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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黑夜将逝，白昼将临 （9000·卷末）

    来自遥远彼方的声音回荡，如同晚潮低鸣，叶海轻响，这声音仿佛一首歌，吟诵着无人可知的诗篇，以及不知如何感慨的哀伤。

    血月深渊中，难以言喻的声音穿透世界屏障，乔修亚与光齐齐转头，看向它传来的方向。

    那是迈克罗夫世界所在的位置，声音正是从那而来，血月中，巨大的光之人形微微歪头，祂疑惑的眨眨眼，战士怀中，小光不解的叮铃一声，它听见这声音，却不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只是那语调它很熟悉，很亲切，像是一个来自远方的长辈，正在嘱咐一些事情。

    不仅仅是血月深渊，其他世界内战斗的传奇强者们，虚空中正对峙的老教皇和龙神，甚至是无疆天界内的众神都听见这仿佛歌一般的声音，祂们也一样无人能听懂其中的蕴意，只能感受到这声音仿佛正在哀叹，感慨某些事物已经逝去，唯有东海贤者法伊娜微微一怔，在她的耳中，那亲切的声音转化成某种呼唤，仿佛是母亲呼唤孩子那般。

    迈克罗夫世界的尽头，远海之外的远海，大地神殿外，正在巨大岩石神殿前清扫地面尘埃的老祭司手握扫把的柄，怔怔的待在原地，他听见了许多，远比其他人更多的话语，他听见了哀叹，嘱咐，呼唤，自我的嘲弄还有迫切的渴求，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立刻转头看向大地女神的神殿，但神殿没有发光，女神的神像沉寂，背后的神祇已于不久之前彻底离去，想到此处，老祭司露出了苦笑，他放下手中的扫把，恭敬的对着神殿深深的跪下，然后开始祈祷。

    乔修亚缓缓降落，他站在自己刚才塑造的大陆之上，眉头紧皱的看向七神教会隔绝与血月深渊相连的封印处，他沉默好一会，道：“你能听见吗，光？”

    “叮叮铃铃。”

    光球膨胀一下，又缩小一下，乔修亚点点头，他仍然满脸疑惑：“听的见，但是听不懂……果然如此，可为什么？”

    相较于其他人的迷惑，乔修亚所不解的并非是这声音难以理解，与其正相反，战士之所以眉头紧皱，是因为在他的耳中，一切难以理解的声调与音符都自然而然的转换成他所能理解的话语：他不仅仅能听见，还能轻易的理解。

    那是一个无法言喻的声音，它仿佛如梦初醒，此时正在哀叹过去时代的逝去，正在嘱咐众生当小心谨慎，它的声音中满是自嘲与遗憾，并依次呼唤着自己子女的名字——那些名字都晦涩难懂，犹如上古时期的神言与神名，但其中有一个乔修亚尤其熟悉，因为那正是大地母神的神名。

    除此之外，它正在迫切的渴求，渴求某个人的到来，那个声音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对整个多元宇宙呼唤，但是却无人回应……听见这呼唤，乔修亚突然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正在蔓延。

    战士一愣，他很熟悉这感觉是什么，那是来源于天青宝珠，圣贤传承的力量，燃烧着火焰的螺旋王冠印记开始在乔修亚的额头上浮现，不由自主的，他进入了燃魂之王的状态，火星随风飘散，令周围的花草和生命树生长的愈发茂盛。

    它是在呼唤圣贤……它正在呼唤我。

    短短一瞬，乔修亚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至于‘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战士已经不会去思考，倒不如说，为什么不是他？他是圣贤的传承者，燃魂之王，重燃火焰的世界拯救者，他是天命之传奇，乔修亚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强者本就应当是旋涡，将一切因果揽入怀中，唯一让他疑惑的是，为何这个声音的主人——为什么世界意志，钢之蟒迈克罗夫会用这种语气呼唤圣贤和他？

    圣贤封印了世界意志，它们不应当是死敌吗？

    是的，乔修亚可以确定，这正是世界意志的声音，就如同初号和他当初所听见的一样，没有丝毫不同的声音，战士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一点。

    “即将被封印前的哀嚎？还是说它终于在濒临永眠前清醒了一瞬？”

    乔修亚心中涌动着种种猜测，但他心中已经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作为亲眼见证整个光耀纪元兴衰终结，并作为这个世界曾经掌控者的存在，钢之蟒迈克罗夫的呼唤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普通的嚎叫或者临死前的挣扎，而且就算是如此，它作为万物之母，人类也应当聆听这位伟大者的遗言，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想到此处，乔修亚开始迈步，腾空，朝着七神教会隔绝两个世界的封印飞去，小光被他抱在怀中，发出急促的叮铃声，它正在询问战士打算干什么，对此，乔修亚颇为随意回答道：“不知道。”

    “所以才要去。”

    怀抱这种这种情绪，乔修亚来到曾经链接两个世界的时空裂缝，现在的七神教会封印之前。他伸出手，银色的光辉对着圣光闪动，作为能与万界祭祀场意志直接联系的人，乔修亚是唯一一个能够自由进出所有被当做陷阱的世界的存在，原本的计划中，他将会在光的帮助下对付完属于自己的那个对手后，直接前往其他世界，协助其他迈克罗夫世界的传奇强者剿灭所有外来入侵者。

    但是现在，根据万界祭祀场统御意志发来的回馈，乔修亚发现迈克罗夫世界的传奇强者并没有陷入劣势，自然导师甚至正在和那不知名的巨兽聊天，再加上一共有三位传奇来到战士所在的世界，让其他人的压力大大减轻，老教皇也与圣山战舰合流，稳稳的挡住了五色龙神的进攻，情况一片大好，他无需出手救场。

    所以，圣洁的封印在钢之力的侵蚀下出现一个足以让一人穿过的小洞，乔修亚干脆利落的穿过时空裂缝，回到迈克罗夫大陆。

    而就在战士踏足这个世界，来到阿诺斯之渊海域的那一瞬，突然，大地震颤，海水翻腾，所有正于封印处镇压世界意志的传奇强者们猛地感觉自己手上一松，他们发现原本正在极力反抗，想要掀翻封印的钢之蟒突然停止了抵抗，这过于强烈的反差甚至让他们差点没把握好镇压的力道——而同一时间，乔修亚感应到了，有一个异常庞大的意志以再也无法反抗封印为代价，强行来到了他的身前。

    世界意志选择放弃抵抗，正在引导无疆天界落下的剑圣感觉自己承受的压力轻了不少，可原本用于镇压，封印还有对抗的众多符文法阵也都因此失去了作用，以此为代价，放弃一切的钢之蟒将在封印法阵自我调控完成之前，将获得短暂的自由。

    而乔修亚此时，正随同那个庞大的意志一起，顺应着整个自然的能量循环，进入了他熟悉的世界内侧。

    钢之蟒居住的世界。

    乔修亚曾经数次进入这里——无论是卡尔利斯还是群星，无论是伊尔格纳还是格兰蒂亚，他见证过复数世界意志，并在此处与它们相谈甚欢，但迈克罗夫，这个战士所居住世界的世界内侧，他却从未见过，来到过。

    此时，乔修亚仰视头顶辽阔的星海穹顶，他看见原本应该璀璨无比的星空闪烁着黯淡又斑驳的光芒，随后，战士低下头，他看见周围深灰夹杂着黑的大地广袤却毫无生机。

    在乔修亚的两侧，寓意着‘过去’与‘未来’的两条时间长河中泛起浑浊污秽的水泡，黑红与褐色交杂的光芒在河流中闪烁，死寂混沌的气息从中传来，寓意着终结即将来临。

    战士沉默的注视着这两条河流，并顺着着他们流淌的方向和起源向前看去——然后，乔修亚便看见了，一头通体漆黑的巨蟒盘绕在前方，用闪烁着深红色光芒的双眼凝视着他。

    灰色的颗粒在大气中弥漫，仿佛雾霾一般遮蔽光芒，侵袭大地，钢之蟒迈克罗夫的身躯大半被这浓厚的雾气遮蔽，它原本银色的躯体现在满是黑色的腐朽痕迹，就如同铁锈污垢那般，让它通体漆黑。

    此时，钢之蟒用失望的眼神看着随着它来到世界内部的乔修亚，许久之后，它才轻声道：“你不是祂……你不是圣贤，你只是祂的继承者。”

    “祂是不在了，还是已经离开？”

    沙哑的女声从巨蟒的口中传来，能感觉到对方无比的疲惫，乔修亚仰视这头通天彻地的巨蟒——它远比任何一个世界意志都要大，唯有群星世界的星海意志能勉强匹敌，钢之蟒迈克罗夫头顶黯淡的星河，身躯盘绕在一起，仿佛一座横跨星海的黑色山脉，它占据了整个世界内侧的三分之一，整个空间都仿佛因此而变得狭隘，令人窒息。

    对于钢之蟒的询问，乔修亚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祂离开了，前往多元宇宙的深处，寻找秩序和混沌的答案。”

    “是吗，祂走了……”听到乔修亚的回答，黑色的钢之蟒缓缓自语道，它的语气听不出失望，甚至听不出愤恨，世界意志叹息一声：“果然，我们最终失败了。”

    就在钢之蟒说这话时，乔修亚怀中的小光突然不适的晃了晃——它也被战士带着进入了世界内侧——现在，小光看上去很不舒服，而钢之蟒迈克罗夫微微低下头，它颇感兴趣的看着光球：“一个初生世界意志的子体……你居然随身带着它？圣贤和祂的传人总是这么奇怪。”

    “继承者，帮它抵挡一下周围的混沌气息吧。”

    乔修亚并为等钢之蟒说完，就敏锐的发现整个世界内侧迷茫的混沌力量，就在对方看开口的刹那，他已经为小光制造了一层钢之力护盾，等到迈克罗夫话毕之时，战士已经抬起头，面对庞大无比，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碾碎的通天巨蟒，乔修亚仍然紧皱眉头，然后朗声问道：“世界意志，万物之母——您不是因大地女神的堕落而与众神和圣贤敌对吗？正因为您要毁灭世界，所以我们才要将您封印。”

    “为何此时，你在提起圣贤时没有丝毫恨意，面对我这个圣贤传承者也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愿？”

    这正是乔修亚此时心中最想询问的问题——回迈克罗夫世界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要与众多传奇联手对阵世界意志最后反扑的准备，即便是被拉进世界内侧，他也毫不惊讶，因为这也在乔修亚的预测的范围之内，唯有对方这个态度，才是战士无法理解的：钢之蟒应当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它应当如此那些记忆碎片一样，诅咒人类与所有众生，它应该和之前那般，即便是自己沉寂，也要呼唤多元宇宙中的强敌前来毁灭迈克罗夫文明。

    正因为这如此矛盾的前后对比，所以他便直截了当的询问出口，没有半点委婉和迟疑。

    “你是说，我的疯狂吗……呵，的确是无比疯狂的行动，在混沌的影响下，我都已经不再是我了。”

    对于乔修亚的询问，巨大的钢之蟒昂起头，它头顶黯淡斑驳的星空，暗红色的双眼中有着黑色的气息蔓延，迈克罗夫沉默了好一会，它仿佛正回忆过去，思考当时的想法，十几秒后，它才用淡淡的声音回复道：“虽然对你们这些后来者而言比较难以理解，但那时，圣贤与我只是想要做一个实验。”

    “实验？”

    乔修亚下意识的重复了一次这句话，因为预感到自己即将得到一个颠覆性的回答，他不禁向前踏了一步，再次询问道：“什么实验？”

    “是的，实验。”

    巨大的黑色巨蟒闭上眼睛，它用淡薄的无以复加的语气道：“一个如何‘转换混沌’的实验。”

    伴随着钢之蟒迈克罗夫的平静叙述，隐藏在黑暗中的历史另一面被缓缓揭开。

    千年之前，最终之战过后，那时苍穹崩碎，大陆沉没，迈克罗夫世界四分五裂，无论是天地还是诸洋都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混乱，在战胜了所有敌人之后，疲惫的诸神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濒临毁灭的故乡，祂们对此无可奈何，有的想要离去，有的想要留下，而在圣贤沉默的支持下，众神决定留下，缓缓修复自己的故乡。

    而就在那时，圣贤前往世界内侧，祂找到了刚刚从沉眠中苏醒的钢之蟒，和对方探讨有关于世界未来的问题。

    “那时，圣贤面露迷茫，祂似乎是向我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祂说，我们不能对混沌一无所知，我们必须了解我们最大的敌人。”

    迈克罗夫如此说道，它的语气即便是事关圣贤和自己都同样平静，唯有在念出混沌这词时，才会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我们与众多邪神战斗了无数次，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找到它们诞生的原因……我们知道，邪神是从混沌中来，它们是一个世界毁灭后的残骸，但为什么世界的残骸会成为邪神？它们又从世界的毁灭中得到了什么力量？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钢之蟒迈克罗夫的声音沙哑，仿佛是一位重病已久的女士，但它的话语却并不虚弱，反而相当有力，此时世界意志似乎正在复述圣贤的话，它一句又一句的问道：“我们怎样才能了解邪神的起源？邪神是否可以人工制造？倘若可以，我们是否可以将邪神的姿态逆转，让它们重归秩序的怀抱？”

    “混沌和秩序如同对立的两极，一端是黑暗，一端是火光，一端被点燃，成为新的秩序之火，一端渐渐熄灭，重归无序的混沌——多元宇宙的循环便是如此，我们是否可以重现这一过程，人工的转换秩序和混沌？”

    在钢之蟒一次又一次的反问中，过去的影像仿佛有了新的解释——圣贤与迈克罗夫在世界内侧的深处展开了一场针对秩序与混沌的讨论，他们想要探索其中的原理，寻找到两者间内在的联系与脉络，直到最后，濒死的钢之蟒和圣贤决定，以自己为试验品来进行一次尝试，它将尝试转换混沌，依靠自身的力量达成两者间的循环。

    这是唯一能够拯救世界的方法了，如果不这么做，即便是大地母神与其他诸神牺牲，也只不过暂缓毁灭的到来，因为祂们本身也不过是世界的一部分，祂们的牺牲相当于拆了东墙补西墙，只有引导全新的外界力量，才能彻底的修复迈克罗夫世界遭受的创伤。

    “意思就是说，当年，是您与圣贤一齐决定的？”

    听到这里，乔修亚面露一丝震惊，他疑惑的问道：“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为最后那样？”

    “因为我没有扛过混沌的侵蚀。”

    巨大的黑色巨蟒轻声道，说到这里时，它赤红色的双眼中闪动着难以形容的光芒：“我疯了。”

    当实验失败，火焰熄灭，一切便都陷入了无可挽回的深渊，钢之蟒与圣贤大胆的行动对这个世界造成了深重的创伤，混沌之潮差点席卷大陆与诸洋——幸亏大地女神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并将所有的混沌之潮拦住，不然迈克罗夫文明早就在千年前覆灭，再也没有任何延续的可能。

    而接下来，疯狂的钢之蟒差一点就身化邪神——或许是整个多元宇宙中，第一个由文明和世界自己制造而出的邪神——那时，它诅咒万物，诅咒自己，诅咒能够诅咒的一切，最后被疲惫的圣贤连同诸神一齐镇压在世界的核心，受到混沌的影响，没有提防的诸神也陷入了混沌的内乱，祂们相互之间发起战争，无数本应活下来的神明因此陨落，宣告光耀纪元的终结。

    不过，却也正因为如此，因为诸神逝去，秩序的神力在大地上溢散，原本濒临死亡的世界因此重现了些许生机，微弱的火焰燃烧着在整个大陆上弥漫的混沌，延续着微不可查的秩序之光，而被保护起来的诸族在三百年后，所有混沌都消失之时打开了庇护所的大门，重新回到了这个重生，却依然脆弱的世界。

    乔修亚沉默的听着钢之蟒叙述过去的一切，他没有发表评论，直到对方停下叙述时，战士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这或许的确是历史的另一面，但是为什么，万物之母，你为什么会突然从混沌的疯狂中清醒？你为什么想要再次见到圣贤，呼唤着祂还有祂的传承者？”

    钢之蟒并没有回答乔修亚的问题，它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战士，身上漆黑的鳞片上闪烁着丝丝缕缕圣光的痕迹，很快，乔修亚明白了原因。

    是封印，源于迈克罗夫众多传奇还有诸神的封印。

    来自无疆天界，星坠纪元新神们的神力汇聚在一起，自世界的外侧压下，众神的力量在镇守四方的传奇引导下直击钢之蟒的封印之处，强烈无比，来源于圣贤的圣光照彻一切黑暗，在被彻底封印的前夕，陷入混沌的世界意志从痴愚中苏醒，它拾回自己的智慧与理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选择寻找圣贤和祂的继承者。

    至于为什么要寻找圣贤，为什么要寻找圣贤的传承者，答案很简单。

    “我要告诫圣贤，告诫你们不要妄想利用混沌的力量了……那是不可被理性与智慧掌握的东西，它们只能被火燃烧，然后化作钢的余烬，除此之外，一切利用的方法都是错误的，没有任何理性存在能够抵抗混沌的侵蚀，那是从存在本源而来的侵蚀。”

    垂下头颅，庞大无比的黑色钢之蟒与乔修亚对视，它的身上传来死寂腐朽的混沌气息，浓郁无比的腥锈味在世界的内侧蔓延，世界意志顿了顿，然后用疲惫带着自嘲的语气轻声道：“死的就该死，灭的就当灭，来源于尘土的复回尘土，万物自余烬中来，也必将回到余烬中去……我早就应该在千年前死去，如果不是为了拯救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世界并不需要意志，正如你与如今的万物一样，无需我也能茁壮成长——我如果能早点选择死亡就好了。”

    世界意志的声音越来越小，它沉默不语，仰视着已经黯淡的星海穹顶，世界内侧这腐朽堕落的景色印证着它的话语——即便是一个世界意志也难以抵御混沌的侵蚀，就好比最纯净的净水，在滴入一滴墨后也不可能还是净水了，秩序与混沌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

    “你说的很有道理……也能解释很多疑问，但你仍然要被封印，这是不可更改的事情。”

    钢之蟒陷入对自我深深的感慨，但听到这些话，乔修亚并没有任何触动，他怀抱着被钢之力护盾保护的小光，面色如往常一般冷静——乔修亚对着这横跨星海的巨蟒缓缓摇头：“我们不能相信你，万物之母，你已经被混沌感染过一次，疯狂过一次，谁知道这次又会怎样？”

    战士的话毫不留情，他不是那种听一个故事就会被感动的人，的确，钢之蟒说的或许都是真的，但那又怎么样？光耀纪元已经结束了，众神绝不可能放弃对它这个世间最大不稳定元素的封印，世界意志注定要离开迈克罗夫世界的舞台。

    “没有关系，我从未说过让你们放弃封印。”

    但是，对于乔修亚直截了当的怀疑，钢之蟒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它看着战士，甚至面露欣慰的笑容，双眼中闪烁的红光也明亮了不少。世界意志低头，温言道：“我不需要你们的相信，孩子。”

    钢之蟒迈克罗夫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它的躯体庞大，但每一寸都被混沌所侵染成深沉的黑，原本钢之蟒银白色的躯体整洁而洁净，它们应该是这世间最后一个被混沌侵蚀的存在，可是因为千年之前的事件，它却比自己的子民更早被污染——世界意志环视世界内侧，它的目光仿佛能透过黑暗的空间，看见如今的迈克罗夫世界。

    注视着世界，钢之蟒轻声道：“我之所以在最后一刻挣扎着苏醒，并不是为了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我们走过了多少沟壑与艰途，击碎了多少高墙与阻碍——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先祖究竟付出了多少血和牺牲，才得到了这个简单的结果，还有你们生存的现在与未来。”

    “孩子，不要相信，同情，怜悯任何混沌，你们要沿着火焰的光芒行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们现在的道路，我不知道有没有错，但尽可能的前行吧，只是一定要记住，不要走上我们的老路，它是没有出口的死路，我们用生命帮你们验证了这个错误。”

    伴随着远方封印处的符文法阵重构完毕，钢之蟒身上的混沌气息越来越厚重，圣光重新开始冲刷封印，令世界的内侧开始逐渐崩碎，这个自创世之初便存在的古老空间与世界意志一起渐渐的在圣洁光芒的冲击下变得扁平，来源于圣剑米斯特汀的力量将一切都一视同仁的化作纯粹的二维——被这力量所侵蚀，钢之蟒一点点的被拉伸，最后，只能听见微不可闻的呢喃声传来。

    “再见，孩子。”

    封印再次降临，黑暗的世界内侧无声消逝了。

    天空之上，半个苍穹的空间凸起，能够看见，仿佛没有穷尽的圣光顺着脉络在世界的上方蔓延，一个巨大无比的位面彻底的融入了迈克罗夫世界，它悬浮在西部山脉的正上方，一道通天彻地的圣洁光柱联通它与大地，因为它的存在，圣歌与祈祷声伴随着白色的光与风朝着整个世界传去，今日注定将被铭记史册，因诸神将行于人世，因天界重新降于凡间。

    而在这降临的天界之下，昔日的万物之母彻底陷入沉寂，它不再反抗，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封印被一层又一层的加固，钢之蟒迈克罗夫将堕入名为平面的地狱，用来偿还千年之前的过错。

    第七深渊，以太巨龙发出了不满的吼声，它在察觉到万界祭祀场的封锁消失后，便不顾身后贤者的追击，直接穿透虚空离开了深渊，它留下停在原地，心中仍有些许怅然的法伊娜，和一片熊熊燃烧的沸腾熔岩海，朝着自己的舒适的巢穴回归。

    死寂世界，矮人神匠从融合的山脉中走出，他眉头紧皱，看着世界下方巨大，贯穿了世界的空洞——利维坦被他召唤出的钢铁巨人压制，但就在万界祭祀场的封锁解除后，那虚空巨兽便直截了当的穿透地幔，从世界的另一侧逃回了虚空，老矮人颇为苦恼的挠了挠头，最后选择一屁股坐在山峰的顶端休息休息。

    自然领域，迦兰诺德与山岳巨兽沉默的看向迈克罗夫世界所在的方向，两者之间没有争斗，她们静静的感受着自远方传来的圣光波动，自然导师面色平静，却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

    虚空中，五色龙神早已离开，在确定自己无法突破伊格尔和圣山战舰的封锁后，这位神祇只能选择退避——而这一次的退避，或许就是永远，解决了最大的隐患，空出了手的诸神将不会留给任何外敌机会，早就上了黑名单的五色龙神只要还敢再次出现，等待他的便是七神联手的围攻。

    迈克罗夫大陆的四方，世界意志的封印所在地，众多传奇强者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的行动调动了整个世界的力量，它看似简单，实际上每一环都不能出现错误——万界祭祀场的时空传送要有效，伊格尔要能拦住五色龙神，拦截的传奇强者要挡住每一个敌人……在这片时空界域之外，还有其他传奇正在巡逻，他们警惕的监控着时空的每一个细节，不让任何企图占便宜的文明和存在得逞。

    阿诺斯之渊海域上方，乔修亚缓缓降落在海面，因为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质量和磁场，所以海面并没有掀起堪比海啸的波澜，战士怀抱小光，他环视着这片辽阔的大海——天空之上万里无云，阳光被空气中的粉尘折射，化作了碧蓝的颜色，而大海倒映天空的色彩，纯净的海风吹过，令世间一片清朗。

    默默无言，乔修亚无话可说，也不需要说什么，他低下头，注视着海底深处的地壳，注视着地壳之下的地幔，战士的目光穿透万物，看向地心的中央，在那里，有一团圣洁的光芒闪烁，无疆天界的圣光再次化作永恒的封印，如果不出意外，即便是万万年之后这光芒也依然存在。

    【我并不是为了为自己的错误辩解……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我们走过了多少沟壑与艰途，击碎了多少高墙与阻碍——只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先祖究竟付出了多少血和牺牲，才有了如今的现在。】

    结束了。乔修亚如此想到。

    混沌的遗毒与世界的意志被封印于此，消逝的过去和黑暗的历史被埋藏至最深，星坠纪元将光耀纪元最后的一块残骸埋葬，迈克罗夫人仰望星空，他们前辈历经磨难，命运多舛，而他们也不逞多让——魔潮卷过群星，星光黯淡，邪恶将临。

    可即便如此，纵然终末迫近，前行的道路上已是扭曲的旋涡，也没有人任何会选择止步不前，伴随着光耀纪元最后一位存在被永恒的封印，星坠纪元在卸下了名为过去的重负之后，终于能够看向未来——开拓远方星空的时代已经到了，在最大的隐患被解决之后，所有人都能放开手脚，大展身手。

    乔修亚可以预见这一点，战士已经看见了迈克罗夫文明重归辉煌的那一天……因为牺牲，因为从不止步，世界的外侧，万界祭祀场环绕着迈克罗夫世界转动，千百年来从无改变，群星旋转更替，火焰熄灭重燃，命运长河流向了另一个前所未有的轨迹。

    事情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就如同夜幕降临，白日西沉。

    文明的重生与传承正是如此循环往复，光耀纪元彻彻底底的结束，而星坠纪元走出前人的阴霾。

    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应当，正如同黑夜已逝，旭日东升。

    乔修亚看向初生的太阳，他怀中的小光跃出，欢快的在海风中飘荡。

    是时候眺望远方，走向未来。

    ——第十二卷，大开拓时代·末

EX 这个时代……

    星坠837年，北方帝国，摩尔达维亚。

    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十三下。在教堂的钟声中，普瑞斯特呼吸着久违的北地冷空气，回到了这片阔别一个半月的土地，他站在南摩尔达维亚高大的龙骨城门前，抬头看着城内那些比城墙还要高大的建筑，目光怔怔。

    “好家伙，这里还是摩尔达尔维吗。”普瑞斯特嘀咕了一句。

    仅仅是离开一个半月的时间，摩尔达维亚的改变就已经让这位冠军学院实习生，北方帝国对外开拓部实验小队成员感觉有些陌生了，虽然说，他在摩尔达维亚一共也就居住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可就是这么短短几个月，足以让普瑞斯特将北地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摩尔达维亚改变巨大。

    南外城区，一座座魔能工厂仍在生产，它们在大气中喷吐着灰白色的雾气，新加上的净化法阵全功率运转，净化绝大部分凝结的魔力粉尘。工厂高耸，对于寻常人而言如同小山，而比这些巨物更加高大的，只有冠军学院的教学楼，和北地商会总部。

