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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运而娇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恃运而娇txt下载     恃运而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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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福星姜宓

    刚刚过完年,巫城到处都是一派热闹喧哗。不过,虽然说是繁华热闹,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神色中多多少少有着几分憔悴和不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楚国算不得强国,当今天下又征战不休,巫城更是处于楚国和强蜀的交界,隶属楚国的巫城百姓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时,突然的,一个乌黑的巷子里,钻出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年约十三四岁,瘦得皮包骨头的小脸上,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她眼神虽然灵动异动,可到底太瘦了,破烂的衣服挂在瘦弱的身躯上,几乎是风吹就倒的架式。哪里像快要及笄之年的少女?

    女孩一钻出巷子,双眼便溜溜的朝着不远处的肉摊望去。望着望着,她咽了几下口水,想到了病倒在榻,一日虚弱过一日的兄长,又狠狠一咬牙,暗暗想道:这次就算被人打死,也要弄一口吃食给哥哥!

    这个女孩名唤姜宓,她的哥哥叫姜武。想当年姜父在世时,姜氏一家在这巫城也算是一方豪强,可奈何自五年前姜母过逝,姜父自杀相随后,年纪不大的两兄妹便再也守不住那点家产,到得今日,更是沦落到了连一口吃食也要乞讨的地步。

    姜宓虽是想通过乞讨偷盗来弄那一口吃食,可奈何她从小到大的教育里都没有教过这一条。所以,她离肉摊和左前那个小吃摊还有十步便驻足不前了。

    就在这时,姜宓听到家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连忙折转身跑去。

    不一会功夫,姜宓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草棚。

    此刻,那草棚前,正跪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纤纤弱弱,正素白着一张脸哽咽着。一边哽咽,少女一边对着紧闭着门户的草棚嘤嘤切切地哭道:“宓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姐姐。可不管如何,姜武哥是因救姐姐而出的事啊,宓妹妹求你了,你就开开门让姐姐看看姜武哥吧。”

    这少女哭得梨花带雨,连拭泪的动作都美不胜收。而在少女的后面,零零碎碎有五六个看热闹的人。此刻,这些人看到少女哭得这么伤心,一个个都围在她身边温言安慰着,更有人朝着草棚中说道:“姜宓,陈心儿这么诚心,你又何必迁怒于她?你哥哥就算因救陈心儿而遭到这场罪,可陈心儿也不是故意的。你天天让人家往你这里跑,还总总关门不见。这也做得过了些吧?”

    姜宓这时正从乌黑的巷道里跑出来,听到这里,她顿时气得牙关都咬得格格作响。自从一个月前她哥哥因救落水的陈心儿而病倒后,这一幕已经发生七八回了。每一回,那个陈心儿就这样朝着外面一跪,然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又求又说,无论如何也要服侍姜武,说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可姜宓还真不敢让她靠近自己的哥哥。要知道,最开始时姜宓也是信了她的,可第一次陈心儿刚刚端过药碗,那碗药便“碰巧”撞翻了,直是浪费了一道她花了好些银子才卖来的药剂。第二次陈心儿又来哭求,姜宓再次信了她,可她还没有转身,便看到陈心儿把一盆水撞在哥哥身上,害他淋了个透湿。陈心儿自己倒好,当时一声尖叫,忙不迭便跑了。

    就在姜宓黑着一张脸走出时,草棚前,陈心儿眼中含着泪,对着那开口之人认真地说道:“严婶婶千万不要这样说宓妹妹。姜武哥为了救心儿遭了这么大一场罪,便是要了心儿的性命也是该当的,这点冷遇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她转过身,朝着草棚磕了一个头,流泪说道:“姜武哥,宓妹妹,你们好生照顾自己,心儿明日再来便是。”说到这里,她扶着腰姿态曼妙地站起。

    陈心儿刚一转身,赫然对上了站在道旁的姜宓!

    眼看陈心儿眼圈又开始泛红,姜宓先声夺人地开口了,她板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心儿姐姐,我早就出门了,你不知道吗?”

    不等陈心儿回答,姜宓继续说道:“心儿姐姐,看在我哥哥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以后能别来了吗……”姜宓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心儿的眼泪已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生怕姜宓说出更难听的话,她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再然后,陈心儿腰一扭,委屈无比地跑了出去。

    陈心儿这一哭一跑,剩下的人朝着冷着一张脸,显得倔强无比的姜宓看了一眼,一个个摇了摇头,也慢慢散了开来。

    却说陈心儿刚一跑出巷子,便看到了前面的小路旁站着的一位年轻公子。对上那公子望来的眼,她的眼圈越发红了,十分的楚楚可怜。

    陈心儿远远的朝着年轻公子福了福,便娇娇弱弱地低头走开。

    目送着陈心儿离开的身影,那公子朝着身侧的小厮说道:“父亲经常说,这世道强者为王,儒家的仁道早就没人在意了,便是那些妇人,也是忘恩负义的多。可父亲错了,在这巫城里,还是有如陈心儿这样知恩重情的好女子的。”

    听到自家公子这话,那小厮笑道:“心儿姑娘早就倾慕公子了。听公子这意思,却是也上心了?”不等那公子回答,那小厮又道:“这巫城的人都向往蜀国,要是心儿姑娘知道公子愿意带她回家,不知有多开心!”

    虽说是敌国,可巫城人说起蜀国,那还真是向往。蜀国号称天府之国,不但兵强马壮,而且多年不曾发生过战乱,更在这种普遍吃不饱的时代,蜀国里那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只要六文钱就能买到一斤。想那大米,煮出来的饭不但香喷喷美味可口,最重要的是,长期食用大米,女的可以拥有白嫩的肌肤,男子则更加建康有力,这又怎能不让人向往?

    这时,陈心儿也来到了自家门外。远远看到陈心儿过来,她的妹妹小跑了过来,激动的小声问道:“姐,那马公子答应了没有?”

    陈心儿得意的一笑,她掏出手帕沾干净眼角的泪痕,娇声说道:“唔,事情大约快成了。”

    这话一出,她的妹妹喜得双眼发亮,连忙说道:“这么说,马公子愿意纳姐姐为妾了?”小姑娘激动了一会,想起一事又感慨起来,“咱家能离开巫城到蜀国去,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姜武哥那里可惜了,这些年里他对姐姐挺好的,这次还救了姐姐的命……”

    不等她说完,陈心儿打断了她的话头,“那姜氏兄妹本来就是该受一辈子穷吃一辈子苦的命,我只踩一踩又没有伤着他们什么,有什么可惜的?再说了,当时我又没有求着他救我。”转眼陈心儿又道:“姜武既然喜欢我,为了我好也应该舍身成全我与马公子。”

    ……

    却说这一边,姜宓回到草棚,发现姜武还在昏睡后,实在受不了腹饥,便又出了巷子。

    这一次她却运气不错,走出巷子时,一个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从摊主手中接过一个馒头。可能那馒头不合他胃口,那中年人咬了一口便呸的吐了出来,剩下的大半个更是随手一扔。

    那馒头扔来的方向正是姜宓这边,姜宓大喜过望,纵身扑了过去。

    眼看馒头险险就要掉入阴沟,姜宓就地一滚急急拦住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街道旁正停着二辆马车。而此刻,那马车里的主人正在朝着姜宓打量。

    只是朝姜宓看了一眼,一个青年公子便转头朝着另一个中年官员说道:“李公莫非看错了人?”

    那李公摇了摇头,他抚着三络长须,说道:“楚国巫城也就只这么一府姓姜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年约十三四岁名唤姜宓的女娃。”

    那青年公子听到这里,又转头看向姜宓,他望着形容与乞丐也差不了多少的姜宓,挺有点不敢置信地说道:“就,就她这样子?”因为太不敢置信,青年公子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就这么一个与乞儿差不多的丑丫头,也配被那妖物和净远禅师一道称赞?”

    这也由不得那青年公子吃惊,要知道,十二年前,蜀都曾经来了一个妖物。那妖物虽然出现的时间不多,可他总共预言了七件事,而那七件事中已有六件被证实。关于姜宓,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那妖物看到年方周岁的姜宓及其母亲,在知道她们的身份后,就脱口说了一句,“她就是姜宓?姜宓怎么这么小?是了是了,前蜀还要明年才能灭亡,这个时候姜宓才满周岁。哎,到底是来早了一些,要是再迟一点穿过来,我就可以跟随在这个后世有名的鸿运滔天的天之娇女身边,受其影响成为一代风云人物呢。”

    当然,最后那妖物因为奇装异服,又剪了一头似僧非僧的短发,再满口胡言,站在蜀都说什么蜀国会灭亡,不出三天便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被五花大绑后一把火给烧了。

第二章 蜀都来人

    相比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妖物,净远禅师本是蜀地出了名的高僧,一生慈悲为怀,医术精湛活人无数。当年佛誔节姜母抱着姜宓前往求佛,被净远禅师遇见,他也是朝她端视良久,最后,那净远禅师竟是朝着路都不会走的小姜宓拜了一拜,然后笑着飘然而去。因那日之后,成都人便再也没有见过净远禅师,所以姜宓小婴儿的名声当时还传得挺广。

    这两个贵人的对话,姜宓自是不知道。巷子的角落处,姜宓得了那一大半个馒头后,心中一阵欢喜,她小心捧着那镘头,转过身便朝草棚跑去。

    不一会,姜宓便跑到自家草棚外,当她小心地推开房门时,便看到自家哥哥好生生地坐在那里,并试图从床榻上下来。

    这是姜武昏沉多日后,第一次这么清醒健康,姜宓从喉中发出一声欢叫,“哥哥,你好了?”叫着叫着,她眼泪都出来了。

    姜武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高大,浓眉星目,虽然生了一场大病,脸色腊黄,人也瘦得脱了形,可也掩不了少年身上的英武之气。在这个尚武的时代,姜武这体魄这长相,正是时人所喜欢的。

    姜武卧床月余,开始也认真服过半个月的药,可钱粮被耗得一干二净后,姜宓连肚子也填不饱,自是没有办法再为他卖药,而姜武不管服没服药,也都是那样昏昏沉沉,每次都清醒不了一会重又昏睡过去。原本,姜宓的心里都有了几分绝望,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她竟看到自家哥哥那么清醒地坐在那里。

    姜武对上欣喜若狂的姜宓,低哑无力地回道:“今日有了点力气。”他打量着乞儿一样狼狈不堪的妹妹,咽中一哽,低声又道:“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姜宓连忙摇头,她忙不迭地跑到姜武身边,一边小心地打量着他,见到自家哥哥果然气色有明显好转,姜宓献宝一样拿起那被咬了一口的馒头,得意地说道:“哥,你饿了吧?你看,我今天弄到吃的了。”

    姜武看了那镘头一眼,想到曾经也是锦衣玉食的妹妹,一时流下泪来。他颤着手接过那镘头,哑声说道:“宓儿了不起。”小心把那镘头一分为二后,姜武把其中一半强行塞给姜宓,说道:“我们一起吃。”

    ……

    姜武苏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

    让姜宓没有想到的是,哥哥昏迷时,那些怎么也不肯借她钱粮的邻居,这会倒是主动上门送粮送钱了。她不知道,以前那些人不愿意借粮给她,不过是以为姜武不行了,而她一个女人撑不起门户。现在素有英武之名的姜武醒来了,情况自然也不同了。

    姜武苏醒的消息也传到了陈心儿耳中。

    彼时,陈心儿正在前往与马公子约会的路上,听到这事,她也就不在意的笑了笑。对陈心儿来说,姜武最是英武,他也是连给马公子拾马鞭都不够格的。

    陈心儿来到与马公子相约的地方时,远远便看到,马公子正对着一个坐在马车里的贵人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见到这种情形,陈心儿自是不敢前往,直到那辆马车驶开了,她才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陈心儿才走了几步,突然间,前方的街道处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她转头一看,只见三辆气势不凡的马车,在上百个全副盔甲的骑士的簇拥下驶了过来。

    望着那些明显与楚人不同的马车骑士,陈心儿顿时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来到马公子身边,小心问道:“公子,这些都是蜀国人吗?”

    马公子正带着众人避让,听到陈心儿的问话,他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他们与我一样,都来自蜀国。”转眼,马公子又不无仰慕地看着那些马车,续道:“大伙小心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些人只怕都是来自蜀都的权贵。”

    几乎是权贵两字一入耳,陈心儿便一颗心七上八下了。

    马公子没有注意到身边佳人的异常,他还在一脸向往地看着那几辆马车。过了一会,马公子突然说道:“对了心儿,你们巫城有没有一户人家是十二年前搬来,主母姓徐的?”

