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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企鹅的肥翅膀     锦衣绣春txt下载     锦衣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惊变(2)

    太子此时已经悠悠转醒,只是只能睁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得,几个太监弄了春凳过来,将他抬回寝宫。朱允炆一脸焦急的跟着去了,因太医说,太子需要静养,此时不要大批人涌去打扰他休息,所以大家都还留在席上。

    各个坐立不安。

    朱元璋面色凝重,冷冷道,“谁把山药糕端到太子面前的!”

    我心中叹息,史料都记载,朱元璋晚年性情暴戾,乱杀无辜,可能是见我的时候,他掩饰的非常好,此时已经大有暴露的嫌疑!

    一个宫女儿瑟瑟缩缩的连滚带爬跪到正中,哭着道,“每桌都有山药糕,奴婢不知道太子不能吃山药糕啊!”

    一个太监上前去啪啪啪给那宫女儿几个耳光,那宫女顿时两颊高肿,鼻腔流血,一声也不敢吭了。

    朱元璋又道,“今晚菜单谁拟的?”

    又一个胖胖的男人被带了进来,他已经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朱元璋怒道,“把这两个东西都拉出去砍了!叫你们所有人都记着,太子的安危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那两人听了这话,登时瘫倒在地,又不敢嚎哭,只是拼命的抽搐着。

    李淑妃上前喊了一声,“皇上!”

    朱元璋大手一挥,李淑妃也只得闭嘴不敢多言半个字。余下的皇子见朱元璋一向还听她几句谏言的李淑妃此时都不中用了,没有一个敢出头说半句话的。

    侍卫已经开始拖两人出去。

    我朝朱棣看了一眼,只见他皱眉,似有话说,又竭力忍住。心想,千万别傻,此时开口就是往枪口上撞。

    没想到朱棣犹豫了一刹那,还是跪下道,“父皇!此事与传菜的宫女儿和拟定菜单的食管并没有半分关系,太子体弱,众人皆知,若是因为这一场风波,杀了两个无辜之人,只怕传出去不好听!”

    朱元璋没料到朱棣此时会拂逆自己的旨意,本就怒气冲天,此时更是发怒,伸手将身边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全部掀到在地,“你可是当真?!”

    朱棣拜倒在地,“人命不可草菅。”

    朱元璋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朱棣,气的满面通红,“好!好!好!你们可是盼着太子糟肉一命呜呼,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希望了?朕这位子,你们哪个不在觊觎?”

    朱元璋这一番话一出口,所有人全都乌压压跪下,不敢开口辩驳半句。朱棣也不再言语,只是我不能分辨,他是不敢,还是不愿再开口,他的脸上分明写着满满的无奈。

    朱元璋毕竟年事已高,暴怒之下,自己也是头晕眼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李淑妃站起身来,伸手扶住他,道,“皇上,快消消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各个都是儿子,大家都知道您看谁都是一样的,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四儿,今天都是你惹你父皇生气,还不快去宝华殿跪着!给你父皇诵经念佛!”

    大家都看出李淑妃在护卫朱棣,朱棣自己一定也是知道,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31.惊变(3)

    宫女儿和食管依旧还是被拉出去杀了,朱棣被罚出去面壁思过,再没有一个人敢说半句劝说的话,我想此时所有的人大概都恨不得脚底抹油,溜个影儿也没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什么兄弟之义,都挡不过高台上这怒发冲冠的皇帝。

    良久,大家都是依旧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一个太监突然闯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报告皇上……太子能说话啦!”

    李淑妃借此机会连忙搀住朱元璋,“皇上,标儿清醒了,必想拜见慈父,咱们快去看看吧。”

    朱元璋面色凝重,也瞧不出他有没有刚刚一怒之气便扼杀两条人命而有半丝后悔。不过他大约也不想再和地上这些皇子们生气了,一句话没说,只随着李淑妃往太子寝宫走去。

    这下大厅里的所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时半会的也没有人敢贸然起身,直到半站茶的功夫,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秦王朱樉乃是此时殿中最年长的藩王,他率先站起身来,但是他显然也不愿意今后朱元璋若是怪罪,只有自己一人受责,所谓法不责众,他略有煽动的说道,“皇上已经离开半盏茶的功夫了,太子也已然没有大碍了,咱们还在这里干跪着干嘛?回头父皇生气,又要说咱们盼着太子……”

    说到这里,朱樉也觉得自己的话要是传出去不好听,便止住了,伸出手不停的招着,“众皇弟还不都起来,赶紧的趁着这会功夫回了,免得惹祸上身!父皇平日难么疼燕王,今儿都生了气,咱们都快回!”

    虽说朱樉的话也并不服众,但是却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其他几个有头脸的王爷也都起身,拍拍身子往外走了,没有人说什么话。转眼间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和燕王妃及朱玉英姐妹了。

    我一直只顾着看那些皇子们的反应,忘记看徐云华这边了,现在才发现她还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唇都已经变成紫色,眼见就要摇摇欲坠。

    我走上前去,伸手扶住她,“王妃,怎么了?”

    徐云华艰难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理会我,只是对一旁已经在流泪的朱玉英道,“英儿,去喊刘嬷嬷进来接我出去。”

    朱玉英迅速的跑了出去,只有朱玉贤还守在徐云华身边,我与她一起将徐云华扶到一把软椅上,焦急的等待着。

    没一会儿,几个年长的嬷嬷果然进来,搀扶着徐云华往外走去。只留我一个人默默在站在厅中。

    徐云华十七岁便嫁给了朱棣,夫妻伉俪情深也是有的,只是……为何会这个样子?难道她有什么隐疾?我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在这里久留,只得悄悄地回到了钟鼓司。

    一直到半夜,依旧难以平静----好端端的年夜饭,因为朱标贪食犯病,一时间连累两个无辜的宫人丧命,又牵连了朱棣,燕王妃徐云华看起来也十分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朱棣还在佛堂中面壁,我心中突然有些难过,觉得他为宫女和食管求情,本是大义凛然的行为,却落得如此下场,竟没有一人为他说话,不由得胆寒心惊。果然,在宫中,步步惊心。

    我朝窗外看去,惊觉外面竟下起鹅毛大雪!

