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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企鹅的肥翅膀     锦衣绣春txt下载     锦衣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气势凌人

    朱棣轻轻走到我面前,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胸前,就那么不说话一直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浑身是汗,才终于轻轻开口,“你这么聪明,你说呢?”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近一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股香草的气息,可能是长期征战在草原的缘故,再有就是……一股逼人的男子气势,不知为何,我还没说话,脸就刷的一下红了。

    朱棣冷笑起来,终于重新坐到他的椅子上,“诚意伯也是落难。皇上听信奸人指派,想除了他,本王不愿一代贤人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将他藏到府里。”说到这里,朱棣将目光扫向我,我只感到扑面的杀气!

    “我们废了好大的计谋和心血,才让诚意伯装病暴死,换得父皇安心,助他逃出生天,也保他刘氏一门安全至今。这事已经整整瞒天过海十六年,如若现在被揭发了,那是欺君大罪,刘氏一门不保是肯定的,我这燕王府也难保。”

    我低头不语,静静的听着朱棣吐出的一字一句,朱棣顿了顿,“你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更温和的道,“跪下。”

    我看了他一眼,依旧是看不出一丝涟漪,只得柔顺的跪在他面前。他站起身来,捏起我的下骸,我眼中的他,比以往更加高大神武,我不敢直视。沙场上经年的血腥和杀戮已经练就了他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场,这种气场是我承受不了的。

    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于是并不伤心也不害怕的我,眼泪却还是一下子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颤抖着告诉自己,我只是被他震慑了。

    “谁对本王有威胁,本王都不会叫他安稳无忧,谁要是……”朱棣说到这里,伸出另一只手,从腋下将我托起,这样我就几乎要跟他平视了----并不比刚才仰视他的时候受到的震慑少半分,朱棣没有给我缓和的时间和机会,接着说道,“谁要是胆敢把本王固有的稳定打乱,本王会让他像战场上那些和我作对的敌人一样,不得好死,不得善终。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软了下来,“明白。”

    朱棣听了我的话,终于放开了我,微微扬了扬下巴,“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但愿你明天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强作镇定的微微福了福,给他道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全部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全部都松了下来,紧接着身子也就不由自主的倾倒,若不是门廊上有柱子,我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了。

    我伸手擦了擦脸,这才满脸的泪水到现在还未停下。

    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终究不敢。这是燕王府,里头训斥威吓我的人是朱棣。

    我在这里,步步走,步步错,行差踏错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先生这边走吧。”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给我冰冷的心和僵硬的身子带来丝丝温暖。

    马三保见我瘫软,一把将我搀住,将我带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王爷办事就是这样雷厉风行,此事又事关重大,不能简慢,先生不要见怪。我想先生一定是走错了地方,王爷查清楚了,就不会这样了。

16.伴君如伴虎

    马三保几句话说得简简单单,表面是在安慰我,实际上是告诉我,在朱棣没有消除对我的警惕之前,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三保说的是,只是我真没料到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也不是嚼舌之人,更知道其中利害,不会出去乱说的。”

    三保没有对我表示的一番衷心发表什么意见,却“咦”了一声,惊奇的看着我手上的帕子。

    我这才发现慌忙之中我掏出的是那块一直没有还给朱棣的帕子,心中不由得感慨,这帕子当日是他给我包扎伤口的,我还为此觉得此人并不如历史上传闻那般凶神恶煞,一直耽搁着没有还给他,现在有了今日之事,只怕这帕子一辈子也还不回去了。

    三保对我问道,“先生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我恍然抬起头来,见到马三保看这帕子的眼神,只怕他常年服侍朱棣左右,是认得朱棣的饰物的,瞒不过去,便谎称道,“那日不小心被剪刀割了手,王爷体恤下人,用自己的帕子给我擦了血,我倒是忘记还给王爷了。”

    马三保轻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是王爷的帕子,你看那帕子角上有一朵桃花不是?”

    我也一早就注意到这朵桃花,若说古代人用物讲究,这帕子真不算刺绣讲究的,但是这朵桃花却十分峻秀,看来不似出自凡人之手。“我也正奇怪,这桃花绣工极其独特,看来王妃虽然繁忙,对王爷这些用物依旧很上心。”

    马三保脸上露出不屑,“王爷顶天立地,战场杀敌的时候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在这些事上用心了,他还总是说我用的东西女气呢。”

    我一晚上都提心吊胆,三魂儿丢了四魄,这会子却被马三保这句话逗笑了,看他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衣着虽然素淡,但是绝对考究,一针一线都能看得出用心,被朱棣说几句女气他还不服气,“你说的也是,王爷这块帕子看起来也是旧旧的了。”

    “那是自然。”马三保得意的说道,“这帕子是王爷的养母,当今圣上的李淑妃亲自绣的!王爷自幼便就藩于北平,鲜少能够与淑妃承欢膝下,淑妃虽不是王爷生母,但是自由便抚养王爷,母子感情很深。也是疼王爷,每年都会亲自为王爷做一身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鞋袜帕子都一并做了托人送来。而淑妃她老人家名讳正是春桃二字,所以王爷求淑妃在每件饰物上都会在拐角上绣上一朵春桃花,以示见衣物便如见养母,聊表思亲之情罢了。”

    我一直都在想朱棣不像是会把女子之物随身携带的人,听了马三保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不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竟还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赫连先生这段时间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三保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也会帮忙劝说王爷,叫他打消对先生的怀疑。”马三保真诚的说道。

    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庞,心生感激,却突然想到那日只因他说错一句话,便被朱棣罚去面壁三天不准吃喝的事情,便摇了摇头,“算了,王爷既是对我起了疑心,不是谁去说几句便能消除的,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马三保听完我的话愣了一会,点点头道,“先生是个明白人,只消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我亦拍了拍三保的肩膀,“三保照顾之情,赫连永生不忘。王爷今日对我生了大气,三保今后也与我保持距离吧,以免惹火自焚。”

    说完,我便和三保告辞,自己回到住处。珠儿还在屋中等我,手上也不肯偷懒,正在做着线。见我进门,她连忙迎上来,“小姐,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对着她苦笑,“没去哪里,出去瞎晃晃,没想到就这么晚了。你也是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掌灯了没有什么事你就回去休息,别再油灯下做针线,伤眼睛的。”

    珠儿抿嘴一笑,“小姐,这些话您已经跟我念了几十遍啦,可是您不回来,我哪里能安心去睡觉?您看看,今天下雨,您的鞋子裤子上都是泥星点子,快去洗个澡,把衣服都换下来吧。”

    我听了她的话。

    当我整个人都泡在水里的时候,才真正的觉得有了片刻的放松。

    把头上的簪子拿了下来,这是越龙城那夜冒险送过来的,碧玉雕成蝴蝶的形状,美妙可爱。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也清楚,越龙城对我有意,照顾有加,可是我只把他当做哥哥,毫无男女之情,所以也从不点破他的心意。