    十二年前搬来,主母姓徐?这两个条件怎么好生耳熟?陈心儿寻思起来。

    这时,马公子想到一事,又补充道:“对了,那徐夫人应该还有一个十三四岁,名字唤做宓的女儿。”

    十三四岁,名字唤做宓?这,这不就是姜宓吗?是了是了,姜宓的母亲就是姓徐,他们一家正是十二三年前搬来的。

    陈心儿的心格登一下,她掩住急速加快的心跳,朝着马公子娇娇地问道:“好生生的,公子怎么问起这个了?难道说,那姓徐的女子一家是什么罪人不成?”那一家人人怕真是罪人之后,幸好,幸好她疏远了他们!

    就在陈心儿如此想来时,那马公子却是哈哈一笑,乐道:“心儿还真是会想。她们怎么会是罪人?我跟你说啊,眼前这些权贵,只怕都是冲着那府人家来的。”

    在陈心儿陡然瞪得滚圆的双眼中,马公子乐呵呵地向她解释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仿佛是蜀帝下了什么命令,要接了那徐夫人一家回去。总之啊,那一家子算是登临富贵了,啧啧。”说到这里,马公子还不无羡慕的啧啧了两声。这时的他,哪里注意到陈心儿已是脸色惨白?

第三章 封公主了

    从姜武醒来能借到钱粮后,姜宓总算可以吃饱肚子了。

    肚子能填饱,哥哥也日渐好转,姜宓整日的笑容满面。

    这一日,姜宓刚刚提着一桶刚洗干净的衣裳来到草棚外,便听到家里隐隐传来了人语声。待她走近一点,听到陈心儿那温柔得仿佛能掬出水来的声音传来,“姜武哥,你现在好些了吗?”

    草棚中很安静,显然,姜武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陈心儿似乎僵了一下,转眼,草棚中传来了她的啜泣声,姜宓听她委屈地说道:“姜武哥,你可是在怪我?是,是我不好,姜武哥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我关心我,这次还为我生了这么一场病。姜武哥,你要是怨我就骂我一顿打我几下,别闷在心里。你这样叫心儿好生难受。”

    这时刻陈心儿的声音,真是温软缠绵,说不出的情意无限,姜宓听着听着脸孔就黑了起来。

    这时,姜武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沉哑,“可以了,你出去吧。”

    很显然,陈心儿并没有打算出来,她越发委屈地哭泣起来。抽噎了一会后,陈心儿软软的乞求道:“姜武哥,从小到大,不管心儿犯了什么错,你总是能原谅心儿,能一直对心儿好。这一次,你就真的怪了心儿,再也不原谅心儿了吗?”说到这里,她声音一转,又含了几分羞意地说道:“那一日,心儿落在水中,是姜武哥抱起了**的心儿。便是姜武哥昏迷时,心儿也曾为姜武哥换过一次衣裳……”她这话中之意,却分明是说,自己的清白已失于姜武之手,这是要他负责了?还有,她什么时候替自家哥哥换过衣裳?

    站在外面,姜宓冷笑一声,暗暗奇道:怪了,她不是千方百计要嫁马公子的吗?怎么又回头来巴我哥哥了?

    基本听到这里,姜宓已经急得不行。大家相邻这么多年,姜宓自是知道,自家哥哥在陈心儿身上用了多少心思。怕就怕哥哥本来就喜欢陈心儿,现在又听了她这番温柔蜜语……要,要是哥哥连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接受了陈心儿,那就太让人生气了!

    就在姜宓脚步一提朝里面走去时,姜武的声音突然传了来,“这些日子里,我虽是泰半时间都在昏昏沉沉,可很多时候我都是有意识的。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了什么话,我很多时候都有听到……”

    姜武这话说得有点慢,可随着他这一番话说出,草棚中陈心儿的啜泣声突然止息了。

    在一阵异常的沉默过后,终于,陈心儿开口了,这一次,她的声音多多少少有着几分尖锐,“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宓听到她的哥哥说道:“陈心儿,我就只有宓儿这个妹妹,你欺负她,让她好几次躲起来哭泣,这事我没有办法忘记。所以我便是病得迷糊了,心里也早就决定不再喜欢你。”说到这里,姜武断然又道:“陈心儿,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了。”

    姜武这话不可谓不重,一时之间,陈心儿的呼吸声都带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急促。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心儿终于腾地转身冲了出来。

    陈心儿一冲出草棚,便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姜宓,与姜宓面对面时,陈心儿僵了一下,转眼,她看着脸色腊黄,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可看的姜宓,想道:就姜宓这样子,哪里像什么贵人?马公子那话只怕有假。

    想到这里,陈心儿心里一定,她朝着姜宓冷哼一声,这才快步离去。

    却说陈心儿回到家后,想起刚才姜武的话,越寻思越是恼怒。于是她脚步一提,再次朝街上跑去。

    不一会功夫,陈心儿便来到了街道上。远远看到那些蜀国来的骑士们在街道上纵马奔驰,一个个又骄傲又嚣张的样子,她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靠近了一个倚马而立的骑士。

    陈心儿向着那骑士福了福,娇声问道:“这位大哥,听说你们要找一位姓徐的夫人,是有这件事么?”

    那骑士正在朝街道上张望,闻言回过头来看向陈心儿。对上陈心儿那张清秀的脸蛋,那骑士笑了笑,随口回道:“姓徐的夫人?没有这回事。”没有这回事?这位骑士大人说,根本没有那回事!

    一时之间,陈心儿冷笑起来。

    傍晚时,姜氏兄妹正在用餐,突然听到外面喧哗声大作。

    听着那喧哗声越来越近,兄妹俩一怔。就在姜宓放下饭碗站起时,草棚外面传来了陈心儿略有点尖锐的叫喊声,“姜武哥,姜宓妹妹,蜀国来了人要抓你们的母亲徐夫人回去问罪。你们快快逃啊!”

    不得不说,陈心儿说这话时声音实在有点尖有点大,因此,她一句话才说完,左右草棚中便跑出了十几个邻居。

    “什么,蜀国来人要抓徐夫人?”“徐夫人犯了什么罪,居然引来了蜀国人?”

    “这下惨了,母债子偿啊。蜀国人知道徐夫人死了,一定不会放过姜武兄妹。可怜我才借了姜武三十文钱啊。”

    “我也借了姜武二十文钱。这不行,姜武,你得还了我的钱再走!”

    “就是就是,姜武快还钱!”

    外面的叫嚷声越来越大,渐渐的,有一些脾气粗暴的邻居已经大步朝着草棚冲来。

    听着外面越来越急躁的喝骂声,以及阵阵逼近的脚步声,没有经过这种场合的姜宓,渐渐的脸色发白。

    姜武见状,连忙把妹妹拉到身后。

    可哥哥的身形最是高大,站在他后面的姜宓,抓着他衣袖的小手还是有点颤。她心惊胆战地想道: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父亲在的话,这些村汉一定不敢这样对待我和哥哥!

    转眼她又想道:我家里这么穷,什么也没有,怎么还他们的债啊?老天,要是我现在能有一两银子,我一定会很幸福很快乐!

    看着那些要么气势汹汹,要么满脸忧虑的乡民,人群的后面,陈心儿隐不可见的弯了弯唇,暗暗想道:等事情不可收拾了,我就站出来说是愿意替姜氏兄妹去求一下马公子。到时,我随便到街上跑一圈,回来便可以说马公子已经找了蜀国人求了情了。这样的话,以后我不但可以得到这些邻居的敬重,还可以在教训姜氏兄妹一顿,让他们担了这场惊吓之余,还清了姜武的救命之恩。而且,他们兄妹如果识时务的话,以后还应该拿出大笔钱银来感谢我与马公子……

    却原来,陈心儿在得了那骑士的一番话,知道他们此次前来巫城,并不是找什么徐夫人,她因对姜武的态度极为不忿,便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能够一箭三雕的谎言。

    就在陈心儿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几个壮汉眼看就要冲进草棚时,突然间,一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巷子深处传来。

    乡民们一僵,慢慢回头看去,他们一眼看到,百数个全副盔甲的重装骑士簇拥着两个贵人朝这边大步走来!

    乡民们呆了呆,转眼,他们记到了陈心儿说过的话,一个个四散而逃。

    就在乡民们逃回自己的住处,一个个小心的从房门处角落里伸出脑袋朝这边看来,就在陈心儿脸色一变,既不安又诧异的一步步向后退去时。一个脸白无须的公公快步走上几步,朝着站在草棚外的姜氏兄妹尖声叫道:“姜宓何在?蜀帝有旨,着姜宓上前接旨——”

第四章 名唤遗花公主

    接旨?接什么旨?

    一时之间,姜宓兄妹傻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姜武首先反应过来,他连忙牵着姜宓,提步走到那太监面前跪下。

    这时,那太监却转过头去,朝着身后的一个中年权贵笑道:“王大人,还是你来颁旨吧。”

    那中年权贵微一颌首,提步朝着姜宓走去。走到姜宓面前,那王大人做了一个让陈心儿等人大惊失色的动作。他居然弯下腰,满脸笑容地扶起了姜宓,并扶着她的肩膀朝着她一脸慈爱的上下打量。

    这么一个来自强大蜀国的大权贵,居然对姜宓这样身份的小姑娘如此热情。陈心儿的脸渐渐转白,而躲在不远处的那些乡民,便是再不识字,也渐渐感觉到了眼前这气氛似与陈心儿所说的有所不同。

    王大人朝着姜宓打量了一会后,说道:“孩子,你的眼睛很像你的母亲。”说完这话,他微微侧身,从那太监手中接过圣旨,退后一步,在姜宓急忙跪下时,他展开圣旨朗声读道:“着,赐徐夫人之女姜氏宓儿公主之位,号遗花公主。钦此。”

    读完圣旨,王大人看向呆呆傻傻,显然还搞不清状况的姜氏兄妹,笑呵呵地说道:“公主殿下,请接旨吧!”

    几乎是这“公主殿下”四字一出,四下马上嗡嗡声大作,却是众乡民们不约而同的低语了起来。

    如果说乡民们还只是不敢置信,还在糊里糊涂的话。陈心儿已是脸色惨白,她呆若木鸟地看着姜宓,一时之间,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自己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阿宓,有朝一日竟会翻身做了公主!

    骗人!他们在骗人!姜宓的母亲和父亲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没有谁听过他们有什么不凡的来历。特别是姜宓,她的父亲明明就是那个只喜欢舞枪弄棍的姜父,她怎么可能会是一位公主?

    就在陈心儿在心里不停的呐喊时,姜宓兄妹也反应了过来。姜宓楞楞地走上两步,她从王大人的手中接过那圣旨。只是圣旨刚一入手,姜宓的小手便反射性的一缩,她悄悄瞄了一眼王大人,咽了咽口水,讷讷地说道:“你,你们不会弄错了吧?要,要是你们弄错了要反悔,可,可不能治我和哥哥的罪。”

    那些个权贵万万没有想到姜宓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先是一楞,转眼,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同时,后面的众骑士也露出了笑容。

    王大人在大笑了几声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姜宓泛黄的头发,慈爱地说道:“宓儿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们没有弄错。唔,这样说吧,就算陛下反悔了,不认你做公主了,你王伯伯我也愿意收你为女,让你从此做个富贵无忧的千金小姐,这样说你可满意?”

    姜宓还真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她傻傻地看着这些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溜溜地转个不停,心里面,那是一千一万个迷糊不解。不过,心里虽然不解,姜宓还是冲着王大人大大地点了一个头,然后响亮地喊了一声,“王伯伯。”

    听到姜宓的叫唤,那王大人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几个权贵在草棚里转了一圈后便留了几箱财务给兄妹俩,并约定半月之后接姜氏兄妹入蜀都。看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地离去,直过了许久,姜宓和姜武还处于梦幻中。

    让姜宓没有想到的是,当天下午,她便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她曾经的家被王大人买回来了。可让她和姜武纳闷的是,王大人买了那宅子后,虽然把姜氏兄妹接了回去,却并没有把地契送给他们,而是要自己留着。

    买回姜宅后,王大人那是吃住都在宅子里,如无必要,他是寸步不曾外出。有许多次,姜宓都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在那花园中,仿佛正在透过那葱郁的树木怀念什么一样。

    这也就罢了,最让姜宓不懂的是,这些从蜀地来的权贵,每次提到她的母亲便表情特别古怪。特别是那些个年轻的骑士,在看到姜宓后,总会朝她打量一阵,然后便不无遗撼地摇着头,偶尔,她还听到他们在嘀咕,“那样的绝世美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女儿?”