    新建的北地商会总部是一座巨大的黑色长方形建筑，它高约八十米，长四十，宽三十，整体来看，它与其说是一座建筑，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岩石块，没有任何装饰和雕琢的建筑表面完全由黑色的岩石组成，而就在它宽阔的四面墙壁上，有着四块巨大的屏幕。

    这是液晶屏幕，原来已经开始普及了吗——已经走入城内普瑞斯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北地商会总部上，那里正播放着一些美景图片，优雅旋律也从法阵中传来，普瑞斯特听着舒缓的钢琴曲，并没有像周围路人那样，时不时啧啧称奇一番，因为他对这个东西并不陌生，在对外开拓部高原基地训练的这一个半月时间中，普瑞斯特经常使用这种奇特的炼金造物。

    实际上，除却这个东西，他还在训练基地中见识了不少他原本永远都接触不到的新奇玩意——魔网，积分兑换系统，单人用飞行装置，特等魔能装甲，还有各种各样奇妙的炼金造物——液晶屏幕只是其中最平平无奇的那种，最大的功用，就是制造远距离通讯屏幕，或者像是现在这样，为大家播放一些视频，放一点营业。

    “总算是快要回家了。”

    越过商会所在的贸易区，普瑞斯特朝着工业区周边的居住小区，也即是他位于摩尔达维亚的家走去，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景色，这个男人不禁轻声感慨到：“虽然只有一个月多月……但总感觉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从星坠837年初，普瑞斯特加入凛冬堡学院，并被邀请进入帝国对外开拓部之后，他的人生就遭遇了巨大的改变。

    在冠军学院经过一星期最基础的系统教学和培训后，普瑞斯特已经对魔法斗气等超凡力量有了一个基础的认知，随后，他便迅速的与几位同样被邀请的学员，一起被转移到了位于东班尔特高原的培训基地中。在这里，他们将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高强度锻炼，还有针对性的天赋开发与培养。

    一个月的时间，说实话，也不过就是区区三十天而已，当初听见这一消息的普瑞斯特甚至皱起了眉头——一个月能干什么？这真的是训练而不是去高原旅游一圈？要知道，无论是圣光还是魔法，斗气还是武技，它们都需要长时间的磨砺才能有所成就，瞧，那些功名成就的大魔导师和主祭有哪个年龄低于四十？而那些威名远扬的战士谁不是历经百战？

    一个月时间，最多就培养一个学徒吧。普瑞斯特那个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三十分钟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理解的高强度训练，和那位大人理解，并设计的高强度训练，完全不是一回事。

    总而言之，一个半月的地狱训练已经结束，普瑞斯特感觉自己已经脱胎换骨——他已经学会了斗气，能和白银暴熊肉搏，他懂得怎样制作陷阱，生火，潜行侦查还有建造简易避难所，普瑞斯特学会了81种野外求生方法，记忆并融会贯通了众多有关于异世界的知识，他还记得自己一边进行十二公里短跑时背诵的‘根据生命力辨别可食用植物的100种简单技巧’这本书的所有细节，在最后一个星期的真实求生实习中，普瑞斯特甚至学会了如何空手在旷野搭建出一整个小型探索基地。

    现在的普瑞斯特，哪怕是双手空空的被扔到迈克罗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顺利并且舒服的活下来，但就算是如此，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基础，因为他的目标，并非是在这个舒适的家乡求生，而是离开故土，前往虚空中了，探索和迈克罗夫世界绝无相同之处的异世界。

    而整个对外探索部也是一样。

    当然，现在看来，相比起普瑞斯特人生的改变，整个摩尔达维亚——或者说，整个世界的改变也并不逊色。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东部行省，格莱尔领领主，亚森·格莱尔被剥夺爵位领地，根据帝国贵族法庭宣布，前格莱尔伯爵因涉嫌贩卖人口，虐待，虐杀平民，进行邪教仪式而被当场击毙，为目前涉案的最高级别贵族。】

    【审查官配合当地驻军正在格莱尔领进行大规模搜捕行动，已有超过一百二十名相关涉案人员被捕，该组织于当地进行人口贩卖，贩毒，邪教祭祀，非法传播不明炼金造物等活动，这是本月第四个被铲除的大规模黑恶势力。】

    悠扬的钢琴声忽然中止，有着帝国皇室注资的北地商会总部上，那四块巨大的液晶屏幕迅速的转换，一位面貌端正，语气平和的女性审查官严肃的对着屏幕念稿，魔法阵将她的声音传遍半个城市，几乎所有手中不忙着工作的人都能听见她清晰的话语声。

    新闻很快就结束了，液晶大屏幕继续播放着美丽的风景图片和音乐，原本的钢琴此时多出了小提琴合奏，街道上原本驻足停下，聆听新闻的路人也都颇为感慨的和身旁的人交谈了起来。

    “抓的好！杀的好！人贩子全都要死！”

    “最近的确太平了很多，我在东边的亲戚前段时间还和我联系，说原本的黑帮都消失了，没了磅礴，日子好过不少，还准备请我过去转一圈！”

    “可不是，这抓了几千人了都……贵族也都不少，看来皇帝陛下是真的动手，不是开玩笑了！”

    “那还用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但那可是一位伯爵呀，居然当场击毙……以前冷吗？”

    “我记得，领主大人似乎……”

    “这能比吗？”

    虽然还有些不适应，但毫无疑问，摩尔达维亚的居民并非是第一次看这种新闻了，此时的他们只是普通的感慨着帝国中发生的种种剧变，却并没有想到，在这些看似寻常的严厉打击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普通人并不关心这些，他们只能看见，帝国正在从上到下用刀刮去身上的脓疮，而寻常百姓的生活也愈发轻松。

    听到这个新闻，已经快回到家中的普瑞斯特不禁停下脚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巨大的液晶屏，然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真爽。

    说实话，原本生活在帝国南方的普瑞斯特，对贵族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和实感，在那片市场有黑森林魔兽冲击人类城镇的土地上，基本所有的贵族都居住在坚固的城堡与要塞中，那些人与大城市驻扎的军团一起，享受着安逸的生活。

    除了收税，普瑞斯特和他的家人从未和这些贵族有过交集，即便是龙祸时，也没有多少人前来带领他们前往避难所……这种贵族，其实还算是好的，因为他们只是无视自己的领民，享受自己的骄奢，而在更多的领地中，贵族领主对领民拥有所有的权利，他们就是那些普通人的神，可以随意压迫，盘剥这些本就难以维持生活的平民。

    并不是仇富，普瑞斯特只是喜欢这种正义得到伸张的感觉——当然，也并非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即便是在对外开拓部中，也有不少人对这种相对过去而言过于严苛的处理方式表达了不满，他们觉得皇帝的权利太大了，审查也实在是太严太快，伊斯雷尔和他的贵族法庭几乎无视了贵族的一切特权，他们甚至无视法律，没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将那些尊贵的人逮捕在他们的府邸中。

    所有人都没了安全感，他们觉得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受到了压迫，他们反对这种这种简单粗暴的‘暴行’，并说倘若继续下去，整个帝国都将会成为皇帝陛下的一言堂，伊斯雷尔将会成为最大最恶的独裁者。

    而男人对此嗤之以鼻。

    自由，尊严？首先人要活下来，才能考虑这种东西——也只有有了自由和尊严，别人才能去压迫它们。帝国绝大部分底层平民压根就没有自由自尊的条件，他们被黑帮欺压，被贵族压榨，行走在野外，也要担心魔兽的袭击，他们活着就已经很艰难，怎能去考虑这些？

    倘若皇帝陛下能够让所有底层平民都能好好活着，拥有自由和尊严——那么为何不能实行这种暴行？为什么不呢？如果一位统治者能够根除一切不平等与黑暗，能将所有肮脏的暴行与压迫从普通的人生活中驱逐，如果他能让魔兽从各大城市的道路中绝迹，能让所有平民吃上饱饭过上无忧虑的生活，那么毫无疑问，他有权独裁，有权执行这种‘暴行’。

    他甚至有权要求人们向他膜拜。

    说起这个，普瑞斯特不禁忍不住看向了天地的西南方，他仰起头，看向天空——在遥远的天际尽头处，一层朦朦胧胧的空间正在闪动，那里就如同被沸腾的水蒸气覆盖一般，有迷离的白光在其中闪现……那里是无疆天界，是众神的居所。

    距离天界降于人世的壮观异象，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原本喋喋不休讨论这些事情的人，现在已经大多闭上了嘴巴，在各大城市，由液晶屏幕所播放的名为‘新闻’的宣传下，就算是不识字的农民也知道，众神为了不让天界突兀的坠落于世间付出了全力，此时疲惫的祂们正需要休息，而天界也正在缓慢而彻底的融入这个世界。而因为那天扫遍整个世界，令环宇一清的神圣波动，许多原本并不信神的人最近也都开始前往教堂，对着那些圣洁的徽记祷告。

    世界已经改变……虽然现在还感受不到，但是普瑞斯特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前奏，当众神走出祂们的居所，当天界彻底融入世间，当整个帝国的风气为之一清时，古老的迈克罗夫世界将会焕发全新的生命力。

    这的确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未来，普瑞斯特忍不住开始畅想起来，但是很快，他压抑住了自己的心思，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这些问题太过广大，就算要思考，也轮不到他去忧虑，这是他们的那位领主才需要思考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中，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

    现在，普瑞斯特站在一栋普通的二层小屋前，男人定了定神，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我回来了。”

    他压抑激动的心如此说道。

    很快，另一声惊讶，却从心底焕发出喜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回来了，哥哥！”

    “你回来了，乔修亚？”“主人你可算是回来啦！”X3

    几乎同时，摩尔达维亚内城区，领主府中响起人工智能少女惊讶的低呼，而随之响起的，还有神机姐弟与黑龙早已习惯的无奈抱怨声。

    “嗯。”

    一个男人的声音自领主府顶层响起，他怀抱一个正在不停‘叮铃叮铃’，似乎想要扑到某个黑龙少女头顶的光球，一边平静的对着说道：“我回来了。”

第一章 与神会面

    星坠837年，六月十一日，北方帝国，摩尔达维亚内城区领主府。

    府内的厨房中，一位银发少女正哼着有些跑调的轻松小曲，整理着刚刚送到的食材。

    少女双眼愉快的眯起，一对双眸仿佛荧绿色的水晶，内里闪烁着宛如火焰般流动的魔力光芒——单单就从这一点来看，便能知晓其主人的实力已经跨过白银与黄金的壁垒，成为了上级超凡者中的一员，而此时，这位年纪轻轻的黄金级少女将自己长长的银发束成马尾，然后欢快的站在水池前，清洗一串颗粒饱满的紫红色葡萄。

    诱人的果香混杂着能够清晰感应到的生命力波动，从这串看似普通的葡萄中传来，清洗完之后，它被置入一旁的水晶果盘，萤端着这一盘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水果，一路走向领主府二楼的书房。

    沿途，窗边走廊，能够看见窗外的庭院中，黑龙少女正以人形漂浮在水面上，她面无血色，看上去奄奄一息，而一个光球在她的肚皮上滚来滚去——这是因为黑趁着某人不在自行中断训练，反而跑去北茫然海游泳造成的后果，如今，训练量加倍的黑龙少女因为体力耗尽，实质上的被禁足在了摩尔达维亚，在领主府的水池中泡一泡，算是她难得的歇息时光。

    路过大厅，可以听见从容不迫的谈话声，凛正在嘱咐府内的侍女更替领主府内部的各类装饰，因为主人的战利品实在是太多，区区一个小城堡完全没办法展示完，所以类似于龙首，魔角，恶魔标本这种装饰都是一个季度一换。对于常人而言，这事本应感到惊悚可怕，无论是龙骨还是魔兽的角，都带有它们生前的部分威压，更别说恶魔标本带来的恶意波动了，但看那群侍女平淡的表情，却似乎很是习惯一样。

    走上二楼，路过密室，萤听见3号自言自语的声音，她自然是听不懂什么‘服务器负荷45%’‘咦，这里怎么又出BUG了’之内的话。自从信息终端开始正式尝试性普及后，人工智能少女似乎时不时就会这样自言自语一番，也幸亏3号有着不少分身，如今位于领主府的只是专门用来工作的那个，据萤所知，对方在城中至少还有两个分身，一个负责读书散步，一个负责监控和吃东西。

    慢步行走，萤打开书房大门，她端着果盘进入其中，然后将其放在一个坐在沙发上，正闭目冥思的男人身前。

    “主人，这是精灵族最近研发出来特殊葡萄，听他们说，能够加速伤口愈合，提供一定量的生命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好吃。”

    轻声说道，银发少女知道，虽然眼前的男人闭着眼睛冥思，但倘若愿意，他闭着眼睛也能扫视整个北地，哪怕是地下千米之深的遗迹与魔物都是一样。

    “嗯，多谢了。”

    睁开眼睛，乔修亚微微点头，他随手从身前桌上的水晶果盘里拿起半串葡萄，然后丢进嘴里。他点了点头：“味道不错，这种加速伤口愈合的能力短时间内和14号圣水差不多，额外的生命力也能略微加强体质……精灵族培养出了不错的东西。”

    “诶——”一旁，已经坐到乔修亚身侧，正准备为战士服务的萤眨了眨萤绿的大眼，她看着已经少了一半的葡萄，颇为失望的抱怨了一声：“这个——至少让我剥完皮呀……”

    吃个葡萄有什么可剥皮的。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乔修亚并没有说出来——非要说的话，他现在完全不需要进食，无论是吃葡萄剥皮还是吃东西，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一种作为人类的习惯和仪式……生活就是如此，没必要太认真。

    而在书房的侧面，新进购买的大型液晶屏幕中正播放着皇家频道早间新闻的重播，悠扬的音乐声中，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从帝国内部的肃清行动讲道国外各国的大势动向，来自法师周刊的特邀发言人也频频发言，详细的讲解其中的内幕。总体来说，大概便是国外水深火热，国内积极改革。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这个世界已经变的很不一样，不谈其他，单单是液晶屏幕和其延伸出来的‘新闻报导’与‘时事分析’就已经称得上是革命性的发展。

    通过凛冬堡学院和贯天白塔双方共同的研究和推广，液晶屏幕已经在半个大陆的范围内开始普及，几乎所有稍微有点钱的富人家中都会置入一台液晶屏幕。这种来自于古龙衍生物，可以通过特殊的电磁波和魔力调节颜色和亮度的特殊晶体是天生的魔法材料，甚至可以说是自然形成的魔法造物本身，在精细的规划与培养后，帝国和贯天白塔已经能够大规模生产液晶，并将其作为了用品贩卖。

    “最近新奇的事情可真多啊。”

    坐在乔修亚的身侧，萤仔细的剥了一粒葡萄，然后送入乔修亚口中，她看了一眼液晶屏幕，感慨道：“感觉过去七八年的变化，都没有最近的半年大。”

    “这是当然。”

    乔修亚吃着葡萄，他看向液晶屏幕，漫不经心的回话道：“毕竟这是新时代了。”

    自从那场因世界意志而起，波及了数个世界的传奇大战结束后，整个迈克罗夫世界都显得日新月异，似乎是感受到束缚与压迫不在，基本上所有大的大势力都开始全面的改良革新，他们都将自己压底箱的东西拿出了一点，展现至世间。

    北方帝国，第三批信息终端正在东班尔特高原的工业基地制造，其中大半都已经封装完毕，可以立刻激活使用，这数量超过十万颗的信息终端大部分将会配送到军队中，而剩下来的一小部分将会进入市场贩卖，让普通民众逐渐适应这个新奇玩意。

    除却信息终端和液晶屏幕，虚空战舰也作为帝国重要的宣传点，进入了众多市民的眼中，不过由于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虚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所以对他们而言，虚空战舰不过是更快更强的浮空战舰而已，造成的反响意外的小，甚至远远落后于经过诺查丹玛斯优化过后的传送网络——原本昂贵的传送费用，在经过传奇强者的改良后，已经降到了原本三分之一的价格，对绝大部分人而言，这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除此之外，最近这两个月内，帝国境内的不安分贵族都变得老实了不少，在高居瞭望台王座的伊斯雷尔引导下，原本自由散漫的帝国各地都或是主动，或是被强迫的统合了起来，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地方大贵族都在天火系统的打击下瑟瑟发抖，他们不是不想反抗，但谁都明白，当一位传奇强者不讲道理后，那么他就是道理。

    西山方面，除却正在积极备战，准备吞并周围公国称王的罗曼大公值得一提外，某种特殊的精神沟通法阵正在本地的灵能术士和法师群体中扩散，这是一种能将意识共联的法术，参与者之间能够共享思维速度和灵感，并能加强灵魂和意志的坚韧程度，它能够大幅度增加施法者的工作效率，但因为进行共联的双方将会因为精神互通而失去隐私，所以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之间也难以使用。

    在西山的施法者界，这种特殊的法术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从道德和伦理上批判它，指责它破坏了人类灵魂与意志的独立性，而一小部分支持它的施法者则是认为，这才是未来人类合作进步的方向，两者间的辩论和斗争已经造成了大规模的学术争端，现实中的斗争也完全可以预见。

    相比起西山，东部平原中层出不穷的新奇魔法造物实在是太多，就算是挑选几个典型的说也很是艰难——通过元素驱动的耕田用人造土元素，自动化浇水施肥的人造水元素，可以量产简易魔法物品的符文机床，能够将泥土化作岩石，将岩石化作泥土的自动化建筑炼金傀儡……多年的学术积累一朝爆发，整个东部平原所有的魔法集社都或多或少的甩出了几个压底箱的技术，互相竞争下，此时的东部平原几乎快到了魔法变革的前夕。

    这些可都是前世在深渊战争时期，各大势力迫于无可奈何才拿出来的东西。看着液晶屏幕中了，主持人一一展示世界各地各种新奇技术的一幕，乔修亚不禁有些感慨道：“没想到他们现在就有了，我还以为那都是当时临时想出来的。”

    这些技术，对于乔修亚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就好比说传送网络和西山的共联精神法术，这两个都是前世在对抗深渊入侵时才出现的技术，帝国为了对抗几乎无处不在的恶魔大军，不得耗费巨资强化了原本的传送网络，令其传送成本大大降低，并能够预防各种特殊状况的干扰，保持传送的稳定。

    而精神过于敏感，很容易被深渊力量侵蚀的心灵术士为了防止精神污染而使用的三人组共联法阵，更是成为了他们那时战斗的标配——俗话说一个灵能术士是笑话，遇到两个灵能术士需提防，三个灵能术士就要直接跑，就是因为它的存在，至于什么道德和伦理，等打赢了恶魔再讨论吧。

    而东部平原的自动化建筑傀儡，在前世的全名是‘全智能自动化建筑模板’，因为海啸而失去大量人口的东部平原施法者，不得不使用炼金傀儡来进行耕种，建筑和战斗，当然，那时并不是变革，而是被逼入绝境后的无可奈何。

    这些昔日作为战斗底牌，或者说无可奈何的替代品的技术，如今都只是不成熟的构思和猜想，它们在前世是用于战争的绝密技术，但现在众人却将它们拿出，作为民用技术一点点的改进，使用，令这个世界愈发美好。

    当然，这些都是人类本身的进步，对于这个世界，还有一方面需要特别注意。

    那就是降临的诸神，以及无疆天界。

    在萤的抗议声中，乔修亚自顾自的从盘子中拿起一颗葡萄，他吞下这颗来自精灵一族的改良魔法植物，然后漫不经心的抬头，目光穿透墙壁，看向天空。

    在世界的西部，有一圈明显可见的扭曲空间，它周围弥漫着圣洁的光辉，犹如一轮温和的白月。

    无疆天界已经彻底融入迈克罗夫世界，诸神的传承刻印都已经落入凡间，神厄迷雾在人世中寻找自己的传承者，将上古的知识传下，这些源于光耀纪元的传承或许在某些地方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是落伍，但它们的精妙之处也足以让当今的传奇强者也点头叹服。

    和前段时间，大魔潮初期时一样，帝国境内也有不少神厄迷雾，不过比起最开始的神秘与未知，他们已经有了乔修亚给出的经验。如今，在一段时间的开荒后，这些神厄迷雾已经成为了位于各地的试炼之地，包括凛冬堡学院在内的众多组织都将它们作为磨砺下一代的试炼来使用——由于神力的作用，某些幸运者偶尔还能从中带出各种珍惜物资和上个纪元的遗物。

    除却神厄迷雾之外，如今的七神还有其他种族的诸神都已经从疲惫中复苏，但是祂们的复苏无声无息，就仿佛是一滴水融入河川——在东海，无数鱼人欢呼雀跃，因为庇护深海与人鱼的神祇降临凡世，巨大的水母飘荡入海，进入鱼人为祂准备的神殿巢穴，这是最高调的一位神祇降临，其他神明的降世悄无声息，甚至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一个星期前，众神联手展现神迹，祂们以神力扫遍迈克罗夫大陆，清扫其之上因多年战争而沉积的阴霾死气，无数亡灵因此得到救赎，这些长眠在无人所知之绝地，死于战争，死于阴谋，死于私欲与背叛的灵魂得以从怨恨中解脱，在包容一切的圣光中，所有灵魂都归入了无疆天界——位于西部山脉最上方的扭曲空间中。

    除此之外，众神再也没有出手，展现过神迹。

    这不正常吗？对于许多普通人而言，这的确难以理解，但实际上，这很正常——神不是猴子，神不需要向人展现自己的力量，祂们只需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就自会有人夸耀祂们的名字。众神身化圣者，降临世间，并非是为了在人世呼风唤雨，而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因为魔潮而动荡。

    但这也并非是说神什么都不做，就好比远南，七神之一，爱与衰亡之神降临祂最大神殿的所在地，也即是精灵一族的森林，传闻自然导师与精灵女皇与这位神祇见面，并进行了一场持续了许多天的深入交流。

    至今为止，精灵族内部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他们对交流的内容守口如瓶。

    这种事情，其实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神明虽然无心制造大新闻，但祂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所有人的关注，比如说，西山矮人族迎接法律与自由之神，贯天白塔和智慧与选择之神会面，而七神教会，圣山要塞高升入虚空，它与圣者之眼对接，成为了迈克罗夫世界外部最大的人造设施。传闻人族七神的所有化身都曾经在这里与教皇伊格尔交谈过，只是无人知晓他们交谈了什么，一切都在暗中涌动。

    这一世与前世不同的地方越来越多，原本绝望，混乱，满是恶意与纷争的世界成为了如此平和而积极的模样，前世因战争而急速发展，虽然有了体系，但实际上颇有缺陷的技术现在以不完整的姿态出现，但迈克罗夫人已经无需饮鸩止渴，他们有的是时间修改这些技术中的缺陷，让它们成为毫无副作用的民用技术再现世间。

    北地，摩尔达维亚，领主府中，乔修亚伸出一只手指，关闭了眼前的液晶屏幕。

    七天。

    他摸了摸身侧萤的头，顺滑的长发在战士的掌心划过，少女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乔修亚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冥思。

    七天，七天之后，强权与正义之神的化身将会来到东班尔特高原，祂想要与帝国的三位传奇见面，无人知晓此事，只有乔修，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他们三人知晓。神明想要与他们交谈，究竟是为了何事？

    战士很是好奇，他已有些迫不及待。闭着眼，乔修亚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钢之力融合度，91%。】

第二章 巨大的改变 5300

    历经许多次战斗，乔修亚终于快要将钢之力的同化程度推进到百分之百的地步。

    斗气，是战斗的力量，它是生命力的延伸，而生命力的极致便是‘钢’。对于一路将斗气推演至钢之力的乔修亚而言，他进阶的方法便是进行一次又一次艰苦的战斗，一次又一次将身体毁灭又重塑，而每一次战胜敌人后精神和肉体方面的重塑与升华，都将会大大的提升他钢之力的同化值，等到他达成百分之百同化后，乔修亚将会进阶为传奇中阶，彻底的成就坚不可摧的钢铁之躯，晋升为超越一切自然种族的究极形态。

    虽然说只是传奇中阶，但是这仅仅是境界上划分，作为专精于战斗一道的存在，即便乔修亚如今还没有完全升华，可他在单纯的战斗力方面已经不亚于许多先行者——比如说恶魔大君海尔姆和萨鲁卡，它们都是已经成就传奇数百年的大恶魔，自然早就完成了完整的传奇之躯，但是面对作为纯粹杀戮机器的战士，两位恶魔大君完全无法抗衡，只能步步溃败。

    这并不是说它们弱，只是说，在一开始选择道路的时候，眼界更开阔的乔修亚便与它们拉开了不可逾越的距离。

    此时，乔修亚闭眼冥思，在他的身侧，开始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银色的光辉，这些银色的光辉构成星辰一般的模样，开始环绕战士运行，萤在看见战士陷入这熟悉的状态后，便轻笑了一声，悄悄的起身离开书房，走出时，少女顺手关上了门。

    大大小小，一共九颗或大或小，或实体或气态的银色星辰于半空漂浮，它们以乔修亚——或者说，乔修亚胸口中央的融核之心旋转，宛如行星的轨迹，银色的钢之力缓缓凝聚，令这些看上去有些虚幻的星辰逐渐有了实体，战士的胸口核心散发出金色的光辉，如同真正的太阳一般照耀着这些星辰，能够看见，最靠近乔修亚的那颗星被引力潮汐锁定，不在旋转，而第二颗星辰被烧灼的通红，唯有第三颗星受到的光照适宜，反射着莹莹金光。

    乔修亚的造物愈发熟练，如今更是只需要一个意志便能将微型的星体塑造成型，而此时，他正在加强自己对钢之力的掌控力，这种掌控力并不仅仅是能量的放出和微调，而是精确至微观层面，甚至是无形引力波方面的控制，毕竟到了传奇一级后，乔修亚将要面对的敌人会愈发强大，纯粹的物理攻击或者能量冲击会愈来愈乏力，而质量波动与撕裂时空的斩击或许也不是那么有用，他觉得自己在通常攻击外，的确需要一些底牌，而引力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银星旋转，带起朦胧银光，它与金色的融核之光交杂，化作了璀璨纯净的光辉，伴随着乔修亚陷入更深程度的冥思，渐渐的，一圈能够穿透书房大门，穿透领主府厚实墙壁的温润光芒开始以战士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虽然这光在蔓延至最近的街道处时便已经微不可查，但无形的波动却以光速蔓延，瞬息便覆盖了整个内外摩尔达维亚。