    一抬头,又看到了搭在架子上的旧帕子,不由得想起马三保的那番话,朱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率领万军的勇猛,也能应对朱元璋那些阴谋狡诈,能在朝堂上和满朝文物功臣周旋,竟也会将刘伯温这个朱元璋的心头大患瞒天过海的救下并且私藏在自己府中,他还会将母亲绣的一块帕子贴身携带,一带便是多年。

    我也迷糊的很,做不出任何判断,但是我怎么也忘不掉他用言语威吓我的时候的狠戾,那眼神那语气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知道,这就叫做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

17.蛰伏

    自我发现了刘伯温依旧存活的秘密之后,便更加小心谨慎,也不敢随意出王府与越龙城相见。

    我让珠儿悄悄地送了一封信去了茶馆,告诉越龙城我在府里犯了错,被朱棣注意到了,没法出去和他接头,这段时间不太平,他也不要漏液来了。他也叫珠儿带了回信,无非是叫我小心行事,有了重大消息一定要想办法通知他之类的。

    我不知道刘伯温藏在燕王府算不算大消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越龙城只字未提。

    可能我知道朱棣将来的丰功伟绩,所以打心眼里就懒得再去给他制造麻烦,也省的他们父子相残,多生屠戮。

    接下来的每日,我都安心教习朱玉英姐妹弹琴,倒和她们两姐妹结下了很不错的友谊。这两姐妹虽是一母同胞,但是性格迥异不同,和她们两人的名字一模一样,朱玉英英气勃勃,性子直爽,颇有男子风气,而朱玉贤端庄柔和,行事稳重,很有闺秀风范。

    徐云华本是想把两个女儿送来辖制我的行为,可是自从我发现刘伯温之后也根本没有必要了。她也便放松了对我的警惕,更是从不与我正面接触。我倒觉得清净,她自己本就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以为谁都觊觎她的王妃之位。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年底,皇太子朱标八月曾去长安查勘地貌,决定是否合适迁都,没想到在路上复又染病,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正值壮年,年轻力壮,不又有大批太医守着,不会有什么大碍,没想到太子这一病就是小半年,而且有越病越重之势,朱元璋也慌了手脚,适逢春节将至,便将所有倚重的皇子都召回金陵,想要过个团圆年,也许也是想着叫朱标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能够和兄弟骨肉再次团聚一番。

    燕王这次进京,可谓声势浩大,几乎把家眷都带上了,每房妻妾又都有一大堆下人要跟着。朱玉英便乘此机会撺掇妹妹玉贤一起和父王请求把她们的琴师也就是我也带上。她们自然不知道我在她们父王面前犯了大错,朱玉英在我面前表现出此意的时候,我就严词拒绝了。

    没想到燕王要回京师的消息传出去的当夜,越龙城便来找我。我与他许久不见,倒似有些生分。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这里不安全,你怎么还来了?”看着越龙城显得有些风霜的脸庞,我心中竟有些酸楚涌上喉头。

    “半年了,你在府里几乎没有音讯。我也不敢贸然将你调出,你……你瘦了,受苦了。”越龙城眼神里透着无奈,似乎在责怪自己。

    我连忙笑道,“哪有,王府里还能缺吃少穿?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没法继续交代自己的任务,不知道上面……”

    “不用担心上面。”越龙城打断我的话。

    我知道他肯定是帮我把上面的压力全都挡住了,更加难过,“你这几个月过得可好?”

    “和以前一样。”越龙城答道,“对了,燕王这次回京,你想办法跟去。”

    “我?为何?”我不解的看着越龙城。

    “准备面圣。”越龙城低低的说道。

    “面……面圣?”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越龙城,“我只不过是一个小旗,怎么轮得到我去面圣?”

    越龙城忧心忡忡的说道,“因为你可能被燕王发现了,不能执行任务,所以总指挥使又派了两个人暗地里监视着燕王府。他们带回去的新消息,说燕王可能和交趾国暗自来往,从交趾国私运火药。”

    我听完头皮一麻,私设兵库已是大罪,此时虽未证实,朱棣的头上又被安上了个私运火药的罪名!不管是真是假,所谓三人成虎,朱元璋耳朵里若是听多了这样的话,难免也要对朱棣开始厌恶和提防,“你可知这两位同僚是谁?”

    越龙城摇摇头,“咱们北镇抚司分布各地搜集情报,南镇抚司在京师负责审查犯人,从不交涉。可是……这次总指挥使派来的却是南镇的人,我也不清楚是谁。”

    我心里更是着慌。南镇一直想要吞并我们北镇的职能,如今因为我的失误,居然被他们乘虚而入。也许是为了一鸣惊人,他们把燕王府的风吹草动都无限放大再传回总司。只怕这勾结交趾国的罪名也是莫须有。

    “既然已经又南镇的人代替我的的任务,我为何还要面圣?”

    “你当皇上是傻子吗?臣子与皇子之间,孰轻孰重?他自然不能轻易便相信几个细作对燕王的指摘和怀疑,你在燕王府中,肯定是最能接触真相的人,皇上想见你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面圣时我能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越龙城蹙眉道,“也许,到时候可以和皇上请辞,你也不用干这个活儿了。”

    我叹了口气,“我哪里能够请辞,爹爹年事渐高,除了我别无所出,我是铁定要袭他的位。我想,要不是为了这个,他当年也不会执意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和那么多的闲言碎语让我和你们一起训练。”

    越龙城听完我的话,也只不再说这个话,“不管如何,你也要想法子跟着他们一起。”

18.上路

    第二日,我便和本就对我恋恋不舍的朱玉英说道,“你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到时候只怕要指法生疏了。”

    朱玉贤面上惋惜,“是啊,我只跟着先生学了半年罢了,本还准备过新年的时候和姐姐一起,给皇爷爷皇祖母表演一曲呢,只怕这技艺不精,难等大雅之堂,到时候出不了风头,反倒要出丑。”

    我假装无奈道,“你把琴和铺谱子都带着,路上别忘记练习。”

    朱玉英道,“我们自己练习哪里比得上先生教导!都怪我都怪我,平日里不好好习学,不止带不了妹妹,连我自己只怕都要出丑哩。”

    我笑而不语,朱玉英终于又猴到我身边嗫嚅道,“先生,我们这么多人进京,少您一个不少,多您一个不多,我去求一求父王,一句话的事,您就跟着咱们一起上路了。好先生,您就当为了我们姐妹,吃一趟辛苦,如何?”

    我故作犹豫之态,半晌不答话。

    玉贤也揉身上前,“先生,您就答应我们吧!”