    这样的话说得多了,便传到了王大人的耳中。那王大人笑着摇了摇头,取笑那些人道:“少年人懂得什么?有所谓女大十八变。小姜宓以前吃不饱穿不暖,最好的胚子也显露不出来。等她回到成都养上几年,指定不差她母亲多少。”

    虽然,这些话同样也传到了姜宓的耳中,可她还是迷惑着,事实上,姜武也是大为不解。姜宓还小,有很多事不懂,他可是对家里的事一清二楚的。在姜武看来,他父亲也罢,母亲也罢,甚至爷奶,甚至祖上三辈是什么人,他都是一清二楚。他就真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妹妹,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公主了?

    疑惑了两日后,这一天,姜武与一个混熟了的骑士比了一阵刀枪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的话一出口,那骑士便歪过头朝他打量起来。朝着姜武上看下看一会,那骑士说道:“你又不是徐夫人所生,又哪里知道她的底细?”

    什么?他叫了这么多年的母亲,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就在姜武瞪大双眼,无比震惊时,那骑士端了一碗酒,示意姜武也喝了一口后,那骑士仰头一饮而尽,说道:“看来你们兄妹还真是一无所知。这样说吧,你那母亲徐夫人,她曾经是前蜀主王建的妃子。”

    见到姜武整个人都木了僵了,那骑士又丢下一个惊雷,“而且,徐夫人年轻时,世人喜欢唤她为“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妹妹的母亲是花蕊夫人?那个以美貌闻名于世,与其姐一道侍侯前蜀主王建的淑妃娘娘?可是,传说中那位花蕊夫人可是一个祸水啊,她在后主王衍继位后,一度交结幸臣,纳贿干政,导引后主荒戏失政。可以说,前蜀之亡,有一半就亡在她手中。

    那,那么一个妲己式的亡国妖妃,竟然与那个偶尔有点小泼辣,可大体上却恭良贤惠,长相也很平凡的母亲是同一个人?

    见到姜武一张脸时青时白,那骑士拍了拍他肩膀,低声说道:“看在与你小子投缘的份上,我今日便交待你几句话。这话呢,我现在是说了,不过我出了这个门就不会认。”略顿了顿,那骑士说道:“当年的事情虽然过去十数年了,可你们那位母亲,可是至今还有许多人掂记的。你母亲当年艳冠天下,便是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是倾慕的。可有人喜欢就有人恨,像那些大臣的夫人,就是那些恨的。总之,以后到了成都,你多照看一下你妹妹吧。”

第五章 前往蜀都

    说完这番话后,那骑士拍了拍姜武的肩膀,打着酒呃离开了,而这个晚上,姜武是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姜武还觉得有点晕晕沉沉,便习惯性地背上弓箭出了家门。

    刚刚经过陈心儿的家时,姜武听到那方面传来了一阵鼓躁声。姜武一怔,走到一个小土丘上伸头看去。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陈家外面堵了好些村民这些。村民,绝大多数是前阵子借姜武钱的那个。当然,现在姜武不欠他们钱了,那天得了蜀帝的赏赐后,他第一时间就把钱还了。因为不想再面对这些乡民的嘴脸,他那钱还是请人出面还的。

    村民们堵在陈府外面,几个悍妇正在那里叫嚣,隔得老远,她们的声音都随着风吹入姜武的耳中,“叫陈心儿出来!”“陈心儿,你躲是没用的,这事儿你不给大伙一个交待,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就是就是!我那当家的难得大方一次,借钱给了人家姜武。他能做这事说明我家祖宗显灵,知道人姓姜的要富贵了,指了咱家一条攀附贵人的路。可你家陈心儿倒好,她忘恩负义不说,还信口开河胡说一通,害得我家当家的不但没有攀附上姜氏兄妹,还与他们成了仇人。陈心儿,这事你出来给个说法!”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依我看,这陈心儿多半品性有问题。她前阵子动不动就跪在人姜家的棚子外面又哭又求的,可她真要那么有心,为什么就不给姓姜的延医送药?就算没钱买药,多给他家送两顿米粮也成。天可怜见,那小宓儿前阵子饿得那个狠啊……”“就是就是,这陈心儿小小年纪的,特奸。”

    骂得人很起劲,姜武开始的时候还听得于心不忍,提步动身就想去给陈心儿解围,可听到后来,他却止了步。

    站在那里,姜武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陈心儿历来的作为。越是回忆,他的脸色越是难看,他一时都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竟一直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就在姜武冷着脸准备转身离去时,突然的,山下的鼓噪声一止。姜武一怔回头,这一看,他便发现陈府的大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公子黑着脸甩开陈心儿的手冲了出来。再然后,那年轻公子上了一辆马车急冲而去。

    那年轻公子,看来便是宓儿说过的马公子了。

    姜武越发心灰意冷,他转身大步离去时,身后隐隐传来了众乡民的讥笑声,“就

    你陈心儿这样的还想攀高枝?我呸!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吧?”“马公子走了?走得好啊走得妙。”“废话,要不是知道马公子在这里,老娘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闹呢。”

    身后的鼓躁声都是幸灾乐祸的,姜武听在耳中,那是一点也不奇怪。事实上,自曾经盛极一时的唐王朝灭亡以来,天下诸侯纷纷自立,任何一个有点武力有点兵马的武将就敢割据称王。有所谓上有所效下有行焉,这样的风气下,民间也是风气多彪悍,很多乡民遇到事情,通常不是先讲道理,也不会追求什么仁恕之道,而是欺软怕硬,唯利是图的居多!

    ……

    半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了。

    这半个月里,众乡民数次试图接近姜氏兄妹,想通过他们搬迁到富裕太平的蜀国居住,可都被众骑士挡在了外面。

    半月之期来临后,姜宓被骑士们簇拥着坐上了华贵的马车,而姜武则骑着马,和众骑士一道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从巫城到成都,少说也有近千里,而蜀国又是出了名的山多路险雨水丰茂,姜武听人说,这一趟前往蜀都,少说也要在路上走它三四个月。

    ……

    一晃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两个月里,众人算是走得非常顺利的了,这连像样的山匪都没有遇到过一次,更没有撞上过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天灾,这让众骑士和几个权贵心情都很不错。

    姜武跟着众骑士骑了两个月的马,他的马技已经锻炼得非常高明了。这一天,姜武想起一事,不由凑近姜宓的马车,温柔地说道:“阿宓,明天是你满十四岁的生辰呢,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满十四岁的生辰?

    姜武不提醒,姜宓还没有记起,当下,她眉开眼笑地说道:“我现在很好,什么礼物都不要。”

    姜武见她笑得开心,也跟着傻笑了一阵。过会,姜武突然说道:“阿宓,母亲在世时,老是说你到了十四岁就如何如何,记得她还年年都给你准备十四岁的生辰礼呢。要是她和父亲看到咱们现在这个样子,一定非常开心。”记得当时姜武还挺纳闷,别人家的女儿记挂的是十六岁的及笄礼,只他家妹妹不同,一家人念念不忘的是她十四岁生辰。

    姜武一提这些,姜宓也有点感慨了,她想起以往父母在世时对她的宠爱,不由侧过头悄悄拭了拭泪水。转眼,姜宓又强行绽开笑容,对着姜武说道:“哥,你不是说要给我生辰礼吗?这样吧,明天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姜武咧嘴一笑,忙不迭地点头道:“好,明天我教你骑马。”

    这样与姜宓说了两句话后,姜武打马回转,刚刚来到队伍中,姜武一抬头,便看到几个骑士正在朝姜宓的马车张望。

    这些人的眼神让姜武有点不喜,他眉头一皱,不高兴地说道:“你们看什么呢?”

    几人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骑士笑嘻嘻地说道:“姜武,你妹妹养了两个月,好象变美了一些哦。”另一个骑士马上用手肘捅了捅这骑士,“什么好象,明明就是。嘿,小姑娘两个月前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脸上有肉了,双颊鼓鼓的还挺可爱的,人也长高些了,连头发都黑亮了不少,看起来挺水灵的嘛。”

    这两个骑士一唱一合,另外几个骑士也都嘻笑起来,这时,骑士首领沉着脸斥喝道:“什么小姑娘不小姑娘的?人家那是堂堂的遗花公主!你们几个给你皮绷紧一点,客气一点!”喝到这里,他又朝着姜武说道:“姜武,这几人口花花惯了,你不要见怪。”

    姜武自是知道,不管是自家兄妹的出身,还是姜宓这个公主的来历,都让这些骑士敬重不起来。所以,他也不会非要如何。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的,当下,姜武板着一张脸说道:“我虽不会见怪,可我的妹妹现在也是金枝玉叶了,大伙以后还是不要拿她开玩笑的好。”姜武板着脸的样子虽然说不出威严,可这些骑士也知道他说的才是实理,一个个悻悻地住了嘴。

第六章 生辰,异象

    转眼,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队伍照常上路。

    因不想耽误队伍行走,这一路上,姜宓也就是趁大伙休息的时候跟哥哥学一会骑马,如此到了中午时,她加起来还没有学到一刻钟,基本处于骑在马背上被哥哥牵着走的状态。

    中午过后,队伍进入的地方人烟渐渐稠密起来。

    姜宓掀开马车帘,好奇地看向外面。她眼前的这片区域,是一个盆地,四面靠山,中间是平原和丘陵。也许是因为湿气太足,这里的树木格外葱郁,一路上看到的几个妇人,也肤色白皙,似比别的地方的女子要美。

    就在车队又驶了一个时辰时,一个大的村落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个村落一眼望不到边,远远便可以听到那阵阵鸡鸣狗叫和儿童打闹声。

    王大人朝着几个骑士吩咐了一句。当下,队伍停了下来,而那几个骑士则是策马朝着村落驶去。

    不一会功夫,骑士们回来了,只见其中一人冲出队列,朝着王大人朗声禀道:“回大人,此处方圆三十里都是村落,分别是黄家村古家村钱家村。此地唯一的集镇离此还有四五十余里。”

    那骑士首领抬头看了看出现了不少乌云的天空,转向王大人说道:“大人,看这情形只怕要下雨了,不如就在这村落时宿一晚吧。”

    王大人回道:“也好。”转眼,他又交待道:“我们的人多,可以直接去找村里的大户借宿,记得多给一些银钱。”

    众骑士连忙应道:“是。”

    不一会功夫,骑士们再次去而复返,带着众人进了黄氏族长家里。

    因这一行人一看起来便是非富既贵,那黄氏族长一点也不敢怠慢,他带着村民恭恭敬敬迎了众人入住。

    接下来的事,姜宓便无心理会了,她在路上颠覆多时,早就觉得骨头缝里都是酸的,连晚饭也没有吃,草草梳洗一番便上了榻。

    姜宓是在一阵炸雷声中惊醒的。

    刚刚睁开眼,她便看到外面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的,而那砸打得屋瓦砰砰作响的暴雨,更是让人一阵心慌。

    姜宓这边被暴雨惊醒,旁边的房间里也络续出现了灯火和人语声,片刻后,姜武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宓,你醒了没?”

    姜宓看到外面划破天空的闪电,连忙叫道:“哥,你快回去,小心被雷击中了。”

    姜武在门外说道:“我不放心你。阿宓,把门打开,哥陪你一会。”

    姜宓这时也有点害怕,闻言立马从榻上跳下,胡乱披了一件衣裳后,她打开房门把姜武迎了进来。

    姜武身上已被雨水漂湿,他连忙转过身把门关紧,说道:“这雨可真够吓人的。我过来时隐约听到那黄氏族长的女眷在哭,好象怪今年雨水太多,担心会有山洪。”

    姜宓问道:“这么说,这里很容易发山洪?”