    伸手出去,只觉天寒地冻,十分刺骨。朱棣临走的时候,连一件外衣都没有披上,不知那宝华殿是否冰冷彻骨,他能扛过去吗?

32.夜探

    想到这里,我已经坐不住,只是深宫之中,也不敢造次。想了许久,皇上派我到燕王府做卧底,我自然要假意和王府主人搞好关系,这样才能刺探到消息嘛。就是不小心被发现,我也能说得过去的。

    于是,我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并一块毛毡,往外走去。

    也许是朱元璋生了那场气,所有人都小心谨慎,人力更是集中到太子的东宫,我缓缓摸到宝华殿的时候,殿前竟无一人看守。

    果然不出我所料,佛殿庄严,建造的本就高大空旷,更不如住人的宫殿里还烧着炭火,这里比外面甚至还要冰冷!

    我走进去,朱棣正跪在一块蒲团上,背对着我。衣着单薄,背影萧索。

    我轻声喊道,“王爷?”

    朱棣蓦地转身,看到是我,有些诧异,“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抱着衣物走上前去,“王爷,宝华殿苦寒,您快些披件衣服,别伤了身子。”

    朱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谁让你送来的?”

    被他这么一问,我倒是不知如何回答,顿了半晌,才道,“是我自己……不过您别担心,这一路我一个人也没有遇见。不会有什么差池。我这就走。”

    我知道他担心被人撞见,传到朱元璋耳朵里会更加令他暴怒,将毛毡披风放下,就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朱棣突然起身,一把将我拉住,他的手冰凉!隔着衣袖我都能感到寒意。

    “你为什么来?”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眼神里似有小刀。

    我这才清醒,深恨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太过大意!我只顾着防皇帝,却忘了眼前的人便是将来的皇帝,难道他能比朱元璋糊涂?我该怎么解释我会给他送衣物,难道说,我是因为见你相救宫人,一时感念才来的?谁会信?

    不过朱棣已经松开了手,盯着我一动不动,“是云华?”

    我想到大厅上痛苦不堪的王妃,不忍相告,只得点点头,“是王妃。她已经带着郡主出宫了,燕王府中只有我在宫里,王妃嘱咐我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多多照应王爷。”

    朱棣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背过身去,“回去吧,别再来了。云华不过妇人之见,若是被人瞧见,本王受责在此,还有府中之人来探望,只怕要说成我燕王府功高盖主,连皇宫中也能穿插人手,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跪跪宝华殿便能平息了。”

    我被他一番话说的胆战心惊,细思极恐----他说的一句不错。“赫连知错了,我这就回去。”

    朱棣指了指地上的衣物,“带回去吧。”

    我想到他手上的寒意,犹豫道,“王爷,宝华殿寒冷……”

    “带回去。本王现在若是立时得一场风寒,也就能脱身了。”朱棣冷冰冰的说道。

    我一听这话,才明白他为何离开的时候连外衣都不拿上!以他的智慧,怎会料不到自己到这里来忍饥挨冻?看来还是我段数太低,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单纯了。

    我抱起衣物,转身往外。

    朱棣突然道,“你在宫中,也要小心为是。本王出宫之时,必带上你一起。”

33.劝言(1)

    我本已经走到了殿门口,听他这么一句,蓦然回首,却见满堂寒风吹起,他身上衣袂翻飞,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暖涌上心头。

    那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自从到这里来,包括爹爹,也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比不留我一人独撑的感动,没有人给过我。

    我迅速的福了福身子,“多谢王爷。”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回到房间,我开始深思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朱元璋为了朱标噎食便能发这样的脾气,一来可见他对太子的重视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期,二来也可以知道他对自己权威的维护。其实从后来他的态度来看,他对于那两个无辜被他斩首的人,其实也是心存怜悯,只是皇帝金口一开,怎可随意收回成令?

    朱棣正好撞在这最尴尬的时刻求情,但是当时的情形,他也只能在这个时刻求情----人都马上要拉下去处斩了,这时候不求请,难道等着人首异处了,给人家打副好棺材吗?

    他们都没有错。老皇帝维护自己的权利,皇子维护子民的权利。

    当然,最后还是权利巅峰的老皇帝获胜,。

    这是大明朝,这是洪武年,这是朱元璋说了算的时代。

    第二日大年初一日,许是想让所有人忘记昨夜的血腥与不快,朱元璋并未怪责昨夜率先起身离开的朱樉,也没有为朱标的事继续不快,就像没事人一般,举行祭祀。满朝文武,独少了燕王朱棣。

    李淑妃虽说把我留下了,却也没有心思再听我弹小曲儿了。我一个人在钟鼓司,闷闷的看着满宫繁华,也不知这繁华背后隐藏了多少血与泪。

    正中午时,钟鼓司的执事太监李公公突然来到我的住处外,我连忙接见。

    “不知李公公找赫连有何事?”

    李公公暧昧一笑,道,“有人要见你。”

    我有些奇怪,“何人?”

    李公公往门外一指,有些谄媚的说道,“只知赫连姑娘这几日在淑妃娘娘面前出尽风头,没想到还有这么硬的靠山啊!”

    我懒得理会他这酸溜溜的话,因为我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越龙城。

    越龙城走了进来,轻声道,“多谢李公公通融。此事还请李公公保密,千万别说出去。”

    说着,他给李公公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李公公立刻就呵呵笑了起来,“杂家明白,明白。越大人先说话,杂家还有些事要忙。”

    说着,他就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离开了。

    越龙城走进屋子,将门关了起来。

    我这才问道,“大白天的你怎么来找我?不怕被什么人看到吗?”

    越龙城摇摇头,“没事儿,这个李公公我调查过,年纪大了,只爱钱财,平日里也是胆小怕事的人,我给他说了不要说出去,他既然收了我的钱财,又知道我是锦衣卫通知,不敢乱说。”

    “那他看我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我不满的问道。

    越龙城突然面上一红,“他……他大约以为你是我的相好。”

34.劝言(2)

    我啐了一口,伸手在越龙城手臂上拧了一把,“你!”