    我为难道,“我答应没用的,谁不想去看看京师的繁华!只是这个得看王爷的意思了。”

    玉英拍着胸脯道,“全包在我们姐妹身上。”

    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底,自不小心发现的刘伯温的秘密,朱棣狠狠将我训斥一顿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一面。我自己也害怕多做多错,不敢到处行走。两位郡主去请求带上我去京师,不知道朱棣会不会答应。

    没想到当天下午,朱玉英便携着朱玉贤气喘呼呼跑到我这里来。我看着因为激动而脸色通红的姐妹俩,终于放下了心。

    这事儿绝对成了。

    果然,朱玉英还没开口,就先蹦到我面前,两手抓住我的胳膊,因为开心,拼命的摇着我,“先生,父王答应啦!父王答应啦!”

    我也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真的?!”

    “自然是真的!”朱玉英说风便是雨,“先生,您快去收拾衣裳,没两天就要上路了!”

    我收拾好包袱,心里到底难以平静,朱棣若是不同意我跟去京师,越龙城肯定会想别的办法带我走,可是朱棣为何会同意?

    不管怎么说,我的手里可是掌握着一个可以控制他生死的大秘密!

    南镇那些捕风捉影的罪名大多是虚无的,但是刘伯温可是实实在在的每天都生活在燕王府。

    难道,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要让我时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上路这天,可谓浩浩荡荡。

    我本就算是下人了,自然不会带什么下人,珠儿也就理所当然的留在王府了。我一开始是和几个侧妃的丫鬟们在一辆马车上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朱玉英和朱玉贤都跑到我这里,那几个丫鬟也就只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马车中只剩下我和两位郡主了,和郡主同车,吃用待遇方面自然也都好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是朱玉英贪玩,要跑到我这里赶新鲜,一日玉贤说漏嘴,我才知道,原来是朱棣无意和她们两人说,天天在路上贪耍,把该学的东西都忘干净了,要是不愿意去背四书五经,便去练练琴也是好的,不至于把本事都丢了。这两个丫头这才都到了我这里。

    听了这番话,我陷入沉思,朱棣这到底是有什么用意?百思不得其解,也就只能作罢。一日,我们在济南府歇脚的时候,济南府的官员安排了行府给我们住宿,马三保喜气洋洋的来找我聊天,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王爷消了气了。”

    我不解,问道,“三保此话何解?”

19.良辰美景

    “王爷能把你带到金陵,就是不跟你计较啦,而且途中还暗中指示两位郡主来和你同住,便是对你大大的照顾啦!你想啊,郡主和你住在一起,谁还敢怠慢你?舟车劳顿,能多谢照顾,省了多少事?”

    被马三保这么一说,我真的发现自从郡主到我这边来了以后,我的吃穿用度也就和她们差不多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在朱棣掌控之中。他踩你,你便是万人之下,无人敢救,他扶你,你便是万人之上,众人簇拥。

    我也相当于被禁足大半年了,好容易能够出来,其实我也很高兴,听了马三保的话,我更加高兴。

    现在又是在行府,就没有了太多规矩,马三保走后,我突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到处走走。想到便做到,我立刻披上了厚衣服,往房间外走去,虽是寒冬,天气却极好,一片月华洒落在地。

    我顺着小石子路一路走着,没想到竟看到一处高处亭阁,登高望远,站上去一定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我一阵兴奋,就像每天在马车上都忍不住探出头去看路边景致一样,此时更是心痒难耐,一路小跑便朝那亭子爬了上去。

    站在亭子里的时候,脸上虽是冷气嗖嗖,身上却已经生了薄汗,热腾腾的,我便把袍子脱了,搁在一边,往四周看去,只见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却显示着静谧和安宁,这广袤的土地上蛰居着无数勤劳热情的生命,同一个月亮,而我却在不同的时空领略这大自然的赏赐!

    我忍不住张开手臂,对着四面转起来,若不是怕被人发现,我还想叫出来呢!没想到头仰得太高,没看到地上的石块,一脚磕上去,直愣愣的往地上倒下去。

    正准备翻身跃起,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绝不能暴露身手!

    我只好任由自己倒下,却跌落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我还没来得及找回平衡,那熟悉的让我又怕又恨的声音便又升起来了,“什么事这样高兴?”

    我连忙从他怀里逃脱出来,“王爷万福。”

    朱棣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一步跨了上来,“看来在王府里是错怪你了,你这双腿确实爱乱跑。住在生地方也能乱闯。”

    我低着头不敢搭话,如果一开始我只是因为历史对他有所忌惮,那现在的我,就是真的有些怕他。一个人的可怕是不分时代的。朱棣这样的人,就是在现代,也绝对是将领之才。

    朱棣见我不答话,轻轻摇了摇头,“刚刚还高兴成那样,见到本王就这样,看来本王打搅了你的雅兴。”

    “赫连不敢。”他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敢缄默,“赫连错了,不该乱走动。”

    “错已经错过了,这月色不可辜负,罚你陪本王赏赏这夜景吧。”我吃惊的看着朱棣,今晚的他,好像换了个人,温和谦逊,完全没有因为我的冒失而生半点气,就连语气也不似往日寒冷如冰,坚硬如铁,仿佛带着一丝魅惑的温柔……

    他站到亭子的另一端,我也走了过去,这边景致更好,能看到大明湖畔的彩灯。我已经远离繁华快一年,竟看得呆了。半晌,肩上忽有衣衫盖上,却发现是朱棣将自己的裘皮大衣解下披到了我身上,我连忙推辞,“王爷,我自己有衣裳,只是刚刚爬上来太热脱在那边……”

    “别说话,好好看景。”朱棣负手背后,目视前方,并不理会我的话。

20.进京

    我不敢再说,便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的那么入神,我有时候也偷偷看他,竟真的能感受到真龙潜伏,紫气东来!

    看来自古历代帝王身上流转的王气都是与生俱来的。

    “你说,太子能否躲过此劫?”朱棣突然发问,又似喃喃自语。

    我这才明白他为何如此忧虑的矗立这么久,朱棣虽觊觎皇位,却从无造反之心,他的时代和他父亲的时代不同,他父亲起义那是适逢乱世,抗击元朝,驱除鞑虏,民心所向。

    他若篡位,那就是乱臣贼子一个,只会受到诟骂的。

    此时他的哥哥病危,他心里不活动是不可能的,一方面不知皇位将来会属何人,一方面也不忍同胞英年早逝,是以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在他面前已经说过了太多的错话,屡次几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此时不敢多言,便不咸不淡的安慰道,“太子乃将来的真龙天子,必有上天眷佑,肯定能够逢凶化吉,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半天才说道,“学聪明了。三更天了,还不回去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是。”我如遇大赦,连忙行礼道别,便先往台阶下去。

    “慢着。”还没走两步,朱棣便又喝住了我,我皱眉,不是吧,刚刚才放了我,这又改变主意了?