    领主府内，所有侍女都对这突然亮起的光芒习以为常，只要领主大人在领主府，那么这样的光芒一天会亮起许多次，毕竟是为传奇强者工作，她们早就做好了应对特殊情况心理准备，而居住在领主府周边的居民也对此表示见怪不怪，甚至还会对亲朋好友炫耀自己能够看见这来自领主大人的光辉。

    没有人意识到这些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除却某些并非是‘人’的存在。

    摩尔达维亚接待所，一座位于市中心的高大建筑，其中居住的大多数是从外地前来商谈商务或者旅游的富商贵客，剩下来的基本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超凡强者，如今，接待所第七层的某个贵宾房间中，土元素妖精女皇的直系后裔，土元素妖精公主‘凝尘’从恐惧与毁灭的噩梦中醒来，而一旁或是在休息，或是在打牌的其他妖精还有帝国六皇子都惊讶的转过头，看向这位一向懒洋洋的伙伴。

    “凝尘，没事吧？”

    六皇子艾德里安此时正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着桌上一份份合同与契约，那是有关于妖精卡牌在世界各地代理权和与魔能工厂生产协议的文件，它们毫无疑问价值连城，胜过万金，但在伙伴的安危前，它们一文不值，艾德里安连忙放下手中的各种协议文书，快步来到了娇小的土元素妖精身旁，他紧张的询问：“你最近经常做噩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其他三只小妖精也都带着担忧的表情飞到了凝尘的身侧，她们分别抱住这个小妖精的两只手臂和脑袋，依次忧虑的说道：“是啊，这样可不行。”“这样回去的话，我们可没办法对女皇交代呀。”“你吃坏肚子了吗？”

    “没……没什么。”

    被惊醒的土元素妖精甚至忘记说自己‘嘟嘟噜’的口癖，她面带惊恐的看了眼领主府的方向——作为在大地领域方面，仅次于大地女神神裔的土元素妖精，凝尘自然能察觉那席卷了整个内外摩尔达维亚，甚至朝着城市之外扩散而去的‘无形波动’，她自然也知道光芒的实体。

    那是实质化的微粒子光流，被压抑的引力波……强横无匹的能量正在那小小的领主府中躁动，超过三千万吨的质量正在不超过三十个平方的小房间中翻腾……光辉闪耀，美丽又壮阔，但在赏心悦目的外观之下，隐藏的却是可怕至极的破坏力。

    这么说吧，倘若造成这波动的力量稍微一失控，那么暴乱的能量流将在一瞬间抹平大半个摩尔达维亚，方圆数十里内的大地将会被压缩成一个小小的超密度圆球，整个北地都会被狂躁的引力蹂躏成不适宜人类生存的绝地。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城市中心放出这这这种级别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凝尘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是随后，小妖精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敢呢？难道传奇强者还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吗？倘若连这个都做不到，他们又凭什么作为传奇？

    倘若自然导师失控，狂暴的自然能量将会把整个永恒之湖周边变化为极度异化的异界，即便是极意强者也无法抗衡自己体内每一个细胞的变异与增殖。

    倘若教皇伊格尔失控，半个远南和整个远海或许都会被沸腾的光流洗刷，化作沸腾的熔岩海，而四分之一个南部聚集地都将会被烧成白地。

    倘若巴巴罗萨失控，以贯天白塔为中心的数百公里范围将会成为元素暴动的乱流区，七大元素将会成为毁灭一切的风暴，将万物化作烟尘。

    即便是妖精女皇们也一样——在妖精乡中，每一位女皇都是着某个元素的实质化身，她们的工作倘若出现了哪怕是一丝差错，那么整个妖精乡都会瞬间溃散，连带着其中居住的千千万万妖精一起在虚空中化作能量碎片，但六百多年了，妖精乡平稳如初，仍然稳定的运行在世界之外，而其他传奇强者也是一样，他们或许会败亡在强大的敌人手中，但却绝不会败给自己。

    不过，和传奇强者一起生活便是如此，作为升华者，他们仅仅是存在便能为普通人带来无止境的恐惧与威胁，在他们的身侧栖息，就像是陪伴着一头恶虎入眠，她虽然知道这头老虎并不会撕咬自己，但生命的本能仍会让妖精感到极度的不安。

    挤出笑容，土元素妖精安抚着一旁担忧的同伴和六皇子，她知道自己多虑了，所以并不打算说出实情，而艾德里安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走到招待所的窗边，拉开了厚实的窗帘——顿时，正午金色的阳光照入房间。

    此时太阳已经日上竿头，对整个摩尔达维亚城投下金色的辉光，这光芒温暖，穿过窗户照在凝尘身上，这足以驱散土元素妖精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凝尘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温暖了一点，她不禁感激的看了这个年轻的人类一眼——比起忙忙碌碌总是工作的伊斯雷尔，还是他的这个儿子温柔体贴。

    如果不是如此，她们几个也不至于偷偷摸摸跑出来，和这个小家伙满世界乱跑。

    “下午我本来打算去拜访拉德克里夫伯爵，商谈有关于妖精卡牌事宜的。”

    看着土元素妖精正在好转的脸色突然又变白，艾德里安连忙道：“不过既然凝尘你不舒服的话，那就待在招待所吧——唔，流水，光焰，你们也待在旅馆，照顾一下她，我和长风去就行了。”

    拜访乔修亚，其实早就写在了六皇子的日程表中，最近妖精卡牌愈发火热，而得到了传奇强者授权的传奇卡牌也自然受到了广大群众的追捧，许多富人都源于付出不菲的金钱获得这些极具收藏价值的卡牌，但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再怎么精美的卡牌也会逐渐失去新鲜感，所以，艾德里安打算多去拜访几位传奇强者，得到他们的授权，构思新的传奇卡牌。

    看在艾德里安父亲和北方帝国的份上，还有巴尼尔与威廉的倾情推荐，大部分传奇强者都不会拒绝这个小家伙有趣的提议，毕竟看见自己的名字广为流传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甚至有几位传奇强者也喜欢上了这奇特的卡牌游戏。如今，第二批传奇卡牌已经大多制造完毕，只剩下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在领主府的拉德克里夫伯爵了。

    在妖精稀稀拉拉，却颇为真诚的再见告辞声中，艾德里安带着寻常人看不见的风元素妖精‘长风’行走在摩尔达维亚内城的大街上，初夏正午的阳光在天空的中央划过轨迹，他漫步于整洁的灰石大道上，欣赏着这日新月异的北方城市街边风景。

    在魔能工业大规模的发展下，整个北地都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而其中变化最快最大的，自然便是摩尔达维亚——行走在新搭建的高耸天桥上，艾德里安俯视着城市的布局，在他的下方，大片大片精致的瓦片屋顶从城市中央延伸至外城区，圣劳伦大教堂巨大的穹顶自无数整洁规律的住宅中伫立而起，圣洁的光芒在圆环圣徽周边闪烁。

    更远方，能够看见一座座造型奇异的‘塔’正在运转，它们的顶端有着巨大棱镜组成的立方体旋转，积蓄着浓郁的魔法光芒，这些被领主命名为‘光棱塔’的建筑能够互相通过光流传输能量，将地底巨大星脉元素熔炉的魔力传输到城市各处，供应无数炼金机械消耗。

    此时的摩尔达维亚，已经完全不见当初那古老的朴素的景象，作为这个世界目前魔能工业化最彻底的大型城市圈之一，它日新月异，每一天都相较于前一天有所不同，能够看见，有身着简易魔能铠甲的施工队正在不断的剥开地面上的灰石大道，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水泥物质代替，传闻这些水泥的原材料来源于深渊的森林，它们拥有奇特的磁力，某些依靠磁力悬浮的载具能够轻易的在这样的路面上运行。

    艾德里安转头，看向城市的另一侧，在东南方向，有大大小小的飞艇降落升起，魔能工厂喷吐着被净化过的灰烟，遮蔽了半个天空，而在烟云中有蓝龙缓缓飞行，一大队骑着幼年白龙的骑士紧随其后，让六皇子忍不住赞叹白龙骑士团的训练精良。

    就这样看着魔幻至极，又先进至极的景色，六皇子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内城区中央的领主府，不过就在艾德里安报出身份后，他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你是说，伯爵大人刚才又出去了？”“这么大个传奇强者呢，刚刚还在的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听不见妖精的抱怨，但却能听见帝国皇子惊讶的疑问，对此，门卫也露出苦笑，这位身披铠甲的骑士颇为无奈的挠了挠头盔，然后用闷声闷气的声音老实的回复道：“殿下，真的不是骗您，我也是刚刚听见三号小姐的通知……大人他不久前接到了一个紧急通讯，直接出去了，我们也没有联络方法，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作为拉德克里夫家的亲卫骑士，这位门卫早就习惯了自家领主的神出鬼没，对于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早就有了一套对应流程，只见这个骑士似乎听见了什么指令，然后便干脆的打开大门：“请进，殿下，3号小姐说了，大人知道你们今天会来，他早就准备好了文件，所以您只要在会客室等待一会就行，萤小姐会将文件交给你们。”

    虽然扑了个空，但是能完成目的也不坏，艾德里安颇为遗憾的耸了耸肩，而坐在他肩膀上的长风却皱起了眉头——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虽然身为传奇，但他的战绩却大都不在迈克罗夫世界，就算是最近一次与异世界的侵略者战斗，也没人亲眼见证过……没有本人亲口说的事迹，她要怎么编写传奇卡牌呀？

    怀抱着这份疑惑，两人在侍女的引导下走过庭院，在路过人工湖时，他们自然看见了漂浮在水面上，脸色苍白宛如咸鱼的黑龙少女，以及欢快的在黑肚皮上跳动的光球——艾德里安因为妖精的原因，早就对这种奇怪的情况见怪不怪了，但作为妖精的长风却忍不住咦了一声，她眨了眨眼，看向光球，而光球也似乎发现了什么，它看向长风。

    “叮叮铃？”

    “嘟，嘟嘟噜？”

    不谈突然使用者奇怪的语言交流起来的光球和妖精，此时，大埃阿斯山脉的上空，一架奇特的浮空飞艇中。

    乔修亚进入熟悉的飞艇舱内，他眉头微皱，忽视了一旁元素傀儡的指引，直接大踏步的走向实验舱室所在的位置——让战士中断一天的锻炼，离开摩尔达维亚的理由，巴尼尔与威廉两位传奇施法者正聚集在那里窃窃私语。

    乔修亚伸手，推开试验舱的大门，他一边推门，一边直截了当的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用终端的紧急通讯？有什么大事发生？”

    乔修亚自然也是有着信息终端的，他早就将其融入了体内，成为了身体中为数众多的超凡器官之一，而他所说的紧急通讯，却是几位熟悉的传奇强者间互相联络的方法。

    刚才，正在书房中开始修行的乔修亚忽然得到了来自于两位传奇法师的紧急通讯，于是他便离开离开领主府，来到了大埃阿斯山脉的上空，果不其然，属于两位传奇施法者的飞艇正好穿梭时空，来到了这里。

    “啊，你来了。”

    早就感应到了乔修亚的到来，但直到此时才开口打招呼，此时的巴尼尔与威廉正对着实验室中央的一个巨大的水晶柜进行激烈的讨论，他们满脸严肃，这表情甚至让乔修亚微微愣了一瞬——要知道，上次即便是有众多界外传奇前来入侵迈克罗夫世界，这两位心大的传奇都没有这么认真过，但随后，战士便立刻追问道：“招呼可以等会打，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有关于魔法……或者说，世界的本质。”

    不等威廉与巴尼尔开口，伴随着时空震荡，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穿过时空隧道，来到了飞艇之中，乔修亚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披长袍的无发法师——元素掌控者巴巴罗萨面色阴沉，他的表情比起另外两位传奇法师更加严肃。

    走过时空门，巴巴罗萨看向战士，他微微点头道：“说来话长，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拉德克里夫伯爵，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我们需要你的钢之力，来验证一些事情。”

第三章 多元宇宙异变 5000

    “巴巴罗萨先生？”

    看见慢步走来的高大法师，乔修亚有些好奇：“你怎么来了？”

    出现在战士眼前之人，正是贯天白塔首席，元素掌控者巴巴罗萨，而乔修亚也在短暂的好奇后，看出对方并非是真身，而是一个接近正常的人的元素化身的事实。

    这很常见，本体战斗力强大的传奇强者很少以真身到处流浪，掌控有圣剑的剑圣算是一个特例，因为他们过强的力量，简单的外出都有可能造成种种异象，所以外出时基本都是化身，而巴尼尔与威廉两人的本体威胁不大，便能随心所欲的在世界各地行走冒险。

    “我毕竟是这个世界最大法师组织的领导者……说来话长，拉德克里夫伯爵，此时本应该寒暄的时候，但由于事情过于重大，只能等稍后再打招呼。”

    对于乔修亚的询问，巴巴罗萨微微摇头，法师的表情沉重中带着一丝看见什么荒谬事情的苦笑，而乔修亚也从对方和巴尼尔与威廉此时的姿态中了解，这次的事情的确不一般，于是他便跟着对方，来到了实验室中央的水晶舱旁。能听见嘈杂的声音传来。

    “不可能……这完全违背了魔法的本质！”

    “你说错了，这其实并没有违背，但……它比起违背还要不可思议，我宁愿它违背了……”

    “再检测一遍吗？我还是不相信！”

    “乔修亚来了，他是这方面的专家，让他来试试。”

    此时，两位传奇法师正在激烈的讨论，摒去两者交谈中各种复杂的术语，特殊的魔法专有名词，还有各式各样带有西山口音的地方方言，大致意思便是如此。

    而等到乔修亚来到身旁之后，他们便转过头，极其热情的迎上前：“你们来了？乔修亚，巴巴罗萨，快，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究竟什么……能让三个传奇强者如此失态和严肃？而且这还是三位传奇施法者，论起冷静淡然，这世间应该没人能超过他们才对。

    乔修亚很是疑惑，当然，他也不是废话的性子，在对方盛情邀请下，战士便来到了水晶舱前，他看向舱内，看向那令传奇也惊叹不已的‘东西’。

    然后，乔修亚便看见了，一只精神十足，正昂首挺胸，在舱内行走的……鸽子。

    白色的鸽子。

    乔修亚愣了一瞬——他之前没用钢之力视觉透视，所以在这时，他才看清白水晶屏障背后的生物，那是一只可以说是有点肥的纯白鸽子。这只鸽子正在水晶舱内渡步，时不时的发出颇具节奏的‘咕咕’声，红色的小豆眼颇为锐利，看得出精神头不错。

    “这就是你们打断我修炼，把我从领主府叫出来的原因？”

    乔修亚啧了一声，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一只填牙缝都勉强的肥鸽子？你们甚至穿越时空从东海跑到这里来——”

    “先别着急抱怨，乔修亚，你能不能用钢之力探测一下，这只鸽子的详细生命数据？”

    不等乔修亚抱怨，巴巴罗萨先开口了，这位无发法师比起战士似乎多知道些什么，元素掌控者用一种颇为罕见的紧张眼神注视着这只鸽子，他的口中轻声喃喃自语道：“该死的，居然是真的，怎么可能……这一点也不魔法！”

    巴尼尔与威廉也都附和巴巴罗萨的意见，所以，乔修亚就算觉得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只能确定这只鸽子的确是他们三位传奇法师的目标，战士尝试性的用钢之力感知去探测眼前这只鸽子的详细生命数据——只见银色的光辉从乔修亚伸出的右手手心放出，如同光柱一般笼罩在鸽子的头顶，将其固定在原地，详细的来回扫描。

    三秒过后，乔修亚眨了眨眼，开口道：“很正常。”

    “普通的巴伐利亚白鸽，体长17厘米，身体状态健康，肉比较多，烤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战士一边继续扫描，然后随口说道：“没有遗传病，没有携带细菌……咦，有点意思，这只鸽子很纯净，身上什么病菌和秽物都没有，你们给它做过清理了？”

    “还有没有更多的信息？”

    认真的听着乔修亚口中的信息，无论是巴巴罗萨还是巴尼尔威廉都十分紧张，听到这只鸽子的信息一切正常时，三人齐齐对视，目光满是不可思议，巴尼尔立刻出声问道：“我的意思是，它是真的生命吗？和正常的鸽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什么真的生命……”

    这次轮到乔修亚有点糊涂了：“这不就是一只普通的白鸽？啊，翅膀有点短，估计飞起来可能有点困难吧，不过你们把它养的这么肥，估计也没打算让它送信。”

    “……乔修亚也无法扫描出来，看来可以确定了。”

    听到战士似乎也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威廉不禁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道：“最坏的结果到了……从现在开始，贯天白塔和帝国皇家法师协会——不，应该说，迈克罗夫大陆上所有的法师组织都必须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

    而巴巴罗萨此时沉默不语，但看见他头顶正在跳动的血管，还有那几乎可以说是对那鸽子怒目而视的眼神，便能知道这位传奇强者内心并不平静。

    要知道，上次迎接异世界强者入侵，镇压钢之蟒时，元素掌控者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对于此时云山雾里的情况，乔修亚倒也不着急，他收回手中光柱，然后颇为疑惑的摸了摸下巴——能让传奇质疑自己三观的东西可不多，战士一时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便开口问道：“虽然我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这只鸽子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如此严肃，看上去就像是邪神要降临一样。”

    “邪神？那只是天灾而已，它虽然强大无比，但最多就是让我们也无法战胜，不得不逃跑或者战死的天灾，它……”

    对乔修亚的话，巴巴罗萨本来想要解释，但最后，他只是露出一个苦笑，而巴尼尔接过了话头：“而这个鸽子……不，倒不如说是魔法，实在是击碎了我们过往坚信的一切真理。”

    “是时候让你看看真相了，乔修亚。”说到这里，巴尼尔也忍不住沉重的摇了摇头，他对身旁的威廉轻声道：“解除‘变形’魔法吧。”

    下一瞬，威廉拍了拍手，而就在某个魔法伴随着一阵精神波动被解除了之后，就在乔修亚眼前，那只原本正常无比，除了肥一点，翅膀短一点外再无其他特殊之处的巴伐利亚白鸽，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

    长8厘米，宽3厘米，高2厘米，普通的石灰岩，大陆上随处可见，以至于有人指着地上的石头，大声问‘这是什么？’的时候，听见这询问的人会疑惑的挠挠头，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啊。’的地步的石头。

    “我的天啊……”

    这次，轮到战士震惊了，就以乔修亚的定力都无法冷静的对待，战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魔法？你们什么时候开发出了这种级别的玩意？！”

    “不……我们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他……这究竟是不是魔法。。”

    揉了揉太阳穴，巴尼尔硬生生的忍住快要骂出来的粗口，用已经开始有些压抑的语气道：“所以我们才为之震惊。”

    在两位传奇法师沉重的叙述下，乔修亚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大约四天前，东部平原的各大法师学院迎来了新一轮的夏季招生，特殊巡查导师将会在各地巡游，寻找有价值，有培养天赋的法师种子收进学院中。这是东部平原的惯例，当然，也并不是说只有被挑中的才能进入学院，实际上，每个学院都在各地有开设考场，任何觉得自己有天赋，或者打算挑战一下自己可能的人都能进入其中，展现自己的天赋才艺，以求被导师选中。

    而事情就这样发生在某个小城的贯天白塔考场内……那是一个沉闷的阴天，伴随着零散的小雨，湿润的空气弥漫着乡下特有的泥土腥味，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十一岁男孩就这样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了检测台前，他选择施展某种天生的魔法，以求进入贯天白塔术士系，而导师看在这个小孩身上的确有不错的魔力波动的份上，允许了这一请求。

    而下一刻，这个来自东部平原北巴伐利亚丘陵的小孩，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手中的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只能够飞行，能够咕咕，仿佛真正生命般的白鸽。

    一切都如同呼吸一般简单，但这冲击性的事实，却差点让导师震撼的停止了呼吸。

    “童话中，那些深居在森林和湖泊盘的女巫拥有种种奇特的能力，比如说精湛的炼金工艺，高深无比，精确到天的诅咒发作时间，令人青春不老的药水，以及将人变成动物的巫术。”

    威廉盯着水晶舱内的石头，这位英俊的吟游诗人用一种颇为梦幻的语气道：“女巫是上古时期魔法师在平民眼中的魔怪化形象，巫师塔就是法师塔，守护巫师的魔怪和巨像就是被驯服的魔兽和炼金，她的大部分能力都是正常的，任何一名法师都会的……唯独这个。”

    “将南瓜变成马车，把人或者没有生命的事物变成动物……这并非是魔法能够办到的事情，乔修亚，这是唯有梦中才会出现的情况。”

    “不用说，我比你们更加了解。”

    举起手，乔修亚制止了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威廉还有巴巴罗萨，他眉头紧皱，盯着眼前的石头，仿佛要将这块平平无奇的石灰岩彻底看透——但他最终失败了，他本来想要看出这是个拙劣的玩笑，但最终却不得不确认这是事实。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能动摇真理，完全破坏现有法术体系的，‘事实’。

    将没有生命的物质赋予生命？这听上去似乎并不难，无论是经常召唤符文傀儡帮忙干货的巴尼尔，还是随便哪个精通元素系的法师，都能办到类似的事情，他们能够呼唤元素，差遣傀儡，一个人化身千千万万——即便是乔修亚都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他曾经以权柄为源，创造出了‘初号’这一前所未有的钢元素。

    但这种高深的法术，和将一块石头变成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赋予元素生命，其实是制造一个能量的自我循环，然后为这个循环加持最基础的自我意志，也即是最简单的人造灵魂，有了能量的循环，还有自我意志，那么即便是无形的能量也可以有着类似生命的反应，这就是创造元素生命的真相，一种能量机器人。而钢元素论起本质，也没有复杂到哪里去，来源于世界的权柄从无到有构筑出了一个全新的能量循环，并将其与钢铁融合，乔修亚的力量为其赋予了意志与智慧，那是灵的汇聚，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天生的智能被安置在了一个机械身躯上。

    这些都是看似神异，实际上却有道理可循的法术，即便它比较复杂，但也没人会对此感到奇怪……可是将一块石头变成鸟就不一样了。

    “粒子的变动，从无机物变有机物，质量的转换……赋予灵性，赋予动物性，赋予肌肉乃至于基因本能……这怎么可能？”

    乔修亚喃喃自语道，他的口中还在说着种种词汇，战士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只有真正的强者，才知晓‘变形’的艰难，将鹅卵石变成黄金，将木头变成面包，这些都是深入到基本粒子深处的艰深技巧，需要入微的精神，敏锐的观察力和精准到极致的控制力，即便是传奇也未必是每个都会——而现在，一个从山沟中走出来的小孩子，居然就能用出将无机物变成一个有意识的生命这种不可思议级的魔法？

    “这并非是特例——如你所见，我和威廉也学会了将无生命的物质变成鸽子的这种魔法，但这与其说是学会，倒不如说是只是学会了怎么用，我根本没有理解它的施法原理！”

    看出乔修亚陷入了和当初的他们一样的震惊后，巴尼尔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讲道：“原本我们法师使用魔法，是要了解这个法术中所有的符文，要了解每个符文能引动怎样的能量，然后再将它们一个个排列组合好，最后编写出一个成型的法术——就和我们最近给信息终端编程一样，我们必须了解每个指令能做到什么，并且准确无误的编写出来，才能构造出法术的实体。”

    “但是现在……使用这个变形术，我只需要付出魔力，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它就成功了。”

    在巴尼尔仿佛抱怨一般的声音中，威廉插话道：“怎么说——就像是魔法卷轴。我们法师实时施展法术，需要用精神组合符文，引动能量，而魔法卷轴的使用者只需要激活就可以了，他们不需要了解怎么制造卷轴，怎么誊写符文，只需要轻轻用精神一碰，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魔力，然后事就这么成了。”

    “就和矮人的那些炼金枪械大炮一样。”巴巴罗萨紧接着用沉闷的语气说道：“按下扳机，按下按钮——使用者不需要知道怎么制作大炮，只需要知道怎么用，就好像是有个伟大的存在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使用这个魔法的一切渠道，就等着我们填充魔力这一‘弹药’。”

    “这是科技黑箱。”乔修亚也用低沉的声音道：“或者说，‘魔法黑箱’！”

    四位传奇强者陷入了同样的震撼和疑惑，他们异口同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话中的法术变成现实……说实话，这实在是让人感到害怕。”

    即便是面对虚空中袭来的众多传奇魔物，在柯洛诺斯世界迎战诸位龙王的巴尼尔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向头顶的舱室，最早发现这件事的传奇法师目光穿透世界的屏障，看向虚空，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不是特例，乔修亚，威廉，巴巴罗萨，我曾经前往过虚空，在虚空和其他没有生命的异世界施展过这个法术——我甚至跑到了柯洛诺斯世界旁边施展，它都成功了。”

    比谁都更清楚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无论是乔修亚还是威廉，巴巴罗萨的眼神都变了——了解魔网存在的他们原本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这大概是上个纪元那些强大的神灵与强者设计的‘枪械’，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术士小孩找到了这把封存已久的‘武器’而已……但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是的，没错，正如同你们想的那样。”

    环视着众人的表情，符文掌控者，老法师巴尼尔缓慢又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不是光耀纪元的前辈铭刻在迈克罗夫世界世界中特有的魔网法术，它是在已知多元宇宙中都行之有效的……意思就是，倘若说这是一场异变的话——”

    “那么，这一定是一场波及整个多元宇宙的异变！”

第四章 可能的答案

    虽然事情看上去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变形术，但它背后的意义却并非是如此。

    将一个物体转换成另一个物体，在远古时，便有无数强大的法师和贤人对此展开了研究——它，其实就是炼金术的起源与终极追求，将‘万物’转换为‘黄金’的转换之术，它的最高成就，就是能制造黄金与不死药，让人永生的‘贤者之石’。

    不久之前，海尔姆燃烧自己的灵魂以身躯，将自己的粒子加速到极致去撞击乔修亚的身体，也不过是模拟出了超新星爆发的环境，制造出了大量包含黄金在内的重元素而已，而这个变形术能将石头变成白鸽，自然也就能让白鸽变成石头，既然已经达成了这一步，那么就算是把石头转换成黄金也毫不奇怪。

