯在凌曦脸上,凌曦没有躲避璟的目光,就那么静静地任其抬起自己的下颚,“你不是她。”收回手,璟的脸上无丝毫多余的表情,语声淡淡说了句。

    凌曦看着他,“我就是她。”她一字一字地说道。

    他这是怎么了?记起了以前的她,却又忘记了现在的她。

    璟轻轻阖眼,因为体内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欲*望,且那欲*望来势凶猛,就要被他压制不住,随之,他脑中的意识,再次变得迷离,“滚!”他唇角张开,对凌曦命令道:“听到了没有,本王叫你滚!”

    凌曦没有动,语带关心道:“璟,你身体不舒服,要不我扶你回屋歇着吧!”说着,她朝璟伸出了手,“不许碰本王!”她不是曦儿,她不是他的曦儿,曦儿已经离开了他,而且曦儿身上没有武功,她不是,她不是他深爱着的曦儿!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浓郁的杀意,双目随着语落,缓缓睁开,冰寒的目光,宛若针芒一般刺在凌曦的每一寸肌肤上,“璟,我是凌曦,我与你说过的。”凌曦想要再次一试,看璟是否真得忘记了现在的她。

    璟冰冷而迷离的目光,从她脸上轻缓划过,慢慢的浮出一个甚是熟悉,却又甚是陌生的笑容:“本王只喜欢曦儿,你,走开!”不能杀她,她虽不是曦儿,但她与曦儿长得近乎一模一样,不能杀她。

    一手捂在xiong口,一手紧握垂于身侧,凭着脑中尚有的一丝清明,璟告知自己,不能对眼前的女子下杀手。

    “璟,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就是她,我就是她啊!”璟一脸难受的样子,看得凌曦眼里的泪水,滴滴滑落,她伸出手,毅然扶住璟的胳膊,将其摇摇欲坠的身子搀扶了住,然而,换来的是璟弥漫着杀意的凌厉目光。

    可就在下一刻,她身子一轻,被璟横抱起,接着快速飘出了墨雨轩,“曦儿……曦儿……”璟脑中的意识,现已全然混乱,且周身余下不多的力气,全被他使出,抱着凌曦倏地拔地而起,朝墨雨轩外飘去。

第101章 爱恋

    当他落到地面上时,凌曦抬眼望向四周,发现他们已出了皇宫,此刻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桃林里。

    像是放稀世之宝一般,凌曦被璟轻缓放置到桃花铺就而成的红毯上,“曦儿……我……我……”他面上看起来不再痛苦,可他眸中流溢出的光芒,为何会变得如此炽热?他不是不认识现在的她么?

    在毛球找她之前,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明显,他中毒了,否则,她不会一开始看到他双膝跪地,抱住头一脸痛苦的样子,还有,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记得五年前他们之间的过往,为何那彻骨般的痛感过后,他就有了往日的记忆,反倒把现在的她忘记的一干二净。

    是那神秘人搞得鬼么?

    “曦儿……我……我……”没了清明意识的璟,并未因体内升腾起的欲*望左右,什么都不顾的侵*犯凌曦,他身子晃动了下,缓缓在凌曦身侧坐下,脸上的表情,有迷蒙,有难耐,亦有浓郁的悲伤,“你……还是喜欢着那人么?”

    凌曦摇了摇头。

    她看着璟灼热而迷蒙的双眼,微启唇,“璟,你喜欢我?”

    “嗯,喜欢,今生,来世,永生永世,我只喜欢曦儿……”伸出双臂,璟拥住了凌曦,傻瓜,这个大傻瓜,明明很难受,却仅是拥住她,不敢越雷池一步。此刻,凌曦对心蕊公主生出了恼恨,五年前,她是关心那骄纵的丫头,但也没到喜欢的地步。

    没想到,今晚璟遭受的一切,那骄纵的公主,也有参与。

    她是怎么认识神秘人的?

    还是说,是神秘人找上了她,怂恿其对璟下*药?

    晚宴上出现的种种状况,在凌曦脑中一一划过。

    璟必是在晚宴上被人在酒水中做了手脚,才会有她看到的一切发生。

    夜寂静无声,月清凉如水,云澜追向那抹黑影快到宫外时,感觉很不对劲,因为那在他前方不远处飘飞的黑衣人,好似逗他玩一般。

    他快,那黑影前行的速度亦快,当他有意微敛真气,不再紧追时,对方则同样如此,并回过头,一双露在黑巾外的眸子,朝他投来挑衅的目光。

    不对劲,很不对劲,思量到这,云澜不再追那抹黑影,而是调转方向,快速跃回墨雨轩。

    璟今晚的反常,他有留意到。

    难道……

    云澜不敢再往下想,虽说以璟的身手,无需他过多担心,但,他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璟会出事。

    有人?距离墨雨轩还有段距离,云澜凭借高深的武功修为,感知到有人隐藏在墨雨轩附近,骤时,心下更为焦急。

    催动真气,他快速飘至园子门口,就见一女子倒在不远处的花丛里,未加多想,他步入园中,抬眼朝花树下看去,哪有璟的身影,不由眉宇紧锁,“璟!”他轻喃出声。

    白衣落落,静静地站在花树下,散垂于腰际的长发,被一只雕工精致的木簪松松地束在脑后,一眼看去,是那么的俊逸非凡。

    “该收手了。”忽然,他抬起眸,望向苍茫月色,言语轻浅道。

    那道在璟横抱凌曦飘出墨雨轩前的声音,此时在云澜耳边响起,“你未免管得有些多了。”声音淡而清冷,云澜幽幽叹口气,道:“他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不好才是我要的,做好你答应我的事,其他的,最好别插手!”那悠远清冷的声音,渐渐变得凌厉。

    云澜思索片刻,眸中神光流转,道:“你开心么?”

    “开心?呵呵,我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你不开心!”若是开心,为何还要整出这么多事?轻淡而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自云澜嘴里缓缓吐出,那声音道:“是你自己不开心吧?你喜欢上了那女子,但因你的身份,你只能把对她生出的感情,压抑在心里,可对?”

    未等云澜作答,那声音带上了几分揶揄,“喜欢,你就想法子得到,”顿了顿,那声音又道:“这会子,他们恐怕要*在一起了,一起去看看如何?”随着音落,云澜只觉一阵风由头顶快速拂过。

    他们恐怕要*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云澜不解地皱起眉头,然,当他垂眸看到衣裙飘落一旁,仅着纱衣躺在地上的心蕊公主时,隐约间明白了那声音说得话是何种意思。

    登时,他双脚轻轻一跺,身影消失不见。

    桃林中,璟迷离的目光中,炽热的火焰,怎么也按捺不住了,他声音嘶哑,唤道:“曦儿,我……我好难受……”温热的气息,从璟樱花瓣的唇中轻轻吐出,拂在凌曦脸上,令她瞬间心神荡漾,她了解璟说得难受是什么意思,可这种事,让她一个女儿家先主动,总感觉怪怪的。

    璟定定地注视着她,目光一眨不眨。

    傻,她真是个大傻瓜,璟现在意识迷离,以为他和以前的她正相拥在一起,以为她爱着的男子是楚渣渣,从而致使守着君子之风的他,即便自个再难受,也不愿不顾及她的意愿,做出伤害她的事。

    摇了摇头,见璟脸上呈现出的潮红,愈来愈深,凌曦抬眸,扫了眼漫天飘落的夭红花瓣,素手在空中轻划过一抹弧度,顷刻间,那飘落的花瓣,向她和璟周围聚集了过来,且越聚越多,将他们二人围绕在中间,形成了一个顶部开着口的超大蚕茧。

    伴着蚕茧旋转,更多的花瓣脱落枝头,将其加固的更为密实紧蹙。

    结界设了,且有着超大的蚕茧做屏障,外间之人想靠近他们,绝无可能。

    “曦儿……”二人周围发生了变化,璟意识迷乱,并不知晓,“璟,我喜欢你!”抬起手,轻拂去璟面颊上沾染的银发,凌曦笑得一脸柔和。

    来自现代,她有什么好矫情的,紧拥而坐的男子,深爱着她,而她,对男子也生出了爱慕之心,就算没有眼前这突发状况出现,情到浓时,她也不会介意与其有亲密关系发生。凌曦心里有些嘲笑刚才的自己,还想着什么要她一个女儿家先动手?呵呵,她已不再是上一世的聂凌曦,不再是那个古时代、封建礼教下的大家闺秀,她是夜妖,是来自现代、恣意潇洒的聂凌曦。

    “曦……”

    星目渐显湿润,璟语声轻颤,不知说什么好。

    此刻,他的意识里,只有“璟,我喜欢你!”这句话来回响着。

    退出璟的怀抱,水红色的衣裙,从凌曦身上一件件落下,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正在缓缓绽开,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喜欢她的人面前。

    月华之下,美好如她,轻轻抱住了璟,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她再次呢喃出声:“璟,我喜欢你!”傻瓜,她都已经这样了,他还稳坐如初,动也不动。

    迷离的眸子微微颤了颤,她身上传来的暖香是那么的熟悉,是曦儿,曦儿要把她的美好给他了。他不是在做梦,迷乱的意识下,璟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一直以来,暗中守护在她身边,看到她成年,再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他心有苦涩,可他却未生出过丝毫亵渎她的心思,只是想着守护她的灵魂,默默注视她一世安好,便足以!

    眼下,看着她的美好,他惊骇的发现,他想拥有她,想将其深深地纳入怀中,而眼下的事实,她就在他怀中,柔软的肌肤沾上他的xiong膛时,他的心狂跳得厉害。

    原来在他心底深处,早有炙热的欲*望在腾跃,否则,他不会在她嫁给他人时,心泛苦涩,感到似是失去了什么般。

    而那失去的,就是她,是他最为珍贵,最为在乎,最想呵护在掌心的她!

    拥抱,占有,侵入,这些常人都有的欲*望,他也有,不过被他久埋藏在心底罢了。

    好强烈的感觉,璟只觉他几乎无法呼吸。

    幸福的泪水,喜悦的泪水,激动的泪水,自璟星目中滑出,“曦儿……”他轻唤了声,便拥着爱人倒在了厚厚的花毯上。

    这一刻,他不在惶惑不安。

    这一刻,他不再失落忧伤。

    花香四溢,月华倾洒,他战栗着抱紧她,想着接下来的动作。

    凌曦看着他眼角的泪,看着他眸中的炽热,看着他对她的满满痴情与爱恋,心中有幸福,亦有浓郁的酸涩。

    药效下的他,动情已到极致,但她看得出,他更多的则是深爱她,才会落下幸福、喜悦、激动的泪水,不,他深爱的是另一个她,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嘴角牵起一抹温婉的笑容,凌曦眼角亦有湿润滑落。

    无论是上一世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不都是她么?

    因此,她不介意他此刻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是哪个她。

    “曦儿,你笑起来真好看!”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地知道,唯有温婉如莲般的她,才会有如此美好的笑容,她是他的曦儿,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馨儿,是让他无数个日夜魂牵梦萦的曦儿。

    忽然,凌曦想起上一世楚御寒对她的指责与羞辱,不由心下一声嗤笑。

    说她背叛,说她不贞,尼玛,若是早知爱的男子是璟,若是没有遗失现代的记忆,她会果断地写下一纸休书,再狠狠地砸在楚渣渣的面门上。

    真心交付,寻求解药,打理六宫……,那时的她,怎就那般的傻?

    凌曦对以前的自己,甚是鄙视了一番。

    那挂在她眼角的泪痕,宛若红莲蕊上的一滴晨露,缓缓划过她的双颊,璟的爱,温柔缱眷,坚定执着,她深深地感觉得到,如玉般的肌肤在月色下泛出温暖的光泽,令璟一双痴缠而迷离的眸子,感到了刺痛。

    是梦,不是,不是梦,璟趴伏在凌曦上方,仅用一双痴缠如火般的眸子注视着凌曦,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药物作用,他想放开手脚动作,但全身却感到没丝毫力气。

    “璟……”

    凌曦眉眼抬起,满目柔情,轻唤道。

    “曦儿,你真得喜欢我?”璟笑了,那笑容有幸福,有满足,但却夹杂着一分不自信,因为他看到了凌曦眼角滑下的晶莹,他还是不想她为难,更不想丁点的勉强于她。

    如此男儿,凌曦如何不爱?