    我停住回身,朱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我前面,不紧不慢的比我先下去了,他始终与我只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距离,我终于明白他的意图,他是怕我会失足,是以走在前面保护我。

    我跟在他后面,又一次迷茫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转眼间我们已经到了平地,朱棣依旧在前,他没有转身,只是说道,“路上慢点,早些休息。”

    “是,王爷。”我低眉顺眼的说道,便转身朝自己的屋子方向走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准备喊他,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我捏着袖中的帕子,微微笑了,没想到这帕子跟我倒是有些缘分。

    接下来的一路,都是这样……每到州府都有官员接待,皇子出行就是不一样,本来是一家老小迁徙,应该风尘仆仆,可是在这里完全看不到这景象,所有人都像是赶庙会似的兴奋不已,倒弄得像游山玩水一般。

    这一路风和日丽,腊月初七我们便赶到了京师金陵。这次开城迎接的阵势可就比各州府的大得多了。

    先是朱元璋亲自派宫里有头脸的公公来迎接,后有各大臣列队迎接,燕王本就位高权重,先到的其他皇子也都过来迎接兄弟,端的热闹非凡。

    这一年来我都是在北平,此时的北平并不繁华,朱棣被选中就藩北平,是因为北平地处边关,风沙阵阵,又有蒙古铁骑虎视眈眈,哪里比得上金陵旧都繁华热闹?

    十里秦淮河河腻脂粉,两岸建筑鳞次栉比,这里地处交通要部,鱼米之乡,富硕显贵,一片升平。

    我许久不回来,已经有了生疏之感。

    除了燕王和王妃带着孩子们直接去皇宫给圣上请安,我们全部都被安排到燕王行府中。这是朱棣十岁封王后二十一岁就藩北平前的住处,虽说没有北平的府邸宏大,却显得小巧精致许多。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也一直有人看守打扫,我们一来便是十分舒适的住处了。

    路上因朱棣一时心慈,我被安排和两位郡主一起,到了这里可就是王妃做主了,毕竟她才是这里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再说两位郡主随王妃去看望李淑妃的时候,淑妃玩笑道,“小子们淘气,把两个丫头留在我这里陪陪我这个老祖母吧。”于是两个郡主干脆不在府里住了。我就更显得多余了----本来我就是以不荒废郡主学业随行教导她们的由头跟来的。

    不过王妃也没有功夫管我了,她要侍奉婆婆应酬妯娌,还有各路大臣的大老婆小老婆们摆了各种宴席请她去,再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了,朱棣一家子今年一定是在皇宫里过年,但是燕王府也不能太马虎了,终究也是要有过年的样子的。

    从到金陵那一天开始,除了初七晚上匆匆见了朱棣一眼之外,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儿了,身为藩王的他,比徐云华一定要忙上千万倍。宫中也传来好消息,太子也沾染了过年的喜气,病势好转起来。

    朱元璋大喜之余,更是喜爱心疼皇长孙懂事孝顺,在太子病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与他的每位叔叔夸奖这个年仅十五岁的男孩子。

    大家都各忙各的,我就开心了,因为在行府里,我几乎是自由的。不过心里却一直在等越龙城。

    可惜,没有等到他来找我,我就离开了燕王行府。

21.淑妃赏赐

    已经过了小年,朱玉英姐妹在李淑妃宫内承欢膝下,淑妃听说两个孙女在学琴,十分高兴,玉英说出自己想要表演给朱元璋看,淑妃更是支持!还主动提出要把宫中的琴师叫来辅导两位郡主。玉贤人小鬼大,说王府中有专门的琴师,互相熟悉,教习更默契些。

    于是我就被安排进宫了!

    虽说我做锦衣卫也有八年,在京师呆的也多,时常在皇宫四周办案,却从未有权利与资格踏足皇城半步。

    没想到……现在,我居然以燕王府琴师的身份进宫了。

    朱元璋乃是草根皇帝,马皇后还在的时候,也是以简朴教训子孙,是以皇宫外虽然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内里却另有一番古朴。

    太监将我带到钟鼓司住下,刚刚收拾好,便有宫女来宣李淑妃口谕,宣我觐见。我整理了一下便跟着宫女去了。

    马皇后逝世后,朱元璋发誓再不立后,东宫闲置。而李淑妃便代替马皇后掌管后宫,她住在西宫春和殿内。我现在就站在春和殿前,抬头看着这高楼庙宇,不禁有些寒意涌上心头。

    “快进去吧,娘娘等着呢。”宫女儿笑盈盈的说道。我冷眼看她,一番举止也是娴雅恬静,比一般的大户人家小姐气质还要好。皇宫深院,果然不同。

    进殿之后,穿过外间,到了里面暖阁,只见一个珠圆玉润的绫罗妇人坐在软榻上,正闭着眼睛听着小曲儿,手上还抱着一只圆滚滚的波斯猫。一看就是李淑妃娘娘了。

    弹曲儿的人正是朱玉英姐妹。

    一曲完毕,李淑妃睁开眼睛,我连忙上前跪下请安,“淑妃娘娘万安。”

    李淑妃眯着眼睛问道,“这就是英儿贤儿说的琴师了?”

    还没等我回话,朱玉英就站起身高兴地答道,“是的皇祖母,这就是赫连老师!”

    我也低低答道,“草民便是赫连漪,玉英玉贤二位郡主的琴师。”

    李淑妃朝着我招了招手,笑道,“你过来,本宫瞅瞅。”

    我起身上前,李淑妃仔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笑了起来,“倒是俊的很,看起来也温文尔雅的,贤儿本宫不操心,英儿是个爱闹腾的,你要好好管束。”

    我连忙应道,“两位郡主,英郡主活泼,贤郡主贞静,都是极好的女儿,淑妃娘娘有福!”

    李淑妃听了我的话,满脸悦色,“你这话倒是不错,就是怕逞了她们的脸!”

    朱玉英扑倒她怀里撒娇道,“皇祖母何必要贬低我们姐妹,难道所有人都没有允炆哥哥强吗?”

    李淑妃抿嘴笑着,也不答话,只是指着我说道,“赫连,她们都说你琴弹得好,来一曲本宫听听。”

    我弯腰退到琴旁,问道,“不知娘娘爱听什么?”

    “本宫年纪大了,爱热闹,那些个高山流水是听不惯了,凤求凰吧。”

    我点头应许,戴上玳瑁做的假指甲,在脑海里理了一下谱子,吐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弹奏。一曲终了,李淑妃忍不住鼓掌道,“吾孙诚不欺我,你弹的很好!赏!”