    越龙城拆下他那副总是冷冰冰的脸,换做一张笑脸,“那不然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是来探望下属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理,只是嘴上不愿认输,“什么事,皇宫中都等不及半分,这么着急要来见我?”

    “燕王的事你在场?”越龙城不再和我嬉闹。

    我一听到燕王两个字,立刻也没了心情,黯然的点点头,“是啊,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杀了两个人。”

    越龙城习惯性的蹙起眉头,“这事儿都传出去了,燕王也是到了风口浪尖。漪儿,此番我们北镇能否压住南镇,都在你身上了。”

    我不解,“什么意思?”

    越龙城坐到桌前,不紧不慢的道,“皇上成立锦衣卫的时候,南镇北镇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原本势均力敌,后来办了个胡惟庸的案子,南镇只手遮天,借着肃清反贼的名头,排除异己,将和南镇不合的各种势力都安上个造反的罪名一网打尽,即使他们一举杀了上万人,皇上却一句话都没说,还赋予了他们更大的权利,现在南镇的势力已经远远的超过我们北镇。你说为什么?”

    “因为他们杀的人都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人。”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越龙城,已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是的,不管皇上给咱们什么职务,什么权利,多大的面子,咱们终究都是皇上的武器罢了,再说难听点,咱们就是皇上养的犬,皇上让咱们做事的时候,才是咱们有用武之地的时候。现在皇上当众责罚燕王,跟先前有人暗报了许多燕王的消息,绝对有脱不开的关系,皇上虽说年事渐高,也绝不会糊涂到随便为了一件事就给燕王这样手握实权的儿子难堪的地步。”

    “可是终究是虎毒不食子,我们不能为了出风头就挑拨父子关系。皇上就是听多了谗言,对燕王不再信任,也不可能像对付胡惟庸那样对付燕王!”我转过身,不愿意苟同越龙城的看法,“北镇想重振雄风该想别的法子。我知道你是北镇未来的头儿,也许是抱着一腔热血,可是我对这些没有想法,我只想完成自己分内之事。”

    越龙城被我说中了心事,脸色通红,嗫嚅半晌,无法反驳我。越龙城对我十分照顾,但是我也知道他男儿之身,立志高远,如今又是少年意气风发,还没到而立之年已经做了同知,下一步便是副指挥使,再爬一步便是指挥使,可以统领几万锦衣卫精英,虽说只是正三品级别,却可以掌控无数人生杀大权。

    可是我必须在这个时刻提醒他一些事,“龙城哥。”

    这个称呼我只在小时候称呼过他,自从我进入锦衣卫开始训练,便从未再这样喊过他,蓦地听我这一声,越龙城也有些恍惚,“怎么了,漪儿?”

    “胡惟庸的案子,虽然成就了南镇,可是总指挥使毛大人得了什么下场,难道你记不得了吗?”我背对着越龙城,不想面对他的脸。

    越龙城是聪明人,他的呼吸沉重起来,良久,才说道,“毛骧指挥使太过急功近利,着急着把所有不喜欢的人通通杀光,殊不知自己成了第二个胡惟庸。”

    当年毛骧任锦衣卫总指挥使,胡惟庸的案子就是他一手经办,杀几个人,杀哪个人,通通都是他说了算,朱元璋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让他连坐万人!可是案子一了结,朱元璋就以办案不力,错杀许多无辜为由将他杀了。

    错杀的那些人儿一个也活不过来了,有人给那些冤魂喊冤,朱元璋为了推卸责任,便把风头最甚的毛骧推出去斩了,那些人本就是毛骧下令杀的,这样一来,谁也没办法再去挑皇帝的错。这才是朱元璋的精明之处!

35.秦王被奏

    “你还是好好地做你的同知,高处不胜寒。经年之后,咱们能功成身退抽身出来,那才是最好。”我看着越龙城轻声道。

    越龙城就像看着陌生人一般,“漪儿,为何,为何我时常觉得你变了个人,时常觉得你和当年那个第一次拔出我的绣春刀,就哭闹着也要当锦衣卫的小女孩儿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你说的话,好像……好像不是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不敢说更多,暴露那些不该暴露的,只好转作莞尔之态,“我也不过是叫你好生汲取前车之鉴,莫要为了眼前荣耀,丢了身后之事。”

    越龙城依旧是狐疑,“好了,不说这些,我今日冒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是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皇宫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咱们还有任务要做。”

    我惊道,“我什么时候出去是我能决定的吗?我现在的身份是燕王府的人,我要出宫,怎么也得跟着燕王府的人不是?燕王妃昨夜已经出宫去了,带着两个郡主,燕王被罚在宝华殿,变故之前,李淑妃点名要我留下陪她几天,要不是皇上知道我身份,替我挡了一下,只怕我这一辈子就留在宫中做乐师了。现在淑妃娘娘不开口,除非燕王被解禁了,亲自去求,要不我都是没有理由出去的。”

    越龙城听了我这一番话,也是眉头紧锁,“这样说,你只能等着燕王了?只是……燕王会带你出去吗?”

    我突然想到昨夜朱棣对我说的最后两句话,心头依旧有暖意,点点头,“会的。”

    越龙城却不以为然,“算了,还是我帮你想想办法,他们这些人靠不住的。”

    “不会。燕王不是那样的人。”

    越龙城突然顿住,打量着我,“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不要忘了,他是我们执行任务的对象,你跟他可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我知道那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跟越龙城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只好说道,“我知道这些,但是如今我也只能这样等着燕王了,总不能自己跑去跟淑妃娘娘说,我是皇上的人,快放我出宫吧?”

    越龙城摇摇头,“这个不要你操心,我去办吧。”

    我不好再和他表示我是如何信任朱棣,只得应允,“好吧。”

    “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办。你知道吗,最近南镇又參了秦王一本!太子前番去长安,便是因为南镇的人一直奏秦王在长安行为不端,闹得皇上直接将秦王召回京师,不得已才派太子去了长安。没想到太子身子孱弱,途中便染了疾病。”

    “又參了?”想到昨夜在朱元璋离开后,第一个不愿再在原地跪着的人便是秦王朱樉,他确实是有些狂妄,但是毕竟除了太子,便数他最为年长,自恃身份并不算什么大错,南镇抚司还能参他什么过错呢?