    修长的指尖,替人儿轻拭去眼角的泪寒,“喜欢,璟,我喜欢你!”再次听到凌曦说出喜欢二字,璟脸上的笑容变得明亮,他微皱在一起的眉头松开,如暖阳般笑着,“曦儿,我爱你!”这是他对爱人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

    凌曦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涌起无以伦比的愧疚,他的爱,她一直都知道,却被她无视了多年。

    致他独自黯然神伤。

    轻嗯一声,凌曦将璟抱得更紧,进而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禁不住一滞,瞬间,那些感伤的情绪,从凌曦心头挥去,她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傻男人,多年过去,他还是傻得可爱,于男女间的情事,依然懵懵懂懂。

    她静静地躺在夭红的花毯上,就似躺在一塘盛开的红莲间,发簪已被她不知何时取下,绾起的长发铺染而开,如锦缎般顺滑柔软。

    璟动了,月华之下,他慢慢的动了,他低下头,甚是爱恋地吻着她。

    发,唇,耳畔,脖颈,指尖,她的一切,都被璟一一当做宝贝一样的轻吻着。

    迷惘、生涩、爱恋,直至*、狂热,全自璟的动作中,慢慢的彰显了出。

    “璟!”感受到璟的痴爱,凌曦心下深深叹息一声,月华照耀,缕缕花香飘入鼻尖,爱她的男子,正忘情地拥吻着她,他脸上的表情,仍是那么的洁净,那么的空灵出尘,丝毫没有因情*欲而变得扭曲。

    “璟……”

    凌曦在心里一遍遍地唤着这个名字,唤着这个上一世,她亏欠良多,名叫即墨少璟的大傻瓜。他吻她,紧紧地拥抱她,懵懂中想要将她纳入身体。

    欲*望,他有,但更多的正如她心中所想,是浓郁的爱恋,是极致的爱恋,是深入骨髓的痴情绽放。

    “楚御寒,曾经的你,带给我的都是什么?”蛮横,占有,无所顾忌,除过这些,你还有什么?心下讥嘲一句,凌曦轻轻动了动身体,腿慢慢舒展而开,在璟耳边呢喃道:“傻瓜,璟,你真得是个大傻瓜!”绵柔的话语,充满深情的话语,促使璟身子一震,紧接着,一股刺痛,传入凌曦脑中。

    回想起上一世,曾打算用那个被渣男享用过无数次的身子,对璟的痴爱作以回报,骤时,凌曦心下愧疚加深,觉得那是对璟的一种侮辱,对他满腔痴爱的不尊重,是的,她当时是想着一则回报璟对她的感情,但她想得更多的则是报复楚御寒。

    对,她那会就是那么想的。

    可笑,那时的她,真得是可笑得紧。

    璟的进入,是缓慢的、是笨拙的,却异常的轻柔、痴缠。

    皎洁的月光,照在他们紧拥在一起、生死*的影子上,那画面不带丝毫淫*靡之气,反而流露出一种圣洁之美,高华之美,让人禁不住为他们能够彼此相拥,而生出深深地祝福!

    爱人的美好,璟完全迷醉,他要她,生生世世的要她,激动的泪水,幸福的泪水,爱恋的泪水,自他眼里点点滴落,他极尽*,他的泪落在凌曦的唇上,而她因他,眼角涌出的愉悦之泪,也暖到了他心底。

    良久,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时间仿若停止运转,星辰仿若陨落,皎皎月华似乎全聚焦在了他们身上,璟将头埋入凌曦铺散在花毯上的秀发里,慢慢移动,再至凌曦肩窝,轻语呢喃,“曦儿,我好幸福……”伴着这呢喃之语,璟陷入到了昏睡中。

    极致的痛,本已将他折磨的精疲力竭;药物生起的欲*望,再次深深地折磨了他好久,他累了,带着他迷乱的意识,陷入到了酣睡之中,他侧身拥着凌曦,轻轻蜷曲,俊美若天人一般的容颜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那笑纯净无垢,似初生的婴孩一般,甚是恬淡宁和。

    直至凌曦起身,将搂住她的长臂轻轻拿开,他都没有察觉。

    “璟,醒来后的你,不知可记得咱们间刚发生的一切?”凌曦眸色柔和,静静地看着璟,无声低语道,接着,她默然良久,才从花毯上拾起那件件水红色的衣裙,穿在身上,一一系上丝带,并为璟打理好衣袍,喃喃道:“等了结完这边的事,我会带着红玉去朝国,那时,你我相见,又是何种情景?”

    过了今晚,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夫,是我聂凌曦爱恋着的男人,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柔情流转,红唇勾起,握住璟的手,抬头望向明月,“我聂凌曦,愿生生世世与即墨少璟结为夫妇,天地日月为证,永不分离!”

    语落,她耳边回响起,“天地明月为证,岁月轮回为证,今日我即墨少璟与聂凌曦结为夫妻,天荒地老,甘苦相伴,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必遭天谴!”这是璟许给她的誓言,并且在她离世后,抱着冰冷的她回到朝国,还举办了场盛世婚典,如今,是她对他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想想,心里就感到温暖无比。

    那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有些微凉,微微收紧,凌曦低头,在璟额头上轻印下一吻,这是她的爱人,是她错过一世的爱人。

    无数花瓣围城的超大蚕茧不远处,云澜临风伫立在一株桃花枝头,心下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嫉妒了是不是?”悠远的声音,传入他耳里,云澜没有吭声,一双清透的眸子,只是盯在那快速旋转的夭红蚕茧上,“游戏才开始,我很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故事呢!”邪肆而清冷的声音,再次在云澜耳边响起。

    “你到底对璟做了什么,对他们又做了什么?”

    云澜启唇,却没有声音从嘴里发出,片刻后,他耳边就响起了那道悠远的声音,“璟?叫的很亲热嘛!怎么?你与他之间真有了那种关系?”那声音低笑片刻,接着戏虐道:“若果真那样,我是不是该好好祝福祝福你?”

    “很快,我便不再欠你什么。”云澜没有对那声音作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那声音悠悠道:“是,你是很快不再欠我什么,但,你觉得你能洒然抽身离去么?”

    云澜只觉隐在暗处之人,一双眼中透出的神光极为幽深,且正在逼视着他。

    淡淡一笑,负在身后的手紧握,云澜道:“我会如何,无须阁下操心。”银辉弥漫,四周静寂一片。

    无人知晓云澜与那道悠远的声音之间的对话。

    月华渐淡,松开璟的手,凌曦素手微扬,那无数夭红花瓣形成的超大蚕茧,先是停止旋转,接着缓缓四散而开,骤时,漫天花雨纷飞,如梦似幻。

    花雨中,她弯腰正欲横抱起璟从这桃林中离开,就见一抹白影,缓缓落在了她面前不远处,“时辰不早了,我来吧。”云澜清俊的脸上,一派淡然,好似并不关心凌曦为何会与璟呆在一起,并身处宫外的桃林里。

    站直腰身,凌曦眉眼微垂,脸颊一阵发烫,但转瞬,她便调整好心情,抬眸与云澜目光相视,道:“那就有劳云公子了。”在他面前,她无须遮掩与璟之间的关系,毕竟墨雨轩第一次相见,聪明如他,应该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再者,明面上,眼前这男子与璟之间,也有着某种牵绊,凌曦相信,以及肯定云澜不会将今晚撞见的一幕,说与他人。

    退一步讲,即便他无意中说出,于她来说,也没得什么。

    爱了便是爱了,没什么不敢当的。

    点了点头,朝躺在花毯上依旧熟睡的璟深望一眼,凌曦脚尖轻点,飘离而去。

    云澜的目光由凌曦消失的方向收回,蹲身在璟身旁,目光盯在那张俊美若天人一般的脸上,叹息道:“璟,醒来后的你,会记得她刚为你做的一切么?”

    悠远而清冷的声音飘入他耳里,“游戏由我掌控,他未来怎样,全是我说了算。”

    清透的眸子抬起,朝桃林上空某处瞥了一眼,云澜并未说话,他轻扶起璟,打算抱其离开桃林,就见璟缓缓睁开双眼,星目中的神光,由迷茫,转化为冰冷,再至哀痛,“本王怎么会在这里?曦儿,曦儿躺在那冷冰冰的冰室里,他需要本王,他需要本王去陪她!”月华隐去,东方鱼白渐显,璟盘膝坐在花毯上,望着眼前花雨纷飞的桃林,怔然片刻,才缓缓自地上站起。

    满天飞红映衬,脸色苍白,身形微有些轻颤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易碎不堪,仿若用指轻轻一触,就会消散与满天飞红融为一体。“璟,你没事吧?”云澜起身,站在璟身侧,关心地问道。

    “曦儿……”璟喃喃自语,云澜怔然,他想起了聂后?是那人所致吗?心念电转间,云澜确定,璟是想起了聂后,且就是隐在暗处的那人用了手段,让璟忆起了往日种种,“璟,凌姑娘……她,她……”云澜想要试探,看璟是否记得自己身上刚发生过什么,然,璟转向他,眸中神光,冰冷漠然,“不要在本王面前提及其他女子的名姓。”

    言罢,他垂眸朝自己白袍上看去,发现有泥土沾染的痕迹,不由皱了皱眉。

    他做梦了,梦里曦儿来看他,并展现她的美好在他面前,后面,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他好似很久没有陪伴曦儿了,春赛,他来参加春赛做什么?丢下曦儿独自呆在冰室,这样的他,真是可恶透顶。

    现下,璟的记忆很混乱。

    说他此刻的记忆停留在数年前,抱着凌曦依坐在冰室中,又不全对,因为他记着春赛。

    然,有春赛记忆的他,却生生忘了凌曦,忘了在墨雨轩中,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凌曦。

    更忘记了刚才的*,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晨阳初升,桃林里雾气弥漫,清脆的泉水声,传入璟耳里,抬手揉了揉额头,璟转身,寻着泉水走去。

    他要让自己变得清清爽爽,然后回到爱人身边。

    不远处,确实有座天然泉眼,泉水升腾,蓄满它周围用石块堆积而成的大池,再由一条长长的沟坎,朝桃林深处缓缓流着。

第102章 琴曲

    密实的桃林,将它围在其中,水汽缭绕,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满树桃花,无风自落,纷纷扬扬,璟走到池边,听着这静谧之地响起的叮咚泉水声,哀伤的眸光,透过薄薄的雾气,望向落入水面上的朵朵夭红,忽然,只见他袍袖微动,那池中的水,登时腾空而起,然后从他头上倾泻而下。

    他没有躲避,任那夹带着落花的泉水,淋到身上,将他全身完全浸湿。

    徐徐清风拂面而过,晨阳穿透雾气,静静地映照在他身上。

    晃眼间,他周围出现了一片炫目的七彩霞光,而他,就站在这霞光中间,正经受着落花与泉水的洗涤,风儿吹过,落花更急,那当空而下的泉水,在他内力催动下,也缓缓变急,他双眼微阖,良久后,方收敛真气,一阵珠玉般的声响过后,池水渐渐恢复平静,漫天花雨依旧纷飞舞动。

    云澜站在他身后数米之外,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他,未发一语。

    白袍上的斑驳,此刻已消无,晶莹的水珠,自他发间,袍摆,滴滴坠*落而下,真气运转,顷刻间,那滴着水珠的银发与衣袍,变得干爽洁净。

    “曦儿……”他唇角微启,唤着爱人的名字,不由想起爱人唱给他的那首极为伤感的曲子,星目缓缓睁开,身处七彩霞光中的他,俊美绝伦的容颜是那么的不真实,“璟!”云澜见他已经打理好身上的衣袍,走上前,提醒他该离开这了。

    璟的容颜,云澜在其身边,已看过数年,但此刻再注视这张宛若天人般的容颜,还是不由一阵心滞。

    浓浓的忧伤,从璟身上丝丝缕缕外散,云澜皱了皱眉,心道:“璟,你就那么喜欢那女子么?”他能这么问,是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过璟赋予凌曦的爱情:多年暗中守护,滴血泪,墨发变白,踏血抱着爱人的尸身回到故国,等等,他只是听说而已。

    似是感受到璟心中的哀伤,花雨飘落加快,多多妖娆花瓣,争先恐后染上他皓雪白衣,仿若要安抚他一般,“别忧伤,你喜欢的人儿已为你回归!”然,清华高洁的他,身上依旧往出散发着浓郁的忧伤。

    刻骨沉痛,星目中尽显。

    许久,他转身离开池边,向那处花毯缓步前行,晨阳与夭红花瓣,伴随着他的走动,将他那皓雪般的白衣点缀得风华无双,这样得他,引得暗处的一双眸子,甚是羡慕、嫉妒、憎恨!

    朵朵夭红,落于他的发际,肩头,美得惊心动魄,令人叹为观止。

    但,他却不知自己有多么的俊美绝尘,或许,他从来就没在乎过那天人般的容颜,身上衣袍仅是轻轻一振,那落于他白衣上的夭红,便倏然惊散,皓雪般的白衣,再度纤尘不染。

    花毯之上,他久久站立着,好似在这感受这什么。

    衣袂飘飘,银发轻扬,而他就是身处桃林深处的修仙者,世间繁华与荣辱,皆被他衣袍刚那么一振,随风飘远,留下的,仅是那伴着他的脉脉哀伤。漫天夭红再美,也带不走他的忧伤,也抚慰不了他孤寂落寞的心扉。

    俊美绝伦的他,清华高洁的他,就那么独自伫立在花毯之上,任落花围绕在他身边轻舞飞扬。

    云澜跟着他虽离开了池边,但这次,他并未上前打扰,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株花树下,静看着他。

    “羡慕他么?羡慕他拥有刻骨铭心般的感情么?”云澜在心里问着自己。

    答案,他知晓。

    是的,他羡慕,羡慕璟拥有刻骨铭心的爱情,虽然那爱情被他以为已远去,但云澜的心中,还是身为羡慕的。

    长身玉立,宽大的袖袍无风自舞,宛若天际之上的流云,在璟身边飘渺涌动,“曦儿,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个聒噪的家伙,可他如今与你一样,也离我远去,怎么办?孤寂伤痛的我,未来要怎么办才好?”唇角轻启,望着漫天花雨飘落,璟无声自语。

    不远处云澜的存在,此刻在他心里,似乎无这个人一般,他双手轻缓抬起,忧伤的目光定定地凝视在修长的十指上,“我为你弹奏曲子听,可好?”他轻语呢喃,“就弹奏你唱给我的那首曲子,身处另一个世界的你,能否听到?”