    我受宠若惊,伏身在地,“谢娘娘谬赞。博得娘娘一笑,赫连很是欢喜,不过赏赐赫连不敢收。”

    李淑妃温和的对着两姐妹笑道,“你们学学人家,德言容功,样样不落。关键时刻也是不卑不亢。云华挑人的眼光倒是有些。”

    宫女儿早已经托着个盘子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通透水灵的碧玉镯子,心里煞是喜爱,终究还是推辞道,“赫连不敢收娘娘这样重的赏赐。”

    宫女儿捂嘴笑道,“你也是太小心了,娘娘玉口既开,岂有收回的道理。”

    我看看李淑妃,她也笑眯眯的点头,我只得双手接过玉镯,戴到腕上,又是一番谢恩才站起身来。

    “燕王妃到!”就在这时,门外太监高声传道。

22.换装面圣

    我心里咯噔一下,燕王妃徐云华似乎对我很有些芥蒂和忌惮,我此番进宫,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只怕又要多生一番是非。

    来不及问朱玉英姐妹,她已经莲步缓缓走了进来。

    一眼瞥见我的时候,她的眼神已经变了,我立刻便知道糟了,我进宫来的事,她一定此刻才知晓。心中知道不好,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乖觉的向她请了个安。

    徐云华非常和蔼的命我起身,笑道,“自己府内都没有这么多礼,如何换了地方反倒生疏起来?”

    我小心翼翼答道,“王府内承蒙王妃贤善,我们做下人的自然嚣张些,到了皇宫里,若再没有规矩,只怕王妃不责备,也有宫中嬷嬷们要教导了。”

    李淑妃将徐云华喊到自己身边坐下,怜爱的说道,“我的儿,这琴师是你选进府里的?果真是个好人才,怨不得英儿姐儿俩进了宫还巴巴的求了本宫把她招进来。”

    徐云华尴尬一笑,“齐泰齐大人荐的,并不是臣妾选的。”

    李淑妃“哦”了一声,点头道,“齐泰也是有眼光,他与方孝孺是一班子的人,自然尊师重教,给你们挑个琴师都这么认真。英儿贤儿琴技大有进步呢。”

    徐云华看了我一眼,“是呢,连王爷都夸赫连先生琴弹得好。”

    我满脸通红,连连推辞,“这都是王爷王妃谬赞。赫连何德何能!”

    李淑妃挥挥手,“这丫头谦虚得很,本宫看她在这里也拘谨,回吧,赶明儿好生带两位郡主弹琴,年里她们俩要弹给皇上听呢。”

    我如同孙悟空离了紧箍咒,跪下告辞。逃也般的离开了春和殿。

    回到钟鼓司,我才抓起一壶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刚才那一番应付我已经筋疲力尽,口干舌燥。

    这里是皇宫!比那燕王府更险恶严峻,哪怕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立刻性命不保,更何况现在徐云华只怕又把我多讨厌一点了。

    只是这一切都还不是眼前的问题,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我怎么联系上越龙城?他说我带我面圣,虽然我现在已经身处皇宫,却完全没机会去面圣啊!

    这晚,我正在沐浴更衣,突然一支冷箭射入,我从水中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上了长袍,伸手接住了那根冷箭。正准备往外追寻是何人竟能在皇宫大内造次,便发现箭尖上赫然插着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二更,隆禧馆”。

    我嘴角扬起笑意,缓缓走到窗前,一个锦盒摆在窗台。往外一看,月黑风高,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越龙城的身手敏捷,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纸条上的笔迹出自越龙城,化成灰我都认得。他一定是知我正在沐浴,不好意思进门,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羞臊。毕竟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或者说……赫连漪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小丫头了。

    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套飞鱼服并一块刻着我名字的锦衣卫腰牌。我知道越龙城是叫我穿上制服面圣,竖上发冠,穿上飞鱼服,镜子里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我都快认不出那个人了。这一年来,我都在燕王府里,每日扮演着柔弱的琴师,扮着扮着,便会迷茫,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与世无争的琴师。可这飞鱼服穿上,我又成了锦衣卫。这些年,虽然越龙城对我十分维护,几乎不愿让我接触什么血腥的事情,但是我依旧杀过人!

    我曾在潮湿的牢房里对毫无罪行的忠臣施以重型逼供,给他们安上莫须有的罪行,我也不是没有做过。我的手上占满这个时代的鲜血。

    我总是以自己没有选择作为借口来安慰自己。因为我知道那些被锦衣卫陷害的人,并不是因锦衣卫而死,皇命在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专制。

    今夜,我便要去见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人,见那个造成这一切繁华又隐藏这一切黑暗的人。

    我的手心止不住的冒着汗。我很紧张,也很激动。

    好不容易挨到了二更天,我来到隆禧馆宫侧墙,越龙城已经在那里等我。

23.父子芥蒂(1)

    越龙城见到我,伸手替我理了理帽子,这才轻声说道,“待会儿面圣,万岁爷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万岁爷……要问我什么?”

    越龙城难得浅浅一笑,“万岁爷还能问你什么,无非是燕王府的事情。私设兵库,勾结交趾,这些事虽然没有一个人拿到证据,但是不断地传到皇上耳朵里,你觉得皇上还会认为燕王一点异心都没有?”

    我面色凝重,不知道如何回答,越龙城突然靠近到我耳边,低声道,“何况,太子如今虽然还在,终究看起来不像是有寿之人……皇上难免要对剩下的王爷们有所考察和忌惮。是以万岁爷要亲自见你,听听你的话……你……你千万谨慎。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王爷府里的眼线都面圣了,万一只有咱们过来,那燕王的处境可想而知!”

    越龙城其实想跟我说,我今晚跟朱元璋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带给朱棣毁灭性的的打击。

    我点点头,“赫连心中自有分寸。”

    越龙城也没有多说什么,“进去吧。”

    门口的太监见到我们,甩着拂尘迎了上来,“越指挥使,好久不见!”

    越龙城连忙客套道,“曹公公太客气,越某只是个同知,指挥使的称呼是不敢乱答应的。”

    那曹公公暧昧的笑了笑,“也快了。快进去吧,皇上等着二位呢。”说着,也对我点点头,我连忙也点头回应。

    到了里头,只闻得一阵阵悠悠的龙涎香扑鼻而入,屋子里暖暖的,所有的事物都既高且大,庄严无比。一架雕龙屏风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与去路,越龙城率先上前,对着屏风跪下,双手举起,朗声说道,“臣越龙城携小旗赫连漪前来拜见圣上!”

    我也连忙跪倒。

    里头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越同知来了啊,到里头来说话。”

    越龙城这才起身,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和他一起进去。我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由身无长物的贱民一路打拼到皇帝宝座的朱元璋,不由得一阵激动,步履也滞涩起来,好容易到了里面,只见一张极宽大的台案,案前坐着一个长须老人,头发都白了大半,穿着一身明黄的龙服,手上还端着一本奏折正在批阅。听到我们进来,才抬起头来。

    越龙城与我再次行跪拜之礼。朱元璋点点头道,“平身吧,起来说话。”

    我一直不敢抬头看朱元璋,这才意识到一个真理,能够登上皇帝宝座的人,没有一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他们身上的气势就已经足以将我们震慑。

    可是这个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到了晚年似乎很想努力营造一种和蔼可亲的形象,他非常温和的说道,“这位小旗,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我反应了一下,知道他是在说我,连忙抬起头来。这时候我才真正看到朱元璋的脸。他确实和历史书上那张“鞋拔子脸”的画像极其神似,有些凶相,但是岁月的风霜已经消磨了其中很多狠戾,遗留下的是平和与睿智。

24.父子芥蒂(2)

    朱元璋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对着越龙城笑了起来,“这丫头文文静静的,被你们弄到四儿府里,也是为难。”

    越龙城答道,“锦衣卫署所有人员,不论男女,全部经过千挑万选,严格训练,为皇上办事是尽应尽的职责,更是万世的荣耀,不存在半分为难。”

    朱元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龙城啊,不懂怜香惜玉。”说完,他已经转向我,脸上带着些残余的笑意,问道,“你叫……”

    “小臣赫连漪。”我答道。这是我进来之后第一次开口,声音发出来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颤抖,不知他们二人有没有听出来。

    “赫连漪,你在燕王府里也有一年了吧?”