    “是啊,说是秦王岁虽被皇上责令回了京师,在行府中依旧派头不减,行事狂妄,京中官员见其都要行跪拜大礼,跟见了……跟见了皇上似的……”

36.出宫

    我心中一凛,这南镇也真是够了,“燕王和秦王都是重兵在握的人,他们这样做,岂不是觊觎兵权?”

    “但是皇上现在倚重信任他们,没有办法,咱们这边必须分掉他们那么大的职权,要不会出事的。”越龙城心事重重的说道。

    我知道他的担忧,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他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历史永远不会改变。

    越龙城离开后,过了好几天,李淑妃才重新召见我。

    春和殿内,李淑妃看起来清瘦了一些,面带疲容,见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赫连,你来了啊。”

    我犹记得那晚她在众人面前也想护卫下人和子女的神态,完全和她的身份相配,绝不辜负母仪天下的赞誉,不由得更加对她心生好感。“娘娘,您可瘦了。近日一定是为宫中之事操劳许多。”

    淑妃摇摇头叹了口气,“前朝之事我们妇道人家不能僭越,后宫之中,若是再叫皇上操心,那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我知道后妃的无奈,却也无言劝谏,只得道,“娘娘处事公平,皇上又信赖宠爱娘娘,娘娘掌管后宫,再好不过的。”

    淑妃笑笑,“本宫进宫这么多年,见到你倒是觉得非常投缘,本想把你留在身边陪我几年,没想到咱们倒没这个缘分。”

    我知她是指朱元璋阻止她留下我的事,假装无奈,“赫连在哪里都会记着娘娘的好处,为娘娘祈福诵经。”

    淑妃伸出一根手指,在我前额轻轻一点,“傻丫头,你也别为本宫诵经念佛了,把你自己管管好就可以了。”

    “啊?”我不解其意。

    淑妃娘娘挑了挑眉,和蔼的笑道,“燕王得罪了皇上,只怕一时半会出不去宫,燕王妃……一向贤德,只不知为何对你似有芥蒂,你回到王府,行事可要注意些。”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淑妃娘娘竟也瞧出徐云华对我不屑,不过心里却着实感动,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能为我这小小琴师考虑至斯,一时百感交集,跪倒在地,“多谢娘娘关怀,赫连必定行端坐正,不叫任何人有指摘的毛病。”

    “这才是好姑娘呢。”淑妃娘娘抚了抚我的头道,“你瞧瞧宫内现在,也是事情多,本宫留着你也没时间传你,所以今日特意把你喊来,一来嘱咐,二来道别,下午便有人送你回王府了。”

    我听了这话,知道马上与这一以为和蔼可亲的国母道别,心中竟然难过起来,“娘娘,您也要多多保养身子,不可太过操劳。”

    “本宫知道。”淑妃娘娘温和道,挥挥手,“你回去吧。本宫也乏了。”

    我知道她是不愿再留我,心念一转,又伏倒在地,“娘娘,赫连临走之前,需求娘娘一件事。”

    淑妃摆摆手,“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还是别说了。快回去吧。该做的本宫都已经做了,你也是。”

    我黯然,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春和殿。我本意是在最后一刻替朱棣求个情分,没想到淑妃已经悉知我心。她的话昭然若揭----她已经在朱元璋面前为朱棣求过情了,有没有用,那就看朱元璋怎么想的了。

    下午,我果然被领出宫,一到燕王府,就听说王妃自除夕夜从皇宫出来,便一直卧病在床,闭门不见任何客人。

    我回府之时,本想去跟她请安,上房的丫鬟也都拦下来了。

    是夜,我从床底拿出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趁着月色跃出燕王府。

37.父女相见

    不一会儿功夫,我就身处一处衙门口,顶上“锦衣卫署”四个大字在夜色中依旧夺目。

    这是培养我的地方。

    我走到门口,给守门的递上腰牌,便径直往里走去。虽是深夜,却依旧能听到里面铿铿锵锵的武器打斗声,我蹑手蹑脚的走去后院,只见两个人影翻飞,直带的满地残雪也挥洒起来。

    尽管我已经很小心了,依旧立即就被发现了。那两人停下手来,其中一个跃到我面前,一把将我两肩抓住,“漪儿!你出来了?”

    我推开他的手,“爹~~疼啊!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和龙城哥操练?”

    越龙城也已经走了过来,看到我一点也不讶异,只是细心的将手上的刀擦拭了一遍,微微抬起头道,“这么着急就回来这里,看来有事。”

    我白了他一眼,“你找了谁,这么快就把我弄出来了?说得动淑妃娘娘放我,你好大的关系啊!”

    越龙城摇摇头,“幼稚。”

    我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什么意思?”

    越龙城懒得理我,“你问问天叔。”说完他就走了。

    我无奈,转身看着爹爹,“爹,越龙城的话是什么意思?”

    爹爹笑道,“你也知道能说得动淑妃娘娘的人是个大关系了,你想想这世界最大的关系是谁?”

    我捂住嘴,半晌才道,“可是皇上……皇上犯不着为我动用这么大的关系啊.”

    “燕王现在还禁在宫中,燕王妃推病不愿见人,岂不是最好在他府里查探的时候?”爹爹笑了笑道,“来,到里面来,外面冷。”

    说着,我跟着爹爹到了里面一间厢房,越龙城已经在那生火烧水泡茶,我走到桌前,大喇喇的坐下。爹爹和越龙城也在我对面坐下。

    “皇上又有新令?”我立时警觉。

    “交趾国使节马上要进京进贡,既然有人密报燕王与交趾国勾结,这时候当然是皇上试探燕王最好的时机。”越龙城道。

    “可是燕王现在在宫中……”

    “皇上会找个恰当的台阶给他下的。”

    我本来是想过来求越龙城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人到皇上面前为燕王粉饰几句,将他早日放出来,可是现在已经改变了注意,恨不得他一直被禁到交趾国使节离开再出来才好。

    “你在想什么,漪儿?”爹爹见我发呆,递上一杯热热的茶水,“来,暖暖手。”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会注意的,假如王爷与交趾国使节有什么往来,立刻便报告你们。”

    “你自己保重自己才是第一!”爹爹疼爱的摸了摸我的头,“爹爹也不知道把你带进这里到底是对是错,只是爹爹年纪大了,只希望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爹。”

    “天叔,明天夜里,我们有个任务,人手不够,您看漪儿能不能一起参与?”越龙城突然对爹爹问道。

    爹爹愣了一下,“危险吗?”