    它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与真理相近，炼金术的极致就在这小小的‘转换’与‘变形’之间，寻常人可能无法理解这种非凡，但传奇们却深深的知道，这是远胜过深渊入侵的异常。

    而且，现在发生的事情，远不是一个‘变形’法术这么简单。

    在大埃阿斯山脉的上空，巴尼尔与威廉的浮空艇中，无论是联络诺查丹玛斯的乔修亚，还是联系东部平原各大法师组织的巴巴罗萨，想要寻求更多信息的双方再一次意外的得到了许多许多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在平平无奇的山村角落，在无人知晓的小城之中，有种种在法师看来无比奇诡的事情发生——有少年能潜入阴影，穿梭影间，有孩童能飞行于天际，无拘无束，少女能以精神召唤异兽陪伴，平日默不作声的中年人可以变身为力大无穷的超人……最早的时间能追溯至星坠837年五月二十一日，自那天开始，目前已知的第一件的异变便发生了。

    但是，这些事情却并没有引起半点波澜。

    因为它们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并不算什么。

    在众多深居迈克罗夫世界，经常接触法师和骑士的普通人看来，这些超乎寻常的事情，本就是魔法的一部分，即便是所有法师都觉得这压根不魔法也是如此，再加上因为大魔潮的原因，许多人早已习惯平时熟悉的某某突然有一天就能获得超常的超凡力量，于传奇法师们眼中匪夷所思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日常。

    “潜入阴影？又不是童话，阴影怎么能潜入？潜入亚空间还差不多，但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没有任何原理的飞行？就是自然而然的飞起来？”

    “凭空召唤出异兽……这些物质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消失的？”

    每一个问题，都足够让巴尼尔和威廉挠破脑袋，每一个事件，都能让巴巴罗萨皱紧眉头，面对这些看似普通，实则挑战常识的超凡力量爆发，传奇法师们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所谓原初的恐惧，便是未知，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知道的足够多了，但现在，巴巴罗萨他们从这些事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未知。

    但恐惧并非是坏事。

    法师本就是遵循着好奇心前行的生物。他们探索山的背后，海的彼方，他们凝视星辰的另一端，寻觅真理与力量……越是恐惧，所以越是好奇，正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要去尝试，去认知。

    在这场或许席卷了多元宇宙的异变中，乔修亚同样陷入了沉思。和三位传奇法师不同，战士因为并不了解魔法，所以没办法用魔法的办法去分析，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作为超凡力量的持有者，力量与眼界到了他的这个地步，魔力和生命力之间的区别已经微不可查了。

    在乔修亚看来，这些事情并非是孤立的，也算不得完全的匪夷所思，他也曾经见识过这种超越了寻常魔法解释范畴内的力量，所以乔修亚即便是会感到震撼，但却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无比的匪夷所思。

    记忆回到过去，战士忍不住想到了一个人……是的，他再一次想到了圣贤。

    乔修亚想起了许久之前，所看见过的圣贤记忆，他想起了圣贤那被自己父母惧怕的童年，想起了圣贤那能令死者复苏，令生命重焕生机的能力——因为现在的这些奇异的时间，战士脑海中浮现出白发无暇，本身似乎就可以代表‘完美’的少年，还有他那可以轻易的召回灵魂，唤醒尸体的‘奇迹’。

    “一样不可思议，一样超乎常理……两者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乔修亚其实知道，圣贤持有的力量，很有可能是钢之蟒赐予的，与‘生命力’有关的强大权柄，与目前展开的种种异变并不一样，但谁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些异常，会不会是其他强大的存在溢散的权柄？

    世界赐予的钢之碎片，就拥有这种力量，被乔修亚扔给小光的那些碎片，一个能够呵斥风火雷电，呼唤暴雨冰霜，自然界的一切现象都能随心重现，一个能够唤醒物质，赋予生命，创造出类似于‘初号’这样的钢元素，还有一个，能够掌控灵能，窥视人心，玩弄他人意志于指掌间。

    对于法师们而言，这些力量也是非常不可思议了，虽然它们或多或少都符合迈克罗夫世界的常识，能够被魔法解释，但谁又能说迈克罗夫世界的是常识就是多元宇宙的常识，而迈克罗夫人的魔法就能解释多元宇宙？乔修亚认为，比起毫无头绪的去研究不知为何发生的异变，倒不如从已知的‘钢之碎片’权柄开始研究起。

    “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乔修亚想来就是想到就做，他将自己的一些猜测和圣贤昔日的能力告诉了眼前三位传奇法师，而巴尼尔沉吟了片刻，点头同意道：“说实话，无论是变形还是潜入亚空间穿梭，其实并非是魔法做不到的‘奇迹’，只是用出他们的并非是强大的法师，而是从未接触过魔法的幼童和小孩子，只有这点我们无法理解。”

    “是啊，这种情况，的确和你所说的‘权柄赋予’有些类似……”

    威廉和巴巴罗萨刚才正在讨论有关于是否需要在整个东部平原扩散这一消息，现在他转过头，赞同道：“权柄，无非就是某个强大的存在制造出了成型的武器，而得到权柄的人不需要思考如何制作武器，只需要激活，然后使用它即可——越想越类似，这简直毫无区别！”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么多‘权柄’，或者说‘钢之碎片’从哪里来的了。”

    巴巴罗萨轻笑了一声，这个高大的无发法师平日在自己的学生们面前非常严肃，保持自己作为首席法师的威严，但是在本就是同一个时代，甚至还一齐冒险过的巴尼尔与威廉共处时，他却懒得一直蹦着脸。元素掌控者笑着猜测道：“指不定是有哪些世界爆炸了，碎片随着魔潮遍布多元宇宙？哈哈，这么多不同的权柄，天知道有多少……有多少……世界毁……灭了……”

    “……”

    “……”

    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凝重，乔修亚眯起双眼，几位传奇互相对视，短短一瞬间，整个浮空艇实验舱内，寂静降临。

    思维发散的速度远远的快过语言，当战士提出，目前的情况很可能是类似于‘权柄赋予’之后的十秒内，三位传奇法师便在谈笑间猜测出了种种原理与可能，而顺着这原理与可能，他们又得出了一个令传奇也为之不安，如芒在背的答案。

    “有可能吗？”

    沉默了片刻，巴巴罗萨转头看向乔修亚，他严肃的问向在座者中，对钢之力以及权柄最为熟悉的战士：“我只是随口猜测……有没有可能会真的是这样？”

    威廉和巴尼尔也都看向乔修亚，他们的表情同样肃穆非常，而面对三位传奇法师的凝视，乔修亚吐出一口气，然后沉声道：“我不能确定……但是。”

    没有赞同这一事情的可能性，也没有完全的否认巴巴罗萨的猜测，乔修亚似乎正在思索用语——元素掌控者的猜测仿佛一声惊雷，瞬间便将抱着无所谓心态的乔修亚惊醒，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因为身处这个世界太久，身处这个环境太久，以至于忽略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这个事情，前世无数玩家都在讨论，但游戏官方却从未给出明显的答复，成百上千万的人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设定，一个随着众多玩家力量成长而必然到来的时代大潮，但是……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但是，各位……”

    许久之后，伴随着一声叹息，乔修亚双手抱在胸前，他抬头，看向虚空，战士的眼中仿佛重现了那一条贯穿了半个多元宇宙的光之路，他顿了顿，然后继续用低沉又清晰的声音说道：“你们谁知道，‘大魔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它为何会发生？背后的原理又是为什么？它来自什么，造成了什么，最后会形成什么？”

    “换句话说吧……在座之人中，谁知道，这个席卷了多元宇宙，浩浩荡荡的能量之潮，究竟是从哪里出现，又为什么出现？”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但所有人明白了乔修亚的意思，巴巴罗萨，巴尼尔和威廉都抬起头，看向了虚空，他们的目光穿透世界，仿佛要越过那无穷无尽的能量之潮，看向它们的起源之处，看向多元宇宙的中心。

    黑暗笼罩万物，即便是魔潮的光也不过是微微盖上一层银白色的薄纱，在那横跨所有已知视域的阴影间，有微不可查的光芒闪动，那是星光，是世界之光。

    而无人知晓，在这阴影与黑暗的背后，它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最后，又变成了什么。

第五章 今日的摩尔达维亚 5100

    【大魔潮其实是无数世界，在多元宇宙中心被毁灭所造成的能量之潮。】

    这便是乔修亚猜测背后没有直言的真相。

    这个猜测，能解释大魔潮的能量来源，能解释它为何可以席卷多元宇宙，也能解释随之出现的种种奇特权柄现象——比如说将石头变鸽子，随时随地都能潜入亚空间等等。单纯从可能不可能这方面来说，那当然是可能的，比起那些更加荒谬的猜测，它已经足够完善。

    当然，这仅仅是乔修亚的一种推论，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倘若不是，他们还要继续寻找真相，但倘若是，那么问题就严重了起来。

    大魔潮的起因至今为止无人知晓，虽然说有众多学者提出了种种假说，但它们都没有可靠的依据来证实这一点，乔修亚的猜测也同样如此，问题在于，他的猜测实在是太令人感到惊悚，以至于其他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否定’而不是‘证明其真实’——究竟是什么在多元宇宙中心，毁灭了数以千千万万计的世界？这个问题仅仅是略微思索，就令人不禁闭目摇头。

    “有关于‘疑似权柄’事件的资料，需要分享给其他传奇。”

    正在众人无声的思考之时，巴巴罗萨打破了这无言的寂静，他咳嗽了声，然后拍了拍手道：“不管怎么说，伴随着大魔潮的持续，拥有这种奇特力量的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多，等数量抵达一个阈值，那么便有可能破坏社会的稳定……必须尽可能的监管起来。”

    在场的众人点了点头，巴巴罗萨说的正是他们想的。和法师，战职者和圣职者这些有着传承来历，调查起来很容易就找到本人的系统传承不同，如今觉醒了种种权柄异能的人，倒非常像是乔修亚老家那边流行的‘超能力者’，他们没有系统的修炼体系，觉醒的能力也都因人而异，并不相同，而且它觉醒的范围非常随即和广大，没人知道谁会被权柄选中。

    施法者，战职者和圣职者都是能被掌控的力量，算是有着官方执照的超凡力量持有者，但权柄觉醒者不同，他们手握的力量和本人的力量无关，说不定某人可以造成极大的破坏而他自己不自知，所以各大势力都必须小心提防，严格监管，免得闹出什么大乱。

    “这个事情和相关资料告诉他们无所谓，反正他们自己过段时间也会发现……但乔修亚的这个猜测……”

    将有关于‘权柄觉醒者’——特指那些疑似得到其他世界钢之力碎片的能力者——的资料交给其他大势力并非是什么难事，巴尼尔仅仅是随手对着虚空点了一下，一串符文便已经铭刻完毕，将无数信息浓缩成了一块魔法结晶，随后他将这魔法结晶放在某个金属通讯仪器中，对各大势力的接收器进行传送，而办完这一切后，这位老法师却迟疑了一会，小声道：“我觉得，这个消息，还是不用大规模扩散了。”

    “的确，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又只是猜测和推论。”

    闻言，乔修亚和威廉面色不动，看上去无所谓，而巴巴罗萨则是沉吟片刻，他微微点头道：“嗯，唐突宣传，会给予各大势力非必要的紧张情绪，等到我们稍微研究出了一点东西，有了些许有说服力的证据后，再考虑告诉其他势力吧。”

    “倘若伊斯雷尔或者诺查丹玛斯问我，我肯定会说，倘若他们没问，我就暂且不发声。”

    乔修亚点点头，他也觉得如此——事关重大，随意宣传假消息必然会造成恶果，战士觉得与其不作任何调查就开始紧张的戒备，倒不如先小心调研一段时间……更何况，他还认识不少世界意志，乔修亚认为比起他们这几个人类在飞空艇的舱室中瞎猜，倒不如找几头钢之蟒问问情况。

    他最近正好要应卡尔利斯的委托，前往异世界帮助其他的世界意志。

    因为话题太过沉重，当基本的猜测和推论结束后，众多传奇纷纷回归，巴巴罗萨在一声告辞中四散为元素消失，乔修亚也在半空中化作一条黯影，朝着摩尔达维亚飞去，而巴尼尔与威廉老法师则是在原地整理了一会实验材料后，驾驶着虚空飞艇飞回了他们位于东部平原的基地，除却乔修亚外，他们都是大忙人，有的是事情让他们忙活。

    战士飞行于大埃阿斯山脉与摩尔达维亚的旷野中，他的速度并不快，和他接近十分之一光速的全速相比只能说是漫步，乔修亚俯视着大地，注视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他已经能够看见远方缤纷闪亮，已是不夜城的摩尔达维亚。

    灯火在摩尔达维亚的每个夜晚都会被点亮，自远方而来的游客在商业区的街道上肆意欢笑，能够看见，冒险者在酒馆中聚众喧嚣，魔能机械带来的低成本灯光遍布街头巷尾，驱散每一丝阴影，而冠军学院接近毕业的见习骑士们正在城卫军中接受实习，想要大展身手的年轻人穿戴带有持剑之手纹章的铠甲，他们在一条条街道上巡逻警戒，期待能找到一个能大展身手的机会。

    北地已经化作一片充满了梦想，传奇和希望的土地，在这里，没有盗匪，没有魔兽，没有天灾与邪教徒，众多职业者学校以及魔能工厂将教育和日常生活的成本降到最低，而或许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那一批人中的某位就住在城市中心的领主府，庇护他所有的子民。

    大法师，黄金战士，来自远南的高阶德鲁伊，慕名而来的圣骑士……无数人来到这里，寻找自己的机缘与可能，他们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都见证了这一切，一个十几万的小城如何成为如今世界最大的城市圈，世上最好的职业者学院如何发展，在这片土地上，他们有的已经找到了答案，心满意足的回到家乡，有的还没有，所以仍然呆在这里，等待着得出答案的那一天。

    光辉闪烁，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巨大法阵在夜空中隐约闪烁了一瞬，那是乔修亚委托凛冬堡学院与3号联手设立的巨型庇护法阵，能够净化法阵内部的空气，有着强大的侦测和防御措施，但最重要的，却是这个法阵本身——它是凛冬堡学院自主研发，自主制造，自主铺设的第一个大型集成法阵，它证明了凛冬堡学院已经有了进行大型魔法工程建设的能力，而拥有这能力的势力，在整个世界都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有些时候，强者未必刻意去做什么，他的存在本身，便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亦或是更坏。

    来到了法阵的边缘，城市的上空，乔修亚并没有着急回到领主府，他缓缓降落到了城门口那巨大的战士雕像头顶——也即是不久前他用钢之力创造出来的庞大雕像。战士站在这数百米的雕像头顶，观察着城市中每个人的生活。

    南城居民区，过几日便要前往帝国对外开拓部，进行第一次实验性开拓任务的普瑞斯特正在自己的小家中耐心的教导自己妹妹数学，面对甩笔扭头，大耍脾气的小女孩，这个男人不厌其烦的安抚对方，一步步的教她怎么写数字，怎么计算，又怎么得出答案。但小女孩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她转身抱住了自己哥哥的手臂，然后开始低声抽泣，令眼泪打湿了袖口。

    “不要离开布兰妮……好吗？”

    “我必须要为你提供更好的生活……这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我的一切。”

    女孩渴求和自己亲人一起的平凡生活，但男人却知道想要在这个世界过上平凡的日子，就必须要有不平凡的力量，他坚信暂时的分别是短暂的，而未来他们定能享受更加漫长的幸福。

    西城商业区，完成了任务，此时正在一家炼金商铺中闲逛，寻找自己需要材料的莉莎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元气满满的和熟悉的老板打招呼，在少女的肩头，能够看见一个小小的，宛如模型一般的钢铁小人，初号分离的一部分身躯此时正发出滋滋的声音，和哼着小调的龙人少女聊天，有精神波动微微传来，那是炎魔辛迪加的声音——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人，但实际上，莉莎可是无时无刻都结伴而行。

    “辛迪加先生，你说，这个附魔挂坠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你都白银级了，怎么还需要一个给普通人用的低等装备？”

    “可它很漂亮啊……你瞧。”拿起廉价却做工用心的精灵附魔挂坠，莉莎将其摆在胸前，贴在精致的锁骨上，少女将其中的魔力激活，温润的荧光便微微亮起。

    “……嗯，啊……的确，很漂亮。”“滋滋，滋滋。”

    不知如何回答的辛迪加，以及发出奇怪声音的初号看着莉莎开心的买下了这个对她而言毫无用处的饰品——但没用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能比开心更重要？越来越不像恶魔的炎魔懒得思考这种哲学问题，因为刚才的莉莎，的确很漂亮。

    而就在距离莉莎不到一条街的某家酒吧中，第一小队的五人正在一台妖精卡牌桌前对战，用娱乐缓解总是莫名其妙败给某个龙人少女后辈的抓狂和沮丧，此时正在对战的是伊万和阿尔瓦，而矮人尼克正在被阿米拉与卡琳抓着灌酒，因为他刚才吹嘘自己‘千杯不倒’，现在，酒已经灌了一百二十杯，被一旁叫来的酒保严加监视，不允许使用魔法缓解醉意的矮人已经去了十几次厕所——也亏得乔修亚传承的元素锻体法的确神异非常，尼克此时居然还保持着一丝清醒，现在，他正躺在酒馆的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大喊着‘我不喝我不喝’。

    丢人的矮人暂且不谈，此时的伊万和七皇子正在激烈的卡牌对决，不过他们对战的方法，却和一般人有一点小小的区别——他们并没有进行传统的对战，而是疯狂抽卡。

    “呵，你已经保底四十二次了，一张传奇卡牌都没有，认输吧！”

    “啧，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不过就是比我多两张史诗卡而……啊！我抽到了！”

    一边抽卡，两人一边善意的斗嘴，突然，伊万大喊一声‘我中了！’，而卡牌桌也恰好发出了‘传奇！’这样的声音。

    顿时，半个酒馆的人都扭头，看向了伊万与阿尔瓦所在的位置，而伊万也在七皇子干脆利落的认输和抱怨后，看向了那张全新的传奇卡牌。

    【元素掌控者·巴巴罗萨】

    【10费，5攻击9生命】

    【连锁：每当你使用一张法术卡时，重复使用它一次。】

    【降临：将一张‘元素崩灭’置入你的手牌】

    【谢幕：将一张‘元素崩灭’置入你的手牌】

    【元素·崩灭】

    【5费传奇法术卡】

    【对敌方全场及英雄造成5点忽视护甲的伤害，随机弃一张手牌】

    【——巍峨高山，叶间小虫，万物皆由元素组成……万物平等，万物如一，无法理解这一点，就无法继续朝着真理迈步。】

    站在黄昏时塔顶的法师被阴影笼罩，看不清他的表情，其中七种元素的光芒聚集在他的背后，组成了一个黯淡的元素轮回。

    至于为什么比抽卡，而不是真的对战，按照两人的原话，便是‘我都充钱了，你还要我花时间玩？’这句回答。

    还有种种奇特又有趣的事情，比如说，正带着妖精们在迎宾馆的顶楼享受夜宵的艾德里安如今所需要面对的烦恼——在他的眼前，四位不同色彩的可爱小人正为了一杯甜瓜加草莓混合的水果汁而互相抢夺吸管，六皇子看着这一幕，还有手边其他三杯一模一样的果汁，不禁露出了苦笑。

    除此之外，无论是陪着3号逛街，携手漫步在店铺中的萤，还是正代替黑，带着小光一起看书学习的凛，他们的日常都很有趣，他们的生活充满了活力，满是明媚的色彩，乔修亚很喜欢这种气氛。

    至于黑……战士转换视角，看见了仍趴在水池中，没有按照计划锻炼的黑龙少女，然后啧了一声。毫无疑问，她又偷懒了！虽然心中这么想，但乔修亚也知道，对于一条正在逐渐转换成古龙的真龙而言，人类的快节奏生活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黑有些时候其实并不是懒惰，而是发自血脉和内心的疲乏……可乔修亚不能让她真的沉沉睡去，因为那一睡，或许就是几十上百年。

    没有龙祸，没有邪教徒，没有伊斯雷尔陨落后的诸王内乱，没有伊格尔消逝后的圣职者骚动……一切都很美好，很安详。

    “这个世界……决不能变成那样。”

    看着这一幕幕，乔修亚不禁想起了自己不久前的猜测，想到了远方那无数可能被摧毁的世界，他忍不住喃喃自语，然后，乔修亚突然皱起眉头，不在出声。战士为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而震惊，但随后，他却忍不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人是会变的，人是不会变的，昔日纯粹的战士居然会因为城市平凡的夜景而感慨，这是钢铁被磨平了棱角，坚硬的心开始变得柔软的证明。但它又是不变的，因为这男人从头到尾都是如此，他无法坐视灾难发生，无法坐视弱者的祈求，他不忍拒绝他人的梦想，也无法忍受自己变得愈发非人。

    他是救世主，不是破坏神。

    因那多元宇宙中心可能存在的无尽破坏，蠢蠢欲动的神性之光在乔修亚的身体深处闪动，黑红色的黯淡光芒顺应着钢铁之躯亮起条条树状图般的符文，它美丽又狰狞，但此时的战士已经不再会被它带来的怒火与破坏欲所影响，他的双眼中闪动着星云般的银色光辉，代表着始终如一的心。

    ——需要被破坏，被摧毁的，只有敌人，强大的敌人，对弱者和自己人的暴走，是无法控制自己欲望的懦夫证明，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是掌控神性者，而并非是被神性影响之人。

    他控制力量，而并非被力量控制。

    所以，闭眼，呼吸，屏息，再次睁开眼时，在乔修亚身上，那些黯淡的黑红色光芒消去了，再一次战胜了自己神性的战士站在自己的雕像上俯视大地，他的目光平静，银色的光辉转动，正如同无云的夜空，静谧又安然。

    “时候快到了。”

    战士仰头，看向高天，在西南处远方的高空，有着朦胧不定的扭曲空间，众神已经逐渐复苏，祂们或是回到自己的神殿，享受信徒们的膜拜，或是伪装成凡人，行走于世间，这些强大的存在至今为止没有表露出任何目的，祂们降临，就仿佛仅仅是为了将无疆天界融入世界。

    但绝不可能仅仅如此，乔修亚如此坚信。他起身，飞回领主府，战士叫醒了快要在水池中睡着的黑，并亲自督促她继续进行修行，对抗来自血脉中的疲惫，不正当的本能就应当被克服，这就是所谓的进步。

    时间就这样在日常中过去，日夜交替，光阴流逝。

    星坠837年，六月十五日。

    与神约定的日子到了。

    ====

第六章 我的秩序 8000

    星坠837年，六月十五日，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萤石灯的光芒投射至书桌上，泛起温润的浅金色光芒。

    摩尔达维亚领主府的二楼书房中，传来了少有的写字声，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与其一同传来，证明执笔者的思维清晰而流畅。

    能够看见，那是一张做工上成，整洁雪白的信纸，一只大手正拿着钢笔，在其上用并不快，但却十分稳定的速度写着一连串的字符。

    【至圣伊格尔：论魂之极意的本质】

    这是信件的开头，而接下来，便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字，因为第一页刚刚已经翻过，所以只能看向第二页的开头。

    “根据以上结论，您应该也理解了我的看法和用于形容的词汇。”

    持笔之人的字并没有任何花俏，他写字仿佛就是机器运转，一笔一划都和规范字体一模一样，即便是用放大镜看都找不出半点不同，以这种规律的节奏，他继续写着：“我可以这么说：正常人类的大脑是硬件，那么灵魂便是一种额外挂载的虚拟处理器，能够优化硬件的运行，自我意识通过运转大脑这一硬件，加载记忆和基因本能这一数据库，从而令整个身体活动起来。”

    “但是，硬件是有极限的，人类脆弱的大脑无法进行超负荷运转……而无论是斗气的呼吸循环，还是魔法的符文运转，都需要占据大量的资源，在亚音速，超音速级的战斗中，人类的大脑已经无法负荷这种计算速度，这时，灵魂便会接过一部分的工作，处理部分信息。”

    “在白龙骑士团的训练中，我使用钢之力侦测他们每一个人在训练对战过程中产生的每一丝变化，无论灵魂还是生命力……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大脑会被生命能量或者魔力保护起来，维持其超负荷运行，但真的到了战斗时，大脑反而不在会超负荷运转，因为那时灵魂便会代替大脑接管身体。”

    “这是质的变化……白银耀灵，在这一阶段，灵魂会得到能量的滋润而高速发展，等到战士能够外放斗气，法师可以操控体外能量时，他们的灵魂也都全部成熟，‘第六感’，‘危险预知’‘心诚之道’‘心眼’等能力也基本是在这个阶段发展出来。”

    写到这里时，持笔之人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正在思考措辞，在过了一会后才重新提笔：“灵魂随着超凡力量的成长而成长，在黄金级时，它便不在优化大脑的算法，而是将所有复杂的计算都接管过来，而等到极意乃至于传奇进阶，甚至连大脑都不是必要的存在，可以随时抛弃。”

    “我完全有理由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灵魂是人类为了掌握超凡而进化出的器官，它并非我们物种诞生时便有的，而是在高浓度能量环境下进化而出的，灵魂是普通人意识的一部分，但却是大部分超凡者的全部——它的存在本身，便是‘超凡力量’与‘初始之火’在‘钢之力’与‘生命力’造就的人类身上的体现，火与钢力量的融合。”

    “所谓的魂之极意，便是灵魂彻底摆脱一切束缚，成为独立个体之时。”

    此时，执笔者的落笔变得沉重起来：“而那时，原始概念的‘人类’便已经消失了，出现的是全新的，升华了的‘灵魂人类’，他们或许还有肉体，但那已经不再是生命的主体。”

    “这便是我对‘灵魂’以及‘魂之极意’的见解。”

    “——乔修亚·凡·拉德克里夫。”

    信件完成了，持笔之人——乔修亚将其放入信封。信封上，绚丽的魔法光辉闪烁，刹那后，信封在变幻不定的魔力光辉中化作灰烬，而在某个远方，某个记载着完全同样内容的信件正在一个精细的水晶法阵中缓缓浮现。

    最近这段时间，伊格尔非常忙碌，老教皇的工作远比其他人要多：无论是圣山要塞，还是七神降世，这一切都是他负责的工作，也正因为如此，原本经常和对方探讨，辩论各种超凡力量问题的乔修亚如今选择使用信件和对方通讯，交流相互之间的看法。