    “回皇上,有一年了。”

    朱元璋这时候已经收回了所有的笑容,端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的看着我问道,“燕王府里这一年来,可还太平?”

    这才是他把我这样的小旗召进来的直接目的,为的就是问这一句。

    我想若不是出了朝廷内关于朱棣密谋不轨的传闻不断,只怕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以一个从七品小旗的身份踏入这皇宫半步。

    我舒了一口气,捋了捋嗓子,抬头看着朱元璋,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这一年在燕王府里,但见燕王爷在外严防边关,恪尽己守,在内便悉心教导几位世子,对皇上和淑妃娘娘也是思念有加,时常与王妃二人提起。并未有半分不当之举。”

    朱元璋听了我的话,脸上若有所思,半天没有做声,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道,“燕王自幼便心高气傲,如今已至而立之年,虽有收敛,在旁人看来,终究还是盛气凌人。朕让你们锦衣卫安插眼线在他府里,并不是不顾父子情谊,对他有所怀疑,也是想知道他是否渐渐能收敛锋芒,更学会韬光养晦之道。”

    “皇上虽贵为九五之尊,但是爱子之心必与天下所有父母一般,任何行为都是为子女着想,希望他们能够更好。燕王若是知道皇上这一番良苦用心,必更加孝顺敬爱皇上。”我看着这个虽然垂暮,却将天下江山一手在握的老人,谈到子女时竟也有些伤怀,便安慰道。

    越龙城听我说完这段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似乎在怪我多嘴。

    没想到朱元璋却点头称赞,颇有遇到知音的意思,“还是你们女儿家心思细腻,知道为人父母的用心。只可惜,朕的几位公主都已经嫁出去了,平时也没人能够给朕说这些话了。你,很好。”

    越龙城怕我再说什么僭越的话,连忙抢道,“皇上谬赞。赫连还不快谢皇上。”

    我也意识到方才太过冲动,深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多说多错,还是朱元璋问一句答一句的稳妥,“皇上谬赞。”

    朱元璋摇摇头,“朕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什么人跟朕说这么有心的话了。赫连今儿这几句话,倒是叫朕有些伤怀。四儿那小子,是块璞玉,琢磨好了,必有大才,若是有半点偏差,那后果不堪设想。朕对他严苛,也是想让他成大器,不知他心里是不是会有芥蒂。”

25.升官

    我想了想,答道,“王爷乃是皇子,虽不及皇上英慧,终究也是人中龙凤,皇上这番苦心,连赫连这样的小人都懂,王爷岂有不懂之理?”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爱之深责之切,只怕最最不懂的人偏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们。”他抬起手中一本奏折,突然皱眉,“此番燕王回京,徐辉祖可有接风?”

    我心里咯噔一下,徐辉祖乃是徐云华的大弟弟,为姐夫姐姐接风洗尘本本是很正常的事儿,只是这朱元璋生性多疑,到他这里,难免会被解读为朱棣一回京城便结交党羽,抱团营私。

    正想怎么为朱棣挡一下,朱元璋已经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朕乏了。”

    我和越龙城连忙跪安,正准备往外退,朱元璋忽道,“龙城,赫连年轻,看起来也是个聪明的丫头,做个小旗委屈她了。回头把她的令牌换成百户吧。”

    越龙城对我笑道,“还不谢恩!”

    我知道自己这是升职了,虽然升不升职于我来说并无所谓,但是依旧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连忙跪下,“谢主隆恩!”

    这面一次圣,动辄便是跪,出来的时候,我的膝盖已经痛得不行了。越龙城看着我的样子,啧啧道,“没想到皇上还挺看重你呀?”

    我白了他一眼,“你难道以为我稀罕一个百户的官衔?”

    越龙城挑眉,“我自然知道你风轻云淡,看不上这些虚衔。只是你方才在皇上面前,未免太过多嘴!幸亏说了那么多,并没有出格的话,若是你说错一句,别说你这小命,就连我和你父亲都难逃大劫。你还是悠着点吧。”

    我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你一直说我多嘴,可是皇上他老人家岂不是就爱我说的这几句?还被我哄得一个百户的职位?”

    越龙城无奈的摇摇头,“狡辩我是狡辩不过你,不过今后你还是要万事小心!我到燕王行府打听你的时候,得知你被传进宫,当时吓得一身冷汗,幸好你只是被李淑妃传进来,没捅什么篓子。”

    “我在你心中就是那么不老成!怎么说我也执行过大大小小的任务无数,并未给你闯什么祸,丢什么丑。如今皇上都亲自为我加官进爵,你倒好,不恭贺我一番,倒要处处打击。”我咬着牙说道。

    越龙城露出洁白的牙齿,难得开怀的笑了,双手拱起,“恭祝赫连百户升官发财!好了好了,你最机灵,要不我也不敢把你送到燕王身边。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别惹得太监侍卫们关注。一出宫立刻跟我联系。”

    我点点头,就此和越龙城告别,一路扶花遮柳的回到钟鼓司,忽遇得几个侍卫巡视。心里郁闷得紧,大叹自己倒霉。便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望着相反的方向一扔,那几个侍卫听得异响,一窝蜂涌了过去,我纵身跃入房间窗户,身轻如燕。

    麻利地换上寝衣之后,往外一看,那几个侍卫还一头雾水的在那到处翻查,不由得扑哧一笑,回到床上,不再理他们。

26.猫伤

    年关将近,玉英姐妹早在朱元璋面前夸下海口,要给皇爷爷亲自表演。这两个丫头也算是有心,这几日每日过来找我,研习琴技,非常认真。琴技也是突飞猛进,想来应付一场家族宴会上的表演是足够了。

    李淑妃也是高兴,时常的命人喊我去她宫里弹曲儿,时不时的也能遇上燕王妃徐云华。

    年二十九,我带着两位郡主正在春和殿做最后的演习,曲毕,李淑妃,徐云华以及请来的几位妃子娘娘都说郡主的曲儿绝对能够博得皇上欢心。朱玉英一时得意,钻到李淑妃的怀里逗弄淑妃娘娘的那只波斯猫。

    那猫儿不知为何发了怒,恶叫一声,狠狠抓到朱玉英的手上!