    语声落下,围在他身侧的漫天花雨倏地一变,形成一架虚空漂浮着的古琴,根根琴弦红的剔透,仿若诛天神匠专为璟打造而成,道道蓝光,自他指尖缓缓流泻而出,璟盘膝落座于花毯上,那架夭红古琴,随之降落,在他膝上停驻。

    花雨纷飞,他修长的十指,好似接触到那幺红的琴弦,又好似丝毫没有碰触到,但,曼妙的曲音,仿若来自天界的仙曲,从他指尖袅袅升起,弥漫在了整个桃林的上空,甚至更远。

    琴声高绝,仿若清泉石上流,又似翱翔九霄的鹤之鸣叫。枝头夭红因他指下的曲音响起的第一个音符,骤时纷纷落下,指尖蓝芒流动,那朵朵夭红,伴着曲音,在他头顶,在他身侧,在他指尖,在这天地之间清冷舞动,更在他卓然的风华中舞动。

    “小姐,你出去也不给我说一声,而且近乎*都没回来,害得我好担心!”红玉看到凌曦从窗户飘入殿中,忙迎上前小声嘟哝道。

    凌曦轻浅一笑,走至椅上坐下,望向她道:“事发突然,我便没与你打招呼,这不,刚把事情料理完,我就回来了。”药性解了,璟现下应该已经没事,清醒后的他,如果没有忘记现在的她,就不会因想起上一世的她,而心生伤悲。

    问题是,这不过是她心中期待得罢了。

    “那……那小姐身上没受伤吧?”衣裙褶皱,头上绾的发髻好似也变了样,红玉瞅着凌曦看了好大一会,小小声地问道。

    起初,凌曦还没多想,可瞧见红玉的目光盯着她的发髻、衣裙,最后落在她外露的脖颈处,眨也不眨,骤时,脸上一阵发烫,抬起手,状似无意地将衣领往上提了提,错开话题,道:“殿里怎么感觉这么闷啊,去把窗户打开吧!”

    熟料,红玉晶亮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小姐,你脖子上的红痕,不会是被蚊子咬得吧?”说着,她扭头朝敞开的窗户望了眼,接着道:“还有哦,小姐,你刚才飘进来的时候,窗户可是没关呢!”红玉说得一本正经,实则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姐定是去见璟王了,她和璟王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从小姐身上发生的变化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变得有所不同。

    “蚊子?”凌曦嘴角抽搐了下,现在这时节,是有极少的蚊虫出没,然,得有多大的蚊子,才能把她脖颈间叮出那么多的斑痕?亏这丫头能想得出来,尴尬一笑,凌曦起身走到屏风后,打算沐浴换衣,随口道:“我今晚遇到只特别大的蚊子,他叮了我这么多斑痕,怕是都不自知呢!”叹了口气,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而甜蜜的笑容来。

    红玉没有听出凌曦后半句话里的意思,她只知自家小姐脖上的斑痕,与璟王脱不开干系,为何璟王不自知,她就想不出来了,接过凌曦脱下的衣裙,再看到其身上满到处的红色斑痕,红玉小脸一红,垂眸道:“小姐,要用药膏涂抹一下吗?”

    “不用。”凌曦轻声回其一句,红玉点头,“小姐,浴桶里的水,我刚倒进去不久,若是凉了的话,我再从厨房提桶热水过来。”

    “好着呢,”凌曦坐进浴桶,用棉巾在身上轻轻擦拭着,“想来你为了等我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子没什么事,你回屋去眯一会。”璟,璟……,想到璟抱着她爱恋时的情景,凌曦顿觉心跳加速,那个傻瓜,那个大傻瓜,由开始的懵懂、笨拙,再至狂热,都是那么的可爱,好似要把她融入骨髓一般。

    好浓郁的爱恋,双手掬起一捧水,拍打在脸上,凌曦才感觉脸不再那么烫,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跃动。

    “小姐,我不累。”说着,红玉取过搭在浴桶边沿的棉巾,服侍凌曦搓洗起背来,水声轻响,红玉默然片刻,道:“小姐,璟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以璟王目前对小姐的态度,不可能就这么随便要了小姐,中间肯定有发生什么事,否则,就是小姐,恐怕也不会这般把自己给了对方。

    “他中了歹人暗算,不过这会已经没事了。”

    凌曦语声轻浅道。

    果真如此,红玉哦了声,没再说话。

    半个时辰前,御书房。

    “滚,都给朕滚出去!”抽打完唐婉,楚御寒坐御辇到御书房,没过多久,王炳从宫外返回,禀报说相府内空空如也,不管是穆征夫妇,亦或是府内的奴才,都消失不见,按理说,晚宴开始那会,城门已然关闭,想要出城,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王炳遵照楚御寒的命令,率御林军赶到相府,确实连个人影儿都未见着。

    回宫一禀报,楚御寒大怒,着其率领御林军连夜挨家挨户的搜查,却依旧没找出穆征夫妇。

    能做帝王,楚御寒自然有他精明之处。

    城门关闭,挨家挨户搜查,都没找到穆征夫妇,于是,他不由想到,相府中必是有通往城外的密道,脑中这个念头刚一划过,他就着王炳再次率御林军前往相府,哪怕是将相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密道,找出穆征。

    这边,王炳应诺,率御林军再次出宫,而楚御寒并没就此歇息,他又吩咐李荣,另外派了支御林军去镇国大将军府查探。

    晚宴上出现的刺客,从其口中之语,楚御寒断定那刺客的身份,必与聂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威胁他?就算他当年对聂府一门的做法,有所偏差,也轮不到他人指责、威胁!

    整个晚上,宫里宫外的道上,不时响起御林军的盔甲声,及急促得脚步声。

    可这会子,楚御寒得知的结果,令他恨不得提剑大开杀戒。

    相府中竟然真的有密道,且密道通到了城外一处荒坡上;而镇国大将军府这边,那入宫行刺的刺客,与聂府间的关系也是实打实存在着,否则,荒置多年的府邸,其正堂内就不会打扫得干干净净,且供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聂府一门的牌位,还有供果什么的。

    “滚!”

    见王炳与李荣跪在地上不动,楚御寒站起身,怒吼道。

    “皇上息怒,微臣这就率御林军去城外追穆相!”王炳抱拳请命。

    岑岑冷汗,自他额际滴落而下。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丞相,会携着夫人连夜消失不见,就是府中的下人,也随之没了踪影。

    晚宴上,穆淑敏入凌曦设的幻境,所说的话,殿中诸人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女儿如此,做父亲的肯定脱不开干系。

    因此,王炳深为穆征感到惋惜,好好的为何要背叛家国,与他人勾结,着女儿迷惑帝王,并祸害帝王后宫中的女人。

    聂后贤良,深得朝臣和云国百姓爱戴,聂老将军,作为两朝元老,更是忠心为国为民……

    唉!弄了半天,贤后与忠臣遭受的一切,全与穆相和现任皇后脱不开干系,想着这些,王炳心下颇不是滋味。

    帝王喜皇后,厌弃聂后,他会因晚宴上的事,会治罪皇后么?

    猜不出,帝王的心思,他实在是猜不出,也没胆量加以猜疑,王炳端跪御案前,拱手垂眸,等着楚御寒示下。

    “追?到哪里去追?你知道他逃到哪去了?”楚御寒随手一扫,御案上的折子,刷地一声全落到地板上,“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朕要静静!”深吸一口气,楚御寒坐回椅上,手撑额头,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是。”

    王炳,李荣相继应声,起身退出御书房。

    “李荣!”片刻后,楚御寒唤李荣觐见。

    “奴才在。”

    李荣推开门,恭谨步入。

    “发布告示,丞相穆征与某势力暗通,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李荣身子微一颤,五年前,因为一封密信,御案后的帝王想也不想,就下旨斩杀聂府满门,并将聂后废弃,赶出宫门,致其身死,而现下,又降旨惩治穆相满门,其罪名与聂府一门所背负的如出一辙,主子怎就如此沉不住气,将一切查证清楚,再行定论呢?

    恍惚间,李荣心下摇了摇头,聂老将军背负的罪名,说实话,应该是子虚乌有,但,穆相却不然,他如果没有生出其他心思,就不会趁晚宴上出现混乱的空档,提前回府打点,然后携夫人失去踪影。

    皇后,作为父母,他们怎么不管皇后的安危,便自行离去?

    还是说,他们觉得皇上不会对皇后下狠手?

    乾清宫中,传出的鞭子抽打声,李荣当时候在门外,不是没有听见。

    自古帝王多薄情,帝心悦,什么都好说,反之,帝怒,管你是谁,都免不了被其怒火波及。

    逃走的穆相,可知他的掌上明珠,如今正遭受着帝王怎样的折磨?

    “退下。”旨意下发完,楚御寒冷着脸挥退李荣。

    “是。”

    李荣恭谨应声,退离而去。

    桃林中,雾气渐渐消散,微风起,乱花吹雪,美轮美奂。

    飘渺琴音,自璟指尖持续弹奏着,而他,似乎与曲音融入在了一起,那争相恐后落在他白衣上的夭红,见它们的安抚,对这天人般的男子起不了丝毫作用,一声叹息,将它们的生命在这抹皓雪般的衣衫上绽放得更为娇艳,而后,夹带着它们的不舍,陨落泥土,生命终结。

    天地间,夭红一片,唯有盘膝坐在花毯上的那抹白衣,绝尘俗世,无甚沾染。

    璟微蹙眉,世间还有它们,与他此刻的心境相同。

    刹那间,他心中伤痛加剧。

    指尖舞动,花落如雨,在他飘逸的袖袍间稍加驻留,便与他指尖流溢出的蓝芒轻一接触,然后化作一蓬夭红碎屑,曼舞在他指尖,曲音连绵不绝,婉转流畅,浓浓的忧伤,尽被他在这首曲子中诠释了出。

    飞红无声飘散,似疾雨倾泻,又似星石陨落。

    云澜为璟高绝的武功修为,甚是叹服。

    以夭红为琴,弹奏出这般扣人心弦,令人为之动容的曲音,世间怕也只有他能办到吧。转瞬,他想到,那人与他,或许也可以化万物为琴弹奏曲子,但他们能弹出这般催人泪下的音符么?

    夭红陨落,碎为屑沫,仿若悲痛的林间精灵,携带着那抹白衣渗透出的忧伤,在空中恣意舞动,直至消无。

    难以言语的悲伤,自璟指尖脉脉流溢,此刻的他,似一副尘封已久的古画,虽已褪色,却让观之者,禁不住生出怅然与凄伤。

    双手如玉,在夭红琴弦上,不停地舞动着,俊美如他,一脸伤痛,神态间是那么的专注,是那么的寂寥,“璟。”天已大亮,云澜再次出声轻唤,从这桃林离去。回答他的,唯有凄伤的琴音与落红飞舞,再无其他。

    蓝芒与夭红融为一体,化作一丝一缕极为好看的蓝红锦带,相伴相依,在微风里,落花中,轻柔地飘扬于璟的指尖。而那朵朵夭红,就在这蓝红锦带中再度绽放它的美,绽放它零落前最后的美,凄婉哀艳到极致。

    璟的样貌,本就俊美得宛若天人,再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致映衬下,他那绝美的容颜,用任何词汇,都无法将其描绘出。

    星目澄澈,定定地凝视着双手,世间一切都仿若惊扰不到他,哪怕江河倒流,日月无光,都影响不到他分毫。

    “他想起了她么?”御书房里,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哀伤琴音传来,楚御寒起身,步至窗前,拧眉聆听着。璟弹奏的曲子,是凌曦上一世临死前唱给他的,当时楚御寒站在他们附近不远的树梢上,自是听入了耳里。

    凄婉,哀伤,熟悉的曲调,楚御寒越听下去,嫉妒之火,时隔五年,在心里又熊熊燃烧而起。

    “你即便想起了她,又怎样?她人已离世多年,而我身边现如今有……”楚御寒心念到这,想起了凌曦,然而,瞬息间,他挥去脑中跃出的那抹水红色的身影,一张脸阴沉无比,转身回到御案后,掌风一扫,敞开的窗户,“啪”一声闭合了一起。

    “小姐,这曲子听起来太忧伤了!”沐浴过后,凌曦换上一身素色衣裙,正要躺榻上眯会眼,就听到窗外传来袅袅琴音,细听之下,她登时起身来到窗前,朝桃林方向望去,“璟,你真得记起了上一世的我,把现在的我忘了么?”如果没忘,他就不会弹奏起这首“莫失莫忘”;如果没忘,他醒转后,应该到晨曦宫来找她;如果没忘,他何至于还这般忧伤?

    红玉站在凌曦身侧,见其不说话,眸色一闪,小心翼翼地又道:“小姐,这曲子是不是璟王弹奏的?”