    虽然现在的通讯法阵已经发展到了极其先进，甚至可以跨越大陆的地步，但乔修亚觉得偶尔怀旧一下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时间多，写写字也不错，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战士坐到书房角落中的沙发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如今，乔修亚已经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魂之极意答案，但是他并不准备走这一条路。

    对于这世间的绝大部分人而言，灵魂之所以会随着实力的壮大而壮大，是因为作为硬件的大脑无法处理越来越快的各种讯息，而且身为要害，大脑经常会被敌人针对性的进行攻击，所以抛弃大脑，选择灵魂是正确的……但并非总是如此。

    比如说，乔修亚——他的硬件，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的都要硬，甚至是作为某种能够同化意识算法的病毒‘神性’也难以侵蚀。

    脑袋比战士的脑袋还要硬的，或许就只有钢之蟒了，这种伟大意志的身体其实就是整个世界，世界作为最纯正的钢之造物，而它的灵魂自然也就是最纯正的火之凝聚，同样是火与钢的融合。只是可惜‘世界’并不能作为思维器官来使用，所以钢之蟒还是使用灵魂来思考。

    乔修亚与钢之蟒和其他普通人不一样，此时的他，身躯完全由简并态物质组成，无论是什么超负荷运转，都不可能对这种物质造成什么损伤，不需要用这种物质，只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次等超凡合金为自己组装一台超级计算机来承载自己的意思和灵魂，那么他的纯粹计算速度将会超越绝大部分传奇，倘若灵魂加以辅助，甚至可以达到‘未卜先知’的程度。

    但通过灵魂，已经暂时没有要害的乔修亚并不打算重新给自己造一个至关重要的要害与弱点，他的打算，是让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拥有独立的计算能力，拥有独立的生存能力：即便是一滴血，一点碎屑，一抹尘埃都能进行运算，重组，自我复制……听上去是不是很熟悉？一滴血便能繁衍一个种族，一点碎屑便能改造大半个世界，就算是早已死去千年，留下的思维颗粒依然能形成神厄迷雾，能保存绝大部分的思维与记忆——

    这就是古龙的‘完美身躯’以及众神的‘不灭灵魂’，两种几乎站在生命顶端的存在都拥有几近不朽的力量，被世间的众人赞颂崇拜。

    以两者代表性的能力为参考，辅以贤者法伊娜的‘质灵转换方程’，乔修亚也准备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独一无二的不朽之力——等到这份力量成真，那么就算是将战士轰杀的灰飞烟灭，他也能随时随地的从他的身体碎屑中重生，他的灵魂就是他的躯体，他的躯体也能转换为他的灵魂。

    到那时，除非是一口气将乔修亚整个人连带灵魂都彻底湮灭的连半点物质都不剩，那么就无法杀死他，至多将他封印，并等待着他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再一次的将思路理清一遍，乔修亚点点头，然后睁开眼，他已经为自己定好接下来的发展目标和道路，等到他达成百分之百的钢之力同化，进阶为传奇中阶时，他便会开始完善自己的‘不朽之力’。

    那时，等待他的，便是没有穷尽，朝着无限进发的传奇高阶。

    “时候到了。”

    从沙发上站起，战士走出书房，乔修亚来到领主府的顶层，磁场在周身涌动，他缓缓上升，然后在安全区域加速，疾风在其周身鼓荡，瞬间便超越了云层。

    今日，是早已约定好的日子，在当初无疆天界彻底并入迈克罗夫世界，成为了西山上空一个稳定的亚空间后，人族七神之一，强权与正义之神便对北方帝国的三位传奇发出了邀请函，神明用平等的语气邀请众人与祂在世界最北方的茫然海中央相见，讨论一些有关于这个世界未来的种种问题。

    乔修亚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的未来，在他看来，现在的迈克罗夫世界已经足够好了，刻意的去干涉，反而会造成不妙的结果，神与传奇只需要维持秩序稳定，便能保证世界的正常进步……但他对七神很感兴趣，准确的说，乔修亚对‘神’很感兴趣。

    他想要知道这些神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命形态，祂们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强大？神性塑造的秩序循环让他们能够在来自多元宇宙大源的侵蚀下保持自我意识，这种循环究竟有着何种奥秘？

    倘若以神为对手，现在他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

    因为这种好奇，所以乔修亚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并于此时出发，朝着世界的最北方飞去。

    黯淡的银色光芒划过天空，越过尼西埃雪山，越过极北冰原，越过大埃阿斯山脉，银色的光芒并不显眼，但它周围的光线却微微扭曲，在无声无息间，他便已经来到了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冻土，冰封的白色海洋【茫然海】的岸边。

    来自世界尽头的寒意跨越整个冰洋带，吹拂在沿岸的冻土上，经久不息的冷风令冰川坚固似铁，此时正值夏季，但茫然海周边仍然没有任何升温的趋势，一座座高大如山的冰山巍峨屹立在海面，万丈冰崖上满是时间的刻痕——这是日复一日的暴雪堆积而成的山岳，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茫然海千年以来所有降雪的集合。

    选在这个地方见面，主要是为了避免有其他人旁观，再加上神和传奇力量稍微互相共鸣共振，说不定就会导致恐怖的自然灾害，所以选择在渺无人烟的地方是最好的，将一切可能的隐患降到了最低。

    寻找对方所在的位置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乔修亚环视前方，一股内敛却依然堪称恐怖的能量波动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它在能量视觉中呈现一种复杂的形态，如同一圈正在不断旋转，并且绝不重复形状的深灰色万花筒，而随着乔修亚的靠近，这个复杂的能量万花筒便开始凝聚，最后形成了一轮不断旋转的黑色圆环。

    这里是茫然海的中心，但和沿岸肆虐的暴风不同，这里意外的平静，乔修亚缓缓降落在此地，一片洁白的冰霜平原上，周围没有任何高耸的阻碍物，略显黯淡的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这片天地，战士降落后，便径直朝着前方走去：一个不怎么显眼灰发骑士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乔修亚的到来。

    “他们都还没来？”

    乔修亚慢步靠近这个有着灰色散乱长发的骑士，祂的面容刚硬，但脸部线条却稍显柔和，这位神明身披坚固厚重的全身甲胄，上面铭刻有精美细密的浮雕，黑色的披风静静在他身后翻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不，乔修亚，他们都来过了。”

    灰发骑士——强权与正义之神，刑正于人间的化身开口回答道，祂的声音威严，但却不像是以往那般严肃，战士甚至能从中听到一丝轻松：“我分了三个时间点，约见你们三个人，伊斯雷尔与诺查丹玛斯都已经和我见面交谈，并离开了，你是最后一人。”

    “这样啊。”

    乔修亚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或者说，他不在意，战士此时正凝视着眼前这位神明在人世间的化身——这时，和在虚空中相见可不一样了，如今在这灰发骑士的驱壳之下，是神明存在的本质，是祂们神纹，神性，神力的凝聚，乔修亚此时甚至能听见对方身上正传来声声微不可查的祈祷，令这片寂静的土地笼罩着神圣的气氛。

    两人此时正隔着十几米，面对面的站住，双方都在认真的打量着方，观察对方的一丝一毫，这种沉默持续了近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乔修亚才迟迟的开口道：“传奇是人世间最强大的存在，神明下界后想要了解他们也很正常……但我觉得你想要见我们应该不是为了这种肤浅的原因，刑正陛下，你的目的是什么？”

    “问一些问题，得到一些答案，确定一些事情，以及，乔修亚，你的确变强了不少。”

    点了点头，刑正耐心回答，并点头赞叹道：“上一次遇见你，你体内的神性还在蠢蠢欲动，而现在，你的意志与你的身躯融为一体，也即将跨过传奇最大的门槛……说是欣慰，就太过自视甚高，但我的确非常喜悦，因为人类中有你这样的强者。”

    “哈哈。”听见一位神明如此直言夸赞自己，即便是乔修亚也忍不住一愣，然后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道：“刑正陛下，传奇有很多，每个人都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付出，我不过是其中一个。”

    “你当的起这个称赞，重燃火焰者。”刑正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手，祂终结了这一话题，神站在原地，然后抬头看向天空，这是祂在无疆天界时从未见过的风景：“你问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当初七神一齐在无疆天界时，我们远离人世，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守护文明与世界，但最近这些天，我隐藏身份走遍了半个大陆，我明白了许多事情，也多出了许多问题。”

    将视线从天空放下，刑正凝视着乔修亚的双眼，祂的双眸中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是深灰色的神力光辉，这神力单单是溢散，便能支配大气与灰尘，之所以茫然海中央没有任何狂风，或许就是因为这一丝丝神力的作用，强权之神用极其严肃的语气道：“我们神明是为了庇护自己的群族，维护秩序与文明而生……七神联手维护人类世界的秩序，而其他种族的神明也会庇护祂们的子民，在邪神这一威胁前，我们可以和平共处，携手共进，但这种情况并不可能永恒持续，因为即便是七神之间也有矛盾，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爆发。”

    “什么矛盾？”

    乔修亚忍不住追问，他的眉头皱起，战士颇为疑惑：“你们已经合作了千年，联手抵御了各种外敌，兽人之神，五色龙神，以至于世界意志都是你们联手镇压，深渊领主也因为你们而不敢造次……你们之间居然会有矛盾？”

    “并非是恩怨这种凡人间的矛盾……乔修亚，是最根本的问题：我们对秩序的看法不同。”

    刑正的声音平静，祂早就理解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我们不可能永远携手，我们谁都想要推行属于自己的秩序，这就是最大的矛盾。”

    听到这里，乔修亚不禁微微皱眉，他理解所谓的‘秩序不同’会带来何等的观念差异，那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整体差异，但是人的三观本就不可能完全不同，七神的秩序也绝不可能互相背道而驰——倘若如此，祂们早就因为内战打起来了。

    “秩序是可以共存的，它不是秩序和混沌的关系，非要分出生死上下。”如此想着，乔修亚开口说道：“你们的信仰本就不在一个地区，矛盾并不大。”

    “……或许如此吧，但是不同的秩序，便会造成文明的分裂，倘若不将所有人统一在同一种秩序和思潮下，我们就永无可能抵达与光耀纪元同等辉煌的地步。”

    对于乔修亚的理解，刑正点点头，又摇摇头，祂知晓对方说的没错，但因为种种原因，却不可能按照这种说法去做。

    “秩序，便是有条理，有组织运转的良好社会，它稳定，即便是改变也有着连续性和一致性……而强大的力量，便是秩序的根源。”

    一边如此说道，正义与强权之神一边朝着乔修亚所在的方向开始迈步，祂慢步走着，同时用平静的语气对战士说道：“正义，便是我对秩序的定义，没有它，社会便会混乱不堪，堕落腐朽，而强权，便是支持我正义的根源，没有它，正义脆弱不堪，孩童都能唾弃嗤笑，当成笑柄。”

    “有着支配一切的力量，才能拥有调节世界的资格，没有力量，谁能裁定人间的善恶，谁能平定社会的混乱？正义是无力的，唯有力量才能捍卫它。”

    “秩序就是力量，力量就是正义。”

    说到这里时，刑正已经走到了乔修亚的面前，这位神明与战士面对面，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半米，灰发骑士身后的披风开始缓缓飘动，那是战士自身的引力开始波动的象征，祂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强权之神的双瞳已经无法看见，燃烧在祂眼中的，只有深灰色的神力光芒，此时，祂并没有说话，但一切无声胜有声，无论是谁，都知道此时的沉默究竟是为了什么，神明的等待又是为了什么。

    乔修亚，你对秩序的看法是什么？

    面对这无声的问题，乔修亚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先是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然后重新将视线垂落，回到了刑正的身上——强权之神沉默不语，祂仍然凝视着战士，两者对视了好一会，乔修亚这才缓缓说道：“刑正陛下。”

    “你这是准备挑选继承人吗。”

    看着强权之神突然凝滞了一瞬的形态，乔修亚算是确认了这一点，他叹了口气，然后轻声道：“刚才我就看出来，您身上的气息比起之前在虚空中看见的要强大了不少……而就在这么几分钟内，您又以我可以观测到的速度强大了片刻，您……”

    乔修亚不在说话，因为此时的刑正正在摇头，他笑着摇头，打断了战士接下来的话。

    “不用猜测，这是必然到来的结果。”

    神明用淡漠的语气说道：“我们寻找神觉醒者已久，从数百年前开始就在有意识的筛选对象，就是为了防备如今的结果……哼，令两个世界融合的同时镇压世界意识，随后又净化了全世界的亡魂，这种工作量的确是太大了一点。”

    乔修亚沉默不语。

    因为自然神父，因为大地女神后裔的秘传，因为种种知识，战士很明确的知道，神明种种奇妙的特质……比如说，越是强大，就越是靠近灭却。

    神明之所以是生命，是因为祂们能够依靠神性，从多元宇宙的大源中提取无穷无尽的力量，祂们从一开始便极其强大，永生不灭，不朽不坏，但是正因为这过于强大的力量，以至于神性会慢慢的同化神明的灵魂与意志，越是强大的神，同化就来的越是猛烈。

    神明以其他相对应的神性和逻辑形成秩序循环，压制这种同化，信仰带来的万众思潮也能帮助祂们缓解神性带来的同化，祂们想要变强，就必须保持着这种循环变强，等同于带着镣铐起舞，这速度极其缓慢，反倒是受伤没什么关系，反而可以更好的让神明保持自我的存在，可不会有这种为了保证自我而自我削弱的神——祂们之所以要成神，不就是为了这强大到超出几乎所有传奇的力量？

    神明最重要的，便是不要用出‘超越界限’的力量：对于寻常神明而言，神力是几乎无穷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祂们能够用出来。水龙头的大小是其一，界限又是其一，倘若神明用出了超越了自己掌控范围内的神力，那么祂就会被突然变强的神性同化一部分——到时候，此消彼长，神性越来越强，秩序循环越来越弱，直到最后，神将会彻底被同化，消失在多元宇宙大源中，也就是所谓的神灭。

    现在，刑正正在以乔修亚可以观测到的速度变强，这毫无疑问超出了神正常进步的速度，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强权之神在之前的行动中，用出了超越自己界限的力量……祂正在被神性同化。

    “这不奇怪，乔修亚，神力强大无比，倘若运用到极致，甚至能够扭转现实逻辑，能让二加二等于五，这种力量岂能轻易掌控？”

    刑正自己没有任何忧愁，祂表情平静，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愉快：“寻找神觉醒者……如果不想被神性同化意志，成为无意识的秩序机器，让这力量白白消逝在多元宇宙大源中，那么这就是唯一的选择，我必须寻找继承者。”

    “那么，能否回答我这个问题？乔修亚，于你而言，秩序是什么？”

    说到这里时，刑正迎来的是一片寂静，祂在这寂静中等待，满怀希望，即便回答不如意，那么祂也无所谓，强权之神只是想要知道拉德克里夫其人的答案，祂只是想要知道这一点，并无其他要求。

    但是祂没有等到回答。

    乔修亚仍然沉默不语，他与刑正对视，目光毫无掩饰，但他仍然没有开口发声，战士不屑说出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答案，他不愿意做出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回答，所以此时，他只能沉默不语。

    最终，灰发的骑士叹了口气，刑正缓缓的转身，祂用平淡而没有起伏的语调道：“乔修亚，我们，七神，都对你有很高的期待。”

    “你是迈克罗夫世界史上进阶最快最强最完美的超凡者。”

    “你的力量在整个光耀纪元和星坠纪元的历史中，仅次于圣贤，仅次于那个连神都只能仰视，无法理解其境界的圣者，你是唯一一个接近他，接近这个将同一种秩序推行给整个迈克罗夫世界的存在。”

    “你的未来我们无法估测，也不需要估测……你的存在让我们很满足，很高兴，很愉快，你可以帮助我们，代替我们守护这个世界。”

    “但你还没有找到属于你的秩序。”

    站在无风的雪地中，刑正彻底转过身，看着无穷无尽的雪景，缓慢的摇摇头，祂轻声道：“伊斯雷尔和诺查丹玛斯在这一点上做的比你好，他们都有着坚定的信念——并不是说你没有，但是他们心中有着想要实现的世界，有着想要达成的秩序。”

    话毕，刑正的身体便崩散，灰发骑士化作无数深灰色的碎片，它们在半空中如同星云一般旋转凝聚，最后化作了纯黑的浮空圆环，这圆环在半空中旋转了一轮，威严的声音从中传出。

    “你是最接近圣贤的人……我想要知道你的答案，目的就是如此简单。”

    伴随着几不可察的流光，黑色圆环消失在了茫然海中央的冰层，随着弥漫的神力消散，喧嚣的北风开始再次刮起，能够听见刺耳的狂风撕扯大气，带起声声尖锐的呼啸，乔修亚站在这片重新有了声音的雪地中央，仍然低头皱眉，沉默不语。

    “我的秩序……”

    许久之后，战士轻声自语道，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有关于战斗的，有关于开拓的，有关于远方星海，有关于虚空中的无穷世界……乔修亚不禁轻轻一笑，但随后又微微叹气。

    他明白刑正的目的了……但是他仍然无法给出答复。

    乔修亚见的太多，做的太多，战士的目光横跨无数世界，他曾见过中庭人奇特的时间观和生育观，他曾见过迁移精灵与众不同的魔能科技，乔修亚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摩尔达维亚，甚至没有停留在迈克罗夫大陆，他的目光贯穿多元宇宙。

    在这样广阔的视角下，他又怎么能得出可以涵盖所有的‘秩序’答案？

    虽然这么说，但乔修亚并非是毫无头绪，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好几个影子：帝国对外开拓部，万界祭祀场还有小光……他想到了许多，变强，战斗，持续不断的探索，这些都是支撑他乔修亚一直以来的信念，倘若说要得出属于他的秩序，那么这些关键就决不能少。

    “我的秩序。”

    再一次重复了一次这个词汇，乔修亚忍不住再一次的摇了摇头。

    “可真是个好问题。”

第七章 来自遥远彼端的讯号

    星坠837年，六月二十日，摩尔达维亚领主府传来了侍女们习以为常的抱怨声。

    “主人，你差不多快有两三年没带着我们一起正正经经的战斗过……”

    领主府顶层的传送门附近，萤伸了个懒腰，少女一脸无趣的对着正准备穿过传送门的乔修亚小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已经强到不需要武器了……”

    “这次主人是要去很遥远的异世界协助钢之蟒……别说我们了，就算是诺查丹玛斯大师他们，主人都没有邀请。”

    一旁，凛则是颇为无奈的对银发少女解释。相比起执着于自己‘武器’身份的萤，他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执念，无论是处理政务，管理领主府内外大小适宜还是管理拉德克里夫家产业规划，在他看来战斗和它们并没有高低上下之分，都是能帮助主人的事情。

    “但你让我们一直留在家里，总感觉自己好没用。”

    有些不甘的萤轻声嘟囔道，她知道这次前往异世界的旅程很可能凶险异常，毕竟，这可是连世界意志都无法解决，需要委托其他实力强大的外援来处理的麻烦，但她并不惧怕危险，她只惧怕自己对乔修亚来说毫无用处，以至于没有存在的价值。

    3号和顶着小光的黑则是在一旁轻声说着什么，早就和乔修亚聊过的人工智能少女似乎正在说着一些让黑龙惊恐无比的话——像是什么每日强制性使用冰冻魔法苏醒，早饭前五百公里飞行训练等等……这是乔修亚为了保证黑在他前往异界时，还能正常进行锻炼而委托3号的，毕竟，倘若真的让黑陷入沉眠，想要令其苏醒可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随我一同探索。”

    与此同时，正准备跨过传送门的乔修亚回过头，他看向乖乖呆在原地的萤和凛，平静的双眼中闪动着一丝微妙的光，战士轻声说道：“那就变强一点。”

    “萤，凛，还有3号和黑，你们的天赋都很高，你们有的是天生的灵能身躯，是人造妖精一级的炼金造物，一个是卡尔利斯世界的人工灵魂，有着古龙血脉的黑龙……在有质灵转换方程还有我留下的传承的情况下，你们进步的速度应该是普通人的十几倍——实际上，萤你不是已经黄金级了吗？倘若有一天，你人形的实力抵达极意中阶，那么应该也能跟上我的步伐。”

    乔修亚从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世界的最前端，他总是希望有人能够跟上自己的脚步……但他绝不会为此放缓自己的速度。能够跟上，他很欣慰，跟不上，那便跟不上吧。

    因为神明传承还有质灵转换方程，3号的实力进步迅速，无须担心，而萤，凛还有黑倘若想要摆脱如今自己这个尴尬的地位，要不选择放弃，要不就咬牙，用超越常人十几倍的努力，追上他的影子。

    “不用担心我，我觉得这次探索应该不难。”

    转过身，乔修亚再次猪呢比跨过传送门，他背对着众人，乔修亚平静的说道：“按照卡尔利斯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小世界，用不了多长时间。”

    “好好加油吧，我的武器。”

    话毕，伴随着一阵如同海浪波光的幽蓝色光芒，战士整个人便进入时空通道中，消失不见。

    告别的众人也一一离去，无论是萤还是凛，无论是黑还是光，即便是3号都显得比以往沉默。乔修亚的话并没有太多修饰，非常真实，他们此时都在思考，如何接近自己主人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生活在一个强者的家中，的确是很辛苦的事情。

    而就在此时，领主府二楼的书房中，伴随着一丝丝圣洁光芒的流动，一张平整洁白的信纸就这样缓缓具现在了书桌旁的一个小型法阵中。

    这张信纸作料讲究，看得出来自工艺水准极高的地方，它并没有被信封包裹，但却有一层圣光笼罩在其外侧，此时，圣光正在迅速的消散，而白纸上的文字也因此逐渐呈现而出。

    【至吾友拉德克里夫伯爵】

    能够看见信件的第一页，也是唯一一页。

    “吾友，你对灵魂和魂之极意的看法令我颇为震动。”

    这是一封信，写信人的笔迹优美古老，带着上个世纪时的连体字风格，他的字迹很像是远南通用的标准笔法……但倘若自己看看的话，与其说是他写的像是标准笔法，倒不如说标准笔法正是参考他。此时，这位定义标准的人似乎颇为惊讶，以至于笔迹都有些浮起：“否认灵魂的天生性，强调灵肉之间的关系，这可以说是为灵魂研究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你的贡献非常大，如果可以，我想要将你的信件整理，发表到圣山的官方学术刊物上。”

    “与此同时，我觉得我也需要向你讲解一下，七神圣山在这么多年来观测灵魂所得到的结果，还有众人口中的灵魂循环与我们生存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是怎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激动的笔迹已经平静下来，仿佛执笔者此时已经恢复冷静，他严肃而认真的写道：“首先，我必须告诉你这么一点，那便是世界其实无时无刻都在接收来自虚空中的能量。”

    “虚空射线，时空波动，外来能量潮……在大魔潮来临之前，每个世界其实都在接收来自虚空的大量能量，但这些能量只是昙花一现，它们会迅速的穿过我们的世界，甚至大魔潮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大魔潮是源源不断的爆发，那么它对于我们来说也只不过是惊鸿一瞥。”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挽留这些仿佛是世界毁灭后溢散的能量潮（原谅巴巴罗萨，我拉住了他，知道了你们前些天谈话的内容），但是灵魂可以。灵魂能够捕捉这些来自异界的能量，并以其自我壮大……人口越多，灵魂越多，留下的能量越多，而众生逝去后，灵魂在世间循环，化作魂之轮回，将一生中汲取的能量全数归还于世界……你能理解吗？”

    “灵魂的循环，将会不断的加强一个世界内部的能量浓度！而这能量是绝对能用于超凡之力修行的，只要是有着些许超凡之力，能够诞生灵魂的世界，那么它的超凡之力浓度将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强，世界越小，超凡之力的浓度上升越快！”

    而就在这信件的最末一段，却写着笔迹和之前略有不同，似乎并不是同一时间写出的文字，笔迹变得潦草了不少。

    “根据诸神的说法，迈克罗夫世界应该是在上个纪元的末尾，被圣贤和邪神的战争炸飞了一部分，如今的迈克罗夫世界比起光耀纪元时要小得多，约莫只有二分之一的大小，所以我们世界的能量浓度恢复全盛期极快，很快就回到了光耀纪元时的水准，甚至更加浓厚。”

    “无疆天界正是战争的产物，它原本是迈克罗夫世界天空的一部分，是众神将其设下了时空屏障，化作了自己宝座。它原本是魂之循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但现在，却成为了众神的埋葬之地，我们将其引导回迈克罗夫世界，补全了魂之轮回的一部分……原本飘荡在世界各地的无辜亡魂们，如今终有安息之所。”

    此时的持笔者，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疲惫，但他仍然认真写着：“说实话，我之所以这么迟回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牵扯了我不少精力，如果可以，乔修亚，请尽快与我联系，这件事事关重大，并且极其特殊，或许只有你有能力解决。”

    “——七神圣山，伊格尔。”

    信件已经出现，而收信人却已经离开，前往不知名的远方。

    而就在此时，圣山战舰，荣光要塞，‘圣者之眼’观测所中心控制区。

    十几名精锐的圣职者正在圆球状的大厅中，面对一道道光幕认真工作，他们操控着数以百计的观测法阵，并将其重重叠加，化作一个个或大或小，能够穿透空间乱流的观测点，这些观测点将会在三班倒的圣职者操控下，昼夜不息的运转，观测监控着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一切异常状况。

    无论是时空乱流，能量波动还是大质量的质量凹陷，这些异常都在圣者之眼观测所的监控下，观测成员正事无巨细的汇总所有信息，并将其汇报给圣山中枢的主控室，这些信息绝大部分都是毫无意义的时空波动，亦或是一股能量震颤造成的杂音，但没有人会因此懈怠。

    “区间58-92无异常。”

    “区间93-121无异常。”

    “区间131出现异常：一小块虚空陨石正在飞向迈克罗夫世界。侦测结果：无异界病菌残留。处理方法：消极观望。”

    “没有侦测到异常信号。”

    控制区中，一位位圣职者通过精神发出一道道汇报短讯，他们似乎正在搜索什么，每当‘发现异常信号’时，在场所有人都会浑身一震，而在确定这不过是虚空中最普通的无序信号后，他们又会重归常态。