    姜武点了点头,说道:“那些村民是这样说的。”

    兄妹俩在这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外面的雨声好象也渐渐小了一点,望着好一会都没有雷电出现的夜空,姜宓倾听了一会,说道:“外面有人在哟喝。”

    姜武也倾听起来。

    就在兄妹俩专心倾听时,突然的,一阵地震山摇般的轰隆声从西边中传来,静夜中,那声音是如此响亮,直让原本有点喧哗的夜晚变得安静了。

    轰隆轰隆声并没有停止,而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接近。在姜宓的心惊胆战中,陡然的,一阵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划破了夜空,“不好了!是西面座山……快跑啊,乡亲们快跑,山洪来了!”

    山洪来了!

    那人说山洪来了!

    瞬时之间,夜空被撕破了,无数的火把迅速燃起,无数的奔跑声,哭叫声,喊爹喊娘声络续传来。这些声音是如此响亮如此杂乱,直是掩盖了雨声。

    就在姜宓兄妹急急穿好衣跑出时,王大人等权贵也在骑士们的簇拥下跑了出来。众人刚刚站定,黄氏族长跌跌倒倒地冲了进来,朝着他们急声叫道:“各位贵人,山洪来了!你们快跑,快跑!”

    黄氏族长还在这里嘶叫,他身后的大门被人撞了开来。

    黄氏族长急急回头,一眼看到冲进来的那个青年,他急声叫道:“恶儿,谁叫你朝这里跑的?你母亲呢,你怎么还没有带着你母亲逃命?”

    那青年浑身都被雨水打了个透湿,身上更是泥泞处处,他一冲到黄氏族长面前,便急声叫道:“伯父,你听,你听一下!”

    在黄氏族长不解地瞪眼看去时,那青年大声叫道:“伯父,那声音不对,它好象小了一点,也没有接近咱们这里!”

    黄氏族长一凛,转眼,他趴在地上倾听起来。

    不了一会,黄氏族长一跃而起,他冲到青年身边,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命令道:“快,快带上几个人去看看。”

    “是!”那青年得了令,立马转身冲了出去。

    而那青年一走,黄氏族长又伏在地面上倾听起来。过了一会他再站起时,已是满脸笑容。只见他朝着王大人行了一礼,呵呵笑道:“叫贵人看笑话了。实是这阵子雨水太多了,往年的雨水比今年少一半都出现了几次山体滑坡,今年大伙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里,只等着这一遭呢。”

    见他现在又喜笑颜开,姜宓等人知道,看来这山洪的危机过去了。

    既然不再有危险,在外面淋了这么久雨的众人便络续回了房。当姜宓重新换了干净衣裳走出来时,正好看到那个叫恶儿的青年带着五六个村民,正在向黄氏族长和王大人禀报,“伯父,各位大人,西山的事弄明白了。原来刚才那几下巨响,确实是山洪暴发。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正好在山洪前进的方向,一个山头裂开了一条很深的沟壑,那洪水都流到那沟壑里了。”说到这里,青年喜滋滋地说道:“有了这条沟壑,咱们这往后就不用再怕什么山洪了。伯父,这是不是就叫因祸得福?”

    青年恶儿的一番话,引得村民哄笑起来。这一个晚上,姜宓便是睡在塌上,也可以听到村民们兴高采烈的议论声和笑闹声。

    第二天,姜宓等人用过早餐告辞离去时,那个一大早便去看了现场的黄氏族长和几个族长乡老都是形容有异。特别是黄氏族长,他的嘴里不停的嘀咕着,“好好的山,居然裂了!又没有看到地动,山怎么就裂了呢?那么深的沟,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几个老人也在那里低语,也不知是谁一眼看到王大人等几个权贵,突然扯着嗓子叫道:“我知道为什么山峰会裂,山洪会改道。那是老天爷知道咱们这里来了贵人,特意用雷轰开了山峰,引起了洪水!”

    还别说,这个说法一出,好些村民就都信了,在他们异样的目光中,众骑士渐渐的腰背越挺越直,王大人等几个权贵也红光满面。而直到队伍去了老远,众人仿佛还能感到乡民们投在身上那如影随形的敬畏目光。

第七章 崔子轩

    虽然早在秦朝时,陈胜吴广就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直到如今,不少权贵还是打心底里以为,自己是被上苍垂爱,是区别于普通百姓的“有种”之人。所以被黄家村的百姓一说,几个权贵还真打心眼里认为,昨天晚上那场异象与自己有关。正是因为自己这个贵人在此,所以山洪才改了道。

    离开黄家村后,队伍又走了一个月,在离成都还有三百里路程时,也不知王大人他们得到了什么命令,竟在一个叫奉县的小县城安顿了下来。然后,王大人给姜宓买了一套宅子,并专门请了十几个婢仆侍侯她。最重要的是,他专门给姜宓请了几个女先生,让她们教姜宓各种贵族的知识和礼仪举止,琴棋书画等。不过,姜宓既然有徐夫人那样的母亲,这些知识其实她从小都有接触过,也就是父母死过后的这五年才荒废下来。

    然后,王大人还专门请了几个博学多才的儒生来教姜宓四书五经,王大人似乎很想姜宓懂得很多知识,他还专门给她开辟了一个书房,那书房里,还放了几千册各类珍贵的书籍。

    只是,王大人执意教导姜宓的,都是一些忠君之理,至于女子该学的《女诫》,以及天下女子都应该讲究的贞洁之道却是只字不提。

    再然后,王大人又给姜武请了几个师傅,这些师傅中,同样有教导姜武四书五经的。不过,王大人对他的教育着重在“武”之一途,为此,他专门请了三个师傅,分别从博杀武技,战场武将所需的技能,以及兵法上教导姜武。

    做完这些安排后,王大人叫来姜宓,对她说道:“公主殿下的母亲,当年在成都乃至天下都是大名鼎鼎,公主身为她唯一的子嗣,将来去了成都必定万众瞩目。陛下和老夫的意思是,请公主在这两年中多多学习一些知识,待公主拥有了与你地位相匹配的修养和才学后,老夫再来接你回成都。”

    说完这话,王大人又叫来姜武和婢仆管家交待了一番。

    王大人处理好姜宓的事后,便动身前往成都。为了她的安全起见,他还是留了十个骑士在姜宓身边。

    王大人离开的那一天,阳光灿烂春光明媚,看着姜氏兄妹依依不舍的身影,太监平公公策马来到王大人身边,笑道:“王公对这姜氏女还挺有信心啊,两年时间就指望一个村姑能变成一位金尊玉贵的殿下。”

    王大人哈哈一笑,抚着长须一脸自信地说道:“若是别人,老夫还真没有那个自信。不过这姜氏女却不同,老夫那天注意了一下,便是《易》那样出了名复杂的圣人典籍,姜氏女看个二三遍就能与老夫交谈个一二,于悟性上来说,便是一般的神童也比她不过。”

    平公公听到这里哈哈一笑,却是不太相信。不过,对于姜宓这个女流是不是聪明,他也并不在意。只在那里感慨地说道:“这几年里南唐对我蜀国越发虎视眈眈,朝中多一位公主,就算最后要联姻,也能多一个选择了。”

    一年后。

    经过一个闷热的夏天,进入八月的奉县,倒是难得来了几场北风。

    这一日,姜武大步走到妹妹的房门外,他推门而入时,正好看到妹妹盖上纱帽准备外出,便走上前说道:“听说陛下有意让妹妹提前入蜀都,估莫着这几日会有旨意。”

    姜武的话一落,姜宓扶着纱帽的动作便是一顿,转眼,她轻声回道:“迟早都要去的。”说罢,姜宓走出了房门。

    姜武知道妹妹做这个打扮,是准备上街,他连忙把佩剑拿了追了上去。吃住无忧又苦练了一年的武艺后,姜武越发高挑了,再加上他面目俊朗,十八岁的少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英武之气。而这个英武的少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妹妹出门时充当护卫。

    转眼,兄妹两人便出了家门。

    这奉县虽只是小小的县城,却也五脏虽小麻雀俱全。姜宓本来只是随意出来走走,没有想到当她来到惯常来的那条街道时,却发现那街道被肃清了,行人都堵在道路两旁朝着前方指指点点,而奉县最大的酒楼处,两侧门旁整整齐齐站了上百个护卫。

    看到这架式,姜武抓住一人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人要来了吗?”那人还没有回答,旁边一个老人说道:“当然是来了贵人。听说这来的人还是五望七姓中的博陵崔氏的嫡子呢。”提到‘博陵崔氏的嫡子”几个字时,老人的声音中带了种亢奋。

    五望七姓,是隋唐时最著名的几大望族,自唐朝没落后,许多望族都搬迁到了蜀地。

    奉县这些围观的人,一直以来接触的不是连儒家的信义都抛弃了的普通庶民,就是那些崇奉拳头大便是道理的兵卒。以往,他们总是听说人,在大唐最鼎盛的时候,许多世家子以诗赋养体,以礼仪仁道养身,一个个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旷神怡。可听来听去,他们也无法理解什么叫风度翩翩。所以这会听说能够见到还有盛唐遗风的望族子弟,便兴致勃勃地跑来围观了。

    站在一旁,姜宓听到这些围观者的闲话,不由有点好笑。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来了!来了!”声音一落,姜宓清楚看到,连自家哥哥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声。

    姜宓连忙转头看去。

    却见前面的街道上,百数个身着盔甲的骑士簇拥着几辆华贵不凡的马车驶来。

    在众人的期待中,那些人来到了酒楼前,就在那些骑士翻身下马,整齐划一的肃立一侧时,几辆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姜宓看来,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上走下了一个年轻公子。

    姜宓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因为就在她和众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昂头看去时,恰好,那个身着黑色劲衣的年轻公子回过头来,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太傲,太冷冽,也太华贵。

    是的,是华贵。那一刻,被这位年轻公子看到的姜宓,竟在刹那间涌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自形惭秽。她想,也许是这个公子长得太俊,眉目太过绝伦,所以她在瞬那间感觉到了一种压迫。

    当然,姜宓下意识中也知道,其实这与长相的关系不太大,这年轻公子身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华贵高雅之气,而在这种气度之下,是人都会觉得自己太庸俗太猥琐太平庸,惭秽之感正是由此而来。

    这时,那年轻公子收回了目光,他信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纱帽戴上,转头朝着另外二辆马车里淡淡说道:“都下来吧。”这声音与他的长相一样,低沉华丽,悦耳到了极点。

    年轻公子的声音一落,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酒楼走去。

    那两辆马车中的,走下了两位衣着华贵,长相气度也很出色的年轻公子,不过因为有那黑衣公子的珠玉在前,他们也就不那么显目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位公子进入酒楼,议论了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姜武扯了扯姜宓,示意她与自己一道离去,沉默地走了一会后,姜武突然说道:“田师傅教我沙场博杀之技时,曾经说过一句,那些沙场的名将光是凭气势便可以赫得敌人魂飞魄散。我以前总不明白气势是什么,现在总算知道了。”

    姜宓没有说话。

    就在兄妹两人踏入房门时,王大人留下的几个骑士匆匆而来,看到姜宓,他们兴奋地叫道:“公主,听说陛下派了五望七姓之一的博陵崔氏之子崔子轩崔公子前来迎你入蜀都,这下公主可要风光了。”

第八章 挡路

    相比起几个骑士的兴奋,姜宓倒是表情淡淡。

    她心里知道,自己虽然被蜀帝封为公主,可一无根基二无人脉,甚至可以说,因为她母亲的坏名声,她给成都人的印象肯定不好。这个时候由崔子轩这样万众瞩目的贵公子接她回去,只会更加让人妒忌不喜。

    看到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也毫无笑容,神态中已经有了一点威严的姜宓,几个骑士暗暗想道:不过一年时间,那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了。

    因崔子轩一行人实际上已经到了奉县,姜氏兄妹回去后便收拾起来。事实上,她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莫不过是告诉下人一声,说不日既将前往蜀都。

    宅子里的婢仆虽然不多,却也算是姜宓这个遗花公主的第一批亲信,现在听到要前往蜀都那等繁华所在,顿时兴奋起来。

    转眼,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又是一个大好晴日,因在宅子里等崔子轩一行人等了足足两天,却连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姜宓心里有点恼火。于是这一天她也不等了,一大早便与姜武出了门,跑到城外西郊走了一遭。

    兄妹俩还在城外摘野花寻草药,中午时,两个骑士匆匆寻到,说是崔子轩来了,请姜宓赶紧回去。

    当下,姜宓痛快地应了一声,“好。”

    哪知,兄妹俩刚准备动身,却看到西城门处烟尘滚滚,再一定神,姜武一眼便看到,那队伍打的旗帜竟是她遗花公主的,竟是姜府的人坐的坐马车骑的骑马,浩浩荡荡地出城了。看那队伍的架式,只怕姜府所有的行李都已经装了车,只等着接上姜氏兄妹便直接回蜀都了。

    她这个主人还在这里,连家都没有回一趟,家就给搬空了,下人们也给带出来了。看着那驶在最前面的崔子轩的马车,姜宓愤怒地想道:这崔子轩行事太也嚣张!