    “有我在,您放心,漪儿我负全责。”越龙城一脸正经的说道。

    我倒是不愿意了,站起身来,掐住腰不高兴的说道,“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跟个草包似的?谁要你负责了?到时候说不定是我负责你呢。”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吵啦,小时候吵,长大了还是吵。”爹爹在一边笑眯眯的给我们拉架,“龙城,你们商量明天的任务,我先出去了。”

    爹爹做了一辈子的锦衣卫,深知锦衣卫的规矩,各人执行的任务,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夫妻兄妹。越龙城接下来要跟我说的话,他是一句都不能听的。

38.追踪

    越龙城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交到我手上,指在一点,“明晚三更,这个地方见。”

    看来他并不准备现在就把计划和任务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只是收下了地图。与爹爹和越龙城告别之际,越龙城特地嘱咐我一句,“今夜别揣着地图去查探目的地是哪里。”

    我被他说中心思,脸倏地红了,“不会啦不会啦!”

    爹爹开怀的笑了笑,“快回去吧!”

    我潜回燕王府之时,已经天色渐亮,心中依然想着交趾国使节即将到来之事,不知为何,竟担心朱棣真的和他们有所瓜葛,最后被朱元璋贬低。我摇了摇头,“关我什么事?瞎折腾。”

    第二日白天,朱玉英来探望于我,她看起来也没有平日的骄纵活泼,变得郁郁寡欢,也难怪,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自己父亲被禁足宫中,母亲卧病不起,她一定心焦得紧。

    “郡主,您的手伤可好些了?”我找话道。

    朱玉英伸出手来,勉强笑了笑,“差不多啦,只是留下些疤痕。”

    “王妃她……身体可还抱恙?”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徐云华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

    朱玉英脸色黯然,“母妃自从皇宫中回来,就腹痛难忍,请了太医调理好些日子,总是也没好,只怕是因为担忧父王。”

    看她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大约徐云华是真的思夫过度,病灶难除。而朱玉英自己,也有了少女初识愁滋味的感觉。

    我拉住她的手,安慰道,“郡主,别担心,王爷在宫中,不见得是坏事呢。”

    朱玉英突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怎么不是坏事?那晚你也在,你看皇爷爷发了多大的脾气惩责父王?”

    我无言以对,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么个小丫头解释各种关窍,只能默默地守着她,好半晌,她才萎靡的离开了。我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中满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我的能力太小了,毕竟什么也帮不上。

    直到午夜,我才又换好装束,悄悄离开王府,越龙城给我的地图,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只有上面的标记和走线,只有我们北镇的锦衣卫才能看懂,我循着上面的路线,却发现自己在城中绕了好几个圈子,不由得心生疑惑,越龙城这是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让我绕圈子?

    我咬咬牙,决定还是跟着路线继续绕,也许他是为了掩人耳目呢?

    快到三更更响的时候,我终于走到了越龙城所标的终点。可是我站在这里,却心里发憷,难道是我走错了?

    门牌上赫然是“蓝府”两个大字,这是大将军蓝玉的府邸!

    如果我没有记错,蓝玉案爆发是在太子朱标逝世后第二年,也就是明年,可是现在越龙城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躲在暗处,静静的等待越龙城来给我解答这个谜题。正不知所以,肩上忽被一只手搭住,我吓得一转身,嘴巴却被捂住,“是我。”

    越龙城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放下心来,悄声问道,“就你一个人?”

    越龙城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蓝府。

    “这是蓝府后门,咱们不进去吗?”

    越龙城摇摇头,“咱们就在这里守着。”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得站在一边不吭一声,一直等了有一个多时辰,突然从里面抬出一乘小轿,静悄悄的往外走去。

    开门的小厮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往门外两边看了看,立刻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追。”越龙城率先走了出去,向着那乘小轿追去。

    我也跟了上去。那小轿似乎也认为自己在干什么亏心事,净往犄角旮旯的地方钻,亏得越龙城经验丰富,手脚利落,我们才没有跟丢了。

    那小轿最终停在了一处驿站,我和越龙城悄悄尾随,只见轿中之人缓缓出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越龙城也拉着我走了进去,一个管事的上前招呼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宿?”

    越龙城直截了当的问道,“我们是来找朋友的,不知此处可有一位穿着黑袍,中等身材,腰上喜欢挂着一柄短剑的客人?”

    那管事的听了,呵呵笑了起来,“您说的这位,刚刚才回来呢。这才上楼。”

    越龙城故作惊讶道,“刚刚回来?那我就不去打扰了,明日再来。”

    管事的笑道,“这倒不碍事,您找的这位客官,自前日入住,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出门的,他应该不是汉人,汉语说的生硬生硬的,有时候还要指手画脚呢。”

    越龙城与我对看一眼,给了管事了一锭银子,“算了,我过几天再来。我这朋友有些古怪,劳烦你不要把我今天来找他的事说出去。”

    管事的见到银子,满眼放光,忙不迭的答应了。

39.秘密

    走出驿站的时候,越龙城特地到那顶小轿边看了看,良久才离开。

    我问道,“这黑袍人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汉人。”越龙城皱眉说道。

    “难道是……”我不敢相信的看着越龙城。

    越龙城点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交趾国的使节。可是他提前到了京师,还没有入住皇上特别建造的交趾馆,而是住进了偏僻的驿站。然后……”

    “然后每天都去蓝将军的府里!”我惊恐的看着越龙城,“勾结交趾国使节的人不是燕王,而是蓝玉!”

    “听闻今天早朝,蓝将军便极力劝谏皇上息怒,燕王守卫北平,功劳甚大,不可太过苛责,恐北平生乱。”越龙城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背后惊出冷汗,“你的意思是,蓝将军想要嫁祸燕王?”