    而就在控制区的中心，有一位白发老者正站立于此处，在周围所有人尊敬的目光中，伊格尔同时监控着所有的讯号台，他面色平静，但却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嘶嘶……”

    “区间157侦测到异常信号。”

    控制观测点的圣职者熟练的发出了信号提示，虽然这不过是一个微不可闻的嘶嘶声，很有可能只是虚空射线干扰观测法阵造成的无意义短波，但他的职责就是汇报一切不同。

    “嘶……啦。”

    “重复观测到异常。”

    圣职者再一次发出第二次提示信号，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毕竟倘若观测点出现了能量干扰，那么即便是连续十几次也都在意料之中，在这里工作的圣职者甚至已经做好了连续发出提示信号的准备，而与此同时，他正在思考晚饭要不要去吃烤肉，前些天圣山要塞在虚空中的培养中心丰收，要塞终于不需要地表传送食物，而是可以自给自足了。

    “嘶嘶……我们……”

    “重复观测到异常……等等！”

    正在思考晚饭是奢侈点去吃烤肉，还是在食堂面包加土豆泥对付一顿的中年圣职者熟练的发出了提示讯号，但是很快，他就愣住了，这位圣职者感觉自己刚刚好像听见了迈克罗夫通用语的声音……是他幻听了？还是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声音？总而言之，他打算重点提示一下这个异常讯号。

    但是，还来不及等他做出下一个行动，更多，更清晰的讯号传来。

    “嘶嘶……滋……啦……这里……是……大资讯库……看守者……汇报……嘶嘶……”

    “发现清晰异界讯号！”

    毫不犹豫，这位中年圣职者立刻就将脑海中的烤肉和面包土豆泥抛开，他发出了最高等级的‘异界观测者’讯号——这是代表发现异界生命，还是有着能在虚空中通讯或者行进的最高级讯号。这个圣职者按照流程，先是通过观测所智能核心保存刚刚出现的那一段讯号，然后将其按照权限层层上传，而因为他的最高级讯号发出，同时监控着1-200区间的所有观测点都转移目标，进行全功率搜索。

    而站在控制室中的伊格尔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同时监控所有观测点，所以他也听见了那个声音——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迈克罗夫通用语，这声音有些古怪，口音和如今的通用语有极大的差别，但无论是谁都能听懂这仿佛是方言一般的语言。

    终于等到了。

    而下一次等待并没有多长时间，随着最高提示发出，所有正在工作的圣职者在确定了讯号属实，将观测点汇聚在区间157时，更加清晰的讯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内循环已经崩溃，我们已经无法维持生存，物质转换法阵仍能运转，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了可以循环的物质。”

    这是一个疲惫的的女性声音，她的音调很奇怪，似乎是很少和人说话一样，而且语法也有颇多问题，但是没有人在乎这点小细节，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星辰熄灭了，世界一片黑暗。没有光芒，我们寻找不到回家的路……能听见这段声音，这个讯号的过路者，如果你们能听见的话，请告诉迈克罗夫人，我们遵守诺言，坚守此处。”

    “千年已过。统合大资讯库看守者和他们的后裔仍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并将在此长眠。”

第八章 是谁寻求我的帮助 6400

    就在七神圣山因侦测到了远方传递而来的信号而欢呼之时，乔修亚并没有前往虚空。

    此时的他，仍在迈克罗夫大陆中。

    如果想要前往虚空，那么无论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向上飞行，升到超过七十万米的高空，就能来到世界的边缘，在这里，时空的界限暧昧不清，只要稍微一用力，便能轻易前往外界，完全无需使用时空门。而以乔修亚的实力，他甚至无需上升的太高，只要来到力量不会影响地表建筑的高度，便能随时扭曲空间，前往虚空。

    现在，战士设定好早已准备完毕的坐标，他大步穿过时空门，然后，在一阵阵强烈的幽蓝色的光芒中，他来到东部平原东南部丘陵地带，一座外观简朴，毫不显眼的法师塔内。

    ‘无名’石塔是位于马格纳大丘陵地带最高点的一座圆塔建筑，巨大的花岗岩和方琢石构成了它的外层，一道道仿佛是风蚀痕迹的凹陷遍布在其表面，但其内部却闪烁着魔法的荧光。许多在马格纳周边生活的冒险者在一开始都会觉得这是一座远古遗迹，但当他们靠近，准备探索时才会发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法师塔周边居然设有强大的防御法阵，据某些潜入过法阵周边的冒险者说，有巨大的石像傀儡矗立在无名石塔的周边，仿佛拒绝着一切外来者。

    许多人猜测，这座法师塔的主人或许是某个强大，但却经常远游的法师，所以才留下一座座庞大的傀儡石像守护自己似乎年久失修的法师塔，实际上，他们猜的没错，只是对于塔主人的强大和数量，他们还是太过保守。

    乔修亚从石塔第四层的传送法阵中走出，迎接他的是巴尼尔与威廉，两位传奇法师站在时空门前，一个正在看着某本大部头的魔导书，另一个则是正在嘱咐一个黑曜石傀儡准备咖啡，等到时空泛起波澜，战士彻底走出波动的时空通道时，他们便都抛下手中的工作和指令，迎上前欢迎战士。

    “你来了，精神碎片和魔茧的解析已经有了大致的结果，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没有寒暄，三人就像是早就交流过那样直接交流起来，在互相点了点头，确认情况后，他们便一起向石塔顶层的实验室走去。

    巴尼尔领头，这位老法师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说道：“当然，因为实验素材比较少，不能使用破坏性解析法，所以效率比较低。”

    ‘无名’石塔，正是巴尼尔与威廉两位传奇法师遍布迈克罗夫世界大陆的落脚点之一，这是他们在东部平原最大的一个研究基地，平日除却某些学生会被他们带来此处协助研究外，没有任何人知晓石塔是属于他们的，而在巴尼尔闭口后，威廉又接过话头：“精神碎片太零散了，似乎是在受到重创后，又被彻底粉碎的样子，真的很难剥离其中的记忆片段。”

    “谢谢，麻烦你们了。”

    对此，委托二人帮忙的乔修亚并没有多话，他只是诚恳的道谢。很快，三人便来到了石塔顶层的实验室。

    这是一间洁白无比的房间——四臂，地面与天花板全部都是最纯净的白色，没有一点污痕，银白色的金属工作台上铭刻有一条条闪烁着淡蓝色光纹的符文阵路，柜子内装满各式各样的瓶罐，上面有着一条条标签：‘蠕动之森’‘深渊泥土’‘冥河水’……但最吸引人目光的，却是摆放在实验室中心的巨大圆形阵盘，还有摆放在阵盘上的三个水晶球。

    “说起来，也真是巧合，我和巴尼尔上次在你的领地抓到了一只恶魔，通过对它的精神和灵魂进行解析，我们积累了第一手对强大恶魔的解析资料，让这次工作轻松不少。”

    来到实验室后，威廉抬手指向摆放在阵盘上的一个水晶球，颇为感慨的说道：“如果不是有这种经验，我们还未必敢接下你的委托。”

    “什么恶魔？”

    乔修亚好奇的转头。

    在于血月深渊，与黑龙和两位恶魔大君一战后，乔修亚便将眼魔大君海尔姆的精神碎片和虫魔大君萨鲁卡剩下来的一半身躯，分别给了帝国皇家法师协会和巴尼尔与威廉两人，但帝国皇家法师协会因为最近要专注于异世界开拓，所以不可能帮助战士尽快解析这两位传奇强者留下的残骸，所以最后乔修亚还是将其全权委托给了两位传奇法师。

    现在看来，无论是巴尼尔还是威廉都很用心的完成乔修亚的委托，这还没几个月时间，他们便已经收获颇丰，并在战士准备前往异世界前整理好了大部分资料。

    如此想到，他看向威廉指向的水晶球。

    然后，乔修亚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拉尔丹阿斯？你们在我的领地抓到了它？”

    那是一个红白相间的完美球体，在其中，有一头奄奄一息的恶魔正被囚禁在其内，可以清楚的看见，这正是在过去曾经以化身和战士战斗过的极意级大恶魔，噬心魔拉尔丹阿斯，不过比起当初的气势汹汹，现在的噬心魔别说是展开绝望光环了，它自己就已经非常绝望的蜷缩在水晶球内，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即便是三位传奇来到了它旁边围观它也是一样，仿佛一块被玩坏的死肉。

    “是啊，应该是你从格兰蒂亚世界回归前后的那段时间抓到的，它刚刚跨过乌拉尔山脉，就正好被我们发现了。”

    巴尼尔没有继续讲解两人是怎么抓住大恶魔的，他只是轻轻的抚摸水晶球的表面，颇为感慨的说道：“如果不是通过解析这头噬心魔的灵魂和肉体，令我们掌握了活体剥离灵魂碎片和记忆片段的能力，你的委托我们还未必能顺利完成。顺便一提，我们发现恶魔从生命本质上和正常的生物并无不同，只是因为生存在过于恶劣的环境下而产生了突变，它们的肉在净化后味道其实不错。”

    “唯一比较可惜的就是，这头噬心魔虽然精神还没有完全崩溃，但已经彻底自闭，不会对我们的刺激产生反应了，现在你就算是杀了它，它也不会动半下。”

    “这样……还真是巧。”

    深深的看了一眼水晶球中一动不动的大恶魔，前世‘未来的’的传奇恶魔大君，乔修亚轻轻一笑，然后便不再关注，他看向摆放在阵盘另外两个方向的水晶球，开口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真的将海尔姆的精神碎片和萨鲁卡的肉体都解析完毕了？”

    “萨鲁卡的比较复杂，我们还没搞清楚它的能量是如何与它的细胞融合，进而转换成其他生命形态的，但海尔姆的精神碎片是的确解析完毕了。”

    威廉此时来到另一侧的银白水晶球前，其中飘散着一片片如同七彩棱镜一般的碎片，那正是眼魔大君死后留下的精神碎片，心灵主宰转头看向乔修亚，附加了一句：“只是它碎的太过厉害，记忆很错乱……也不知道是谁打碎的。”

    乔修亚也不回话，他看向那银白色的水晶球，严肃问道：“麻烦了，那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信息吗？”

    “有……但说实话，我和巴尼尔都有点看不太懂，虽然说我们两经常出入虚空，前往深渊，但那种世界还真是的确没见过。”

    巴尼尔伸出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还是你自己来看看吧。”

    乔修亚没有推辞，他走上前，来到了银白水晶球前。他伸出手，触碰它。

    然后，光影交错，又大段大段零碎记忆组成的思维洪流，朝着乔修亚汹涌而来。

    他看见了，属于恶魔大君海尔姆深埋于心底的众多回忆——生于某位异界法师的残破灵魂，吞噬同胞得以成长进化，在第六深渊征战不休，扩大自己的势力，乔修亚看见一个恶魔艰辛的在末日中求存，然后变得愈发残忍无情。

    恶魔的寿命漫长，远比人类要长的多，即便是零碎浅薄的记忆片段，相较其人类也极其浑厚，但乔修亚却将这些属于恶魔的记忆和思维都一一压制，只提取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贪食魔王歌利亚宁愿自己深受重创，也要跨越万界祭祀场的屏蔽前来抢夺萨鲁卡的残躯还有海尔姆的精神碎片，乔修亚不认为对方只是为了保存自己下属的遗体，这两人身上绝对有什么值得对方付出代价的东西，所以他才不辞辛苦的将自己捏碎的海尔姆精神碎片集齐，最后委托心灵主宰和在自我改造方面臻至巅峰的符文掌控者来解析，现在，乔修亚已经获得了不少第六深渊相关的地理信息，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他觉得还需要更加深入一些。

    于是乔修亚便更加深入。

    在恶魔大君长达数百年的记忆洪流中，乔修亚没入了对方更加深邃的思维残片深处，他搜索对方一切称得上是‘秘密’的记忆，并毫不留情的将其掀开。

    终于，他找到了，被海尔姆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

    这是三百七十多年前的回忆，那是一次失败的传送，还未成就传奇的大恶魔因此被夹在了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时空裂隙中，而就在那里，它亲眼见证了一次最为终极的毁灭。

    那是光，浩荡的光流。群星闪烁着的银蓝色的辉芒，而灭尽万物的伽马射线暴自群星的中心汹涌而来，它摧毁一切，一个响指间便将星球化作灰烬，犹如巨人吹飞砂砾组成的城堡那样。

    死亡吹起号角，毁灭吟诵赞歌，立起了巨大能量护盾的星球被直接摧毁，它的灰烬在光流中飞舞燃烧，犹如篝火上飘动的火星。能够看见，星体铁质的内核变得通红，然后被冲入恒星之中——这一幕对于一直生活在位面世界的传奇法师们或许有些难以理解，但乔修亚却异常清楚，他看见超新星爆发诞生的光芒跨过银河，摧毁了沿途的所有星体，并在最后击打在了这个星系的太阳上。

    仿佛鸡蛋壳被打碎，蛋清混杂着蛋黄在真空中溢散，液态的高热气体从恒星的内部喷涌而出，然后被光吹散。

    一颗星辰就这样被熄灭。

    与当时的海尔姆一齐见证着这一切，乔修亚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比所有人，甚至比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海尔姆都更加了解这一幕的可怖。

    自远方而来的伽马射线暴并没有摧毁星球，吹散恒星的能力，它至多杀死星球表面的一切生命，将大气层吹散，倘若海尔姆看见的是真实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这个被摧毁的星系不远处，甚至不超过几光年的距离内，有一颗巨大无比的超级恒星爆炸坍缩，形成了一颗中子星……甚至是黑洞。

    “的确很惊人，没想到海尔姆的星之炽的原型居然是真正的伽玛射线暴……但这不应该被歌利亚如此重视。”

    震撼只是一瞬间，乔修亚并没有被这一幕影响，他皱起眉头，思索着：“一次恐怖的天文灾难，对于深渊恶魔而言，或许也就是获得一些法术灵感了，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夺回。”

    应该还有一些他没有发现的重要信息。乔修亚如此想着，然后继续搜索海尔姆残留的精神碎片，想要获得更加深处的信息。

    接下来，无数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掠过……获得了更强力量的海尔姆进阶传奇，确定了自己的传奇形态，它操控着毁灭的光流镇压了小半个第六深渊，并准备朝着征服整个深渊位面这一至高目的行动——但在中途，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便终结了海尔姆的野心，那是未来的魔王，歌利亚。

    强大到匪夷所思，甚至没有用出任何底牌，单凭纯粹的能量强度和肉体力量就击溃了全力以赴的海尔姆，仿佛能够支配万物的深渊领主初露锋芒，便统一了整个第六深渊，而这位魔王并没有选择杀死其他的恶魔大君，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命令它们为自己的野心征伐其他世界。

    因为种种原因，海尔姆并没有选择反抗，它决定暂时臣服于这位强大的深渊领主，但是乔修亚看见，在被击败的最初一百年内，海尔姆并没有如今这么忠诚，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变得更强，取代歌利亚，进而成为下一位统御全界的魔王。

    它试过很多办法，无论是冥想，构思新的法术，堆积能量还是优化体内的能量凝聚加速结构……它的确变强了，但却无法击败歌利亚，海尔姆对此无比苦恼，直到最后，它想到了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方法。

    那就是重新回到那个产生过伽玛射线暴的世界，解析这恐怖力量的源头。

    海尔姆坚信，倘若自己掌握了那恐怖力量的真相，别说是深渊领主了，恐怕即便是神明也难以抗衡自己，所以，凭借十几年的准备，它终于还原出了当初那次失误传送的坐标，准备再一次的进入那个世界，寻找那力量背后的源头。

    “……我找不到它的源头……太遥远了，我飞行了几个月，也没有离开这片高热云区。”

    “这里的能量辐射比虚空还要恐怖，即便是我也无法支持太久……星之炽还没有结束，零零散散的能量流还在时不时的爆发。”

    “奇怪……好恐怖的空间扭曲感，远方的究竟是什么？光居然都变成了漩涡……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它冲进去了！不对，它早就冲进去……这是几十年前的光芒……它才是源头！是它引动了这灾难！”

    这是海尔姆最后的一丝记忆片段——它看见了一颗明亮无比的星辰，还有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撞向星辰的不起眼小点。

    松开了触碰着银白水晶球的手，乔修亚向后退了一步，他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巴尼尔和威廉并没有打扰乔修亚，实际上，当初他们观察海尔姆记忆时也是同样的感觉，甚至比乔修亚还要更加难以理解一点，毕竟无论是巴尼尔还是威廉，一直生活的都是天圆地方的位面世界，像是恒星与星球这种辽阔无边的星海世界，他们从未听说过。

    此时，战士正在思考海尔姆最后那一丝记忆片段所代表的意义。

    “眼魔大君没有我这样的灵能迁跃引擎，它没办法跨越以天文单位计数的宇宙空间……即便是飞行了几个月，它还是在那片被吹熄了的太阳溢散的星云内部。”

    战士喃喃自语道：“能量喷发还未结束，意味着源头处爆发的恒星残骸还未完全稳定……但既然光线都能扭曲成漩涡，那定然是比中子星还要恐怖的黑洞了。”

    至于最后那一幕，乔修亚也很容易就能理解：黑洞造成的引力混乱或许令光线扭曲，海尔姆时隔几十年后，才看见本该在伽玛射线暴抵达时就应该同时出现的过去景色，它应该是看见了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那颗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周边，进而诱导超新星塌陷爆炸。

    只是……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三百七十年前，究竟是有什么东西诱发了那场恐怖的伽玛射线暴？

    一切都没有后续，这是海尔姆这位恶魔大君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精神碎片，其中一大半在乔修亚手中，一小半在歌利亚手中，直到现在，乔修亚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深渊领主非要夺取海尔姆的精神碎片，不让自己的得手，但战士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颇为无稽，他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解决你的问题了吗？乔修亚。”

    在乔修亚结束沉思后，一旁的巴尼尔开口了，他看着满脸严肃的战士，晃了晃头道：“说实话，我和威廉什么都没看出来，这些恶魔的记忆乱七八糟，还有很多诡异的地方。”

    “没有……问题反倒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乔修亚的面色却好了不少，他虽然没有搞明白歌利亚的目的，但却知晓了海尔姆的力量源头，以及那个星海世界的坐标……海尔姆没有迁跃引擎，没办法跨越光年为单位的距离，但他可以，等到日后有时间，他自然会去那个世界看看情况，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太忧心，乔修亚，恶魔的记忆差不多都这样。”

    另一旁，见多识广，不知道玩弄了多少心智的威廉则是轻轻一笑，他转头，看向另一个黑白二色水晶球中放置的虫茧，耸肩道：“萨鲁卡的生命形态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解析完毕，但不得不说，它真不愧是传奇强者，仅仅是我们现在分析出的一点点生命本质结构，就足够让我们在‘断肢重生’‘延寿’和‘强化内脏’等生命研究方面取得极大的进展——这虫茧甚至还是活着的，这可比一头死掉恶魔的精神碎片要来的有价值的多。”

    “哈哈，有价值就好，总之，这方面的研究，就拜托你们了。”

    乔修亚对此微微一笑，这本就是他将萨鲁卡的身体残片送到这里来的目的，虽然说，他也有着解析虫魔大君身体残片的技术力，但他没有时间——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他似乎很悠闲，似乎完全不用管理自己的领地，甚至到处乱跑，但实际上，乔修亚的忙碌远超其他人想象，就好比现在，就是他在前往异世界的中途，顺路抽出一点时间来获取有关于恶魔大君们的信息。

    在和两位传奇交流了几句，确定让凛冬堡学院接过接下来的共同研究后，乔修亚便离开了石塔。他站在马格纳丘陵上，缓缓抬头，看向高空，随后，战士便身化一道黯淡的银光，直升高空。

    在直线的飞行中，乔修亚的脑海中思考了很多……恶魔，深渊，邪神，异世界的伽玛射线暴，神明对秩序的询问，还有远方的圣贤……听上去很复杂，但战士是一个简单的人，于他而言，再怎么多的疑惑也无法令他止步，只能让他拥有更多向前的动力。

    “有趣的问题还真多。”

    这样，这段时间就不会无聊了。

    如此想到，乔修亚来到了迈克罗夫之外的虚空，在万界祭祀场的银色辉光照射下，他站在时空乱流中，战士环视周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乔修亚认真的对身侧的虚空道：“让你久等了，卡尔利斯。”

    “于我而言，一瞬而已。”

    伴随乔修亚话语，时空乱流缓缓震动，一个伟大的意志跨越时空，直接与乔修亚的精神对话。它的声音温和而低沉，带着令人安心的语调：“那么，准备好了吗，乔修亚？”

    “当然。”

    斩钉截铁的回答之时空乱流中传来，乔修亚平静的看向混乱的虚空，他轻声道：“现在就开始吧。”

    “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个世界正在寻求我的帮助。”

第九章 圣者的境界

    “我曾对你说过，那是一个比较袖珍的小型世界。”

    钢之蟒的意志在虚空中带领乔修亚前行，他们顺应着时空乱流与魔潮，朝着远方急速飞去，在这中途，卡尔利斯用平缓的语气叙述着那个求援的世界：“世界之间，是有极大不同的，最为庞大的世界几乎无边无际，身在其中，简直就如同身在多元宇宙，它能孕育数之不尽的文明和种族。”

    “而略逊一筹的，也能在自己的身体中孕育千百万个星辰大陆。”

    钢之蟒的语气并没有波动，它说起这些世界时，并没有半点身为‘同类’的语气，或许正如它所说，世界之间的差异，比人和老鼠的差异要大的多，卡尔利斯继续道：“当然，这种超大型的世界极其罕见，有不少是数个大型世界融合合并而成，而像我还有迈克罗夫这种，只相当于一个星辰大陆的世界是数量最多的。”

    乔修亚听着卡尔利斯的叙述，他理解这些差异，那所谓最庞大的世界，或许便是前世所谓的‘单体宇宙’，其次的大世界，或许就相当于一个两个单独的银河，它们或是天生，或是融合，但毫无疑问，它们的巨大远超一般只生存在一个大陆上的文明想象。

    “那么小世界呢？”

    乔修亚开口问道，他一边感应着虚空中变动的时空乱流，一边朝着卡尔利斯指引的方向全速飞行：“小世界和一般世界的差距在哪里？单纯的大陆大小？”

    “并不，并不仅仅如此。”

    钢之蟒在精神中严肃的否认道：“小只是一个比喻，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称呼意味着这个世界对超凡者的限制极大。”

    “空间再怎么狭小的世界，假如出了一位圣贤那般的角色，那么它在多元宇宙中的地位便足以与众多大世界匹敌，倘若是出了好几位……那么就算是称呼其为多元宇宙中心也没人会有异议。”

    “看啊，那些庞大的世界，它们有着数千万个我也无法匹敌的体量，但是它们的体内能量空乏，钢之力松散，世界意志就连觉醒也做不到，它们的存在只是存在，没有任何奇迹与辉煌……或许终有一天，生存在其中的文明能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中走出一条不同于任何世界的奇特道路，但那需要多长时间呢？”

    说到这个话题，卡尔利斯不禁感慨了起来，这位经历过毁灭与重生的世界意志似乎已经摆脱了饥荒邪神带来的千年阴霾，变得有些活跃了起来，它与乔修亚一同看向虚空，轻声道：“但是这种世界，也从不畏惧邪神的侵袭，它们世界屏障之坚固，就算是数十个邪神也难以攻破，除非是它们自己内部出现了差错，不然谁也无法威胁它们。”

    乔修亚沉默的听着对方的话语，他想起了自己的故乡。但这种情绪一闪而逝，战士随后便开口，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似乎对圣贤很是推崇……我知道，你肯定认识圣贤。”

    “我当然认识他……卡尔利斯和迈克罗夫曾经因为上古天然的时空通道交换过一批种族，你们的翼人正是来自我这里，而我这里翼人在制造出虚空飞舰后的第一个交易对象，也就是迈克罗夫世界。”

    精神世界中，卡尔利斯沉默了一会，但随后它便继续道：“圣贤是最近这两个千年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但他的力量与权柄远超之前所有时代的伟人，第一次看见他时，我便明白了，一个伟大的文明将从迈克罗夫世界中走出，进而席卷多元宇宙……但邪神的侵袭是我们无法预料的。”

    “圣贤真的如此强大？”

    仍在虚空中飞行，乔修亚微微眯起眼睛，他当然理解圣贤的强大，那是现在的他仍然看不见背影的伟力，但是令一个世界都如此推崇，如此赞叹，还是让战士感觉有点难以理解。

    那可是一个世界，自大海的尽头至至高的山巅，大陆，海洋与天空的囊括，万物能量循环的集合……一个世界的意志，居然也如此敬畏那个人？

    “乔修亚。”

    似乎是听出了乔修亚口中的疑惑与不解，卡尔利斯在精神中微微叹了口，它叫了声战士的名字，然后便斟酌起用语：“你，不，你们，你们迈克罗夫人还是不了解圣贤。”

    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还有一丝乔修亚无法理解的情绪，钢之蟒摇头道：“不过也难怪，你们迈克罗夫人一直都沐浴在圣贤的光辉之下，或许很难察觉这个事实吧。”

    “什么事实？”

    乔修亚微微一挑眉头，他觉得卡尔利斯意有所指，但战士有点把握不住方向。

    “仔细想一想，乔修亚。”

    对此，卡尔利斯耐心的解释道：“你也去过了众多世界，前往过多元宇宙的彼端，你再回忆一下历史，思考一下过去……在圣贤之前，多元宇宙中出现过圣光吗？”

    正在飞行的乔修亚身体微微一震。

    而钢之蟒察觉到了战士的动作，它轻笑一声，然后继续道：“再仔细想一想，圣光是否能在整个多元宇宙通用？”

    正在飞行的乔修亚屏住了呼吸。

    “圣光究竟是什么？它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又是怎样覆盖了多元宇宙？乔修亚，仔细想一想这个问题。”

    乔修亚停止了飞行，他站在虚空的时空乱流中，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群星，陌生的世界。他已经距离迈克罗夫世界很远了，非常非常遥远，战士严肃无比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护身符，上面有圣洁光芒闪烁。

    那是摩尔达维亚大主教阿坦尼斯赠与他的，一个小小的圣光护身符，这个护身符能够净化持有者周身的负能量，虽然对乔修亚而言没有意义，但作为礼物，的确非常有价值，乔修亚一直随身携带。