    那两个骑士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们愕然了一阵,转眼,一个骑士小声嘀咕道:“还真不把咱们公主放在眼里。”另一个骑士则是说道:“这位崔郎看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这时,队伍里的人也看到姜宓了,当下婢仆们欢叫起来,众骑士更是策着马急奔而来。

    转眼,几个骑士便来到了姜宓面前,他们叫道:“公主殿下,崔公子让大伙把行李都装了车,现在只等公主你上车了。”

    姜宓越是气恼就越是冷静,当下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说罢,她提步向车队走去。

    姜宓走在前面,众骑士策马跟在后面,不一会功夫便来到了队伍前面。

    姜宓站在官道中央,她今天为了游玩方便,穿的是最普通的布衣,又在草地上玩了一阵,身上风尘仆仆,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公主殿下的威仪?要是这崔子轩耐心等她回去,好歹她也能先洗一个澡,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再出门。

    一想到这里,姜宓便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着一张小脸,也不管那崔子轩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径直向他的马车走去。

    走了十几步,姜宓便挡在了崔子轩的马车前。只见她朝着那车帘密遮的马车看了一眼后,突然曼声说道:“崔公子可是急着要见牛山郑公?只是很可惜,郑公现下还在莫阳县,现在赶去只怕公子是见不到他了。”

    不得不说,姜宓这番话既突然又让人震惊,一时之间,众骑士面面相觑,便是姜氏众人也是目瞪口呆。

    当然,最震惊的莫不过是马车里的三位公子。此次,另两位贵公子也都坐在崔子轩的马车里。他们本来品的品茶,下的下棋,正自得其乐着,便是姜宓出现并挡在崔子轩的马车前,也只得到那脸孔容长的贵公子一句极轻蔑的评语,“一个乡下丫头,这才当了一年的假公主呢,居然就敢来拦崔兄的马车。看来,蜀都又要多一个骄横愚蠢,把自己抬举得太高的“贵女”了。”

    岂料,就在他话音落下后,姜宓却轻轻缓缓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一时之间,两位下棋的公子动作一僵,那脸孔容长的贵公子更是腾地转头看向那皮肤微黑的公子,说道:“小九,我要见郑公的事你透露给外人了?”

    那九公子把黑子朝棋盘上一放,回道:“怎么可能?”

    那容长脸的公子叫道:“那这事外面这个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转眼,他看向正悠哉悠哉品着茶的崔子轩,质问道:“子轩,莫非这事是你泄露了口风?我就不明白了,我为了家母的病急着要见郑公的事,怎么会传到姜氏这位伪公主耳中?”

    崔子轩也没有回他的话,他只是动作优雅的把茶盅放回几上,然后,姜宓便听到马车中传来了崔子轩那极是华丽低沉的声音,“哦?公主何出此言?”转眼,崔子轩又轻笑道:“不错,我们正是准备拜会郑公。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随着崔子轩一出口,走出了几步的骑士们同时止了步,转眼间,车队停止了前进。

第九章 打道回府

    见到了这时,这崔子轩还连面孔也没有露一下,这态度实在对自己不敬到了极点。姜宓暗中轻哼一声,口里则温温软软地解释道:“这事很容易猜到啊,阿宓虽然号称公主,可也不值得三位公子这样的贵人前来迎接。更何况,三位贵人来到奉县多日,却一直住在酒楼也不见到姜府来。”

    姜宓在说到“多日”两字时,还特意加重了音。毕竟,这三人到了奉县几天,今天才来见她,结果到了她那里后,竟是连半天也等不得!这行为实在欺人太甚!

    不过,她只是略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后,转眼,姜宓又温温和和地说道:“想奉县这样的小地方,哪里值得几位公子这样停留?阿宓想来想去,奉县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这位著名隐士兼名医的郑公了。几位公子在酒楼停留的那两日,多半是让人打听郑公的行踪和住处去了。今日,看到几位的车驾径直向西门走,而牛山就位于奉县的西面,所以阿宓就越发肯定了。”这些人朝西门走,总不会是想与自己碰面吧?哼,以这崔子轩的傲慢,只怕是他们走他们的,至于自己这个公主,最多也就是让那些骑士找到后再送回车队。

    姜宓的话说完后,马车中有短暂的停顿。

    过了一会,马车车帘掀了开来,露出了崔子轩那张俊美得过份的脸。

    崔子轩还在含着笑朝着姜宓打量,一侧,那容长脸的公子已是哈哈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这小姑娘说得不错,本公子这次跟着子轩来奉县,正是有事求见郑公。你这个小姑娘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本公子的意图,看来很聪明啊。”

    那位公子啧啧了一阵,低头打量着姜宓那日渐秀美的小脸,暗暗忖道:听说这位是昔日花蕊夫人的亲女?啧啧,她只要有其母的三分容色,将来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美人。可惜可惜,偏偏皇帝把她封为了劳什子公主,不然的话,这样聪明美貌的小姑娘,倒值得本公子收入房中。

    看着姜宓,这容长脸的公子还是有点心动,便冲她风度翩翩地笑道:“本公子姓严,小阿宓,你以后叫我严三哥便可。”

    姓严的不叫她遗花公主的称号而叫什么小阿宓,语气还这般轻浮,这种发自内心的不屑终是让姜宓恼了火。

    当下,姜宓眼帘微垂,在挡住眼底的恼意后,她含着笑轻轻软软地说道:“可是严公子,这样赶去牛山,是真见不到郑公啊。一来,郑公现在还在莫阳县……”

    这一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崔子轩便含着笑声音低沉地打断了她的话头,“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姜宓与这崔郎对视一眼,便被其目光所迫低下头来,她老实回答道:“郑公是奉县的骄傲,几乎每天都有人前往其住处就医,所以他的行踪也时常被人注意。”

    这解释合情合理。崔子轩盯着姜宓,想道:只是他们派出十数人打听了两日都没有打听到的事,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轻轻松松就知道了。

    见到崔子轩不再说话,姜宓继续说道:“二来,三位公子应该知道,郑公这个人性格古怪行事偏激,有时奉上千金他都不一定替人看病。”

    姜宓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那严公子脸色一整,倾身看向她,认真地问道:“听你这话,可是有好法子?”

    姜宓不动声色地说道:“法子倒有一个。”在三个公子齐刷刷看来时,姜宓挺温软地说道:“听说郑公与奉县一个叫丑丘的屠夫是莫逆之交,要是三位公子能劝动丑丘出面,那郑公之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她抬起头含笑看着三人,慢腾腾地说道:“不过,那丑丘听说也出门了,要两三天后才能回到奉县。”

    这一次,几乎是姜宓的话音一落,严公子马上说道:“那还楞着干什么?我们回去奉县,等那丑丘回来便是。”话音一落,他便转头向众骑士发号施令起来。

    就在严公子急急下车,向着众骑走去时,崔子轩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姜宓身上,一直目送着她上了马车,他还笑意盎然的不曾收回目光。

    一侧,那九公子好奇地问道:“崔兄难道看上那个伪公主了?”

    崔子轩收回目光,他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看上倒不至于。”略顿了顿,他低笑起来,“不过是看到一个年纪小小的丫头,居然耍得严三团团转,居然想要我们掉头回去,我们就不得不掉头回去,心里有点惊奇罢了。”

    崔子轩这话一出,那九公子惊了,他有点生气地说道:“难道那丑丘的事是这小姑娘编出来的?就因为我们没有等她便出了城,所以她故意编织这番话让我们又打道回姜府?”

    崔子轩笑了笑,他懒洋洋地回道:“编造倒不至于,顶多就是她明明有别的法子解决此事,偏偏选了一个麻烦的让严三去做罢了。”他在心里说道:观察入微,料事周全又睚眦必报,这位遗花公主还真让人惊奇。

第十章 这是运气吗?

    于是,车队刚刚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又在奉县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返回了姜府。

    饶是严三公子心事重重,可他对上一众奉县人如看傻瓜的目光时,也隐隐觉得自己上了姜宓的当。他也没有发作,只是在心里暗暗恼道:如果丑丘之事是假的,定要给那个伪公主一个教训。

    可是,姜宓既然被崔子轩断定“料事周全”,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一行人在姜府等不了两天,那丑丘果然回来了。严三公子派人一调查,那丑丘果然与郑公关系匪浅。丑丘虽是一个屠夫,可他行事大气一诺千金,又对郑公有救命之恩,那两人交情极好。

    也不知严三公子做了什么水磨功夫,一众人又在奉县呆了五天后,终于,那丑丘答应在郑公的面前说项了。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从奉县西门而出朝着牛山方向驶去。

    本来,崔子轩还以为,得了势如了愿的姜宓会继续在他们面前蹦哒。可三位公子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姜宓却如同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寸步不曾外出。便是偶尔遇见,便是无意中碰上俊美得宛如天人化身的崔子轩,她也只是盈盈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回到她的马车。

    姜宓这种行为,在三位贵公子眼中也好,在他们的随从骑士眼中,都是有点纳闷的。

    毕竟,这是一个相信“种豆得豆,种栗得栗”的时代,前花蕊夫人,那可不仅是天下罕见的绝色,那更是天下少有的荡妇。有这样一个不安于室的母亲,如果姜宓举止轻佻得理不饶人,那才是不出众人所料,便是她立誓养几个面首玩玩,也是正常之理。总之,就是她现在这副大家闺秀的架式才叫人吃惊。

    车队一路西行,终于在三天后来到了牛山。

    牛山离奉县如此之近,可迫于郑公的大名,严三公子硬是足足做了近十天的功夫才敢来求见他。

    牛山不高,可此地水秀林清,雾气蒸腾,透着一股世外之相。

    一行人攀爬不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郑公的房屋外。示意众人站在外面后,严三公子和崔子轩,带着屠夫丑丘入了院中。

    几乎是丑丘进去不久,院落里,便传来了一阵热情的寒喧声和大笑声。听到那笑声,站在姜宓旁边的,隶属严家的一个骑士激动的一握拳,兴奋地低语道:“事成了!”

    院落里的众人寒喧了一会后,姜宓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有什么事用了餐再说。”

    这说话的老人应该就是郑公了。得到郑公一句话,便有几个婢仆出来叫了众人进去。

    姜宓等人进入院子后,因人数众多,骑士们便坐到了外面。至于姜宓兄妹,因为姜宓的公主身份,自是被请入房中,与郑公的家眷一道用餐。

    郑公见到丑丘,显得十分高兴,几次让人上酒请丑丘痛饮。相比对起丑丘的热情,对上崔子轩三人时,这个清瘦花白胡须,一脸孤拐相的老头却冷淡得多。

    郑公与丑丘对饮了两盅酒后,一眼瞟到了姜武,奇道:“好英武的小子,却不知是谁家儿郎?”

    回话的是严三公子,他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叫姜武,是遗花公主的哥哥。”

    “遗花公主?”郑公听到这个称号眉头一皱寻思起来,转眼,他脸色大变,沉声说道:“可是母亲是花蕊夫人的?”

    这郑公提到“花蕊夫人”时,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语气中,那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而且,不等严三公子回答,郑公便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他也没有朝姜宓看一眼,只是盯着崔子轩语气冰冷地喝道:“怎么,那妖妇害了前蜀还不行,还非得把她女儿封作公主又来害我蜀国?”

    老头子不发怒的时候还蛮慈祥,这雷霆一怒,简直让在座的人瑟瑟发抖。

    可喝出这样的话,还不能解了郑公的怒火,只见他黑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喝道:“一群昏君奸臣!滚,滚,你们都给老夫滚出去!”

    什么?

    几乎是“滚出去”三个字一出,严三公子便脸色一白,他唇哆嗦了几下,正要说什么,看到郑公这脸色又哑在了咽中。只是,就在头一转间,姜宓清楚地看到,严三公子瞟向自己的眼神杀气腾腾!

    这是真的杀气!这是真的恶意!那一瞬间,姜宓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的话,严三公子肯定会丝毫不作犹豫地把她给掐死!