    越龙城摇摇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嫁祸只是一方面,你想想,蓝将军除了接见使节,他还做什么了没有?都是谁在皇上耳边密告燕王?”

    “南镇抚司!你的意思是,南镇已经被蓝将军收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越龙城的推断,“可是锦衣卫署是皇上最隐秘的人手和武器,咱们的姓名和数量都是不对外公布的,蓝玉虽是开国大将,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我比你提前回到京师,就是在调查此事。你还记得当初杨鹰跟我说的秘密吗?”越龙城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有些迷茫,当时杨鹰是口口声声说这个秘密可以换他孙儿一条命,不过他是单独和越龙城说的,事后越龙城并没有告诉我。作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我们最先学会的两件事,一件是保守秘密,一件就是不去打听。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问越龙城杨鹰跟他说的是什么,越龙城现在提起,只怕杨鹰说的秘密与今晚的事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秘密,你打算告诉我吗?”

    越龙城点点头,“杨鹰说的这件事,不止关系重大,最最重要的是,和咱们自己也有重要的联系,我一直犹豫要不要上报,等到今天,我也难分是非。漪儿,你虽然心思单纯,但是不必牵挂太多,有时候比我果断,我告诉你这件事,要不要往上报,你来决定,好不好?”

    看着越龙城认真的脸,我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常严重,连他都拿不定主意,只怕我是担不住的,可是总不能叫他一个人这样扛着,我咬咬牙,“你说吧。”

    “杨家在北平盛极一时,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皇恩浩荡,另一方面却是,杨家家资雄厚,在当地广交好友,其中不乏官场中人,所以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势力团体。只是,杨家明面儿上的财产就那么些,做个乡绅没问题,想要巴结那么多权贵就这点钱简直就有点不自量力了。他的钱财,是私底下做买卖的得来的。”

    “什么样的买卖这么来钱?”

    “私运交趾国兵火。交趾国虽是大明朝的朝贡国,那弹丸之地上的蛮夷们却发明了一种厉害的武器----火枪!这种东西,据说能够杀人于百步之外,杀伤力极强,兵队只要有这种武器,可谓所向披靡。”

    “你是说,杨鹰私运的东西就是火药?”我实在不敢相信杨鹰,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居然敢走私这种东西!

    “是的。他的买家,北平当地,是……”越龙城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一紧,非常害怕他会说出那个名字,但是他还是吐露出来,“在北平当地就是燕王。向皇上告密的人没有冤枉他。”

40.明哲保身

    我虽然知道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样,但是得知真相依旧是震惊不已。燕王若是真的买了这些火药,那就说明他和交趾国的瓜葛确有其事,此番使节到访,他绝对难逃罪责。

    见我不说话,越龙城微微笑了笑,“你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这就把你吓到了?”

    “燕王本身就是皇子,皇上把兵权交给他,肯定是最放心的,他自己犯不上为了增强兵力,弄这个玩意吧?”我心虚的说道。

    “你说得对,燕王还真的不是为了什么私心买火药,他买的火药不过是用在燕王的神机营,用来对付蒙古的逃兵。况且,他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个买家,真正的大买家,另有其人。”

    “什么?”我越来越糊涂了,“你快说,别卖关子了!”

    “杨鹰眼见着在燕王这里发了一笔财,心就野了,想赚更多的钱,他就伺机寻找更大的买家。所以他才会到处结交官场中人。”

    我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个更大的买家,是蓝将军!”

    越龙城赞赏的看了看我,“不错,买家是蓝玉将军,但是这中间还有个牵线人,因为杨鹰根本就接触不到蓝玉。这个牵线人,就是咱们的总指挥使。”

    这下我才是真真正正的惊得掉了下巴。

    蒋瓛,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总指挥使,历史中记载,他是蓝玉案的告发人,也是办案的主要人力,就是他,在未来的一年后,连斩一万多人。而他自己,最后却也被朱元璋拉去砍了,以解民愤。

    难道这些后来的事,都跟现在发生的有关系,只是历史没有记载下来?

    “可是……可是总指挥使,掌管着那么多锦衣卫,又能接触那么多机密的事,本身就受皇上重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龙城冷笑几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纵使做到了总指挥使,也不过是个正三品的武官。况且自从三年前胡惟庸的案子结束,皇上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宣称已经撤掉了锦衣卫,咱们这几年一直是暗地里办案。除了皇上知道咱们的职位,没人知道。哪里比得上那些明里风光的官儿?你看看蓝玉将军,仗着自己开国元老的身份,府邸修的快赶上皇宫了,内里的摆设据说真的比皇宫还要奢华。人一旦有名有利,就要生变,想些不该想的。”

    我知道越龙城的意思,蓝玉的脑子里,这些不该想的就是:我也是打江山的人,我现在也是手握兵权,也是富可敌国,为什么你朱元璋能做皇帝,我不能?

    所以他以权谋私,慢慢收集火药,想要壮大自己的兵力,到一定时候,便可以……

    “你说,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报给皇上?”越龙城打断了我的思绪。

    “上报皇上的话,皇上即使感念咱们告密之情,也依旧会把错算在咱们锦衣卫的头上,谁叫蒋瓛是咱们的头儿?这件事真的难办。”我也不敢擅作主张。

    越龙城听了我的话,眉头更加拧成了一个疙瘩,“我就说谁也拿不了主意。哎,算了,我们暗中追查此事,把来龙去脉弄清楚,然后见机行事吧。你教我的,明哲保身。”

    我拧了他的胳膊一把,“你现在卖这个乖。咱们快回去吧,天快亮了。有什么事,找机会再商量。你千万别暴露,让指挥使知道咱们已经了然他的秘密,咱们俩都没命了。”

42.上元

    越龙城点头应允,说好若再有事想办法找我,便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我转身往王府走去,回去的时候见到后门口突然多了几个侍卫,觉得有些奇怪,就从别的地方跃进围墙,一路偷偷摸摸的回到我的住处。

    第二天一早,就听到有人说朱棣要回来了。我心里一惊,不知道是昨天蓝玉为他求情起效了,还是朱元璋想要试探他故意放了他。

    朱棣回到王府后,几天都没有出现,依旧以王妃身体不适为理由。直到元宵节那日,朱棣才接受了献王朱权的邀请去献王行府里赴宴。

    那一日燕王府不知道是因为女主人的身体没有彻底恢复,还是因为燕王除夕夜犯错,并没有太过铺张。

    我也只是坐在檐前,端着一杯清酒,抬头赏天上明月。因为朱棣回来,我再也没有出去过。越龙城也没有因为什么特别的事来找我。朱棣不出门不见客,其实倒是最好的,这样别人有什么脏水也就泼不到他身上了。

    我正在想心思,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独自饮酒,岂不是太过孤单?”