    朱玉英痛得哭了起来,李淑妃和徐云华都惊慌失措,忙不迭的宣了太医进来。

    太医给朱玉英上了药,笑着安慰道,“淑妃娘娘和王妃娘娘放心,小伤,郡主没事。上了药,养些日子便好了。”

    朱玉英看着包了厚厚白纱的左手,哭丧着脸道,“太医,那我明日还能弹琴吗?”

    太医一愣,不明就里“弹琴?这恐怕是不能了。郡主好生修养便是,还弹什么琴?”

    朱玉英立刻便急得哭了起来,抱着徐云华嘤嘤道,“母妃,孩儿可是辛苦了大半年!现在害得贤儿也不能表演了。”

    “好英儿,别伤心。”徐云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朱玉英,正好瞥见肇事的猫儿在一旁轻佻踱步缓行,还喵呜喵呜的叫着,不禁皱眉道,“都是这畜生闹的!”

    李淑妃本在一旁心疼孙女,忽然听得徐云华这一句,脸露不悦,大概也是怜惜她爱女心切,并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道,“贤儿一个人不能弹给皇上听吗?”

    徐云华也已经察觉到自己失言,正不知怎么回旋,听得这一句,连忙岔开话题道,“这曲儿必须由二人合奏,她们练了许久,英儿此时伤了手,就是找人来替,也找不到一天就能练好的。可惜了贤儿。”

    李淑妃微微一笑,“哦,那倒都怨本宫那畜生了。”

    徐云华听了这一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也不敢答话。

    一直默默无闻的朱玉贤却开口了,“皇祖母,母妃,你们都忘了一个人吗?这曲儿本就是赫连先生编的,她又一直陪着我们练琴,只怕比我和姐姐弹得好上万倍!我们姐妹琴技有限,本来愿意献丑不过是取个承欢膝下的意思,倒也不指望皇爷爷能见识什么好技艺。现在姐姐的手不中用了,叫先生补上,让皇爷爷听得一首好曲儿岂不是好?”

    李淑妃听了小孙女儿一番话,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贤儿这丫头虽然小,倒是有主意。”

    我却扑通一声跪下,“娘娘,这……赫连只怕……”

    “只怕什么?本宫觉得甚好,就这么定了。”李淑妃笑道,“赫连这丫头虽然出身差了些,倒也是很有仪容的。”

    我才面圣不久,越龙城也跟皇上说明我被两位郡主带进宫中的事了,但是大过年的去皇宫家宴出风头,那岂不是笑话了!本想一意推辞了,没想到李淑妃这样态度,我简直一肚子苦水没处倒,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心里也不由得痛恨起那只波斯猫来了。

    更没有想到的是,徐云华竟在一旁悠悠说道,“淑妃娘娘若是觉得赫连漪好,这趟我们便不带她回北平了,留在宫中给娘娘弹琴可好?”

    听了这话,我心中惊诧,只是她们婆媳之间对话,我只算是个玩物,把我给谁我都是没有任何资格反驳与挣抗的,可是……若是被留在宫中,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出路?!

    我心知徐云华不喜我,也不用这样斩草除根吧!

27.表演(1)

    好在李淑妃并没有表态,只是拿手指朝着朱玉英朱玉贤指了指,笑道,“你这主意倒是好,只是怕她们两姐妹不愿意。”

    徐云华也是聪明之人,不再多言,只说,“她们姐儿俩倒也不小气。”

    李淑妃挥挥手,“罢了,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明儿还要祭天呢。英儿留在我这,贤儿你带回去吧。”

    徐云华诺诺的行了礼告辞,我随着她一起走出。

    分开之前,她走到我面前笑道,“赫连先生,明日可要竭尽全力,给燕王府争光。”

    我恭顺的低头,“不需王妃多言。赫连谨记在心。”

    回到房内,我想着明日该如何收场,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要敛收锋芒才好,切不可再引人注意,以免连这皇宫都出不去了。

    第二日除夕夜,帝王家宴,群臣相贺,宫内热闹非凡。平日里一派严肃气象,今日也被喜庆洗去。

    朱元璋前设群臣宴,后设家宴,可谓热闹非凡。他带着太子及众皇子在群臣宴上送走所有大臣之后,便到后面来了。

    朱玉英及朱玉贤今晚上都打扮的鲜艳靓丽,一个穿红,一个着紫,一个唇红齿白,一个明眸善睐,都坐在李淑妃左右,非常灵动可爱,只是朱玉英手上缠着白纱,脸上有些闷闷不乐。她还在为自己的手伤而不能弹琴难过。李淑妃与燕王妃徐云华一直软语相劝,并许了种种好处,她才露出几分笑容。

    我站在一旁,混在宫女儿身边,等着淑妃一声令下,顶替朱玉英上场献奏。

    见到朱元璋进来,我还是有些紧张,不知他等会见到我在宫中弹琴会作何感想。而他身后首当其冲的两位皇子,一个是朱标,另一个便是朱棣了。

    太子朱标体态虽然宽胖,但是一脸病容,显得蔫蔫的,相比之下,一旁的朱棣越发的显得玉树凌风,神采焕然。

    我摇了摇头,心中暗叹,朱元璋这老头子,膝下这些皇子,明明朱棣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非要立长选了朱标,选了朱标也还说得过去,朱标以后死了也不愿意立朱棣,居然立朱标的儿子。这样做分明就是不顺天意,难怪朱棣要反。

    我偷偷的朝徐云华觑了一眼,只见她满眼温柔,自朱棣进来,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朱棣,眼角眉梢都写着满满的爱意。

    我心里突然有些触动,又说不上来的感觉,便又朝朱棣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机灵,没想到他也正在看我。四目相对,他冷冷的顿了一刹那,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我的脸倏地红了。

    朱元璋被前簇后拥的扶到了上座,笑眯眯的说道,“今日除夕,辞旧迎新,此乃家宴,大伙儿不要因为朕在,便拘谨了。”

    众人听了此话,全都点头附和,但是也没有谁真的就不再拘谨了。

    戏台子上正上演着水泊梁山的好戏,朱元璋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与朱标凑在一起说话,而他们的身边,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气度不凡。我揣度着,那大约就是皇长孙朱允炆了吧?

28.表演(2)

    水泊梁山演完,李淑妃清了清嗓子,笑嘻嘻走到朱元璋那桌笑道,“皇上。”

    朱元璋连忙将爱妃拉到身边坐下,“爱妃,何事?”

    李淑妃抿着嘴笑指朱玉贤,“两位孙女儿苦练月余,要弹琴给皇上听。”

    朱元璋开心的看着英贤两位郡主,“哦?”突然又奇道,“英儿手怎么了?”