    现在，在这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群星之中，微不可查的圣洁光芒闪烁，时空乱流内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负能量流就这样被它所净化。

    圣光的光芒微弱，但乔修亚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而此时，卡尔利斯的声音才幽幽的传来：“理解了吗，乔修哎？”

    “倘若你理解这背后的意义，你就会和我一样，对圣贤充满了敬畏、”

    “那是在多元宇宙中开辟了属于自己的道路，属于自己的力量，为万物众生的未来创造了一个位阶的……”

    “圣者啊。”

    对此，乔修亚沉默了许久，他一直凝视着手中的护身符，直到虚空的力量将其影响，差点将其撕碎。半响过后，他才轻声开口说道：“的确是充满了敬畏。”

    如此说道，战士轻轻的笑了起来，他将已经裂开了一个小裂缝护身符收入怀中，乔修亚平静的说道：“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也要充满期待的前进，直到我也抵达那一步。”

第十章 虚空大漩涡 5300

    乔修亚在虚空中的飞行持续了数十个小时。

    在虚空中，单纯的速度和距离是没有意义的，世界和世界之间相隔的，是纯粹意义上的‘时空坐标差’，两个相邻的世界，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相邻，而是坐标在细微处有微小的重叠，而两个相距极远的世界，说白了也就是坐标差距极大。

    想要从一个坐标走向另一个坐标，需要的并非是速度，而是能级。

    能级越高，能量越强，穿透时空乱流，跨越坐标的速度也就越快，在虚空中移动，实际上就是使用能量和精神，确定并挪移自己的时空坐标，和通常意义上的飞行有着极大区别……如果说，乔修亚在真空中的常规巡航速度，可以达到十分之一光速，每秒三万公里的话，那么在虚空中，他十几分钟就能挪移相当于几个世界的坐标。

    “为什么不依靠万界祭祀场？”

    卡尔利斯的意志一直都在与乔修亚交流，它告诉了战士许多有关于格兰蒂亚遗民的信息：现在那些格兰蒂亚世界的遗民们，已经开始在火焰重燃的大地上耕种，夏日的青苗漫山遍野，众多职业者紧张的为它们保驾护航，看得出来，这个秋天定然是大丰收。

    除此之外，众多格兰蒂亚遗民组成了冒险队和移民团，开始朝着卡尔利斯大陆的各地迁移扩散，寻找新的定居地，就像是开枝散叶的树苗那样，他们正在探索这个全新，却又贫乏的世界。

    对此，钢之蟒卡尔利斯异常感慨，因为随着智慧生命的繁衍和活动，它原本几近熄灭的火焰居然有了一丝稳定下来的趋势——乔修亚为它带来的火焰是无根浮萍，至多燃烧几十年就会彻底熄灭，但如今，濒临死去的卡尔利斯世界却因为生命的活动重获生机，它正在逐渐好转，并且越来越好。

    不过现在，它没有在这方面继续感叹，钢之蟒疑惑的对战士提问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坐标极远，使用万界祭祀场转移会很快……现在这样在时空乱流和大魔潮中移动，效率并不高，你是打算锻炼自己的虚空漫游能力？”

    “并不是。”

    对此，乔修亚用简短的话来回应：“我不干没意义的事情……我有我的计划。”

    实际上，战士的确有着计划。

    他之所以不用万界祭祀场，直接使用肉身在虚空中移动，并不是为了锻炼自己在虚空中的移动能力，而是为了检测大魔潮中，那些溢散‘钢之权柄’的密度。

    在乔修亚离开迈克罗夫世界之前，世界各地又迎来了一批批觉醒了奇特能力的‘术士’和‘血脉者’，这些人的能力大多都很微弱，甚至有些在持续几天后便消失不见，但毫无疑问，这意味着大魔潮中的钢之碎片再一次顺着能量的潮汐冲刷了一次世界……现在的状况，各大势力都还能控制，但倘若更多的，拥有匪夷所思能力的觉醒者出现了该怎么办？

    比如说，曾经出现过，但却又迅速消失，一种能够无限制制造冰的能力，还有一种能够无限制发热的能力……虽然说，这种能力其实并非是无限制，它们会消耗权柄本身的钢之力，但倘若这种力量继续出现，那么它必然会在世界范围内引起骚乱。

    所以战士便打算趁着自己在虚空中漫游的这段时间，实时监控，搜集身侧大魔潮中的钢之碎片，进而从中推算其背后的秘密……或许，正如他自己推测的那样，它们的确都来自多元宇宙中心的一个个破碎世界，但那也需要证据来证明才能用其提醒迈克罗夫人，令整个世界警惕起来。

    至于这一计划的收获，目前并不少。

    “在虚空中前进的这几十个小时，我一共侦测到了超过两千个完全不同的钢之微粒……这意味着保守估计，也有超过数百个世界毁灭。”

    飞行中，乔修亚张开手，看向自己的手心，在战士的手心中，千百颗星星点点，有着不同颜色的微粒化作了一团混沌的星云，它们正在缓缓旋转，仿佛要凝聚成一颗星球。注视着这些碎裂的钢之微粒，战士目光严肃，也由不得他不严肃——超过数百近千个世界的毁灭，谁能没心没肺的笑出声？要知道，至今为止这么久以来，他有没有见过超过一千个世界都难说！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基础的控制火焰，水流，狂风和大地等元素的钢之碎片，只有极少一部分则是有关于空间，心灵个变形转换等特殊领域……也幸亏如此，对世界的影响不算太大，不过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多野生动物和魔兽也都会碰巧觉醒，回来后应该提醒一下其他人，猎杀这些觉醒魔兽。”

    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因为钢之碎片亲近火焰的特性，所以智力较低的魔物并不会受到它的青睐，只有极少数一部分才能获得这种来自虚空的特殊力量……不然的话，伴随着大魔潮的冲刷，说不定迈克罗夫世界将会有一大批类似超能猫，超能狗这种的生物涌现。

    “说起来，卡尔利斯，你说我们的目标是一个小世界……它具体的情况是怎样，对超凡力量的限制又有多大？我又需要应对什么敌人？”

    在钢之蟒‘我们已经很靠近目的地’的提示后，乔修亚忽然回想起了这个问题，他用精神对卡尔利斯提问道：“所谓的限制是怎么限制？难道是让我不能用出超过一定界限的力量？”

    “并非如此。”

    对此，精神一直与乔修亚同在的卡尔利斯摇了摇头：“所谓的限制，是世界本身的限制，而不是你的……小世界的意思就是，倘若有什么庞大的存在进去了，就会把它撑爆。你作为传奇强者，堪比虚空巨兽的存在，倘若进入这种小世界无限制的释放自己的力量，很容易就会彻底搅乱世界的平衡，让世界自灭。”

    “脆弱的秩序，无法抵御更加庞大的秩序，是它无法承受你的全力降临，而不是你要被它限制。”

    “这样啊。”

    听到这里，乔修亚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颇为无趣的说道：“这么说，这种世界中不可能孕育什么强大的敌人了？真是无趣……那么它（世界意识）为什么要求援？”

    “因为它如今的状况非常复杂，单以世界意识本身绝不可能解决，嗯，这问题现在很难解释，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乔修亚你亲自与对方聊一聊比较好。”

    卡尔利斯暂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它当初只是与其他状况不妙的世界意识联络，互相交流互助，它只知道有一个世界急需外来者帮助，并愿意付出极高的报酬，所以才通知乔修亚。

    对此，战士不以为意，没有强敌也没关系，大不了解决这个世界的麻烦后，他去周围的虚空转一圈，狩猎一下虚空巨兽玩玩，最好是找到那头利维坦——乔修亚已经两次与对方相遇，却还没解决对方，实在是有些令人不快。

    如此想到，乔修亚继续在虚空中挪动着自己的坐标，他的速度很快，一个个世界被他抛在身后，不知不觉，乔修亚已经来到了远比前往深渊深处的柯洛诺斯世界更加遥远的时空界域。

    能够看见，因大魔潮而化作一片莹白的虚空中，泛起阵阵震撼人心的波纹，那是强者穿梭时空的痕迹，在广袤的虚空背景中，一条带动波纹的闪亮银线正穿过重重白雾与能潮，它笔直的向前，划开了重重世界。

    而就在这时，全力飞行的乔修亚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世界越来越少了……除此之外，钢的碎片……钢之微粒的密度正在越来越大？”

    这并非是错觉，在乔修亚环视周围的目光中，被他掠过的世界已经越来越稀少，甚至已经不再存在，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没有任何世界闪烁的‘空洞’。而周围的大魔潮雾气中，有肉眼可见的各色颗粒开始出现，然后消失，它们就如同篝火堆上时不时飘散出的火星那样一闪而逝，仿佛是错觉，唯有观察能力已经超越极限的战士才能清晰捕捉。

    在他手中，钢之碎片汇聚成的星云又变大了一分，刚才乔修亚五分钟内捕获的钢之碎片，甚至比他之前几个小时收集的都多，察觉到了这一极端异常的情况，战士立刻停止脚步。

    “怎么了？乔修亚，目的地已经不远，求助的世界意志就在前方，我已经能听见它的声音。”

    对于乔修亚突然停下来的举动，卡尔利斯没有觉得不满，它只是有点奇怪：“你在为什么而惊讶？”

    “这些钢之碎片，卡尔利斯。”

    乔修亚观察着手中的钢之微粒，他用复杂的语气回答道：“这很不正常，它们太密集了……而周围的世界也太少了。”

    倘若说，迈克罗夫世界周边的钢之微粒，就如同空气中的灰尘那样几不可闻，那么现在，在战士周边的钢之微粒，几乎和沙尘暴相当，两者的差距之大，简直让人怀疑是否位于同一个多元宇宙。

    但是，对此钢之蟒却表现的很困惑……这很容易理解，乔修亚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对于世界意志这种过于庞大的生命而言，至少也要当初它送给乔修亚那样大的碎片才能被观测到，更小的微粒，对钢之蟒而言或许完全不存在，它们自身就是火与钢的结合，怎么能看见这种对它们而言相当于原子的事物？

    于是他便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向前飞行，靠近卡尔利斯报出的那个坐标。

    对于如今的状况，乔修亚的心中有一个极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但他却不想轻易的承认，所以还在观察周围的虚空。

    但越是飞行，越是观察，乔修亚的内心便越是感觉不妙……因为在他身侧，仍然不见世界的踪影，而与此同时，在近乎一片空白的虚空中，大魔潮白色的雾气开始汹涌，它们就像是一条条奔腾的大河，朝着前方急速涌动，这些白色的能量奔腾速度甚至比战士还要快，一眼看去，犹如波纹凌乱的湍急河面，而千百万中各色的钢之微粒就犹如从河面上奔腾而出的水花，时不时从雾气中腾起，然后再次没入其中。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快越快，就仿佛在前方有一个瀑布，有一个漏口，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无止境的拉扯着它们……这不知名的存在拉扯着周围所有时空界域的魔潮能量汇聚向自己，宛如一个黑洞。

    自然，它并不是真的黑洞，乔修亚感应到的拉扯力并不高，他完全能抗拒这拉扯力，然后转头离开，可战士并非是因为这一点点未知便止步不前的人，对此，他严肃的皱起眉头，然后做好准备，继续顺应着汹涌的魔潮前进。

    虚空中的时空乱流阻碍了乔修亚的视线，他无法看清太遥远虚空中的情景，自然也就无法观察到拉扯力的源头，但此时视力受阻的乔修亚，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当然，虚空中并不存在声音，这是传奇强者对能量的感应产生的幻觉，他感知到了前方目的地的坐标处，有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正在流动，汇聚，它发出了响彻虚空的能量咆哮，就如同海上大漩涡产生的轰鸣。

    事实的确如此。

    穿过了一重又一重时空乱流，正以为这过程将一次次重复的乔修亚，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那遮蔽传奇目光的乱流此时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在过于庞大的能量吸引下，即便是时空的波纹也归于一致——在卡尔利斯与乔修亚一同抬头，开始观测虚空的瞬间，他们同时陷入震撼，两个堪称伟大的存在震惊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发出轻声的低呼。

    “我的天啊。”乔修亚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他轻声说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星云漩涡。

    庞大的能量撼动虚空，大魔潮的奔流搅动时空，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左右上下，来自多维世界所有方向的能量朝着此处汇聚，它们冲突，搅动，互相混杂，最后融为一体，化作了一道浩浩荡荡的奔流……一个由‘大魔潮’与‘钢之微粒’组成，无比庞大的银白色漩涡状星云。

    就仿佛是银河一般，数十条由魔潮能量形成的，无比庞大的旋臂在虚空中旋转，搅拌，在纯白的大魔潮背景下，数以亿万……不，无量大数级的钢之微粒在这个漩涡中沸腾，它们闪烁着千千万万种色彩，犹如不停闪烁的霓虹灯，而在涡眼处，有一条纯白色的光芒从中射出，宛如一个桥梁，又宛如一个信标。

    因为特异的虚空结构，因为纷乱的时空乱流……大魔潮的力量在这个地方汇聚，形成了仿佛漩涡一般的涡流，它宛如银河，却比银河更加绚丽，乔修亚与钢之蟒卡尔利斯近乎是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切——一切几乎都能解释了，这个横跨虚空的漩涡吸引着周围所有的大魔潮能量，正是因为它的拉扯，钢之微粒的密度才会突然增加，魔潮的能量才会显示异常。

    “何等瑰丽……”卡尔利斯在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它的语气满是赞叹和不解：“但是为什么……虚空中怎么会出现这种庞大的能量漩涡？而且附近为何没有半点世界的踪影？”

    和乔修亚一样，钢之蟒也同样发现了这一点：从大魔潮能量异常涌动，钢之微粒密度急速增加开始，这周围的虚空中就仿佛没有了世界的踪影，在这算不上漫长，但也绝对不算短的路程中，没有半点星光闪烁。

    “不，还是有世界的。”

    就在卡尔利斯不解的同时，站在这个庞大漩涡一个旋臂末端的乔修亚开口说道，他的双眼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仿佛要看穿这庞大涡流的本质。数秒过后，战士双眼中的光芒熄灭，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巨大漩涡的中央，也即是涡眼所在，然后用复杂的语气道：“看，就在那里。”

    “就在漩涡的中央。”

    钢之蟒以乔修亚的眼睛为窗口，观测着远方，它并没有真身前来，只是以精神与战士同行，所以，乔修亚能看见的，它也能看见，数秒后，原本温和而冷静，几乎从不激动的卡尔利斯失声道：“在那里？！漩涡的最中央？！”

    两位伟大存在注视之处，漩涡的中央，有淡淡的光芒闪烁，那是世界的证明，是世界外膜对虚空闪烁的辉芒，它显示在多元宇宙，便是一点闪烁的星光……如今，星辰之光被过于浩瀚的能量漩涡遮掩，但这无法瞒过传奇的目光。

    “我们要帮助的……就是位于如此环境的世界？”

    看着这个在庞大无比的漩涡中心处沉浮，但却非常稳定的星光，战士有些啼笑皆非，他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欣喜的说道：“你说它是一个小世界，卡尔利斯，欺骗是不好的行为，我以为钢之蟒是没有这种陋习的。”

    “它‘自称’是一个小世界。”

    卡尔利斯连忙纠正了乔修亚的发言，它颇为郁闷的说道：“最多就是外部情况特殊一点……好吧，特殊过头了，但我的确我不知道，我只负责转告……谁知道精神通讯的背后是什么情况？”

    “有意思。”

    两人再次注视着在这瑰丽无比的虚空星云中旋转的世界，乔修亚率先开口：“虽然和我想象的大不相同，情况也非常意外……但既然已经做出承诺，那么我一定会完成它。”

    “走吧，卡尔利斯，让我们看看。”

    他颇为愉快的说道：“看看这个奇特的世界，究竟遭遇了什么古怪的麻烦。”

第十一章 黑雾蚁群 4500

    毫不迟疑，立刻起步，顺应着大魔潮形成的汹涌能量河流前进，乔修亚一点一点的靠近虚空大漩涡的中心。

    银色的大漩涡磅礴壮观，来自虚空无数个方向的支流为它汇聚能量，漩涡旋转，时空乱流都为之震颤，在这堪称恐怖的推动和吸引力下，即便是虚空巨兽恐怕都很难逃离漩涡的捕获，进而陷入这巨大的能量陷阱。

    但乔修亚不同。他的身躯太小，密度却远胜世间的一切生物，就算是能撼动巨兽的狂潮，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微风拂面，战士就如同往常那样自如的行走在暴乱的能流中，仿佛在自家的客厅那般安然渡步，无数钢之微粒在他的身侧起伏，宛如深海中的鱼群。

    “……比起上次，你又变得更强了。”

    脑海中，卡尔利斯轻声道：“即便是一整个世界，都未必能抗衡这个漩涡的吸力。”

    “……”

    乔修亚没有回答，他沉默的行走着，但即便是如此，当乔修亚穿过了三十三条旋臂，快要靠近漩涡核心时，他还是感觉到有一丝吃力，这是因为过于庞大的能量密度已经歪曲了一切感知手段——光线扭曲，时空错乱，方向混淆不清，乔修亚甚至无法判断近在咫尺的涡眼坐标，他只能凭借对自身的感知和控制力调整自己的轨迹，不让自己迷失在其中。

    不过也就在这时，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精神波动传来。

    “这里。”

    这波动仿佛风中残烛，但却能轻易的穿透狂暴的能量漩涡，抵达乔修亚的脑海中，它蕴含着一组不停变动的时空坐标，令战士一瞬间就明白，它就是漩涡涡眼的位置。

    “有意思，就在附近。”

    并没有怀疑坐标的真实性，乔修亚可以判断出数据的合理，所以，他在原地停顿了一会——下一瞬，狂暴的赤色火光从战士的背部和腿部喷出，熔炉之火带来的能量爆发急速推动着乔修亚前进，宛如最为暴烈的陨石与火箭，急速推进过程中，他似乎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坚固无比的实体能量屏障，但这屏障面对钢之力的化身脆弱不堪，刹那便被击溃，碎裂成千万块碎片。

    嘭。

    瞬间，一切豁然开朗。

    无论是狂暴的能量，还是令虚空巨兽也无法挣脱的引力，亦或是足以推动世界前行的魔潮之河，在这一瞬都尽数消失，仿佛完全不存在，对此，乔修亚停止了自己推进，他熄灭火焰，与卡尔利斯一齐抬头环视周围——无法用颜色形容的平静虚空宛如一张没有任何皱褶的纸张，外界纷乱的时空乱流在此处完全不存在，而就在这旋涡的中央，有着一个巨大的世界正在缓缓的旋转，世界屏障的外壳发出明亮的光，照耀着周边的一切。

    乔修亚微微点头。他已进入漩涡涡眼。

    “整个漩涡涡眼就只有这一个世界？”

    此时，战士的脑海中，卡尔利斯颇为惊讶的说道：“我原本以为至少会有好几个，组成一个漩涡平静区的世界群落……但居然只有一个？”

    “这样一来，岂不是和‘饥荒’一样了吗……”

    钢之蟒此时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慎重的警惕，作为被饥荒入侵过的世界，卡尔利斯自然知晓邪神成型的原因：因为位于虚空中的空腔区，周围没有任何相邻的世界，无法探索外界的文明将母世界的一切资源用尽，哪怕是泥土岩石都消耗完毕，在绝望的虚无中，水晶昆虫最终吞噬自己的文明与世界，化作了游荡于混沌中的邪神【饥荒】。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世界，也是完全与其他世界相隔——距离最近的世界，在乔修亚的记忆中还在上千万个基准坐标值之外，而且就算是靠的近有什么用？倘若无法穿过大漩涡那狂暴的能量流，没有任何文明能与外界交流……它们是绝对的孤独。

    “但至少它现在还不是。”

    乔修亚点了点头，表示自理解道卡尔利斯的担忧，随后，战士便朝着整个虚空漩涡涡眼处唯一的世界飞去，他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外层，世界屏障释放的光芒照耀在乔修亚身上，而似乎是感知到了远方的来客已经抵达，一个巨大的意志缓缓从世界的表层苏醒，它延伸自己的精神，准备与战士相连。

    乔修亚伸出手，主动与对方相连。

    于是，他便听见了一个虚弱不堪，但却无比平静的声音。

    “你好，外来的降临者，还有我的同胞。”

    这声音震动精神，那不是任何语言，却能让任何生命听懂，它直通心智的底层，然后自动化作对方能够理解的语言与符号——乔修亚对此很熟悉，这并非是凡人的交流方式，而是钢之蟒，也即是世界之间的语言。

    毫无疑问，这便是卡尔利斯所说，那个向它求援的世界意志了。原本乔修亚还在想，位于虚空大漩涡中央的世界怎么有机会求援，但是刚才即便是在大旋涡中也能清晰听见的声音证明，眼前这个世界意志，或许拥有穿透能量潮发送信息的奇特能力。

    “你们来的可真快。”

    这个世界意志的语气仍然平静：“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

    世界意志的时间观念和凡人有极大的不同，对于乔修亚而言，几个月的时间可算不上快，但对于这些年龄数以百万，千万，甚至是亿年计的世界意志来说，这或许真的只是一瞬，不过乔修亚可不是会用这种话题寒暄的性格，他直接了当的问道：“我接到了你的委托——你说你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用来摆脱如今的困境，但是说实话。”

    乔修亚停顿了一下，他环视周围平静的虚空，飘散的钢之微粒，还有在虚空边缘急速转动，仿佛能碾磨一切的大漩涡能潮，战士摇了摇头：“我觉得这种情况可算不上小。”

    乔修亚说的是大实话，他在来之前，还以为是什么混沌入侵事件，就像是伊尔格纳世界那样，邪神十灾大星降下化身与眷族毁灭文明，他过去只需要把那些东西清扫一下就行了，顺道还能收集一些邪神的信息……但结果，他来到的是一个虚空漩涡中的奇特世界，这个世界所处的位置之奇妙，简直可以说是多元宇宙的鬼斧神工，乔修亚自认现在还没那本事把一个世界从这种漩涡中带出去，神也做不到。

    “周围的环境？并不，我很满意。”

    不知名钢之蟒的精神微微波动了一瞬，它明白了乔修亚的思路，对此，它摇了摇头，继续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我觉得这样的环境很不错，没有外敌，没有交流，即便是哪些多元宇宙中的毁灭者也不愿意靠近，这个地方很安静，也很安全，我非常喜欢。”

    “我名西伯雅。远道而来的降临者，我发出呼唤求援，并非是为了挪移自己的位置，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世界意志西伯雅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一般是世界中第一个文明为自己所处世界起的名字，而钢之蟒欣然接受了它。它正准备和乔修亚一样，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的目的，但它却发现，此时的战士却似乎正在走神。

    乔修亚的确在走神，实际上，他甚至转过头，看向自己走过来的方向，也即是虚空大漩涡的方向。战士的双眼如同融化的银色金属，强烈无比的光芒闪动，乔修亚直视虚空的外层，他的目光穿透大漩涡纷乱的能量乱流，直抵漩涡的边缘处。

    “你在看什么，乔修亚？西伯雅正在和你说话。”

    卡尔利斯颇为疑惑的问道，它知道乔修亚并非是那种会刻意怠慢他人的人，他甚至会和城中的乞丐聊天，将其送到军营进行培训，然后让他去找工作，但事实便是战士忽视了一个世界的意志的话语，反过头来看除却能量外几乎空无一物的虚空漩涡。

    但乔修亚此时却没有时间回答它，他的眉头紧皱，几近竖起，战士的目光扫过远方的漩涡边缘，而卡尔利斯也通过共享的视觉看见了乔修亚所看见的——那是一大片黑色的，正在缓缓漂浮的雾霭，这些雾霭仿佛是被大魔潮冲刷而来的异能量，正在缓缓的靠近虚空大漩涡。

    “那是什么？”

    钢之蟒疑惑的问道，它从未见过这种奇特的黑色雾气，即便是被大魔潮的能量冲刷，也没有丝毫散乱。

    “……黑雾。”

    乔修亚低声回答道，他的语气凝重：“是庇护所世界的黑雾。”

    它们怎会在这里？

    乔修亚还没忘记在柯洛诺斯世界与黑雾的交手，那是一场算不上艰苦，但却异常紧张的战斗，面对能够侵蚀万物的微纳米级雾气符文构装体，是好几位传奇强者联手才迅速的毁灭了它，没有让它造成更大的破坏。乔修亚虽然知道黑雾的母体位于昔日庇护所文明的阿尔法庇护所世界，他毁灭的不过是一个高级子体，但他的确没想到，自己忽然会在这个地方再一次遇到黑雾。

    没有继续说话，乔修亚看着位于大漩涡边缘处的黑雾，他一开始还在疑惑这些雾气究竟想干什么，但是现在他明白了——这些雾气正在觅食，亦或者说，搬运。

    跟随在最开头那一片黑雾后的，是另一大群黑雾，密密麻麻，宛如一条黑色河流般的黑雾从虚空的彼端来到大漩涡的周边，它们就如同一个个勤劳的工蚁，贴近大漩涡一个个急速旋转的旋臂，然后从中汲取着密度远远高过其他地方的磅礴能量还有无可计数的钢之微粒。

    能够看见，原本漆黑一片，仿佛黑洞一般不反射任何光芒的黑雾开始一点一点的变白，变亮，直到自己最后成为了一团明亮的灰色云雾，畅饮了高密度魔潮能量后的黑雾用一种堪称缓慢的速度返程，它慢悠悠的穿过虚空，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下一团黑雾，而这样的行为发生在这一侧虚空的每一处：这一大群黑雾仿佛就像是一个高效的能量汲取机，它们以自己特殊的构造储备大量的能量以及钢之微粒返航，宛如一个个活体能量包。

    黑雾觅食搬运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一大群黑雾就算全部装载完毕，开始返航，这一系列的动作之流畅，没有半只黑雾被大漩涡所吸引，陷入能量陷阱，这足以看出对方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运输程序，并经历过千百万次实践。

    ——阿尔法庇护所世界就在附近！

    无需任何猜测，乔修亚毫无疑问的可以笃定这一点，他和黑雾战斗过，知道这种奇特的微型集群符文构装体的优缺点，简略来说，就是黑雾这种超负荷能量储备状态会导致自身的极端脆弱，任何一只虚空巨兽都能轻而易举的将这种状态的它们当成大礼包吃掉，而且这种状态耗能也极大，倘若庇护所世界的坐标极远，那么这种汲取能量的方法简直愚蠢至极，完全得不偿失。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它们需要能量供给的母体，就在附近！