    “嗯。”轻点头,凌曦的眸中,生出了痛色,她不是为自己感到心痛,而是为璟,她想去找璟,想与其再说一遍,她就是他的曦儿,可是,东方已破晓,宫道上随处可见宫人走动,不合适,此刻她去找他不合适。

    “璟,我就是曦儿,就是你的曦儿……”美眸渐渐湿润,凌曦轻语呢喃。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曦站在窗前,望着桃林方向一动不动,直至红玉道:“小姐,琴声已经停了,你晚间没有休息,我扶你回榻上躺会吧!”回过神,抬手拭去眼角即将滑下的晶莹,凌曦淡淡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迟疑片刻,红玉屈膝一礼,退出了内殿。

    由落花形成的古琴,在璟收起双手的刹那间,疏散而开,化为屑沫,融入在了满天花雨中。

    起身,璟神色哀伤,长身玉立,银发垂散脑后,站在暖阳与漫天落红中,身上除过朵朵夭红擦身而过,再无其他饰物装点。但,就是这简单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却是那么的飘逸惑人。

    上好的锦缎,柔软若水,沿着他颀长的身形落落垂下,流露出无尽的高华与卓然。

    “璟,春赛已经结束,咱们……”不等云澜话说完,璟身形腾起,瞬间不知去向。

    城门一打开,各国使臣在楚御枫相送下,携着各自国家的参赛成员陆续出了临安城。

    北堂鸣没有随雾国使臣一起走,而是一出城,便带着紫鸢去了他的秘密别院。

    “你……你要干什么?”密室中,北堂敏蜷缩在chuang尾,惊恐地看着北堂明,好久没见这恶魔般的男人来找她了,为何,为何突然间他会出现?春赛,他不是参加春赛去了么,“不许过来……”难道春赛结束了?身处密室,北堂敏始终不见天日,时间于她来说,完全没什么概念。

    “你说我要干什么?”北堂鸣边朝chuang边走,边伸手解衣衫上的盘扣,“你放过我吧,你要是有需要,找,找……”北堂敏想说找你的男chong来服侍你,可她一是没那个胆量,二是北堂鸣已逼近她,并一把将她按在身下,撕扯起了她身上的衣裙。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北堂敏挥动双手捶打着北堂鸣的xiong膛,挣扎着不被北堂鸣侵*犯,熟料,北堂鸣今个没什么耐性,随手甩了她两巴掌,就将她粗暴的纳入,“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本赏你随我姓,但是,现在不用了,过了今日,你继续姓穆,记住,你姓穆,叫穆淑敏!”北堂鸣边挺进边厉声道。

    唐婉的身份定是已暴露,同时穆征的身份也随之暴露,楚帝身边没了眼线,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好在他手里还有这张王牌,好在唐婉还有用,否则,他不介意将两个没用的女人,全丢到军中红帐,供将士们取乐。

    “穆淑敏,穆淑敏……”随着身子上下起伏,北堂敏眼里泪水滴落,他要送她回去了么?回到爹娘身边么?“我现在说的每句话,你都得给我好好地记住,否则,你爹和你娘将会死的很惨!”翻过北堂敏的身子,北堂鸣继续挺进,一字一字道:“到了楚帝身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痴迷于你,进而……”

    他要她接近寒,要她替那个假的穆淑敏,完成他的计划。

    怎么可以这样?

    北堂敏连连摇头,不予北堂鸣这个命令,“你若是想抗命,就想想你的爹娘!还有,若是胆敢在楚帝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么,等着你的,将会是……”凑近北堂敏耳畔,北堂鸣甚是邪恶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要!”北堂敏被那话语吓得嘶声道。

    “不要,你就乖乖的听话,否则,你最终的下场,只能是那样!”欲*望之火一*泻而出,北堂鸣身子抽离,解开了北堂敏的穴道,“唉,若不是事发突然,我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把你还给楚帝呢!”

第103章 交手

    唐婉经受了楚御寒一番折磨后,那满身的鞭伤,痛得她几度差点昏厥过去,隐在暗处的暗卫,得了帝王的吩咐,自是奉命行事。

    “主人,你回来救我么?”唐婉衣衫褴褛,趴伏在密室冰凉的地面上,轻抬起头,望向从石壁缝隙中投下的一缕光线,出口之语甚是虚弱。

    密室,她被关进了密室。

    没想到乾清宫还有这么个地方,唐婉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在石壁上,打量起密室中的环境来。

    空间不大,除过那透着光亮的细小缝隙,整间密室再无透气之处。

    他准备这么个地方,作何用?

    是打算“金屋藏娇”么?

    唐婉嘴角挂起一抹讽刺的笑。

    因为密室中有张木chuang、桌子,还有把椅子,看似简陋,但为人所用还是可以的。

    然,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挂在墙壁上的刑具时,顿时心生凉意。

    各种不同形状的刀具、匕首、钳子、皮鞭等等,密室中的光线,虽然暗淡,但唐婉有武功傍身,加之那些刑具上泛出的阴冷之光,她还是看了个清楚。

    一股凉意不期然地直侵心头。

    “*,太*了!”心中对楚御寒给乾清宫设下此间密室,唐婉心下鄙夷不已。

    身为帝王,生性多疑,心思又如此阴险,江山社稷不败在其手中才怪!

    主人的计划,应该很快就会实现,到那时,他会是怎样的嘴脸呢?

    想到不久的某天,云国将不复存在,楚御寒脸色呈现出的痛苦表情时,唐婉染血的嘴角微微勾起。

    “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肚里传出咕咕的叫声,使得唐婉更是恨楚御寒得紧,晚宴上没吃什么菜肴,又被*的男人折磨了不短的时间,接着被关进这冷冰冰的密室中,他是想要她饿着肚子,再次经受他的折磨,死在这里么?

    死?

    她才不要死,她得活着,而且要好好地活着。

    看看那无情无义的男人,终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混乱的*过去,翌日,又是个好天气,然,紧张的气氛,不管是宫里,亦或是宫外,都未全然散去。

    “小姐,咱们要不去花园里坐坐?”

    午睡过后,红玉上前伺候凌曦梳妆齐整,轻声与凌曦道。

    摇了摇头,凌曦起身在内殿中走了两圈,顿住脚,看着红玉道:“咱们现在可是身处冷宫,知道么?”红玉不解地眨了眨眼,凌曦叹了口气,“你呀,看着很聪明,实际上就是个傻大姐,知道么?”红玉吐了吐舌头,朝凌曦做了个鬼脸。

    她才不是傻大姐呢?

    晨曦宫是不是冷宫,她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这里,根本困不住她们主仆俩。

    “晨曦宫的宫人昨晚全被撤走,且殿门外还有御林军守着,你说咱们这不是冷宫,是什么地?”凌曦走至窗前,望向墨雨轩,语声淡淡道。

    红玉冷哼一声,道:“那冷血的皇帝,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咱们么?”

    “他是困不住,”凌曦声音淡淡,“但在事情没了结之前,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好。”很快就要离开这重重深宫了,该了结的,她需尽快了结,红玉咬了咬唇,垂眸没有吭声,“红玉,你现在出宫一趟,有什么问题没有?”转向红玉,凌曦一脸慎重地问道。

    “小姐尽管说就是,”说着,红玉在原地一个旋转,登时化作一只可爱的白狐,眨巴着眼睛看向凌曦,“小姐,我变成这个样子,出宫绝对没问题。”

    凌曦点点头,“可你还是小心些好,要不然,被人捉住就事大了!”

    “我才没有那么逊色呢。”望着白狐一张一合,说着人类语言的小嘴,凌曦微微一笑,弯腰将其抱起,叮嘱道:“咱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去宫外先找处落脚的地方,待……”

    “嗯。”

    红玉轻应一声,白色的小身子嗖地一声,从凌曦手里蹿出,跃窗而去。

    玉罗山一处景色优美的山谷之中,一株巨大的桃树盘根错节,不知已生长多年,巨大的树冠铺展而开,宛若一把绚丽至极的超大花伞。

    更为奇异的是,这花伞之上,竟同时开放着夭红、粉白、浅红各色桃花。

    璟一脸冷漠地站在花树下,不知站了多久。

    潺潺水流声,将这静谧之地,衬得更为幽静宁和。

    然,这只是表面,只因璟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尤为浓郁,那杀气,令他的银发与白衫无风自舞。

    满树桃花,在这浓郁的杀气冲击下,簌簌飘落。

    整个谷中,除过潺潺水声,与这簌簌的微响之声,再无其他的声息。

    按理说,此时日升中天,谷中弥漫的雾气,早该散了,但,今日这谷中,却依然雾气缭绕,花雨飘落,仿若拍打在一层薄薄的轻纱上似得。

    “出来。”

    璟语薄唇微启,出口之语,听似淡然,却在谷中回响不绝。

    “暗中注视本王良久,不就是等着与本王交手么?”桃林中,他一经醒转,便知暗处有双眼睛,甚是仇视地盯视着他,屑小之徒,他本不想出手,熟料,那隐身暗处之人,竟对他生出杀念,哼!想杀他么?那么,他就让其瞧瞧,究竟是谁取谁的性命!

    啪一声轻响,同时有无数道寒芒,自璟周围迸发而出。

    那些寒芒不是他物,而是璟催动内力,将围绕在他周围的花雨,化作数不清的暗器,击发向了某处。

    极快的速度,肉眼很难分辨出它们的形状,璟面色一变,袖袍微拂,那些花雨化作的暗器,顷刻间提速,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自那些暗器袭击的方向腾空而起。

    银质曼陀罗面具遮掩在那黑影的脸上,一袭黑色斗篷,更是从头到脚,把这道黑影严实包裹。

    “武功修为不错。”

    说话之人,不是神秘人还能是哪个。

    他悬浮在璟眼前数十米之外的空中,言语中有赞赏,但更多的则是邪肆之味。

    “说,为何要在暗处关注本王?”

    璟负手而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逐渐收敛,淡淡道。

    神秘人摇了摇头,笑道:“我可是光明正大地在看样貌举世无双,风华超尘绝世的朝国璟王,怎就被璟王殿下说成是在偷窥呢?”暗中关注?呵呵,多么可笑的字眼,一直以来,他可都是光明正大得很。

    事实上,他是隐身暗处,但他才不会承认。

    彼此静默良久,神秘人挑衅似得又道:“我要是说,你深爱女人的死,与我有关的话,你会怎样?”这句话,他是故意说出的,他要激怒那俊美绝世,白衣落落,风姿卓然的男子,他要看到对方面目狰狞,一身风华不再的狼狈样。

    呵呵,天之chong儿,摧毁,他要摧毁这天之chong儿拥有的一切。

    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

    更甚至,这世间一切,都将被他摧毁殆尽。

    且饱受战火与苦难,在地狱中挣扎着灭亡!

    “曦儿的死,与他有关?曦儿的死,与他有关……”璟眸眼低垂,心里一遍遍念叨着这句话,顷刻间,他抬起头,一手猛然扬起,一道极盛的光芒,在他面前形成个球形的光圈,随之被他轻一拂袖,那球形光圈,便朝神秘人袭击了去。

    神秘人可不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只见其同样抬起一只手,在眼前凛然划过,登时,璟袭来的球形光圈,在他身前数步开外炸开,轰鸣声震得整个山谷,颤动不已。

    眉宇微拧,璟再次出手,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在他与神秘人之间炸响。

    “曦儿,不管是不是他致你身死,我发誓,必除掉他为你报仇!”无声的话语,自璟的薄唇中缓缓溢出。神秘人是见识过璟出手的,城楼上,白衣、银发纷飞,一首琴曲击败云国数万大军,哀嚎遍野,沙场上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没成想,今日交手,对方的武功修为,远比他所认知的还要高。

    神秘人悬浮在空中的身形,向后飘出数丈。

    一股无法抑制的痛,在他身体中弥漫了开。

    “该死,那多年伴着他的剔骨之痛,又找上了他!”神秘人隐在面具下的脸孔,苍白如纸,“为何?你为何要给我下那种不知名的密药?救下幼小的我,又为何要用那药折磨于我?为什么啊?我不要叫你义父,不要,我恨你!即便你已离世多年,即便你的初衷是为我好,但我依然恨你入骨!毁灭,我不仅要毁灭整个天下,还要将你留下的一切,全部毁灭!全部毁灭!哈哈……”

    “不过,有人将会陪着我每月痛上那么一次,且他所承受的痛比之我,还要来得猛烈,来得难忍!哈哈……,痛吧,一起痛吧,璟……”猝然间,神秘人心下狂笑肖止,因为那剔骨之痛令他从空中快速坠*落了下来。

    璟提气,身形如鹤般跃起,悬浮在空中,远远俯视着跌倒在地的神秘人。

    “动手啊?”神秘人艰难起身,幽兰的眸色中,燃起一抹讥嘲,“不敢是不是?亦或是你怕我?”璟盯视着他的一双宛若大海般的幽兰眸瞳,怔然了住,好熟悉,那幽蓝之眸好熟悉,是的,他觉得那双眸子尤为熟悉,可一时半会,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怔神之际,神秘人运转体内真气,一股足以撼天动地的掌力,向璟铺天盖地袭击了过来,璟错愕,不及多想,亦快速催动真气,接住了那朝他涌来的强烈杀气,“轰!”这次的轰鸣声更响,威力更大。

    不仅他们二人呆的山谷在震动,就是整个玉罗山也为之颤动了起来。

    落花如雨,嗖嗖飘落而下,竟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神秘人的真气近乎提到极限,刚那掌力击出,他本想从这深谷之中抽身离去,怎料,璟出手的威力,比之他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怨,只怨他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忘记了那股直透心底的剧痛,折磨的他全身几乎僵硬,从而无法尽全力催动真气。

    “噗”一口鲜血自他口中喷出,那殷红之血,似无数朵夭红的桃花,在空中划过道道弧线,落入他身旁的草丛里。

    满天烟尘散去,璟单手负于身后,傲然立于他面前不远处,一言不发,只注视着他刚才发力的掌心,接着,他缓缓手掌。

    “这是“圣药”,义父让你服下,可是为了你好,乖,虽然每月会痛那么一次,但是,你的武功在每痛过一次后,都会有所增长。”想起自己义父曾经说过的话,神秘人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恨意,骤时如潮水般上涌。

    他恨,恨一切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实则在折磨他的人。

    “每痛过一次后,武功会大增,呵呵!那么今天他败在朝国璟王手上,又怎么解说?是他平日不够努力么?是不是啊?”神秘人心下怒吼出声。

    于他来说,今日之战,实在是一种耻辱!