    我转身一看,只见朱棣站在身后!他两颊微红,略带醉意,完全看不出半分因禁足而失意的颓废。

    我连忙起身,“王爷万福!”

    他轻声道,“起身吧。你喝的是什么酒?”

    他这话问的虽然大方,可我毕竟是个女儿家,当着大男人的面儿跟个馋酒鬼似的,心里不免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答道,“有瘾无量,不过是绍兴黄酒,喝个意思罢了。”

    朱棣低头思索半晌,“也罢,今日乃是上元,把你带到了京师,府里倒没有好好地给你们过节,难怪你嘴馋。这些日子只怕你也是闷得发慌。今夜……”朱棣也举头望了望明月,“难得月朗天高,我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去……哪里?”

    “自然不是只在这府里,你没有来过京城吧?”朱棣问道。

    “没有……”我心里忍住笑,我没有来过?这京城大街小巷,哪条我没有蹿着玩儿过?

    “那带你长长见识。”朱棣颇带得意的说道,脸上的表情犹如一个小孩子要给小伙伴炫耀自己最好玩的玩具一般。

    见他这样,又想到他最近苦闷得很,我也装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来配合他,“王爷……不是在跟赫连开玩笑吧?”

    朱棣突然冷下了脸,带着些微的不屑,“骗你一个小小琴师,于我有何好处?”

    我撇撇嘴,“那倒是。”

    朱棣不再理会我,只是走到我的正前方,上上下下的把我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带着嫌弃说道,“你这身装扮,我怎么带你出去?”

    “什么?”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转身走开,见我半天愣神,回身恨铁不成钢的喝道,“还不快来?!”

    我不知他又想了什么主意,只得乖乖的跟着他往外走去。朱棣把我带到一个书房,叫下人拿了一套男装,扔到我面前,“换上。”

42.换装

    说完他就走到门外,顺手将门关上。我看着桌上的衣服,不由得好笑起来,还真的要我换做男装冒充个小厮跟着呀,去什么地方要这么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主子开口,我这个做奴才的只要照做就行啦。我迅速的换上男装,可是半天也系不好腰间的玉带,心想着霸王还在门外等我,他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万一嫌我手脚慢,一时躁怒又发脾气,不带我出去我倒是没什么所谓,万一多加几个人看着我不让我出门,那我就得不偿失了,心里越发着急起来。可是心里越急就越是弄不好这玩意儿,没想到朱棣今日耐心倒是也好得出奇,好半天之后才轻叩门环,“还没好吗?”

    “王爷稍等。”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是弄不好那劳什子玉带!

    “怎么了?”朱棣听出了我语气中的异样,又问道。

    我只好答道,“我没有穿过男子服饰,弄不好腰带。”

    门外的朱棣没有回答,没一会儿,门却被推开了,他已经走了进来,缓缓到我身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我手中接过那带子,熟稔的帮我系好,他低头认真的看着带子,下巴大约在我额头的位置。我感觉到一股蒸腾的男子气息,我却听到了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血流如同奔腾的水流,一下子从心脏冲到脑门,再分散到脸颊,耳根,脖子……

    “好了,你还云英未嫁,没有伺候过男人,不会弄也是正常的。”朱棣带着戏谑说道。他已经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我,眼中突然带着异样的神采,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没想到扮作个小子样子倒挺俊,只是脸红的太厉害,还是一副小女儿姿态。”

    难得听到他这样打趣,我却笑不出来,脸红的更厉害了,心中不停的骂着自己不争气!又不是没有见过男人,何以这样没有定力!朱棣见我这样,越发大笑起来,“可以走了。”

    也许是在献王那里喝了酒,朱棣今晚显得有些孟浪,不过脱去了他平日里那副坚硬的外壳,倒显得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你想去哪里?”朱棣叫了辆马车,带我坐了进去,好声好气的问道。

    我心想他难得这样好兴致,不敢造次,能出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地方,便答道,“王爷能带赫连出来见世面赫连就已经很开心了,不拘哪里都好。”

    朱棣“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突然伸头出去,递了一块银子对马夫说道,“快过年了,你也找个地方乐乐去吧。”那马夫什么凭白受到了王爷这样犒赏,高兴的什么似的,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千恩万谢的走了。

    朱棣自己坐到马车头,一条腿垂在车下,另一条腿架在横头,回头对我笑道,“坐好了!”便一挥马鞭,那马儿吃痛,登时飞奔起来,我的身子果然往后一仰,朱棣似乎已经料到这一幕,一只手依旧挥着马鞭,另一只手已经伸进来一把将我的衣领抓住,趁着他拉住我的空隙,我已经抓稳了马车里的扶手,朱棣哈哈笑了两声,将马车赶得更急了。

43.赏花

    我将车里的帘子拉开,京城就是京城,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可是路两旁的店铺酒楼全部都是灯火通明的,路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嚷嚷。在北平快一年,看惯了大漠风沙,一时再看这满眼繁华,倒有些不适应,只觉得眼花缭乱,越来越热闹。

    随着马车一转,我眼前一亮,只见一条蜿蜒的河流,河面上画舫小船无数,还有姑娘们放的许愿莲形河灯,整条河被灯火点缀,显得晶莹剔透,热闹非凡,更吸引人的还不是那河,而是河道两旁的那些青楼。

    秦淮河,朱棣竟然把我带到秦淮河畔来了!从前在金陵,我也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这次可以算是大开眼界了。这样想想,怪不得朱棣要我换上男人的衣裳,原来是要来找乐子。