    见到在座的众人全都脸沉如水,看到那些骑士投向自己如刀如剑的冷厉目光,姜宓知道,这件事不能这样下去,至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郑公赶走众人。

    请郑公看病的事严三公子筹谋这么久,显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事,说不定她前脚一到蜀都,后脚便招来了整个严氏一族的雷霆报复!

    想到这里,姜宓站了起来。

    她提步离席,径直走到郑公面前,双膝一软便朝他五体投地地跪下。

    跪下后,姜宓额头点地,哑声问道:“郑公之怒,我无话可说。只是阿宓想问郑公,要我怎么做,郑公才会息怒?”

    郑公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朝姜宓瞟上一眼。他黑着脸冷笑了几声后,信手朝着院外的假山处一指,冷冷说道:“你这淫妇之女要老夫息怒?那也可以,老夫院子里这座假山高二丈有余,最上一块石头更是自成猴形。你要是能跳到那块猴形石头上去,那老夫就不再计较此事,甚至,老夫还愿意与你们一道前往成都,给这姓严的母亲治病!”

    众人顺着郑公的指看向那座假山。

    那假山高若七米,上面有一块不大的惟妙惟肖的猴形石,此刻,那猴形石正稳稳地放在假山正中,朝着西边做眺望之状。

    只看一眼,众人便是脸色一变,心下想道:这明显是不可能有人做到的事!

    却原来,那假山不若别的假山那般尽是坑坑洞洞,而是做成剑锋状上尖下宽,假山四壁光滑如镜,根本就没有可以攀爬处。别说是姜宓这个小女娃了,便是练了武艺的姜武,如果不借助外物的话,也是断断跳不上去的。

    见到众人脸色大变,那郑公冷冷哧笑起来。

    这时,姜宓哑声说道:“好,我愿意一试。”说罢,她带头朝着那假山走去。

    众人连忙跟在了姜宓的身后。

    站在这假山下,越发能看出这假山的光滑不可攀爬。一个骑士围着假山转了一圈,向着严三公子低声说道:“这山不是从外搬来的假山,它是这地方原本就有的。”

    严三公子这时心里窝着一口火,连回话也没有心情,只是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后面,郑公见到众人还真站在那假山前研究怎么爬上去,不由哧哧冷笑起来。笑了一阵后,他嘲讽地说道:“这山不可攀爬,就如天下的人无法原谅姓徐的淫妇一样。”

    这郑公一再辱及母亲,姜武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要不是姜宓一直紧紧抓着他,只怕他早就冲出去了。

    姜宓掐住哥哥的手,直掐得他的手背一片青紫后,她才清声说道:“郑公的意思,是小女子跳到那猴形石上就算成了?”

    那郑公冷笑道:“不错。”

    姜宓紧紧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她退后两步,慢慢朝着那山跪了下去。

    看到她竟然在跪拜一座山,郑公哈哈大笑起来,他嘲讽地说道:“这有什么用?难不成你以为跪一跪那山便能矮了不成?”

    可是!

    可是……

    几乎是郑公的笑声刚刚落下,突然间,假山上传来了一阵响动声,众人抬头看时,只见那个本来稳放在假山之上的猴形石竟是晃了几晃,再然后,它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那猴形石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底下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一时之间,四下再无声息。

    就在众人都傻了哑了时,从外面慌乱地跑进来一个仆人,那仆人冲到假山旁,一见到那猴形石滚落在地,他连忙冲了过去。

    径直冲到那猴形石面前,那仆人朝着石头左摸右摸一会后,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无比庆幸地嘀咕道:“那小山顶上生了青苔,前两日这石头就在摇了,没有想到它还是掉下来了。”说到这里,他才注意到现场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不由一惊,转眼对上郑公,那仆公连忙跪在地上叫道:“主人见谅!主人见谅!石头没坏,小人马上就去找到梯子把它原样送上去。”

    话一说完,这有点傻楞的仆人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到了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姜宓一回过神,她便站了起来。

    姜宓走到那猴形石面前,朝只及她腰部的石头看了一眼后,姜宓吭哧爬上那块石头,然后,她站在石头上,转头朝着郑公说道:“郑公,非要跳上这块石头吗?小女子这样爬上来算不算?”

    郑公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块石头。

    见他不说话,姜宓又从猴形石上跳下,只见她退后几步,一个纵身起跳,再一次稳稳地落在猴形石上,又对着郑公讷讷说道:“那个,我现在跳上来了……”

    到了这时,郑公终于回过神来。

    他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姜宓。

    直是朝她盯了好一会,郑公才从鼻中重重发出一声冷哼,衣袖一甩转身朝房内走去。郑公一跨入内室,众人便听到他那含着郁气的命令声传来,“给老夫准备行李,我要去成都一趟!”

    “是!”欢喜着回答的并不是郑府的仆人,而是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的严三公子。只见他咧开一口白牙,向着姜宓微笑着点了点头后便大呼小叫地安排起人手来。

    严三已经忙活去了,一侧的二位贵公子和众骑士还在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那九公子朝崔子轩靠了靠,压低声音呵呵笑道:“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碰到这么巧的事。”

    崔子轩没有回话。

    两位公子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骑士队列中,一个骑士正微微侧头,向着另一人低声说道:“陛下说了,这一路上凡是与遗花公主有关的异像,可信的不可信的都要记录下来。此事有点蹊跷,你且记录下来呈给陛下!”那人连忙应道:“是,我马上记下来。”

第十一章 入蜀都

    得到了郑公的允许,又送走了屠夫丑丘后,队伍第二天就上路了。

    严三公子完成了任务,整个人都是神采飞扬,队伍上了官道后,他还策马跑到姜宓的马车旁,朝着她笑嘻嘻地说道:“小姜宓,这次还真是幸亏你运气好。”

    姜宓笑了笑。

    严三兴致非常高昂,他回头朝着自进入马车后,便一直没有露过面的郑公看了一眼,冲着姜宓笑嘻嘻的又道:“对了,上次听你那语气,好象我要请动郑公还会有更好的法子?”他事情过后再提起这事,已没了计较,纯粹是当闲聊的。

    姜宓沉默了一会,爽快地说道:“是。郑公有一幼子,正居住在奉县西城郊离城门十里处。郑公十分宠爱那个儿子,对他的要求向来百依百顺,而郑公之子则好美色,以严公子的能力交好他只是一句话的事。”

    听起来,如果是讨好郑公之子的话,不但顺路,而且非常简单了?毕竟,对于严三公子这样的权贵来说,身边美婢无数,那美色是绝对不缺的。反而,要一个贵公子向一个市井屠夫弯腰献媚百般讨好,那才是最难受的。

    严三公子先是一僵,转眼他哈哈笑了起来。

    等严三公子与姜宓寒喧了几句回到队伍中后,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跟身后的一个骑士说道:“我怎么觉得姜宓这个小丫头挺让人不敢小看的?”

    严三公子身后,那中年骑士笑道:“当然不能小看。她一个闺阁少女,竟然对郑公一个外人的事情了如指掌,这岂不是说,她对奉县发生的大小事都心里有数?不管她的消息从何而来,这份心力都让人惊叹。”

    转眼,那中年骑士又道:“蜀都的那些人都把这个遗花公主当成笑话在看,现在老夫挺期待她回到蜀都后的各种表现的。”

    二百余里路程,队伍全力行走,用了不到八天便到了。

    当蜀都的城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时,姜宓的呼吸急促了,一侧的姜武,更是紧张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们来到蜀都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在这个地方一直生活下去!

    不说激动的兄妹俩人,这一刻,众人看到城门外那一骑烟尘,策马飞奔而来的陌生骑士,络续停止了前进。

    转眼间,那骑士便冲到三位贵公子的马车前,他勒停奔马,朝着崔子轩的马车行了一礼后,说道:“可是崔公子回来了?我家公主殿下知道公子归来,特在城门处迎侯。”

    几乎是那个骑士的声音一落,姜宓便清楚地看到,严三公子和那个九公子的脸色便变了变。

    他们这会的脸色有点奇怪,形容不出是不安还是幸灾乐祸。

    那个骑士说出这样一番话后,转身又策着马奔驰而回。

    就在那骑士离开后,严三公子冲着姜宓招了招手。

    姜宓一怔,转眼,她让驭夫驱着马车靠近。

    姜宓一过来,严三公子便低声说道:“姜小姑娘这是第一次来蜀都吧?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蜀都别的也还好说,那些贵女的性情可是极泼辣多情的。”

    说到这里,他朝着前面崔子轩的马车呶了呶嘴,小声又道:“记着,进城之后离前面那个家伙远一点。还有,如果有人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千万要说得生疏点,切记切记!”

    姜宓目瞪口呆地听着,过了一会,她转头看向一路上并不怎么露面的崔子轩,好奇地问道:“这位崔公子很受欢迎?”

    想来,姜宓这句话应该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可她的话音一落,严三公子便咧嘴笑了,他幸灾乐祸地说道:“正是,那厮极得女人喜欢。姜小姑娘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蜀都那些女人的本事,可以说,那厮现在的面瘫冷漠全都是被她们逼出来的。”

    得了严三公子的警告后,姜宓暗暗提了神,回到哥哥身边后,她还对姜武也交待了一句。

    然后,队伍开始进城。

    马车还在城门外,姜宓便能听到蜀都城中的车水马龙,人语喧哗。当今天下,蜀国不但偏安一隅,极其富裕,而且人口也是出了名的多。当然,在这战乱之世,人口多就是财富。

    姜宓这是第一次来到蜀都,远远望到城门内那挤得水泄不通的人流,她直是兴奋得小脸涨红。

    就在这时,队伍进城了。

    几乎是队伍刚刚跨入城门,只听得一阵唿哨声传来,转眼间,那些街道里的人流迅速的四面退去,而街道的前方,十几个美丽的贵女骑着马挡住了。

    这些美丽惊人的贵女一字排开的挡住众人的去处,有了严三公子的警告在先,姜宓并不奇怪。真正让她目瞪口呆的,却是这些贵族少女大多穿着盛唐时的服装。

    盛唐的服装,雍容华贵之余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襟开得特别大,等于是胸乳半露。这些贵女本来就长相美丽气质骄纵,现在还露出雪白如凝脂的大半乳丘,这让乡下来的小子姜武一张英武的脸涨得通红,他一双眼睛都不知该向哪里放了。

    而且,蜀国之女还有一个大特点,那就是她们的皮肤特别好,眉眼极是水灵。这样的水灵配上极致的骄纵,一时之间连姜宓这个女子也觉得眼前这些贵女艳色逼人,让人不可直视。

    贵女中最前面的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双高耸的眉骨,这样的长相,使得她格外显得气势凌人。

    看来,她就是那个什么公主了。

    那公主率着众贵女挡住去路后,一双美目转向了崔子轩的马车。只见她声音一提,朝着马车里的崔子轩曼声说道:“崔郎,你明知道我们来迎接你了,却连面也不准备露一个吗?”

    ……

    且不说这边姜宓等人被贵女们堵在路上。刚才准备进城门时,隶属于皇帝的十几个骑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们从另一个城门入了蜀都。

    这些人一入蜀都,也不做耽搁,便径直入了皇宫。

    不一会功夫,关于姜宓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便呈现在了蜀帝的面前。

    蜀帝姓孟,可与前蜀姓王的皇帝不是一家。此刻,这个四十来岁,有着蜀人常见的白净皮肤以及文秀外表的皇帝,正在翻阅着骑士们呈上来的记录。

    在看到郑公和姜宓以猴子石相赌的那一幕时,蜀帝翻动纸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蜀帝笑了起来,他转向一侧的皇后说道:“瞧瞧,这个小姜宓还真有点不凡呢。”

    ……

    进入06年了,这本书从今天起更新会规律起来,唔,大约是二天六千字那样。所以,从现在开始也请大伙多加收藏和推荐,帮忙把这本新书顶上榜单。

第十二章 拦路的公主

    那么多贵女堵在街道上,无数双目光都在看向崔子轩的马车,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出面。

    直过了一会,崔子轩那清雅动听又透着点无奈和冷漠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殿下,你堵着路了。”

    他说:殿下,你堵着路了……

    你堵着路了……

    好不容易盼到他开口的那位公主,脸上的笑容和温柔瞬时一僵,一时之间,她连眼泪都给气出来了。

    可是,饶是这崔子轩如此不客气,这位公主也罢,众贵女也罢,一个个反而一改先前的咄咄逼人,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几分失落之相。隐约中,便是姜宓这个还没有开窍的小姑娘,也感觉到众贵女在委屈之余的那种后悔。似乎,她们对自己的行为不但没有讨好到崔子轩,反而还让他添了恼这事有点后悔。

    公主僵在原地,现场一片肃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公主咬牙退后一步,带头让出一条道来。

    众女一退,车队马上驶动,不一会功夫,属于崔子轩的马车,便无声无息的与那位公主和众贵女擦肩而过,自始至终,那崔子轩是连面也没有露一个。

    看到这一幕,姜宓暗暗想道:这崔子轩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敢这样不给堂堂公主脸面!她毕竟是女子,自然而然便站在众女那一侧,为崔子轩的傲慢生起气来。

    可是,姜宓还有如此想来,当她的马车经过众女身侧时,这些贵女却马上记起了她姜宓的存在。特别是那位公主,她马上记起,崔子轩之所以离开蜀都,却是去迎接姜宓这个遗花公主!而这个遗花公主乃是当年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也不知这一路来两人朝夕相处,遗花公主这狐媚子有没有勾引她的崔郎?