    而这耻辱,他迟早有一天要雪耻。

    是的,他要雪耻!

    深吸口气,神秘人压下心头刺痛之感,身子骤然拔高,空中随之迸散出一蓬花雨,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再次发力,这一回,那出自他双手间的光芒,袭向璟的来势更厉。

    “走火入魔?呵呵,他不都早入魔了么?”心下嗤笑一句,神秘人的幽兰之眸中,邪肆与杀意尽显。

    璟眉头皱了皱,掌风依旧送出,迎上神秘人袭向他的强大劲气。

    两股都颇为强大的劲气,激荡在一起,轰然震响中,璟先前所站位置后的那棵粗壮花树,被他避过的猛烈劲气击得咔嚓声直响,接着,无数根枝条,化为屑沫,漫天冲出!

    随之与周遭尘埃融为一体。

    轻咳一声,璟嘴角滑下一缕极细的血丝。

    但相比他,神秘人的身形,则疾速向后飘出,大蓬大蓬的鲜血,从其口中喷薄而出,血花朵朵,绽放得极为妖艳。然,他并未作罢,手中光芒依旧送出,“哧”一声响,他的肩头,已被璟先一步发出的劲气划破道长长的口子。

    璟目光冷然,神色萧寒,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宽大的袖袍与白衣,在山风吹拂下,发出猎猎声响。

    神秘人幽深湛蓝的目光,与他对视,渐渐变得狂野,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记住,我赋予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说着,他幽蓝之眸一变,变得如血般赤红,并紧跟着闪出一道阴狠之色,“今天就此别过,来ri你我必有一场大战!”言罢,只见他掏出一枚弹丸,那弹丸与婴儿的拳头大小差不多大,向璟扔了过去。

    璟提气往后飘出数米,“砰”一声炸响,烟雾散后,那还有那神秘人的踪影。

    缓缓落至地上,由远处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璟。”伴着音落,云澜一袭白衣,飘至璟身侧,“你……”璟离开桃林后,云澜怔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提气朝璟追去,熟料,追至城外,都没见着璟的身影,直至快要接近城外的玉罗山时,一阵阵轰鸣之声,传入耳中,未加多想,他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快速飘去。

    山上风景优美,谷底风景更甚,但,越是接近轰鸣之声传来的方向,那生长在谷底的花草树木,越是变得萧索不堪,仿若被一场狂风暴雨吹打过一般。

    “你无须再跟着本王了!”他知道唤自己名的男子是哪个,亦知道他与其之间的关系,可他就是不解,明明他很喜欢曦儿,为何还要与个男子传出那种关系?就是府中,也养着不少俊美少年,云澜温润一笑,道:“太后和皇上可是一直逼着你娶王妃呢,若是你我关系就此揭开,你觉得太后和皇上会怎么做?”

    云澜出口之语,有着他的私心,马上要回朝国,又得面对那个缠人的郡主,而他,已心有所属,且那抹倩影,不会被任何女子替代,如此一来,他只会更加厌烦靠近其他女子的靠近。这样的他,与身旁清冷默然的他,何其相象。

    “太后、皇上,娶妃?”璟按了按太阳穴,脑中顿时涌出太后与皇上不时在他耳边念叨的话语。

    “璟,你年岁不小了,该娶个王妃,替你打理王府了!”

    “璟,母后先不说聂姑娘的身份合不合适做你的王妃,就单单她人已逝去,也不能与你携手一生啊!”

    “璟,让聂姑娘安息吧,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皇兄不是逼你,可你这样总不是个事,知道么?母后为你的婚事,已经愁得身体每况愈下,听皇兄一句劝,娶个王妃吧!”

    “你这是要气死母后么?好好一个人,整天抱着具冷冰冰的尸体,就这么坐在冰室里,你这样,让母后很伤心,知道么?”

    ……

    冰室,曦儿?

    他是怎么走出冰室的,为什么他会没一点印象?

    璟阖上双目,只觉自己的记忆衔接不上,一段一段的。

    “璟,你怎么和云相之间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皇上难道看不见吗?”

    “你这样不合适。”

    “合不合适,我心里清楚得很,不劳皇兄挂心。”

    ……

    手从太阳穴上慢慢垂下,璟眸子霍然睁开,接合这些记忆,他得出他必是有段时间忘记了心爱之人,才会用身旁的男子做挡箭牌,拒绝娶妃。

    “璟,若是你真得想好了,那么……,我会遵照你的意思,回国后,不再去你府上居住。”

    良久,云澜启唇,语声轻浅道。

    “照旧吧。”

    璟淡淡道。

    同样的白衣,同样不凡的风采,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又是同样的俊逸脱俗,无形中为这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谷底,增加了不少亮色。

    徐风轻拂,吹动着他们的发,他们的白衫,伴着朵朵夭红,恣意舞动,唯美至极。

    “吱吱……吱吱……”一听这声音,就知是毛球大人,主人啊,我好替曦曦伤心,你咋就能忆起以前的曦曦,把现在的曦曦忘记了呢?毛球大人蹲坐在璟的袖兜里,双爪托着小脑袋,小眼睛里尽显忧愁。

    为救主人,曦曦可是什么都做了,主人却忘记了仍陷在深宫中的她,怎么办?它要去找曦曦么?

    想了许久,毛球大人拿定主意,只见它爬啊爬,肥硕的身子从璟袖兜里爬出,然后沿着璟的收臂,继续使劲往袖筒外爬,袖袍微微一振,毛球大人就到了璟的掌心,随即被其托到面前,“你为何不呆在冰室陪曦儿?把她一个留在那冷冰冰的地方,你和本王一样可恶,知道么?”

    说着,璟随手一扔,毛球大人登时飞出去老远。

    空中连着来了好几个360°后空翻,毛球大人落在了一株花树上,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吱吱地叫个不停。

    坏主人,忘东忘西,把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给忘了?

    明明是他带着它一起来参加春赛的,而且曦曦上一世的尸身,早就不在冰室了,他难道不知道么?想起了以前的曦曦,却忘记了曦曦的尸身被他的好皇兄带进皇宫,藏了起来,唉!主人的记忆可真够混乱的。

    毛球大人忧伤至极,趴在枝杈上生着闷气。

    “吱吱……”主人,我要去找曦曦,我要把曦曦带到你的身边……,小脑袋抬起,毛球大人傻眼了,刚刚它家主人还在那站着,晃眼间,就没了踪影,就是那云澜也同时不知去向。

    被主人遗弃了?呜呜……

    它这是被主人遗弃了么?

    “吱吱……”不管了,找曦曦去,反正它要与主人说得话,也是回皇宫找曦曦,然后带着曦曦到主人面前,小爪子在眼角擦拭了下,毛球大人振作起精神,嗖地飞离花树,朝山外疾速飘去。

    它可是只会飞的灵鼠,哼!坏主人,以为把它丢在这里,就会死翘翘么?“吱吱……”以后让曦曦好好收拾你,毛球大人此刻对璟生出的怨念,可谓深到了极点。

    夜如期而至,月色如银般洒满一地。

    楚御寒心烦意乱,除过上早朝,其余时间都在御书房呆着。

    “皇上,您该歇息了!”

    李荣躬身侍立在御案前,神态间甚是恭谨,他很担心坐在御案后的帝王,一天*没合过眼,难道今晚还要继续坐*么?若真是这样,可该如何是好?“皇上,奴才扶您到内室休息吧!”良久,没听到御案后的主子说话,李荣抬起头,不由再次出声。

    后宫,他可是不敢提的。

    李贵人、萧嫔、宁妃、淑妃,一个一个出事,再加上昨个晚宴上皇后和曦贵妃的闹腾,一段时间内,主子怕是不会踏进后宫一步。

    “李荣,五年前的事,朕是不是做错了?”

    背靠在椅上,楚御寒双眼微阖,突然间问李荣道。

    顷刻间,李荣额上渗出不少的冷汗。

    他一个宦官,又何资格对帝王做出的裁决,做出评断?

    再者说,那件事已过去五年,现下论对与错,又能起什么作用?

    贤后不能死而复生,忠臣良将亦不能死而复生,聂府一门二百六十多口人命,更是不能重现人世。

    “皇上啊,您这不是再难为奴才么?”心里是这么想,嘴上李荣可不敢这么回话,“说,朕恕你无罪。”楚御寒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其实,他心里已有答案,但他不愿承认自己做错。

    至于原因,那就是作为帝王,他有他的骄傲。

    双膝跪地,李荣缓缓道:“回皇上,聂后贤德,深得朝臣和云国百姓爱戴,聂老将军么,他,他……,”话在嘴里咀嚼了好一会功夫,李荣才接着道:“奴才以为,以聂老将军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背叛皇上和朝廷之事。”

    死便死吧,时隔五年,他一个卑jian的奴才,就说回良心话吧!

    “贤德?聂氏贤德,又怎会与璟王传出那种关系?她如果贤德,璟王又怎会为了带她的尸身回国,大开杀戒,令我临安城的街道血流成河?”豁然睁开眼,楚御寒沉声质问李荣,他没有说聂老将军什么,因为近期发生这么多事,恍然间,他觉察出是有人再算计他,算计他楚家的江山。

    而算计他的人,就是被他关在乾清宫密室中,那名叫唐婉的幕后主子。

    “主子,这……这……”李荣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因为聂后若真与璟王没得什么,也就不会有璟王不远千里而来,要救她离开云国一说,更不会有璟王见她身死,*发白如雪这样的悲情之事发生,进而横抱其尸身,大开杀戒,一路踏血回到朝国……

    楚御寒脸色暗沉,道:“朕娶她做正妃,并给了她后位,给了她一个女人所有的荣耀,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非得和朕的好友,纠缠不清?”一天*,楚御寒几乎没喝过什么茶水,因此,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沙哑。

    李荣跪地,低着头,未作言语。

    “你起来吧!”摆了摆手,楚御寒扶着御案缓缓站起,然后朝内室走去,“谢皇上!”李荣磕头谢恩,然后快速从地上爬起,上前扶着楚御寒进了内室,“皇上,要不奴才传几道膳食,您用上一些,再歇息?”服侍楚御寒躺倒龙榻上,李荣恭谨道。

    “不了,朕小睡一会就起身。”

    摆手着李荣退下,楚御寒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

    “敏儿,敏儿,你到底在哪儿?发生在唐婉与你父亲间的事,你是否知情?”楚御寒呢喃出声,脸上随之涌出一丝落寞,他怕,怕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叛,从与那叫穆淑敏的女子定情,他就爱她,迷恋于她,如果,如果她明知唐婉带着目的到他身边,那么,他又该如何是好?

    还有他所付出的感情,岂不是成了笑话一桩。

    谁能告诉他,世间怎会有那般相像之人,无论是样貌,还是神态,就是身段,都近乎一模一样之人?

    否则,他不会发现枕边人,爱之至深的女子,竟是个冒牌货,是个带着目的,潜藏在他身边的细作。

    楚御寒为自个找着借口,为他的爱找着借口。

    倘若他爱穆淑敏爱得浓郁,哪怕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站在他面前,恐怕也不难分辨出。

    结果呢?

    和他*多年的女人,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往深的说,他真就喜欢那穆淑敏么?

    喜欢那真正的穆淑敏么?

    现在,他依然自以为是的这么认为着。

    不过,时间会说明一切,说明他有多么的自以为是,说明他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来人啊,放本宫出去,听到了没有,放本宫出去!”唐婉饿得实在不行,强撑着体力,自地上站起,扶着石壁,走至密室门口,嘶声喊着,“给本宫开门……,放本宫出去,你们听到了没有……,狗奴才,你们听到了没有……”她艰难地抬起手,在石门上怕打着。

    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在石门外响起。

    有人来了,好,很好,她要制服来人,从而逃离出这间该死的密室。

    “咯吱”一声闷响,密室门向一侧划开,唐婉蜷缩在墙角,佯装昏睡。“主子让我来救你,没睡就赶紧地醒来!”一道不耐的男声,传入唐婉耳中。

    主子?是北堂鸣的人。

    他派属下来救她,主人呢?

    主人为何不派他们自己的人救她离开这?

    唐婉心下好失望,她失望她那个神秘主人,不着人救她离开这间密室,离开她早都不想呆的皇宫。

    “规矩点,要不然,有你好看的!”

    耳边再次传入那道不耐的男声,唐婉张开眼,透过从石门传入的灯火,打量起站在她面前的人来,男子脸蒙黑巾,身量挺拔,一身劲装衬下,体格尤为健硕,而在男子身前,站着位体态婀娜,轻纱遮颜的娇俏女子。

    “快些起来,与她换过衣衫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那劲装男子冷声道。

    “她是真正的穆淑敏?”唐婉的目光,顺着女子身上逐渐往下移,发现在女子脚旁有一黑色的大布袋,长睫微微一颤,缓慢站起,“知道么?你的寒,可是很喜欢你呢,这些年,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只差把心挖出来给我呢!”

    (轩备注:北堂敏从这里开始,换回她的原名!)