    李淑妃答道,“这个怪臣妾,臣妾的猫儿抓伤了英儿的手。”

    “那她们怎么弹琴给朕听呢?”朱元璋奇道。

    李淑妃笑了笑,柔声道,“英儿被猫儿挠了之后,本来还想再继续练琴,无奈伤到指节,伤心得紧。贤儿呢,又不愿意放弃哄皇上开心的机会,所以叫教琴的女先生陪着伴奏,也是一番孝心。”

    朱元璋捋着胡子哈哈的笑了起来,“这个无妨。心意到了,朕就高兴得很了。”

    李淑妃拍拍手,道,“贤儿,还不快来。”

    朱玉贤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连忙抱着琴和朱玉贤一起走到正中,给朱元璋跪下行礼。

    听得燕王府的郡主要弹琴,众妃子都已经开始起哄,有的甚至鼓起掌来。

    朱玉贤虽说年纪小,临场倒是一点也不怯懦,她也抱着琴朗声说道,“玉贤代表父王母妃及燕王一府,恭祝皇爷爷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瞧瞧燕王的小女儿多么会说话!”众妃子窃窃私语。

    朱元璋笑得更开怀了,“贤儿很好,你快把本事都拿出来给皇爷爷瞧瞧。”

    朱玉贤轻轻对我点了点头,便准备开始。这首曲子是我新作,为了迎合朱元璋的性格,弄得十分热闹,但是不缺庄严,并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洪武盛世》,一曲完毕,朱元璋大喜,问道,“英儿贤儿还小,曲子是那琴师作的吧?”

    李淑妃答道,“那自然是。不过英儿贤儿大点也未必不行。”

    朱元璋摇摇头,“老王卖瓜。”转而道,“琴师上前,赏!”

    我连忙挪到前面,伸出双手接太监的赏赐。因我一直并未抬头,此时靠近,朱元璋终于认出了我,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那表情稍纵即逝。很快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李淑妃这时候却突然道,“皇上,四儿府里请的这位琴师极好,德言容功也都面面俱到,不如咱们把她留在宫内,到时候就不怕没有好曲儿听了,如何?”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那日徐云华对着淑妃提出此意的时候,淑妃并未表态,没想到她此时为了讨好朱元璋,当堂提出。

    朱元璋风轻云淡的说道,“他府里好容易找个琴师,你这样夺人所爱岂好?”

    李淑妃温厚一笑,“燕王妃倒是孝顺,见我喜爱这个琴师,早就在我耳边说过多次,愿意献给咱们。”

    我微微抬头,只见一旁朱棣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朱棣听了,远远地朝徐云华看去,徐云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起来。

    我此时背心发冷,手心冒汗,这可是决定我后半生命运的时刻,万一朱元璋自己也一时糊涂,不愿伤了与淑妃的和气,把我留下,那我可就完了!

29.惊变(1)

    不过朱元璋永远都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人,此时他已经开口道,“哎~~爱妃,这琴师技艺虽好,岂能找不到更好的?何必夺人所爱?”

    李淑妃听了此言,也没有尴尬,连忙圆场道,“是了,皇上说的有道理,我大明朝人才济济,何患找不到一个琴师?这倒是臣妾小气了。”

    此时我已经长长舒了一口气,有惊无险。

    朱元璋不愿意拂了淑妃的面子,当即下令道,“众皇儿可都听到了?你们淑妃娘娘想要个伶俐的琴师罢了,你们都帮忙留意着。”

    众藩王纷纷笑道,“这个容易,别说一个,十个二十个也不在话下啊。”

    朱元璋哈哈笑了笑,道,“这个小琴师,也确实不错,四儿领回去好好善待,英儿贤儿跟着她倒能教习教习。”

    朱棣起身,“谨记父皇之言。”说着,他看了看我,“英儿贤儿在宫中已经住了半月有余,一直叨扰淑妃娘娘,不如今儿我把她们连带琴师都领回燕王府守岁,父皇看如何?”

    朱元璋看了看淑妃,道,“淑妃疼爱孙女儿也是有的,这事儿朕不做主,你问你娘娘吧。”

    淑妃拿帕子捂住嘴笑道,“哎哟,四儿如今也是而立之年的男子汉了,有家有室,本宫再疼爱孙儿,也不能阻断他们小家庭的天伦之乐,你今儿把孩子们都带回去吧,琴师本宫不要你的,不过留在宫中陪本宫几日,你看这个如何?”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抬眼朝堂上几人看了看。朱元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淑妃看起来是真的喜欢听小曲儿,朱棣面无表情,顿了一下,道,“要不是父皇所言,孩儿本准备将琴师留下给娘娘呢。”

    我心中冷笑,果然,我在所有人的眼中,不过是个玩物!

    就在此时,朱元璋身边的朱允炆突然大喊起来,“皇爷爷,不好啦!父王晕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太子身上,只见他面若猪肝,满额冒汗,双眼紧闭,仰头倒在朱允炆的怀里。太子身材胖大,而朱允炆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身材纤瘦,已经快要扛不住太子的身体了。

    几个执事太监惊惊慌慌全部跑了过来,扶住了太子,朱元璋也站起身,满脸惊色。李淑妃怒道,“一群不长眼的,还不叫太医!”

    这才有人大喊,“传太医!”

    宴上众皇子的表情也是各有千秋,有着急的,有事不关己的,也有微微露出得色的……

    几个平日里便驻宫照料太子身体的太医迅速赶到,其中一个年长的,对着朱允炆询问了几句,便走到太子身后,将太子两臂扳住,将太子的身子使劲儿的往后撇,众人都被太医的行为吓住了,就在朱元璋准备责怪之时,太子哇哇的从口中往外吐出一大滩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

    有人悄悄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就在朱元璋没有注意到之前恢复平静。

    太医拿着一块帕子,从那堆呕吐物里拣出一块囫囵的食物,跪下对朱元璋道,“请皇上恕老臣冒昧,不过方才老臣询问皇长孙得知,太子吃了山药糕。依老臣这些天对太子的观察,太子的身子虚弱,尤其是脾胃,根本克化不了山药糕这样的食物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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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介绍:
血染江山,江山如画,不及卿眼角眉梢一颦一笑。
指尖韶华,韶华白头,愿君王岁月峥嵘一生一世。
“赫连漪,赫连……漪,赫……涟漪,本王该如何称呼你?你就像一道涟漪,散到本王心里了,越是动弹波及越远,难道本王要束手就擒?”
燕王爷,明成祖,一生戎马,在沙场上杀敌掠夺守疆卫土,在朝野中扭转乾坤弑侄夺位,一念生而置人于死地,一语下而倾城于废墟。
为一妃嫔早殇活剐三千宫女,就连死后也要带走十六位年轻后妃生殉……
世人只道他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却无人知道那掠夺只为守护一人,更无人知道那十六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各个都像极了一人,或眉眼,或唇鼻,抑或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他就像收集标本一样,带着这些女人进入坟墓,至死不休,死不瞑目,永远不知亲自为他修建陵墓的那人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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