    姜宓的马车走着走着,却极为突兀地停了下来。接着,她听到外面传来一个贵女骄慢的声音,“听说马车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之女?陛下新封的遗花公主?不知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亲见遗花公主一面?”

    然后,也不知那些贵女做了什么动作,外面再次安静了下来。

    马车中,姜宓在察觉到外面气氛有异时,脸色是微微一变。幸好,对于这一幕她早有心里准备,深吸了一口气后,姜宓便恢复了正常。

    伸出手,姜宓慢慢掀开了车帘。

    外面,无数路人正掂着脚朝姜宓的马车望来,便是众贵女,这时也是眨也不眨。毕竟,当年的花蕊夫人实在名声太响太响,他们对姜宓这个花蕊夫人之女的好奇是可想而知。

    姜宓露出面容的那一刻,一阵失望的嘘声此起彼伏。

    特别是几个贵女,竟是同时哧笑出声。其中一个长相娇艳的贵女更是吃吃笑道:“原来这就是第一美人的女儿?嘻嘻,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贵女们嘻嘻而笑,站在她们前面的那位公主却是脸色依旧难看。见她一直瞪着姜宓,其中一个贵女捅了捅那位公主,好奇地问道:“不会吧?这样一个干巴巴的黄毛丫头你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贵女的声音一落,便听到那位公主没好气地回道:“当年花蕊夫人养在深闺多年,也没有传出过艳名。有人说那是老徐氏管教严厉的缘故,可事实上却是那花蕊夫人的美貌,直到满了十六岁才初见端倪,生了子嗣后才倾国倾城。”

    这世间,确实有一部份女子是从小到大都是美人胚子,另一部份却是小时候普普通通,到最后却兑变成蝶的。所以那位公主的话一出,她旁边的几个贵女便收起了嘲讽,认认真真朝着姜宓打量起来。

    等到议论声稍稍止息后,那位公主开口了,她打量着姜宓半晌,姿势高贵地说道:“你就是姜宓?”

    姜宓恭敬地行了一礼,眼观鼻鼻观心地回头,“是。”

    明明她的态度恭谨,那位公主却像被激怒了一样,突然冷笑起来,说道:“凭你也配称做公主?”

    这话姜宓无言以对,她干脆保持沉默。

    姜宓却不知道,她不管沉默也罢,还是这般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也罢,都显得太平和。而按照常理,她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在面对一国公主时,应该是诚惶诚恐,汗出如浆才对。

    所以,姜宓这种表现,在在场的权贵眼里都是有违常理的。这种明明来自乡下,却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了“从容气度”的小姑娘,也越发刺了那位公主和几个贵女的眼。

    那位公主更发不满了,不过,她这时记起崔子轩就在不远处看着,便强行压下自己的怒意,只是淡淡的又道:“遗花公主莫要怪本宫无礼。实在你的母亲秽乱了前朝,蜀都中,许多老人谈起当年之事还会心有余悸!”

    不管是“秽乱前朝”四字,还是后面那一句心有余悸,这位公主终于表现出了她的政治智慧,只用一句话就把姜宓贬到了泥土里。想来,有了今日她这一句,以后姜宓只要还在蜀都,只要还与人有交际,便免不了要经受各种风言各语,讥讽唾骂!

    就在姜武气得俊脸通红,双腿一夹马腹,准备跳出来护住妹妹时,抬头看了众人的眼的姜宓突然开口了,只听她斯斯文文地回道:“公主殿下错了。既然陛下能召我入宫,还能经过众臣同意封我为公主,那当年之事必然是没有什么好再做口舌的。”

    姜宓这话一出,人群中隐隐传来的嘲笑声却是立刻止息。众人不约而同地想道:是啊,既然陛下特意把这个女孩叫来,朝中那么多大臣还同意封她为公主,说明这个遗花公主还是很得上面心意的。再说花蕊夫人的事毕竟发生在前朝,我们犯不着为一些前朝的事去得罪陛下和这位新公主。

    那位公主没有想到,姜宓小小年纪,居然随口一句话便能翻盘,一时气得俏脸通红。

    眼见她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直注意着的姜宓暗暗叹息了一声,想了想,她身子一倾,纯真地说道:“姜宓自幼生长的楚国巫城,以前总是听人说起蜀都多美人,可直到今天见了殿下和各位姐姐,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她歪了歪头,一脸好奇地向那公主问道:“殿下,你刚才提到了我母亲,大伙也总说我母亲很美。可阿宓不明白,我的母亲真有殿下这么美吗?”

    姜宓说这番话时声音不大,可她语气娇憨,大眼睛扑闪扑闪,那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颊还鼓鼓的透着几分可爱。最重要的是,天下的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被人称赞美貌的,特别是美貌的女人,那是恨不得自己能压所有人一筹。

    那位公主与姜宓无怨无仇,针对她不过是迁怒罢了。这时听到姜宓竟然拿自己与她的母亲相比,还不相信自己的美貌逊于她的母亲,顿时就像三伏天吃了一盅冰水,整个人从头舒畅到脚。最重要的是,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乡下来的孩子,有所谓童言无忌,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喜欢说真话啊。

    心情大悦之下,那位公主再看姜宓时,直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无处不顺眼。朝着左右看了一眼后,那位公主翘着嘴角心情愉悦地说道:“行了,我们也别堵在这里耽误众人行走了。反正遗花公主以后住在蜀都,我们有的是机会与她说说话。”

    看到青月公主这么快就率着众贵女退到一侧,不再阻着车队通行。严三公子忍不住凑近崔子轩的马车,笑道:“青月公主堵人时明明气势汹汹的,对方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她就喜笑颜开地让了路。崔子轩,我还以为青月公主也就只在你的面前老实一下呢,没有想到小姜宓也能做到?”

    一侧,崔子轩笑了笑,他目光瞟过青月公主又扫向姜宓,低声说道:“遗花公主年纪虽小,却不可小看!”

第十三章 蜀都安定

    蜀帝早就为姜宓准备了公主府,所以,崔子轩一直把姜宓护送到了府中。

    公主府大门处,早就整整齐齐站了五十个下人,这些下人中,女的是皇后从宫中送来的宫女,男的是从外面招来的仆人管事,还有一小部份是太监。

    崔子轩径直把姜宓兄妹送入大门,直到要转身离去,这个自与姜宓见面后,便连话也没有说过两句的贵公子,突然回头朝她认真看了一眼,这才笑了笑风度翩翩地走了。

    说实在的,崔子轩到底是个什么人,姜宓还很不明白。就如她一直无法明白,以青月公主的公主之尊,以跟随青月的那些贵女之地位显赫,为何会在一个过了气的门阀子弟面前那么小心翼翼一样。

    因此,崔子轩这一眼一笑,还真让姜宓寻思了许久。

    等崔子轩等人离去后,姜宓一转身,便对上了院落里朝着自己看来的大小婢仆。

    一侧,姜武是个向来不理俗事的,见到妹妹与这些人大眼瞪大眼,他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壳,嘿嘿笑道:“妹妹,哥哥先去院子里转转了。”

    姜宓恩了一声,等姜武离去后,她开口说道:“你们一个一个上前介绍自己。”

    ……

    下人们这一介绍便是足足一个时辰,等姜宓把她们的职责和性格初初了解一遍,又率着众人围着公主府转了一遍后,用餐时候也到了。

    这时,姜武也挑好了自己的院落,并替姜宓相中了一个院子。

    姜宓一边令人摆上饭菜,一边下令让众婢仆解散。

    等饭菜上来的那一会,姜武兴奋地说道:“妹妹,咱们这府第可真是漂亮,我刚才选的那个院子旁边,还有一个好大的练武场呢。”

    他说到这里,见到姜宓眉头微蹙的,不由收敛起笑容,小心地问道:“妹妹,你怎么啦,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姜宓抬头看向哥哥,蹙眉说道:“我刚才去了一下书房,那书房里,连四书五经都没有备齐。”在奉县时,王大人重点让她学习四书五经,教导她忠国忠君。而眼下,皇帝的意思似乎与王大人的不一样。

    姜武对读书识字不太感兴趣,因此也不能明白姜宓为什么蹙眉。

    见到哥哥晕乎的样子,姜宓咬了咬唇瓣,小声又道:“那书房很大,可多数放的是琴棋书画,还有制香养花之类的知识。”

    姜武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这些知识怎么啦?”

    姜宓抿了抿唇,见左右无人,她低声说道:“我有一种感觉,陛下把我封为公主,也许,也许是想让我走我母亲的老路……”

    很快的,姜宓这个猜测便被印证了,下午时,又有几个老妇人被皇后派了来。而这几个老妇人,据说原都是姜宓的母亲,也就是花蕊夫人在宫里时重用过的。

    姜宓询问过后,马上肯定这几个老妇人确实是母亲当年在深宫里重用之人。这几个老妇人,精通的技艺大不一般,如,其中一人精通的是房中术,另一个老妇人则知道一些隐密的,可以使女人媚力大增的方子,还有一个老妇人,则擅长后宫阴私之道。

    姜宓仔细询问了这几个老妇人的底细后,先是发了一阵呆,转眼她对着铜镜中自己那只是清秀的面容又笑了。

    不过,虽然觉得没有必要烦恼,可姜宓的天性中,还是遗传了她母亲的一些特质,如计划周密,如不虑成先虑败。

    于是,第二天她便叫来管事,让他去人牙子手里给自己买三种人。一种,是熟悉蜀都的所有权贵以及他们的家眷和姻亲关系,了解这里的各个阶层的人。这一种要找到不难,那些被贬的官员和权贵家的管家大多合格。

    姜宓要的第二种人,却是那些混在市井底层,经常在黑白两道间混,一些长青不倒的掮客之流。

    第三种,是一些有一技之长的艺人,如擅种花的,如擅口技的,如擅雕刻的……

    最后,姜宓对管事说,这三种人,特别是后两种,那是多多益善。

    几乎是姜宓前脚向管事下了这三道命令,后一刻,她所说的话便摆在了好些人的案几上。

    望着纸上所写的这三条命令,皇后向左右笑道:“这遗花公主索要第一种人,本宫还是能够了解。可这第二种第三种人要来何用?”

    同一时间,严三公子也把那张氏放在崔子轩面前,朝他嘻嘻笑道:“怪了怪了,这位遗花公主在想什么?难不成她还想学孟尝君,养食客三千,鸡鸣狗盗之辈也都搜罗齐全了不成?”