    “她这会被封着穴道,不会出声回你话,动作快些。”

    劲装男子背过身,与唐婉再次冷声道。

    唐婉没有搭理男子说得话,而是一把扯下穆淑敏脸上的面纱,啧啧道:“还以为你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呢,原来被主子也挂了彩啊!”肿胀的脸颊,红肿的双眼,颤抖的身形,就是唐婉现在看到穆淑敏的样子。

    “知道么,你的寒得知我不是你后,可是狠狠地招呼了我一顿呢,现在,我就把他施加在我身上的痛,先在你身上还回去一些,否则,我怎么能开心的离开这里!”唐婉朝石壁上挂着的皮鞭看了眼,脸上浮现出的笑容,令穆淑敏的眼中,禁不住生出了恐惧之色。

    “啪啪啪……”

    穆淑敏的脸上,挨了唐婉数个巴掌,接着,唐婉挪动脚步,取下石壁上挂着的皮鞭,道:“让开,我要好好招呼皇后娘娘几鞭子再离开。”劲装黑衣男听到她这话,身形瞬间移至密室门口。

    仅一鞭子抽出,穆淑敏便通一声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起,她想叫,可嘴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唯有泪水自她眸子里汩汩涌出,“很痛是不是?很痛就对了,当时你的寒抽我时,我也很痛呢,不过,我骨头硬,被他抽了几鞭子,可是一声都没吭呢!”扬起手,皮鞭再次狠狠挥下,穆淑敏身上的衣裙,不多会就被抽打的不成样子,殷红的血渗透她白色的里衣,开出朵朵妖娆花瓣,哀艳凄绝。

    “衣裙换好了没有?”

    劲装男子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再耽误下去,引起附近御林军的主意,就别想离开这了。”蠢女人想找死,他们哥几个可没活够呢。北堂鸣派出身边跟着的数名暗卫,到皇宫来救唐婉,除过密室门口站着的劲装男子,其他几人则是将楚御寒安置在乾清宫周围的暗卫,引出了皇宫,好方便同伴成功从密室中救人。

    衣裙?唐婉垂眸,朝自己身上和穆淑敏身上各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刚只为了出气,竟忘了先把衣裙换了,她可不想那自大的男人一眼识出,密室中的她已换了人。

    没用多长时间,唐婉换上了穆淑敏身上的衣裙,并好心地给对方也整理了下,“唉!你说你的寒能认出你来么?他现在可是恨不得杀了我呢,你自求多福吧!”言罢,唐婉直起腰身,对劲装黑衣男子道:“给她解开穴道,咱们可以走了。”

    劲装黑衣男转过身,三两步走至穆淑敏面前,蹲身在其身上刷刷点了两下,穆淑敏的身子顿时哭出了声。

    唐婉很自觉,自行将地上扔着的黑布袋往头上一套,就被劲装黑衣男扛在肩上带出了密室。

    “寒,寒……,你在哪里?敏儿痛,敏儿好痛……”穆淑敏头上发生紊乱,嘴里不时有血涌出,“寒……,你在哪里……”她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想要走至密室门口,奈何没跨出一步,

    xiong部顿觉有血气上涌,随之一口血自嘴里溢了出,接着,她身形向后跌去,“爹,娘,你们又在哪里……,你们不要敏儿了么……”

    身子挪动,穆淑敏抱膝坐在了墙角,仰头望着石门上方的那一线亮光,任泪水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笑了,且渐渐笑出了声,那笑声听起来显得尤为凄伤。

    “爹,你,你为何要那么做啊……,你为何要把我送给魔鬼?现在又让那魔鬼操控我,来寒的身边谋算他啊……”笑声,哭声,均悲戚得令人闻之落泪,她不要谋算寒,如果她死了,便不会令那魔鬼得逞,可她不能死……,有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深爱的亲人,爱人不受到伤害……

    “冷,好冷,寒,敏儿好冷……,娘,敏儿好冷……”渐渐的,穆淑敏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没了意识。

    皇宫外,梆子声一更一点地敲着,夜色渐渐深沉,宛若一潭湖水,每一声低语,都能激起跃动的浪花。

    “小姐,那我先将木棉带到宫外安置好,再回宫候着你一起离开。”晨曦宫内殿,凌曦一身劲装男子打扮,正欲从窗户飘出,红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顿住脚,凌曦回过头,看向她道:“嗯,就这么办。”

    “娘娘,咱们要离开皇宫了么?”

    木棉绞着手指,站在红玉身侧,问凌曦。

    “别叫我娘娘,想要跟在我身边,就与红玉一样,唤我声小姐。若是……”顿了顿,凌曦眸子微闪,才继续道:“若是你不想离开皇宫,就去贤妃身边,她应该不会亏待你!”多带一个人在身边,就多了份累赘,因此,她倒希望木棉能够留在宫中,而她了结完淑妃一家三口,就带着红玉前往朝国。

    木棉连连摇头,“奴婢不要呆在宫里,娘娘……”发觉自己称呼出错,木棉忙改口,“小姐,奴婢说过,奴婢的命是小姐救得,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可是,可是奴婢担心嬷嬷,小姐能不能把嬷嬷也……,也带出皇宫。”

    “有贤妃在,她不会有事。”凌曦淡淡说了句,没再看木棉,提起轻功,没入窗外漫漫月色之中。

    (一更送上,二更随后!)

第104章 不配

    熟门熟路,凌曦身轻如燕,潜入永和宫,出手利落,就将内殿中服侍淑妃的宫婢,全解决了掉。

    自从手脚被废,舌头被削,淑妃整个人几乎崩溃,不到乏累得不行,绝不会陷入睡眠之中,感受到有人靠近chuang边,淑妃张大嘴,欲唤出声,怎料,不等她发出一个音节,便被一团棉布塞进了嘴里。

    “今夜,我便送你们一家三口上路,记住,到了阴间,务必在聂老将军和聂老夫人他们面前磕头认罪,否则,阎罗王定会用地狱里的酷刑,招待你们娘仨!”抓起淑妃的头发,凌曦凑近其耳畔,压低声音,一字一字说道。

    听到熟悉的男声,淑妃吓得骤时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哼,这么不经吓,等会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手段!”

    看着淑妃苍白而消瘦的面孔,凌曦淡淡一笑,没在说话。

    韩府,韩平之夫妇住得主院。

    一颗粗壮的的柳树,紧靠院墙而生,盘根错节,枝叶尤为茂盛,夜风拂过,垂落下的枝条,纷纷轻盈舞动不停。

    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孟氏头发散落肩头,跪在柳树旁不远处,眼中迷惑不解。

    好端端的躺在chuang上睡觉,怎就会出现在这里?

    月华照耀,她眼睛轻颤两下,才看清这里是韩平之夫妇住的主院,奈何,她跪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就是张嘴想喊两声,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呜呜……”淑妃被掉在枝杈上,嘴里不时发出呜咽声,要死了么?就要这么死了么?“娘,哥哥,你们快跑啊……,娘,哥哥……”心下一遍遍地呼喊,却起不了半点作用,她被掉的并不高,因此,孟氏抬起头,就看得有人被掉在她眼前不远处的柳树上,晃悠个不停。

    虽有月色照耀,但淑妃发丝披散,孟氏并没有识出那被掉在树上的人,就是她疼爱至深的女儿。

    淑妃被挂在树杈上,泪顺着她的眼角,淌过头顶、秀丝,滴落在地面上。

    那泪,是疼痛之泪,还是悔恨之泪,怕是唯有她自个知道。

    凌曦将拴住她双脚的绳索,牢牢地系在粗壮树干上,冷冷扫了孟氏和她一眼,就走向了韩平之夫妇的屋门口。

    院里很寂静,尤其是在月夜下,显得更为宁静异常。

    “你是谁?你是谁?”孟氏看到凌曦的身影,明知自己嘴里发不出声音,却还是张嘴问道。

    凌曦高挑的背影渐渐走远,回答她的,只是那远去的脚步声。

    在现代,凌曦的身高,达到一米七以上,现下在一身劲装衬托下,显得更为高挑。

    知道要经常穿男装,她专门画了张图纸,着红玉到城中的制衣坊,给她定做了垫底靴子,腰部和xiong部这些女子特征尤为明显的地方,她也都有做妥善的打理。

    如此一来,打眼看她的身形,绝对会认为她是个纯爷们。

    手风微一扫,房门便在凌曦眼前打开,“什么人?”韩平之身上是有武功的,且这几年还跟人学了些使用暗器之术,反应上自是灵敏得很,冷风吹人,他将被子给胡氏往上拉了拉,随着出口之语,人已坐起身。

    望向门口,他立刻看到一脸蒙黑巾,眼神特别熟悉的黑色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室内,直直地注视着他。

    夜深人静,忽然出现一双熟悉的眸子,眸子里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光,在夜色中看来是那么的渗人,就算是有武功傍身的韩平之,此刻也禁不住周身一颤。

    “老爷,你怎么了?”

    胡氏迷迷糊糊睁开眼,拥着被子坐起身,关心地问韩平之。

    熟料,没等韩平之回她话,她便身子一软,倒在了chuang上。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胡氏可是怀着身孕呢,见其猝然倒下,韩平之忙将手探到胡氏鼻尖,“我是来取你的命,至于你的夫人,我不会动她。”凌曦盯视着韩平之淡淡道。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韩平之稳住心底的恐慌,出言问道。

    “为何?你还有脸问我是为何?”凌曦说着,轻扯下黑巾,“现在看看,我是不是该取你的性命?”她今夜是男装,而她的样貌,也是男子样貌,且与聂府大公子的样貌一模一样,上一世,他们兄妹就长得极为相似,不过,大哥的五官,更趋于男儿家的硬朗罢了。

    然,想要把样貌修饰的和自己兄长一样,与凌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看清楚凌曦的容颜,韩平之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岑岑冷汗从他额上滴落而下,大哥,他是大哥?来人竟是年长他数岁的大哥。

    不,他不是大哥,不是。

    自懂事后,他不再把眼前之人,视作大哥。

    可是,可是,他不是死了么?

    怎会活着,且出现在他的面前?

    梦,难道是那个可怕的梦,又在他眼前重演?

    抬手揉了揉眼睛,韩平之再去看凌曦,发现刚站在门外的人,此刻已然不见。

    “二弟是在找我么?”凌曦坐在椅上,含笑的双眼中透出极为深邃的神光,犀利的眸子,直逼韩平之面门上。

    宛若利刃,刺得韩平之周身一阵颤抖。

    “说说,你们兄妹是怎么和神秘人勾*搭上的?”韩平之脸色煞白,神态恐慌,凌曦并不感到惊讶。

    害死亲人,若是数年后再次见到这亲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个面前,不恐惧,那才叫奇怪呢!

    “你是人是鬼?”

    韩平之颤声问道。

    “你说呢?你说我是人还是鬼?”凌曦浅淡一笑,反问一句。

    借着照进屋的明亮月色,韩平之的目光,不由朝凌曦脸上再度看去。月光下,那张脸带着浅浅的笑,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逼真生动,根本没有一缕死气浮现。

    有了这个认知,他心下不再慌乱,讥笑道:“阁下深夜到我府上,一进屋就莫名其妙地唤我二弟,好生奇怪。不知阁下是哪家公子,唤的又是哪家的二弟?”能在当年的事件中存活下来,不外乎与他一样,与神秘人达成某种协议,否则,早在五年前被斩杀在了午门。

    一丘之貉,也配找他报仇?

    与之相比,他一个庶子做下的错事,怕是根本算不得什么。

    “聂瑾明,你明知故问是不是?要不要去院里看看你的妹妹和姨娘,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站起身,凌曦脸色一变,冷声道。

    简直不识抬举得紧。

    “阁下肯定认错人了,免贵姓韩,名平之。”听到淑妃和孟氏在院里,韩平之平复下来的心绪,又生慌乱,但他侥幸得认为,认为凌曦是在诈他,所以,他按捺住那抹心慌,语声平和道。

    胡氏被凌曦隔空点了穴,人看似昏睡不醒,实则,屋里的对话,她全听得一清二楚。

    大哥?

    二弟?

    聂瑾明?

    聂姓,在五年前,就被帝王给灭了,胡氏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岂能不知?

    “你别以为你们兄妹改了名换了姓,甚至服用丹药,遮住了原先的容颜,我就不知道。”在回镇国大将军府祭拜亲人之前,凌曦来到韩府确认了韩平之与孟氏的身份,回宫后,一次闲聊,她问红玉,除过易容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人的样貌,熟料,红玉告诉她,江湖中有种神奇的易容丹药,人只要服下,样貌会立刻随心改变,但一经改变,想唤其他样貌,就不成了,还有,这丹药的效用,有时间限制,在效用即将过去前,未再次服下丹药续上,那么,服药之人,就会恢复原貌。

    最后,红玉还不补充了句,那就是,服药之人一旦绝了气息,那么他的本来样貌,也会随之在尸身上现出。

    凌曦嘴里的话语一落,韩平之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

    数年来,他用谎言,用欺骗自我蒙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除过那神秘人和妹妹,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秘密,然而,此刻呢?此刻听入耳里的话语,将他建立起来的谎言,欺骗,全击了个粉碎。

    竟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谎言与欺骗没有了,而他,却回不到从前。

    死么?就此死去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还有妻子要照顾,有未出世的孩儿要照顾,还有老母要赡养,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

    慢慢的,韩平之垂在身侧的右手mo向了枕下,顷刻间,他扬起手,欲将mo到的银针,向凌曦射去。不料,一阵凌厉的劲风向他袭来,当时下,他捏着银针的手往xiong前一挡,只听“噗”一声响,银针从他指尖脱离,断为数截,接着来回在屋内飞速旋转,进而改变方向,齐朝他的面门刺来。

    情急之下,他双手运气,欲挡住那飞速而来的银针侵袭,终了,听到的却是银针没入皮肉里的哧哧声。

    断成数截的银针,有没入他臂上的,有穿透掌心,刺入他xiong膛的,“噗!”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

    接着,他只觉身上一麻,整个人僵硬的动弹不得。

    “在我面前,你也想卖弄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觉得有些自不量力么?”