    六朝金粉地,十里秦淮河,那些雕梁画栋的青楼上,站着无数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描眉画眼,花枝招展,或捂帕轻笑,或凭栏作态,只能用美不胜收来形容了!此时我都恨不能变成个男人,去找一两个最漂亮的姑娘来调戏一番,怪不得男子爱到这样地方,销金窟销魂蚀骨啊!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大都锦衣绣服,不是王公便是贵族,更有富农硕商,总之,到这里来的都是寻欢作乐的,没有谁是愁眉苦脸的,所有人看起来都笑意盈盈的。“吁~~~”朱棣已经放慢了速度,回头对我说道,“你挑个看得最顺眼的所在,咱们也进去耍耍。”

    “,钟翠楼,那里还有迎春阁,醉香楼,醉春楼,我挑不过来了!”琳琅满目,每家的名字都热闹讨喜。

    “那带你去这届花魁所在的花满楼。”朱棣已经栓好了马,对着车上的我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跳下了马车。

    “二位爷里面请!”门口的老鸨眼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朱棣非池中之物,抛开别的恩客不管,甩着帕子迎到我们这边,“哎哟哟,这二位爷眼生得紧,姑娘们都在里头,是点名儿呢,还是老身给两位推荐推荐?”这老鸨八面玲珑,语调中带着江南的唔哝,端的好听,虽说年纪已有四十,却徐娘半老,风姿绰约,只怕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红角儿。

    “你们的花魁冯碧落可闲着?”朱棣正眼也没有瞧她一下。

    “碧落嘛,正在陪……”老鸨面露难色。

    朱棣没有与她废话,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我这位小兄弟十分仰慕碧落小姐,想一睹芳容,只是我们平日都在北平,难得来的。”

    老鸨看到这样一大张银票,眼睛放光,但是依旧不敢松口,“这位爷出手阔气,老身也不是没有眼力的,知道爷不是凡人,爷点名叫碧落来陪,按说老身如何都要帮爷安排的,只是……”

    我见老鸨遇到这样大的赏也不松口,只怕那位风华绝代的花魁冯碧落真的是在陪客,而且是在陪什么贵客。便扯了扯朱棣的衣角道,“王……”

    朱棣连忙给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连忙改口道,“王公子,碧落姑娘既是有客,今日就算了吧,改日再来。”

44.碧落

    没想到朱棣犯了倔,又掏出一张银票,“陪什么客人,能有我这小兄弟重要?”

    老鸨见朱棣财大气粗,眉间又有王者气息,也不敢怠慢,只得说道,“碧落姑娘正在陪的可是当今国舅家的李公子,姑娘们接客也分个先来后到,老身得罪不起啊。”

    朱棣听完,忽然轻蔑的笑了笑,“我当是谁呢,你护成这个样子。他们在哪?”

    老鸨见朱棣这样说,便知道这客人来头只怕比国舅爷家的公子还要大,也不敢怠慢,只为难的朝里指了指,“在兰亭喝酒呢。”这老鸨果然是身经百战,经验十足。她并没有领我们进去,意思是我们自己进去,到时候万一发生了两家为了一个小姐争夺的事,她还可以去打圆场做和事老。

    朱棣也不理会她了,抬脚便往里面走去。我紧跟其后,这花满楼里美女如云,装修风格也奢华浮夸,比现代的那些迪吧歌舞厅也不差些了,我像是到了盘丝洞,生怕自己被妖精们掳去了,一步不离的跟着朱棣。

    登上二楼,没走几步就是兰亭,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丝竹之声,一个女子柔媚娇缠的声音传了出来,“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这是苏轼的水龙吟,都说古代青楼女子各个身怀绝技,更不乏才女,看来古人诚不欺我,这女子很明显的将自己比作杨花,叹自己命比纸薄。我听着她婉转的歌调,竟都觉得柔肠百转,心中缠绵悱恻。不由得跟着念起来,“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朱棣已经打起了帘子,只见里面的女子着了身绣着白杨花的青衣,松松的裹着她略显瘦削的身子。发没有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抱着一把古琴,指尖灵巧地挑拔琴弦,一串珠玉之声倾泄而出,琴音不染丝毫浊气,将歌词中那份缠绵伤感幽怨表达得淋漓尽至.

    此时,这位艳绝天下的碧落姑娘已经看到了我和朱棣,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很快又恢复一开始那波澜不惊的模样,停下了手中的琴声,逶迤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这二位公子是……”

    “国舅爷家的公子”正陶醉在美人的温柔乡中,微微闭着眼睛,用手在空中打着拍子。我认得他是李景隆,已故大将军李文忠的儿子。他忽听得琴声戛然而止,以为有人故意捣乱,正准备发作,一转头见到朱棣,脸色既尴尬又惊吓,便由红变作铁青,正准备到朱棣面前给这位皇表叔请安,朱棣却轻轻哼了一声,李景隆在声色场中混惯了的,立刻便知朱棣是不愿意暴露身份,便只对冯碧落说道,“碧落,这两位是贵客,快快斟茶。”

    冯碧落听得李景隆都把我们奉为贵客,便知非王即爵了,聘聘婷婷的走了过来,伸出一只纤手,往里指到,“两位公子往里面暖阁请,这走廊冷着呢。”

    说着,她露出歉然一笑,只让觉得坠花露水不识郎,灵眸初澈惹人怜。朱棣回头对我得意一笑,似乎在说:“怎么样?看吧,花魁就是花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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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介绍:
血染江山,江山如画,不及卿眼角眉梢一颦一笑。
指尖韶华,韶华白头,愿君王岁月峥嵘一生一世。
“赫连漪,赫连……漪,赫……涟漪,本王该如何称呼你?你就像一道涟漪,散到本王心里了,越是动弹波及越远,难道本王要束手就擒?”
燕王爷,明成祖,一生戎马,在沙场上杀敌掠夺守疆卫土,在朝野中扭转乾坤弑侄夺位,一念生而置人于死地,一语下而倾城于废墟。
为一妃嫔早殇活剐三千宫女,就连死后也要带走十六位年轻后妃生殉……
世人只道他狼子野心,贪得无厌。却无人知道那掠夺只为守护一人,更无人知道那十六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各个都像极了一人,或眉眼,或唇鼻,抑或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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