    主位上,崔子轩只朝那纸上瞟了一眼,便淡淡说道:“你莫忘了,当初她在奉县不过区区一年,便对奉县的大小事了如指掌,连你想要邀请的郑公,她知道的也比郑公身边的仆人还要多……”

    不等崔子轩说完,严三公子马上明白过来,他惊奇地说道:“原来她就是这样做到的?”他拿起那张纸琢磨了一会,又啧啧说道:“我在蜀都认识的贵女,一个个不是打马球就是踏春下棋,弹琴作乐的。便是咱们这些贵公子,也最多学一些兵法门下收罗几个武艺高强的以备危险时用。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姜宓这种的。”

第十四章 听教

    姜宓自是不知道严三公子说了什么,她刚刚搬到蜀都,什么都要张罗。

    虽然吩咐管事去网罗那三种人,可姜宓知道,人才最是难得,这事急是急不得的。

    第三天上午,姜宓与两个管事闲聊了一会后,提步来到了书房。

    姜宓拿起一本《易经》品读时,一个老妇人提着一个食盒走到她面前。把那食盒轻轻放下,那妇人瞟了一眼姜宓手中的书,轻言细语地说道:“公主实岁都满了十五了,还是多熟悉一些女孩家应该知道的事,这等闲书不看也罢。”

    这个老妇人,自然就是皇后送给姜宓的,曾经在花蕊夫人身边侍侯过的三个老妇中的一个。

    姜宓笑了笑,她慢慢把书简放下,说道:“桂妈妈的意思是,什么才叫女孩家应该知道的事?”

    桂妈妈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梳妆打扮,取媚夫郎的功课。”

    梳妆打扮,取媚夫郎那也算功课?姜宓嘴角抽了抽,她垂下眸拿起那本易经翻了翻,过了一会突然说道:“桂妈妈这话也有道理。”

    在桂妈妈脸露笑容时,姜宓把书本重新放下。然后,她认认真真地跪坐好,朝着桂妈妈说道:“如此,那妈妈从今天开始上课吧。”转眼她又说道:“三位妈妈商量一下,看看怎么给阿宓授课的好。”

    姜宓答应得这么爽快,真正的原因却是她记忆太好理解能力极强,在奉县那一年,她便把王大人放在书房那满满一房书基本看完了。现在这个书房的书看起来虽然多,可按姜宓估计,要掌握也不过是半年的事。索性时间有多,不如听听这种在课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桂妈妈这时也严谨起来,她咳嗽一声,徐徐说道:“老奴这里有五个方子,它们以后会是公主安身立命的根本,请姑娘一定要记好了。”略缓了缓,桂妈妈继续说道:“这五个方子,一个能使人肌肤白嫩的,一个能使人肌肤生香,一个能让人吐气如兰,一个能让人黑发润泽丰密,最后一个,却是能让女人的那些不可言说的地方永远如处子般鲜媚。”

    听到这里,姜宓突然打断了桂妈妈,她清亮乌黑的双眼看着她,说道:“妈妈,以阿宓这样的姿色,便是用了这些方子又能如何?”

    她这话一落,桂妈妈却是仔细朝姜宓端详起来,过了一会,桂妈妈也笑了,“公主妄自菲薄了,你只是还没有长大。待公主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

    见姜宓不再打断,她又继续说道:“这五个方子,有三个是公主的母亲淑妃娘娘的独家密方,这许多年里,老奴连皇后也不曾透露过。”

    桂妈妈这话一出,姜宓诧异地抬起了头。

    这时,桂妈妈用手指沾了水,在几上默写起那方子来。她一边写一边说道:“老奴早就听人说过,公主是个聪慧的。这方子老妈就今天说一遍,往后公主记不记得,用还是不用,老奴都不会过问。”

    还别说,姜宓本来是有点轻忽的,听她这么一说,还真认认真真地记忆起方子来。

    桂妈妈传给了姜宓五个方子便离开了,姜宓休息不到一刻钟,另一个老妇人李妈妈过来了。

    李妈妈年纪虽近五十许,却风韵犹存,而且,她明明长相极其普通,一言一行中却透着一种别样的优雅和风致,很让人印象深刻。

    李妈妈教导姜宓的,却是那取媚男人之学。

    示意姜宓坐好后,李妈妈轻言细语道:“老奴给公主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公主需谨记:就是公主日后面对任何一个男人,切不可完全地放松。”

    姜宓奇道:“为什么?”

    李妈妈说道:“人一放松就会懈怠,一懈怠就不再讲究优雅美观。”她徐徐说道:“这世间,有许多妇人,她为人外室,为人妾室,为人妃嫔时,她便是到老都能让人留连忘返。而许多为人妻室的,与夫君恩爱不了几年便情意淡薄,这其中固然有别的原因,可女人地位稳固后出现放松懈怠,举止变得粗疏谈吐不再优雅讲究也是原因。”

    见姜宓若有所思,李妈妈又道:“这蜀国美人如云,当年公主的母亲之所以能艳冠群芳,这其中固然是因她天生丽质,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很懂男人的心。”

    说到这里,李妈妈话音一转,“听说公主这次来蜀都时遇到了青月公主?公主,你可知为什么青月公主身段丰盈,长相美艳,那崔子轩却依然对她视若无睹,甚至避其如蛇蝎?”

    这个话题姜宓有了兴趣,她歪着头寻思了一下,问道:“因为她对崔子轩追得太紧?”

    李妈妈点头道:“不错。有句话叫做“上赶着不是买卖。”自古至今,女人太过主动都不是好事。最好的办法是若即若离,似有情又无情……”

    李妈妈正在这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转眼,一个仆人的声音从外面恭敬地传来,“公主,王大人派人送请柬来了。他说,再过五日是蜀都著名的马球会,介时,宫中后妃,各府贵女,以及一应王孙公子都会出席。王大人说,公主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在这蜀都要想活得自在,当一个隐形人是不行的。当今世道不太平,很多人都戾气颇重,一个没有价值的,不被关注的人很容易遭人踩践。他让公主前去参加,并尽量多加表现。王大人还说,到时会有一些大人也会照顾公主。”

    略顿了顿,那仆人继续说道:“王大人还说,他已请得崔子轩崔公子在马球会上照顾公主,希望公主能尽量张扬一些,哪怕是骄纵轻浮,也胜过不被人注意……”

    几乎是那仆人说出“请得崔子轩崔公子在马球会上照顾公主”的话一出口,姜宓便黑了脸,瞬时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刚刚进入蜀都时,那青月公主和众贵女咄咄相逼的架式。迅速的,姜宓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暗暗恼道:王公这是想让崔子轩保护我,还是借崔子轩的手来害我?

第十五章 天罗台

    转眼,四天过去了,马球会到了。

    这马球会举行的地方,选在邻近蜀宫的天罗台。天罗台是一处广场,地面用青石板筑得平平整整。据说最开始时这里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花园,还是前蜀的花蕊夫人喜欢上了马球后,前蜀主王建特意为她修建的。

    天蜀台建成马球场后,为了方便权贵们观赏,广场的四周都搭起了二层到三屋的木制楼阁。而现在,这些楼阁的一楼,要么变成酒楼,要么成了蜀国的图书馆,藏有丰富的书册供来自各国的才子翻阅,要么收罗着来自各国的珍奇之物给人购物。

    二楼却与一楼不同,也不知是哪位的主意,现在所有楼阁的二楼和三楼都是打通的,专供各位权贵驻足休息观赏马球用。

    马球会的这一天,天气非常好,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清风吹来时带着阵阵蜀宫里的花香胭粉香,端的是让人中人欲醉。

    就在姜宓思量了几天,还是打定主意过来时,她没有想到,她人还没有到,天罗台却是低语纷纷,而好些人议论的对象都是她姜宓。

    “听说这个遗花公主就是花蕊夫人的女儿?”“遗花?丢失的花儿?陛下看来很是看重这个遗花公主啊,居然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封号。”“别说了,当初听到这个封后号,据说郑妃娘娘还气得砸碎了她最爱的一套白玉青花盏呢。”

    就在众女低声议论时,一侧,青月公主不紧不慢地说话声传了来,“遗花公主?她有什么好看的?那小丫头前面十几年都是个乡下贱民,也就去年被我父皇接到了蜀国才吃上几顿饱饭识得几个文字。”

    “什么?这样说来她才进学一年?”

    “进学一年能学到什么?看来这遗花公主字也识不得几个。”

    这时,一个贵女向着青月公主旁边的少女问道:“三姐姐,你曾见过那遗花公主,觉得她怎么样?”

    青月公主旁的那个少女生得一张圆脸,闻言她轻蔑的一笑,说道:“看起来挺愚蠢挺好哄的,一副没什么见识的样子,总之不值一提。”

    “听起来倒是与她母亲花蕊夫人天差地远了。”

    “既然不识得什么字,也就不知书不识礼仪了?既然生长在乡下,那看到这等富贵场所岂不是进退失据战战兢兢?那咱们这次可以好好欣赏一下了。”

    随着一个贵女“欣赏”两字一出,四下笑声大起。

    这时的姜宓,自是不知道有那么多人会期待她的第一次露面。此刻,刚刚走出大门的她,一眼便对上了身着一袭淡青色紧身胡服,一边轻抚着他那坐骑的马背,一边微微侧头含着笑朝她看来的崔子轩。

    姜宓从奉县到蜀都,这一路上不知看到过崔子轩多少回。可这一次,在这暖暖的阳光下,她还是被对方逼人的容光和那华贵的气度给眩得晕了下。

    事实上,姜宓虽然有了十五岁,可她不止身体还没有长成十五岁少女应该有的样子,便是她的心态也还处于单纯懵懂之中,压根就没有如别的妙龄少女一样起什么君子之思。她现在之所以有这个反应,实在是这厮太过耀眼了一些。

    站在大门口,姜宓与崔子轩对视了一会,终于,姜宓慢腾腾地走向了崔子轩。

    来到崔子轩面前,姜宓表情古怪地打量了他一会,悄悄朝四下看了看,然后向着崔子轩小声说道:“崔公子,我知道天罗台怎么走,你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吗?”

    崔子轩嘴角噙着笑看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温柔地回道:“不能。”

    姜宓的脸一僵。

    过了一会,她巴巴地说道:“与你一起走太显眼,我有点怕。”

    崔子轩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在姜宓眨巴眨巴地期待中,他也轻声说道:“这又与我何干?”

    这又与我何干?

    这厮居然说这又与我何干?

    一时之间,姜宓瞪大了双眼。

    这时,崔子轩翻身上马,在示意姜宓快点骑上她自己的马后,崔子轩慢条斯理地说道:“整个蜀都的人都想认识你这位新晋公主,许多权贵也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性情。”

    他这话是话中有话。

    姜宓警惕地盯着崔子轩,暗暗想道:我与崔子轩这么引人瞩目的人走在一起,必然会受到无数贵女的关注。而听崔子轩这话的意思,这是上面有意安排的?

    既然是上面的意思,姜宓反抗也无用。她有气无力地翻身上马,带着仆从跟在崔子轩身后,朝着天罗台驶去。

    不一会功夫,宽阔豪华的天罗台就渐渐出现在视野中,望着那绘了华丽图案的高大木门,姜宓悄悄朝走在前面的崔子轩看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向旁退了退。

    姜宓悄无声息间退了好几次,崔子轩明明看到也是毫不在意,她不由慢慢放下了心。

    转眼,一行人来到了天罗台的大门处。

    就在姜宓策马驶出大门的那一瞬,突然的,她的缰绳一紧身后一沉,接着,一个温热磁沉的男子气息在她身后传来,“公主是第一次来天罗台吧。来,扶紧我的手,咱们共骑。”

    却是她一个没注意,被崔子轩跳到她的马背上。此刻,这厮一手搂住她的腰,一边握着她的小手一道牵起了缰绳。

    男人温热而雄性的气息紧贴着她的身后,而前面是天罗台的看客们陡然暴起的喧哗声,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变化的姜宓,一时汗毛倒竖肌肉绷紧,整个人呈备战前的蓄势待发状!

    察觉到了姜宓的如临大敌,崔子轩难得的大笑起来。不过,他才笑了一声便又收敛住。一边策着马向着天罗台中央驶去,他一边凑到姜宓的耳边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听说你一直在派人调查,想知道众贵女为何看重我?并且,你还曾说过,你这不是好奇,而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掌握主动?”

    姜宓大惊!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她虽是让管事调查一下崔子轩,可也只交待过一次。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那句“她不是好奇,而是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掌握主动”的话,只是她的一句自言自语!

    一时之间,姜宓脸都变了,她连忙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崔子轩似乎又笑了,过了一会,他轻声回道:“是这样的,我好象经常听到有人叫我神通广大大魔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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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运而娇介绍:
身为亡国妖姬的女儿,姜宓有两个长处,一是她运气特别好,二是她聪明。 凭着这两点,在这个征战不休的五代十国时期,姜娆不但在闺秀中混得如鱼得水,便是那个藏身在她家国中的强国枭雄,那个号称第一公子的宋国军师,所谓智计无双的天才,居然也暗恋上了她……恃运而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恃运而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恃运而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