    凌曦缓缓走进chuang前,一把拎起韩平之的身子,到了院里。

    “明儿,明儿……”孟氏看到韩平之被人拎到院里,并且随手扔在她面前,登时,眼中的泪水刷刷掉落,现在,她知道了,知道那挂在枝杈上的人影儿是谁了,是她的女儿,是她的女儿啊!

    “大公子,大公子……”月色下,凌曦的面容被孟氏看得清清楚楚,她惊得眼睛大睁,张嘴唤着大公子。

    大公子来索命了,大公子来索命了!

    “莫姨娘,你mo着良心说,爹和娘,以及我们兄妹对你们母子怎样?”凌曦走到孟氏身边,扬手间设下结界,一字一字与其道:“爹喜欢娘,却为了不违背祖母的意,纳你做了姨娘,并且给了你一对子女,还有娘,她贤良大度,每个月都让爹到你院里住几个晚上,可我们一家人换来的是什么?

    是你们娘仨的背叛!你们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么?伙同他人,用卑劣的手段,让爹背上污名,让聂府一门背上污名,从而被一道圣旨,斩杀于午门,这些年,你们睡得可还安稳?啊?告诉我,你们睡得是否安稳?”

    言语到这,凌曦背负在身后的手松开,霎时一道白光从她指尖划出,只听“通”一声响,淑妃头朝下,跌落到地上。

    扫了孟氏母子三人一眼,没见她怎么动作,就听孟氏嘴里发出声来,“明儿,湘儿,你们没事吧……你们没事吧……”凌曦淡淡道:“他们暂且还死不了!”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根竹笛,放至唇边,“大哥,我现在以你的身份,惩治这狼心狗肺的娘仨,你和爹,还有娘,就候着他们到阴曹地府向你们忏悔吧!我知道大哥从小就喜欢吹笛子,就闹着要和你学,而你也不厌其烦地教授于我,自打及笄,我便没吹过曲子给你和爹娘听,现在,我就吹奏一曲,为你们吹奏一曲……”

    清越的笛声,宛若夜色中数以万计的精灵,在月下翩翩飞舞,渐渐的越飞越高,四散而开,弥漫在了整个结界内。

    孟氏,韩平之,淑妃三人,听着从凌曦指尖传出的笛声,恐慌至极的心绪,慢慢变得平稳,再慢慢变得哀伤,“错了,全错了……”韩平之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喃喃道。说好不会让他们娘仨有事,说了会保他们周全,

    人呢?怎么没见他来?没见他送易容丹药给他们兄妹,更没见他在此刻来搭救他们,“爹,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不该听那神秘人的话,唆使湘儿引开你书房门外看守的长随,进而将其交予我的书信,放置到你书房里,爹,爹……”恍惚间,韩平之好似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也曾被威严的父亲举过高高,也曾被其手把手教授过武功,他笑了,笑容挂在他苍白的脸上,却在下一刻,随着笛声的起伏,凝固了住。

    笛声悠悠,沉稳起伏、绵延回响,萦绕着无暇的思念与感伤,孟氏娘仨的心神,被笛音牵动,随着那高低起伏的音律,全低泣出声。

    突然,笛声一震,曲调变得更为清幽凄伤。

    孟氏的眼神逐渐变得木然,韩平之与淑妃亦如此。

    一曲毕,凌曦收起竹笛,放回腰间。

    “可知错了?”夜色寂寂,她的声音清冷而漠然。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和妹妹都知道错了,求你,求你放过我们吧!”回过神,韩平之趴伏到地上,哭求凌曦不要对他们娘仨出手。

    凌曦淡淡道:“放过你们?当初你们可曾想过放过家人?说,你们可曾想过?”摇了摇头,“你们没想过,当家人全被押到午门前斩首,那时,你们指不定在那个地方合家欢呢!血,好多血,你们知道么?午门前几乎血流成河,围观的百姓,都禁不住为爹,为娘,为聂府满门落泪,暴风骤雨下了三天三夜,知道么?下了三天三夜,怨,爹死得冤,聂府一门死得冤!你们都是刽子手,就是杀死你们娘仨一百次,都不为过!”

    清淡的语气却流露出了深深的恨意。

    韩平之抬起头,他身上还是不能动,只能趴伏在地上,“你若是大哥,那么请告诉我,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他的目光直视着凌曦,怔笑道。

    “我怎么活过来的?我若说我是转生,你信不?说啊,你信不?”凌曦淡声说着,紧接着她走近韩平之面前,一把钳制住其下颚,“你最该死,知道么?等会,我就用世间最残忍的手法,杀死你,你信么?”

    甩开手,凌曦背转过身,“淑妃的手脚都是我废的,而你,也将会被我废掉手脚,然后一刀一刀刮掉身上的血肉,然后,我会砍下你们的头颅,去爹娘,还有亲人坟前祭奠。”韩平之被凌曦说得话,吓得当即*。

    孟氏看到他身下的地面上湿了一大片,捂住嘴,哭得甚是悲戚。

    因果,有因就有果,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是她的子女,为了自我私欲,与歹人联手,害死了聂府满门,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是两百多条人命啊!

    “大公子,明儿和湘儿他们,他们之所以做出那种恶事,全是妾没教好,全是妾没教好啊!求你,求你别用那么残忍的手法,杀死他们,要死,就让他们死的痛快些!妾求你了!”孟氏边磕头边求凌曦,孩子再有什么不对,再罪大恶极,那也是她的孩子啊,死,他们是该死,而她这个做母亲的更该死!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一刀一刀地刮去血肉,在无尽得疼痛中死去,她做不到啊!

    “痛快得死?他们不配!”凌曦冷冷道。

第105章 惩罚(七千+求月票)

    孟氏怔忪片刻,跪爬至凌曦脚下,磕头道:“大公子,他们是做了错事,可,可他们毕竟与你血脉相连啊,是你的弟*弟、妹妹啊!妾求你了,求你就给他们个痛快的死法好不好?好不好啊?”

    “血脉相连?他们当年与人联手害爹,害聂府一门时,怎就不想想我们一家人血脉相连?”凌曦抬头望了望虚空中的冷月,语声轻浅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她视线收回,落在孟氏身上,“今夜,我就让他们为自个犯下的过错赎罪,你这般阻止于我,还有何脸面去阴曹地府见我的爹娘?”

    “明儿与湘儿当年做下的错事,妾……妾起初是不知道的,但,当妾……当妾知晓后,妾有责打过他们,妾有过啊!这几年……”孟氏流着泪,哭诉道。

    似乎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凌曦并不觉得吃惊,只是淡淡道:“你是想说这几年,你们过得并不好是不是?想说你们夜夜被噩梦缠绕是不是?想说爹娘他们的冤魂来找你们索命是不是?”孟氏的目光由悲痛转为惊愕,再有惊愕变得悲伤。

    他什么都知道,大公子什么都知道,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大公子,你……你……”她手指凌曦,张开的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凌曦仿若看穿了她的心思,道:“我若是鬼,早就替一家人取了你们的性命,还能让你们多活这么些年?”终究是个死,至于死法会是怎样,韩平之突然间好似看开了,只听他轻笑出声,问道:“想让我怎么个死法随你便,但,我就是想知道你这位被爹器重的聂府大公子,为何没在五年前身首异处?”他要知晓这个中缘由,否则,他即便是死,也不会瞑目。

    同样用卑劣的手段存活于世,凭什么他们娘仨要被对方用残忍的手法杀死?

    凌曦盯视着他,一字一字道:“听好了,我现在说的每个字,你都给我听好了!”她走近韩平之,蹲身在其身侧,“我不是大哥,大哥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叫、聂、凌、曦!”说到这,她回望趴在地上的淑妃,继续道:“我也叫、凌、曦,目前的身份,是那昏君后宫中的曦贵妃!”

    顷刻间,淑妃木然的眸子大睁。

    她是曦贵妃?她怎么会是曦贵妃?淑妃不信,她真得不信此刻蹲在他们兄妹面前的男子,是宫里那个来自乡野的粗俗女子,骗人的,她一定是骗人的,聂后五年前明明死了,不可能复活的,如此一来,眼前之人更不可能是聂后。

    然,恍惚间,她记起那晚废她四肢,削她舌头的那个样貌精致,风姿卓然的俊美男子来,熟悉,那男子的眼神,她当时有觉得熟悉过,若那人不是眼前这个男子,不是聂后,不是曦贵妃,又有何理由和她过不去?

    和他们兄妹过不去?

    和他们一家人过不去?

    “啊……啊……”想到这,淑妃嘴里发出惊恐之声,眼前之人是鬼怪变得,一定是,一定是鬼怪变得,迷惑皇上恩chong于她,从而在后宫掀起波浪,好狠,她的心怎么那么得狠?李贵人、萧嫔、宁妃,还有她,她们几人的遭遇,都是眼前之人出手所致。

    “啊……啊……”

    越想,淑妃心里越恨,仰起头,朝凌曦嘶声喊叫。

    凌曦只当没听见,她悠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俯视着孟氏和韩平之兄妹俩,久久没有说话。

    “聂凌曦?凌曦?”韩平之愕然望着凌曦,只听他一字字道:“你以为我是无知小儿么?聂后当年身死之事,整个天下人都知晓,你怎会是她?你的身量,你的声音,你的样貌,无不说明你就是聂瑾炎。聂瑾炎,你不要再撒谎!”

    聂瑾炎是聂府大公子的名姓。

    “闭嘴!”凌曦语声森寒道:“你不配唤我大哥的名姓!打小,我和大哥就对你们兄妹照顾有加,换来的却是你们的背叛,是你们的狼心狗肺!是,聂凌曦是在五年前死了,而我不仅仅是聂凌曦,不仅仅是爹的女儿,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只不过没有那个世界的记忆罢了,才会让爹娘和大哥,与我自己一起中了你们的暗算,含恨身死,

    然,我命不该绝,竟奇迹般地回到了我的世界,然后带着满腔的仇恨,再次来到这里,知道么?我的归来,就是为了复仇!李贵人和萧嫔算计我,她们的命运怎样,想必你心里清楚;而楚帝和穆氏,你就在阴间等着他们,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与你作伴!”

    于凌曦说得话,韩平之心下不予相信,但又由不得他不信。

    他全身一颤:“你……你是来自异世的妖怪?你……你要加害皇上……,你就不怕被皇上发现,再次……”凌曦笑道:“我是妖怪,对,我就是妖怪。加害皇上?呵呵,我是明着来复仇的,怎么能叫加害呢?在他面前,我的名字可是叫凌曦呢,且我的样貌与聂后的样貌近乎一模一样,如此明摆着的事实,他自己发现不了,只能说明他蠢,说明他昏庸罢了!”

    说来,韩平之倒是对楚御寒蛮忠心的,一听凌曦这话,他怒吼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君要臣死,作为臣子,唯有听命,当年之事,追根究底全是神秘人一人所为,你为何要报复皇上?今夜,我们兄妹和姨娘即便被你杀死,但只要你敢对皇上不利,相信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凌曦哼笑出声:“下场?我有什么下场,你不必操心,你现在该想的是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面对我惩治你的手段了么?”说着,凌曦手里多了个布包,“瞧瞧,这些都是什么?”顿了顿,凌曦的声音不高,但整个夜色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破碎,“里面有刀、针、匕首……,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酷刑。”

    刀、针、匕首……,看着那些明晃晃,泛着寒光的尺寸不大,但却明显锋利无比的利器,韩平之脑中登时如被闪电击中,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他突然间感到了恐惧,那恐惧无论他怎样抑制,都于事无补,他抱住头,那恐惧如潮水般地朝他袭涌而来,“大公子,不……”孟氏愣怔着听完凌曦说得话,见韩平之此刻恐惧到极致的样子,出声继续为其在凌曦面前求情,话一出口,她发觉自个称呼有误,忙改口,凄声道:“大小姐,你是天上的神仙,大慈大悲,求你别对明儿和湘儿用那些酷刑,妾求求你了!

    若你执意要用,就冲着妾来吧,大小姐,妾求年了!”

    孟氏脸上的痛苦,凌曦扫她一眼,并不在意,语声淡淡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么?冲你?呵呵,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惩罚你一对儿女,然后再招呼你!”孟氏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攥,指尖深深刺入掌心,随之鲜血滴滴落下,但她似乎丝毫没有感知到。

    一个女子怎会如此心狠?