    虽然仅仅是猜测，但乔修亚觉得这极有可能，他已经记住了黑雾们前来时的方向坐标，他觉得，只要顺着那个方向走下去，很大几率就能找到庇护所文明失落的阿尔法世界。

    不过此时，战士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有些失礼了，于是乔修亚便怀着歉意转身，他正准备对钢之蟒西伯雅道歉——但他感知到了对方完全无所谓的感情。

    也是，对于一个世界意志来说，凡人的几分钟，或许还不够它们呼吸一次能量循环来的长，乔修亚的走神，于对方而言，至多是发呆了短短一瞬。

    “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协助？”

    咳嗽了一声，乔修亚再次将话题扭转到正题上，他心中还在想着黑雾，战士打算等解决了这个世界的问题后，便去寻找黑雾的母体，然后叫上迈克罗夫世界中所有认识的传奇强者过去灭了对方——如果有必要，神也可以。

    乔修亚可不是那种什么事都非要自己一个人解决的家伙，面对值得联手的人，他自然会叫齐战友。

    而接下来，西伯雅那平静无比，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身体。”

    它轻轻的说道，声音在乔修亚的脑海中回荡，这位钢之蟒此时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感情色彩，它颇为无奈的说道：“降临者，我和我的身体失联了。”

    “自千年之前①起，我便再也无法感知到我的身体，这个世界的消息……我和它的联系被一股力量切断，我的意志无法进入它，只能在外漂泊。”

    此时，一股股无形的能量在世界之外凝聚，能够看见，一条巨大巨大无比的钢之蟒虚影出现在了世界之外的虚空，无家可归的世界意志用几乎是苦笑的语气道：“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被踢出了我自己，这真是可笑又无奈啊……所以，降临者，如果可以，请帮助我。”

    “帮助我进入这个世界，找回我的身体。”

第十二章 降临

    找回身体？

    乔修亚眨了眨眼睛，他先看了眼就在旁边的西伯雅世界，然后转头看了看钢之蟒，沉思了一会后，乔修亚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无法回到世界内侧？”

    “是的。”

    钢之蟒西伯雅回复道：“我们是世界的意志与灵魂，世界便是我们的躯体，千年之前，沉睡的我忽然被一股力量弹出了世界，自此之后，便一直在虚空徘徊，无法回去。”

    “幸亏漩涡中心处的虚空异常平静，我的意识还能维持自己原本的形态，不会被时空乱流吹散。”

    啧，这不就是魂魄出窍？听完后，乔修亚在心中啧了一声，心道：为一个世界还魂？这可不怎么样……我可不擅长干这种事情。

    帮助一个世界意识回到自己的躯体，应该怎么办？依照乔修亚的想法，那就是在世界屏障上砸一个洞，让它进去，这对他来说算不上难题。可这样的话，就变得有点类似于恶魔开启深渊之门入侵的节奏了，而且即便是进去了，西伯雅也有可能再一次被踢出来，这样就有点得不偿失。

    不行。乔修亚否定了自己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解决方案，他冷静思考了一会，然后朝着一直与他同在的卡尔利斯问道：“卡尔利斯，你听过这种状况没？”

    “没。”

    卡尔利斯利落的回复道：“我没经历过这种事，你们迈克罗夫世界的钢之蟒被你们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封印住……如果能轻松的赶出去，那么为什么不赶出去？”

    卡尔利斯并不知道迈克罗夫被混沌侵蚀的事实，它以为只是简单的世界意识和文明的纷争，对此，乔修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个世界意识被赶出家门，只能寻找其他同类求援，看来它也是实在没办法。”

    想了想，战士只能如此对西伯雅说道：“这样的话，只有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我降临这个世界，在世界内部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才让你和世界分离。”

    “这正是我的本意。”

    巨大的钢之蟒虚影在虚空中微微点头，随后，它便化作无形，只余精神与乔修亚交流：“由于我是在长眠之时被踢出了自己的躯体，所以没办法给予更多的信息……但是异界的降临者，请问你知道这周围的虚空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西伯雅的语气，仍然很平静，但是它说的话，却让乔修亚与卡尔利斯在精神中面面相觑：“我在沉眠之前，周围还是有许多世界的，但我苏醒后，周围就变成这样一个大漩涡了。”

    “你们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无论是战士还是钢之蟒，都无法回答西伯雅的这个问题，两个存在在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问道：“……你不知道这个大漩涡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你连自己为什么位于漩涡中心都不知道？”

    “不……我只是一苏醒，就发现自己被踢出了世界，周围就变成了这样……我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西伯雅的语调依然很平静，但无论是乔修亚还是卡尔利斯都明白了，眼前这个钢之蟒，压根就不像它的那些同类那样睿智且富有学识……这就是一个迟钝且慢好几拍的家伙！它的平静，只是无所谓还有没搞清楚状况！

    不过傻世界或许真的有傻福……乔修亚紧皱眉头环视周围的虚空大漩涡，倘若说，一千多年前，这里还有许多个世界的话，那么现在，这这一整片时空界域恐怕只剩下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西伯雅世界，而且那数目众多的钢之碎片。

    说实话，乔修亚很怀疑，这磅礴到难以置信的能量旋涡和钢之碎片，说不定正是千年前那些世界的残骸，他们所看见，穿过的界域，并非是一个天生的虚空陷阱，而是无数世界的坟场！大魔潮来临前，它们只是平静的旋转，大魔潮来临后，由于自身特殊的构造，它就携裹了更多的能量，形成了如今的大漩涡！只剩下唯一幸存的西伯雅世界在涡眼苟延残喘。

    这是极有可能的猜测，而且也从侧面证实了当初乔修亚与巴巴罗萨等人交谈时的猜想，但战士此时并不打算对西伯雅说出来……反正它看上去也并不在意。

    “那么如何降临？”

    乔修亚说道：“是我们自己开个洞进去？我必须提醒你，这样的行为很粗……”

    “不，不需要。”

    西伯雅平静的——现在看来，或许是心思简单到没有感情起伏——打断了战士的话，它缓缓说道：“虽然我被赶出了自己的躯体，但我还是有足够的力量将你们送进去……但是降临者，你的力量实在是太强。”

    说着，西伯雅似乎正在打量着乔修亚：“虽然我不知道，我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千年前，我仅仅是一个小世界，你这样强大的存在唐突的降临，很有可能会导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能量平衡变动，四季失调，你的质量配合你的能量，足以在海洋上产生巨型潮汐……我体内脆弱的平衡，或许无法承受你哪怕是一次全力出手。”

    说到这里，西伯雅似乎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我不像是那些高能世界，体内没有那么多富裕能量能够供给你使用，你的呼吸一次循环，或许就能剥夺小半个大陆的游离魔力，这种破坏是难以想象的。”

    “那你要我如何帮助你？”乔修亚倒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小世界嘛，的确是很脆弱的，就好像是妖精乡那种半位面，如果不是四大女皇联手维持平衡，一个极意就能把整个位面的能量平衡搅的乱七八糟。

    超级生命的诞生和生存条件都是很苛刻的，魔力不足的世界和位面绝无可能诞生一个超级生命，因为他们的一次呼吸，一个抬手，或许就要汲取超过几十万上百万个普通人生存的能量。

    “我将给予你我的碎片，也算是预支的报酬。”

    或许的确是迟钝了一点，但是西伯雅在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上，处理速度还是很快，伴随着这句话道出，一块闪烁着紫青色的钢之碎片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乔修亚身前，战士伸出手，将这块碎片握住，他听见了钢之蟒平静的声音：“我将你们的灵魂送入我的体内，降临在某个符合条件的生命上，然后，借由这块钢之碎片，你将可以获得足够的力量……我想，这应该足够解决所有麻烦。”

    “实在不行，你就呼唤你的本体降临，只要不搞出类似世界毁灭的破坏，我都可以接受。”

    “附体？我可没有多少灵魂……”

    紧握手中的大块钢之残片，乔修亚感受着碎片的力量，这是百万倍于大漩涡中钢之微粒的力量：生命，塑形，灵魂，意志。持有这块碎片之人，将获得几乎永生的寿命和肉体，心灵沟通的灵能，不会被幻象和幻觉影响的意志，以及可以直接和钢之蟒沟通的权柄。

    毫无疑问，西伯雅的确是下了血本，要知道，即便是卡尔利斯，伊尔格纳和群星当初给出的钢之碎片，都远没有这一块来的能力丰富，持有这碎片的人，肉体和灵魂方面将会直接成为超人。

    但有些尴尬的是，乔修亚由于自身选择的独特道路，以至于他的灵魂大多都与自己的身体相连，他只能分出一部分灵魂和钢之碎片融合，置入这个世界。

    “附体的对象是随机的吗？”

    他问道。

    “是的。”

    西伯雅回答道：“但没有关系，任何生命得到了这块钢之碎片都可以获得力量，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

    乔修亚点了点头，他微微皱眉：“既然如此，情况就有点复杂。”

    他倒不是考虑附体的道德问题，按照西伯雅的解释，符合情况的躯体，无非就是没有灵魂的智慧生命尸体，或者是没有智慧的野兽，而且被他降临之后，虽然钢之碎片会收回，但是无比健壮的躯体还是会留下，倘若是已经死去的人，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复生，一来一回，反倒还是被附体的赚了。

    但问题在于，战士比较常用的，还是人形大小的男性躯体，使用这种躯体，他能发挥出自己的各种技巧和武力，可既然是随机降临，那么就是只能看运气了，直接附体在一个雄性智慧生命的躯体上，应该没那么好运。

    “倘若是女性躯体，那么武技就要打一点折扣。”乔修亚思索着可能的情况：“也不知道西伯雅世界内的智慧生命，是类似于人类和大型哺乳动物那样的性别分工，还是类似于一部分野兽或者昆虫那样，雌性更强壮一点。”

    智慧生命麻烦一些，但野兽的话，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底子够好，乔修亚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足以发挥出足够的武力。实际上，无论是智慧生命还是野兽，只要战士愿意，他都能强行修改成能够发挥出最大战斗力的形态。

    “准备好了吗，降临者。”

    西伯雅平静的声音传来。

    此时，在乔修亚的身前，一道道浅紫色的纹路正在虚空中蔓延，混杂着青蓝的紫芒顺着一枚枚凭空浮现的符文，形成了一个庞大无比，近千米大的巨型阵路，而伴随着阵路的逐渐成型，它越来越靠近西伯雅世界的外壁。

    咔嚓——仿佛是嵌合的声音传来，巨大的阵法牢牢的镶嵌在世界的外壁之上。

    与此同时，而在阵法的中心处，一条银色的龙瞳形裂缝缓缓展开，从外向内看去，一片灰蒙蒙的迷雾，无法看清世界的内侧究竟如何。

    “当然。”

    乔修亚点了点头——思索只是分析一下，实际上，无论降临到了什么东西身上，他都相信自己的力量和技巧足以解决一切麻烦，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昆虫和老鼠也是如此。

    通向驱赶了钢之蟒的世界的时空通道已经大开，乔修亚毫不犹豫分离出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与钢之碎片融合，掷入其中。

    通道闭合。

    战士也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正在下坠，下坠。

    仿佛正在坠入深渊。

第十三章 二十年的希望与等待 5600

    巨大的钢之蟒西伯雅注视着乔修亚将灌注了灵魂的钢之碎片掷入时空门中，它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每一个世界，都是不同的，每一个世界意志，也都是不同的，有的世界意志，喜欢干涉自己体内的文明与种族，它们甚至会亲自出手，帮助那些可爱的，脆弱的，如同尘埃一般朝生夕死的凡人走向繁荣与鼎盛。

    而有些的世界意志，以折磨万物为恶——它们或许并不是真的想要作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它们只不过是在自己的身体上时不时戳一下，时不时破坏一下，就像是玩蚂蚁的小孩子那样，单纯又可怖。

    有和善的，有淡漠的，自然有邪恶的和无情的，世界意志就如同智慧生命一样，有着各种而言的类别。

    而西伯雅就比较非同凡响了——相较于活跃无比，喜欢干涉世间的同类，它对一切都不感兴趣，飘荡于虚空的钢之蟒只是想要静静的旁观着众生轮回，安静的睡上一觉……然而就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也总是实现不了。

    “来自异界的降临者啊。”

    千年时间未曾有过休息的钢之蟒注视着正在缓缓消散的阵法，轻声自语道：“希望你能将一切导回正轨……你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愿意帮助我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乔修亚的灵魂正在下沉。

    穿过遍布迷雾的时空门，来到了世界与虚空中的夹层，战士感觉自己正在坠落，无止境的坠落，变幻不定的幽邃时空帷幕在身侧摇动，他感觉到有无数种声音和色彩正在侵袭他的感官。

    这还是乔修亚第一次穿过一个陌生的世界屏障，平时，因为对迈克罗夫世界的熟悉，他向来都是瞬间便能跨过这段距离，但是在西伯雅世界，却因为一种奇妙的能量阻隔，导致他花费了堪称漫长的时光。

    在一片朦胧的流光和奇妙的能量中，战士的灵魂，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乔修亚，你自称救世主，究竟是打算拯救谁？

    ——你曾说过，世上的人无需拯救，他们自己会拯救自己，那你又为何自称救世主？

    这声音很奇妙，仿佛来自内心深处，又仿佛来自于虚空之中，它勾起人心灵中每一丝脆弱的逻辑，并且来回询问。

    乔修亚并没有思考太多这问题的由来，或许那是战士心中深处对自己的疑惑，或许是他生命形态进化到如此地步产生的心魔，此时因为肉体和灵魂分离，以至于这些潜藏不出的怀疑浮出水面……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乔修亚只是平静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救世是一种行为，而救世主是一种态度。

    将自身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居高临下的拯救，这种想法傲慢且不切实际……但帮助其他人不再走向毁灭，实际上只需要动手，去做，开始行动就可以。

    所谓的救世，于乔修亚而言，无非就是做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正如同心怀善念的人会帮助路边行人指路，会将快要摔倒和已经摔倒的人重新扶起，战士的力量到了这个地步，所以他的善念就能做的到这样的事情，完全不需要任何崇高的名头。

    他自称为救世主，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但自始至终，乔修亚都是战士，也仅仅是战士。

    变幻不定的时空帷幕消失了。

    青紫色的钢之碎片自世界的最高空坠下，它破开重重云层，坠向一块菱形的大陆，能够看见，大陆之上一片荒芜，只有零零星星的绿色小点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而在大陆的最中央，有一片此起彼伏的钢铁造物正在轰鸣运作，而就在它们的最中心，一座高耸无比，仿佛能贯穿云层的螺旋尖塔屹立在世界的中央，顶端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芒。

    乔修亚正在下坠。

    他已进入西伯雅世界。

    ……

    这是一间很小的工作室，刨去满是机油痕迹的床铺外，只有不到四十平方米，一个满是铁锈的工作台就占据了房间近半的空间。除却工作台上外，房间的其他地方满是如山的杂物与零件，漆黑杂乱的房间中满是钢铁的腥味。

    但此时，原本浓郁的机油与铁锈味，被一股更加浓厚的味道盖过。

    滴答，滴答。

    工作台上，一个人形傀儡被放置在中央，它似乎已经损坏，正等待着人修理，但就在它的前方，有一个僵硬的人形扑倒在台上，他的一只手垂落，能够看见，这个人的头颅侧方有一个巨大的创口。

    液体止不住的从中流出，堆积在工作台的凹陷处，然后顺着手滴落在地面。

    这是血的味道。

    一本脏兮兮的，带有机油与血迹的日记本摊开，来自抽风口的风卷动，将它一页页翻开。

    【工作日志，第2971天：对三台‘养殖区’镇压型灵魂傀儡进行维修。两台成功修复，一台核心驱动损毁，向‘花园区’申请一枚新的灵魂核心。】

    【工作日志，第2972天：灵魂核心已抵达，对灵魂傀儡进行维修，难度极高，成功修复。】

    【工作日志，第2973天：普升为一级维修人员，从‘养殖区第一号维修区’转移至‘花园区第六号维修间’，工作间确认完毕，工作台解锁，次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工作日志，第2974天：被傀儡泄露的灵魂能量击中，工作未能完成，头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得到管理区警告：下次如果在未曾申请的情况下未完成任务，我将会被销毁。】

    【等等，‘我’是什么？】

    零散的污迹和涂鸦盖过了所有的文字，看不见究竟写了什么，再次出现时，已是几页之后。

    【工作日志，第3002天：我很混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来到花园区后，我的大脑忽然无比清醒，原本互不相干的知识融会贯通……我之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已经没有半点记忆了，周围的人简直就和灵魂傀儡一样，每天按照同样的步伐工作运转……我以前大概也是一样。】

    【工作日志，第3003天：今天是醒来的第一个月，完成了例行的灵魂傀儡修理任务，大多都是简单的关节故障，花不了我三分钟……但一切都太不正常了，和我一样的维修人员对我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那些行走在走廊上的人也是一样……他们是听不见我说话吗？倒是日志已经成为习惯，我大概还会继续写下去。】

    【工作日志，第3005天：想要走出维修区间时，被灵魂傀儡拦下，前方就是花园区，我能看见孩子们正在草地上玩耍，他们很开心，而灵魂傀儡正在照顾他们……或许是我想多了，大概只是因为来自养殖区的我不够资格在花园区自由行动吧，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玩耍，我也感觉高兴了起来。】

    【工作日志，第3012天：不对！孩子们的玩耍也是一模一样，就像，就像是傀儡那样……我感觉到毛骨悚然，这里绝对出了什么差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

    【工作日志，第3031天，醒来的第二个月，一切都没有改变，所有人的生活习惯就是‘工作’‘发呆’‘睡觉’，他们能听见我的话，但是不会理会我说什么，前些日子花园区来了一批新的孩子，他们看上去比之前的要胆怯，惧怕周围的环境，但却更真实一点……可过了几天，他们全都变成了和之前孩子那样，开心，但却仿佛傀儡的模样！】

    【工作日志，第3047天：在这样下去，我恐怕也会被再次同化成傀儡那样吧……最近这段时间的损坏傀儡很多，上面似乎有各种火焰融烧，低温冰封的痕迹。似乎是经历过战斗。修复起来很麻烦，但正好让我摆脱这种孤独感……】

    【工作日志……去他妈的第几天，这个该死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我甚至不能走出这条维修区走廊！那些灵魂傀儡挡在门口，手中拿着销毁垃圾用的熔炉射线发生器，我不能用命去冒险……但我真希望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风景，我甚至开始怀念起过去那种没有智慧的日子了，至少我能连续工作三千天而没有任何枯燥的怨言！】

    日记的记载者终于开始抱怨了起来，能够看出，他的怒气正在堆砌，但却找不到发泄的渠道，但最后，他还是逐渐冷静，开始写新的日记。

    【工作日志，第3173天：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为什么其他人能忍受这种一成不变的孤独日子……或许是我出错了，我的灵魂中用来管理烦躁感的部位失调了，就和那些灵魂核心损坏的傀儡那样……但我不打算修复这个。总之，维修间有很多书籍，大概是用来查询维修灵魂傀儡的知识的吧，反正发泄也没办法，不如多看看书。】

    接下来是一小段空白，上下两端的笔迹相差很大，似乎隔了许久。

    【工作日志，第3726天：我大概是有点疯了，居然还会继续回来写这个该死的日记，但今天我看见的东西必须要记下来……花园区的孩子长大了，最大的那一些大概已经符合成年的标准，灵魂傀儡把他们都带走了，送到了隔壁的医疗区，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出来……灵魂核心的储备量增加了，我的天啊，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究竟是干什么的？我是谁？】

    【工作日志，第3739天：前几天我脱光了衣服，用冷水浇自己的身体，我的头开始发热，这就是书中说的感冒……灵魂傀儡进入了工作室，把我带走，我头一次离开维修区的走廊，它们带我去了医疗区，里面是同样的面无表情的人，他们为我诊断，提供药物，注射针剂，而我趁这个机会观察周围……在我注射针剂的时候，又有一个孩子被灵魂傀儡带进来了，它带着她进入最后面的手术室……傀儡出来了，手中拿着两个盒子，孩子却没有。傀儡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我看见周围的柜子上摆满了同样盒子，上面写的是……‘超能单元’？大概是这个词。

    回到维修间，我发现灵魂核心的储量又多了一个。我大概明白了，心中意外的平静，我原本以为我会发疯，但难道我现在不是疯的吗？哈哈。】

    【工作日志，第4000天：一个整数，我开始逐渐从颓废中走出。毕竟我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再怎么孤独，再怎么无趣，我总比那些养殖区的平民，还有那些被送进手术室的孩子要好，天啊，我居然开始因此有了优越感，毕竟比起愚昧无知的农夫和被收割的庄稼，一个疯癫的维修工人自然会觉得高人一等，不是吗。】

    【工作日志。第4123天：今天值得记下一笔，因为头一次送修的灵魂傀儡超过了15头，这破了纪录，这些傻大个上面全都是战斗的痕迹，各种贯穿伤和破碎伤，单单是灵魂核心损毁就超过七个……有人正在和这些家伙战斗，并且能切实的破坏这些傀儡！这对我而言，简直是最大的激励，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来，但我会等待的，希望和等待，这就是我在这种无止境孤独中维持理智的信条。】

    【第4779天：隔壁第五号维修间的维修工人被灵魂傀儡带走了，他的脸上出现了皱纹，手也开始发抖，他也被送进了医疗区，灵魂核心再次多了一枚，我盯着那些巡逻的灵魂傀儡看了很久——在那我所熟悉的钢铁外壳下，是否有隐藏着一个我所熟悉的灵魂？】

    写这些文字的笔迹颤抖着，似乎是因为恐惧，也似乎是因为愤怒，但更多的，恐怕是茫然，日记的主人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直到下一次日记的出现。

    【第5000天，又一个整数，我开始习惯孤独，我已经学会将脑袋放空，就和那些发呆的人一样。通过几次傀儡巡查的机会，我走遍了小半个花园区，我已经大致明白了我究竟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中。

    花园区是被辽阔的养殖区包围在中央的，每天都会有新的孩子被送到这里，我所在的是花园区最中心的一部分，所有损坏严重的傀儡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修复或者拆解……倘若说，养殖区是用来培养我们所吃的小麦和面包的农场，那么花园区，就是培养‘灵魂核心’的农场了吧。

    既然如此，我们又是谁的小麦和面包呢？

    至少，我相信我的等待是有价值的，我正在一点一点的发掘出我们所在世界的真相……虽然我无法唤醒其他人，但这样的记载必然有意义，我们有文字，有书籍，能制造灵魂傀儡，能建造巨大的养殖园，我们不可能天生就是只知道工作和睡觉的人偶……有人将我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而我会记住这一切。】

    在其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记载，日记出现了一长段空白，书页翻涌，干净的纸张翻动，直到最后，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突然唐突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10000天】

    【二十年了。我苏醒后，已经有二十年了，这时间漫长，我甚至忘记了当初的心路历程，幸亏我找到了我的日记本，让我重新回忆起了过去。

    我老了，脸上的皱纹开始出现，就如同当初的第五号维修工人，我的手还没有开始发抖，但是应该快了，虽然是错觉，但我总觉得那些灵魂傀儡正在盯着我看，过不了多久，它们大概就会送我去医疗室，让我也变成一颗灵魂核心吧。

    我的那些还未觉醒的同胞们，我一开始惊讶，畏惧，鄙夷他们。后面藐视，轻视，忽视他们，我自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能够改变一些事物，但我发现，我与那些同胞其实并无不同，我甚至要比他们忍耐更多的孤独痛苦，可却还要过一样的生活。但这又如何呢？他们与我都一样，我只是因为一次幸运的灵魂冲击得到了自我意识，仅此而已，而我记录这些话语，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怜悯他们，正如我怜悯自己的命运，我思考了二十年，结论就是希望存在，我就存在，我不会疯掉，只是我没有第二个二十年去等待。

    外界的战斗仍在继续，需要维修的傀儡源源不断的送来，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仍然心怀希望。我知晓，灵魂傀儡终有一日会过来，将我带走，变成一颗灵魂核心，但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它们永远无法得逞。

    我宁肯怀着足以杀人的希望死去，也绝不忍受平和无比的绝望一秒。

    我选择去死，我早该这么选择，甜蜜的死亡，摆脱绝望的囚笼，这是在这个名为花园的牢狱中，我唯一剩下的自由。

    维修工人不在维修自己的心智，这是最后一天的工作日志。】

    血液滴答。

    粘稠的血液开始逐渐凝固，能够看见那个扑倒在工作台上，开始衰老的中年人样貌。

    他五官端正，身体健壮，常年的维修工作让他身体健康，男人的头顶已经开始变白，脱发，他的身上穿着一身灰色的维修制服、男人的左手拿着一把焊枪，右手垂落在一旁，手指微微蜷缩，而地面上，一支笔正在血泊中。

    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足以烧融合金的焊枪射穿了自己的脑袋。

    这是他选择的，自由的死亡。

    与此同时，青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它无视了一切屏障直直的坠落在这间小小的维修间中。

    耀眼至极的银色光芒扫过周围的一切，钢的碎片开始选择自己的宿主，低沉的嗡鸣声从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响起，令整个花园区的灵魂傀儡四处张望，开始走动，寻找可以目标。

    但随后，这嗡鸣声忽然停止了，灵魂傀儡寻找不到目标，便只能退回原位……但倘若有人能够感知到灵魂世界的话，那么他必然能听见一声低沉又清晰的巨响，就仿佛是什么东西镶嵌完毕，已经就位了那般——而就在下一瞬，无以伦比的威压横扫过整个花园区乃至于养殖区，令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一瞬。

    小小的维修间中，一切似乎仍然维持原样。

    但忽然，工作台上，损坏的灵魂傀儡黯淡的双眼闪烁了一瞬，一道银色混杂着紫青的光芒贯穿它全身。

    “编号Snova-21收割型再启动，核心就绪，未知能量源注入……灵魂机兵再启动成功。”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中传来，但这声音最后逐渐变化，最后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音：“寻找到最符合原本生命形态的躯体，开始进行附体，开始进行同化，开始加载钢之碎片插件，开始灵魂灌输……”

    “降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