    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也不过是激将罢了,想着都是一家人,只要他们娘仨诚心认错,保住一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退一步讲,终了,就算性命没能保住,也不至于受着那些残忍至极的酷刑,活活地在疼痛中死去。

    梦,现在她听到的,看到的,全是梦,与她夜晚做得那些恐怖的梦一样,不是真实的,对,绝对不是真实的!然而,她知道,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大小姐,妾……妾求你了……”在恐怖中挣扎着回过神,孟氏不时地朝地上磕着响头,好给他们娘三争取最后一丝扭转局面的机会。

    “娘,你不必求她!”韩平之缓缓转过头,眼里尽显狠毒之色,“她今夜这么对咱们,明日她的下场,也会是这样!那找孩儿的神秘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他就不信,神秘人就这么让人杀死了他们娘仨,一点动作都没有。

    凌曦冷冷一笑,道:“神秘人?你省省心吧,若我没料错,他早就放弃了你们兄妹俩,否则,不会在淑妃出事后,连个面都不曾在你面前露过。再者,你以为我会怕他么?藏头藏尾,说他是鼠辈,再合适不过!”韩平之脸上的表情此刻极度扭曲,疯狂吼道:“你真以为你是天上的神仙么?真以为你无所不能么?那人一定会杀了你,他一定会!否则,他不会在当年找上李贵人和萧嫔对你下手,你等着吧,等着他知晓你就是聂后,看他会不会第一时间找上你,进而用残忍的手段再次除去你 !”

    韩平之未料到的是,他嘴里的话刚一落,两道森然的白光,猝然间朝他双目刺来,“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他口中发出,紧接着,只见鲜血如泉涌似得从他眼里喷了出,孟氏被韩平之的惨状吓得当即昏厥,而淑妃,趴伏在地上,周身颤抖,冷很淋漓而下,此刻,她脑中不断跃出下一刻将会降临在他们兄妹身上的惨事。

    “哈哈……”惨叫声过后,不知韩平之是真疯,还是装疯,竟张开嘴狂笑出声。笑得他全身抽搐,直至无法发出声才肖止。

    慢慢的,他头抬起,那被鲜血染满的脸,仿若地狱里逃出的厉鬼,吓得淑妃脑袋一歪,与孟氏一样,也晕厥了过去。

    凌曦攥着手里的布包,于韩平之现下的狰狞面孔,一点都不以为然,缓缓道:“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死去?当年,爹娘和大哥他们跪在午门前,他们的心情是怎么个样子?我想,他们肯定很绝望,明明没有做过那些事,却要背着叛国、图谋不轨的罪名,被斩首示众!尤其是爹,他忠心爱国,身为两朝元老,终了落得那么个凄惨下场,你说,他是不是心痛到了极点?”

    韩平之垂下头,没有说话,但,片刻后,他赫然抬起头,一双血流不止的眼睛,似乎带着无尽的愤怒:“别给我说他,若不是他长久以来不够重视我,我根本不会心生邪念,听那神秘人的话,做出当年的错事!”

    “是么?爹对你还不够好?自古以来,嫡庶有别,爹对大哥多器重些,还不是让他撑起聂府,好给下面的弟*弟妹妹遮风挡雨,是你的*在作祟,别把责任都推到爹身上。”凌曦冷声说着,“再次来到这里,就像我刚才说的,要亲手惩处你们这些罪大恶极之人,但,我刚发下重誓,那就是家人身上遭受得苦难,我会让你们十倍百倍偿还!所以,我便备下了这套工具,来送你们上路。”最后一句话,凌曦声音低沉下来,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杀气,显而易见。

    忽然,韩平之只觉有道劲风向他吹来,随之耳边响起落叶狂飞的声音,痛,那没入体内的银针就在这个时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嗖地一声自他体内射出,凌曦冷眼看着他,素手轻挥,那从韩平之体内飞出的银针,在半空中来回飞舞片刻,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啊!”

    韩平之的身体瞬间恢复自如,没等他从地上完全爬起,那血流不止的双眼,倏地不受他控制地大睁而开,随之,那刺入他眼里的两枚银针,与他体内的银针一样,破眼窜出,极为凄厉的惨叫,自他嘴里发出。

    伸手捂住疼痛难忍的双眼,更多的鲜血从他修长的指缝中不断涌出。

    瞬间,将他袖口浸湿一片。

    跪在地上,他真得好想就此死去,可是体内却没有丝毫真气流转,眼睛瞎了,武功废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刮他身上的血肉了,剧痛与恐惧宛若两把锋利的尖刀,随他心中所想,在他身上轻轻地削刮了起来。

    韩平之浑身颤抖,死撑着不要自己晕厥过去,脚步,轻浅的脚步,正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准备好了吧!”凌曦展开手中的布包,不是问,而是很随意地淡淡说了句,布包中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精致刀具、匕首等物,在清冷的月色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我要开始了。”说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那笑令他正邪莫辨。

    从那些物件中先是选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着韩平之的衣领就那么轻轻一划,登时,韩平之身上穿的白色里衣自身上飘落了下来,“你……你不得……不得好死……”愤恨至极,恐怖至极,凄惨至极的声音,自韩平之嘴里断断续续溢出。

    月华更盛,宛若霜雪。

    结界外,夜风呜咽,静寂一片。

    韩府中的下人,沉侵在睡梦中,并不知晓他们的主人,今晚将会全部离世,且是已极其悲惨的方式离开这天地间。

    躺在chuang上,胡氏的心如火炙一般。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韩平之就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也是她的相公,是她未出世孩儿的父亲,再者,自嫁给韩平之,她享受的都是他给予的温柔与体贴。王侯将相、达官贵人府上,哪个后院没有几个女人,可韩平之的后院,仅有胡氏这么一位发妻,妾室、暖chuang侍婢,他一个也没有。

    这样的他,无疑让胡氏深深爱恋了上。

    咸涩的泪水,苦楚的泪水,自胡氏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她好想起身到门外看看,好想大声唤家奴来救韩平之,来救她的夫,可是,可是她睁不开眼,张不开嘴,也起不了身,谁能帮帮她,帮她阻止那劲装男子,别对她家老爷下狠手?

    没人,没人能帮到她。

    由于紧张,外加恐慌,胡氏只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往外涌出,“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孩子……”心下,胡氏大喊出声,唤人来救她,她要她的孩子,奈何,寂静的夜里,无人知道她内心的嘶喊。

    绝望,胡氏绝望了,孩子没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怕是也要没了,活着,以后就剩她一个活在这人世么?

    “不!不要!”

    她不要孤零零地活着,她要去找她的孩子,她要找她尚未出世,就与她阴阳相隔的孩儿……

    宫里,凌曦自晨曦宫离开后,木棉眸中泪花萦绕,看向红玉,道:“红玉姐姐,咱们真得不能带白嬷嬷一起离开皇宫么?”红玉拉她到椅上坐下,安慰道:“小姐刚不是说了,有贤妃在,白嬷嬷不会有什么事的。”

    “红玉姐姐,我……我不是说贤妃娘娘对白嬷嬷不好,而是……而是白嬷嬷待我就像女儿一般,她现在年岁大了,没个人在身边伺候,我……我放心不下。”噙在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而下,木棉从椅上站起,跪地紧握住红玉的手,“红玉姐姐,要不你帮我给小姐说说,让她带上白嬷嬷一起离开这皇宫吧!”

    红玉看向她没有说话。

    木棉又道:“这宫里每天都死人,主子娘娘一个心情不好,就打杀奴才出气,嬷嬷年岁大了,她真得经不起那些刑罚的!”

    “什么人?”听到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由内殿门外传入,红玉抬眸,眼神幽冷望向内殿门口问道。

    “是老奴,”随着应声,白嬷嬷慢慢走近了内殿,“老奴见过红玉姑娘。”走至红玉面前,白嬷嬷朝其欠身一礼。

    “嬷嬷,你怎么进来的?”松开红玉的手,木棉用袖子在眼角擦拭了下,不解地望向白嬷嬷,晨曦宫外可都是有御林军把守着,白嬷嬷一个老人家怎会躲过那些御林军的视线,就这么走进晨曦宫?

    “嬷嬷坐下说话吧。”红玉指着一旁的椅子,对白嬷嬷道。

    “谢红玉姑娘。”

    白嬷嬷谢红玉一礼,到椅上落座,这才回木棉的问话,“我在这晨曦宫服侍了皇后娘娘好几个年头,她人很好,得知她身死宫外,作为侍奉过她,且承过她不少恩惠的奴才,我心里很是伤心,为了祭奠娘娘,我就寻摸着有什么法子可以进到这晨曦宫来,不料,还真让我给找着了,在偏殿靠近花墙的位置,有个小洞口,我就试着用手掰那洞口周围的石块,没成想还真被掰开了好几块,看到洞口能钻过人……”

    “嬷嬷说的那个洞口,是狗洞吧?”木棉眨了眨眼家,问白嬷嬷。

    白嬷嬷点了点头,“没错,随后这几年里,每当到主子的祭日,我都会趁夜黑,没有多少宫人四下走动时,从那洞口钻入,来晨曦宫祭拜主子。”说到这,白嬷嬷望向红玉的目光充满了坚定之色,“红玉姑娘,我知道贵妃娘娘信任你,刚才我在内殿外,把你和木棉间的对话,都听到了耳里,贵妃娘娘要带你和木棉走,怎能舍下我这老奴不要?”

    “我家小姐的身份,你……你……”红玉想说的是,凌曦的身份,白嬷嬷又是从何得知,但有木棉在,她出口之语还是打了住。

    领悟到她话语里的意思,白嬷嬷道:“听了主子那晚与我说得话,我就知道了主子的身份。”简单回红玉一句,白嬷嬷没再出声。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主子?

    白嬷嬷和红玉间的对话,听得木棉云里雾里,一点头绪都mo不着。

    她是个心里不装事的实诚丫头,想不通便不再想,反正白嬷嬷这会子来了,待小姐回来,她们两人一起相求,指不定小姐心一软,就会答应带白嬷嬷一起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木棉如是想到。

    “白嬷嬷,你先回明粹宫吧,待小姐回来,我与她说一声,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这会子,我得先把木棉带出宫去。”红玉起身,与白嬷嬷淡淡说了句,揽住木棉的腰身,便飘出了窗外。她相信白嬷嬷不会骗她。那日白嬷嬷代贤妃到晨曦宫探望凌曦,当时在后花园里,红玉虽离得远,但她看出了白嬷嬷望着凌曦时的激动表情,且白嬷嬷还伤心的落下了泪水,再有,延禧宫那晚的事,小姐向来就不喜管闲事,却为了白嬷嬷和木棉破了例。

    种种迹象表明,白嬷嬷所言绝无虚假。

    “红玉姐姐,你说小姐会同意带白嬷嬷一起走么?”

    飘出皇宫,木棉小声问红玉。

    “这个我哪知道,等我见到小姐,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红玉提气边朝她租赁的小院飘,边低声回木棉一句。

    “哦,我知道了,不过,小姐是好人,她一定会带白嬷嬷一起走的。”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再给红玉说,木棉小声嘀咕道。

    血肉纷飞,但凌曦身上却未沾染丝毫,韩平之由开始的鬼哭狼嚎,到最后的麻木,只能任凌曦手中的刀片在他皮肉上削着,结界内,本是无风吹入的,但那从柳树上垂下的枝条,在月色下竟摇曳不止。

    宛乱葬岗上的鬼影,在苍茫的月华中不住地跳动,雀跃。

    为这场充满血腥的盛宴欢呼,歌唱。

    韩平之想过挣扎,但由不得他。

    动不了,他半点都动不了,只能生生受着那冰刃划过皮肉的痛楚。

    血,殷红的血,将他身下染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恐怖到极致。

    城外北堂鸣的秘密别院。

    “怎样?可有查出寂无名的具体身份?”双手负于身后,北堂鸣站在一棵花树下,背对着他身后的一抹劲装黑影,淡淡问道。

    那黑影拱手道:“回主子,据属下探查来的信息得知,寄公子来自雪华山“清隐上人”门下,从小在在上人身边长大,至于他的真实身份,恕属下无能,没探查出。“回禀到这,那黑影嘴里的话语一顿,接着道:“不过,属下可以肯定的是,寄公子与聂府一门绝对有着很深的渊源。”

    “哦?”

    北堂鸣的眉宇微蹙,示意那黑影继续说下去。

    “遵照主子的命令,属下刚有去过聂府,发现聂府正堂打扫的极为干净,且供案上摆放着不少灵牌和供果,结合寄公子在晚宴上说得话,不难猜测出聂府正堂之所以有次变化,必与寄公子多少有些关联。”

    挥了挥手,北堂鸣道:“继续留意聂府周围的动静,务必落实寄公子的去处,然后及时向我禀报。”

    “是。”

    那黑影抱拳应声,倏地便没了踪迹。

    “出来吧!”身后的黑影刚一离去,北堂鸣缓缓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一棵花树,温声道。

    紫鸢垂着头自花树后走出,慢慢行至北堂鸣面前,抬眸道:“大哥,你着暗卫打听寂大哥的行踪干嘛?”大哥心思太过深沉,她绝不让其做出伤害寂大哥的事。

    “还不是为了你这小丫头,”北堂鸣抬起手,笑着在紫鸢额头点了下,“从雾国出发,你一路上可没少念叨无名,再有,晚宴上,你还差点冲出去救无名呢,大哥着暗卫打听他的行踪,一则是帮你找到他,另一则,大哥想帮他一把。”骗小丫头虽不对,但相比较起小丫头的儿女情长,他的大业更为重要。

    “大哥没骗我?”紫鸢望向北堂鸣,眸里的神光似是并未全信北堂鸣说得话。

    “假的!”北堂鸣哈哈一笑,从紫鸢身边走过,“晚宴上的事,楚帝一定会追查下去,你说大哥帮无名是假还是真?”人已走远,但他的声音,还是飘入了紫鸢耳中。

    “大哥,希望你不要骗我!否则,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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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凌曦,一国之后,因帝猜疑,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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