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平气和
“什么情况？你说！” 听到广清被带回山门，禹秉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之所以面无表情，是因为这个时候但凡有任何表情，他都会难以控制地流露出狰狞。 广和莫名觉得师尊变得好可怕好可怕，面前的这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化身狂暴凶兽，又或直接是狂暴的大海，然后一下子把他给吞没。 不过这是自家师尊，着实没什么可怕的，广和定了定神，也微微地吞了吞口水，缓解一下全身莫名毛骨悚然的情况，“师尊，是这样的，广清师妹年前晋升真一境……” “什么！你说什么？”禹秉生打断了弟子的话。 是之前瞬移把自己给瞬出毛病来了？ 禹秉生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耳鸣了。 当然不是。 “师尊，是这样的……” 广和的性子是很中和的那种，他的表达能力也非常不错，而且在自家师尊面前也不需要考虑怎么措词的问题，所以三言两语间，他很快就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不仅仅是广清晋升真一境，这一批入院的小弟子，也有而且是足足三个突破了凝元境，然后进入了玄关境。 然后瑞老过来巡察，发现这情况，把四人一起带回山门那边去了。 再然后，还有一个新情况，那就是这批小弟子中又有一个，也已经破入玄关境了！ 这一次禹秉生没有打断广和的话，而是让他完完整整地把这一切都说完。 甚至，广和说完了这些之后，还非常仔细地给禹秉生讲了，当日广清师妹晋升真一境，周围的灵气波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而晋升真一境之后，道盟及其它宗门如神道宗太元宗等那里，又是怎么个道贺的。 “对了，师尊，太素宗还把师妹请过去，参加了她们的太素祈天阵。” 广和难掩艳羡地说道，可惜再怎么艳羡也没有用。 他是男的。 禹秉生终究是个大修士，不是毛毛躁躁的小毛头，他仔细地听着广和的述说，听到广清这些情况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果然还是自家熟悉的那个师尊！ 广和发现师尊里里外外终于彻底正常了，才暗自放下心里莫名的担心，然后却也牵挂着问道：“师尊，您不是说云游去了么，为何此时返回，是有了什么情况吗？” 广清师妹晋升真一那确实属于比较大的情况，不过事情虽大却不急，短短十年时间而已！ 按约定之期的几年后，师尊再回宗和师妹确立正式的嫡传师徒关系，也是不迟的，又没谁能把师妹给抢了去。 “走，去我书房说话。” 师徒两人还站在广和的静修室门口呢。 听了广和刚才述说，已经基本能确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禹秉生现在是彻底不急了，到了书房后，他甚至相当有闲情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还把弟子的杯子也放了花草。 当然水就需要广和自己接了。 没有暖壶，也没有热水，就是书房内接的常年自流净水。 灵水来着。 而那花草也是下院自产灵草，算低品级的，完全比不上宗内。 “来，再仔细说一说你师妹晋升真一境的情况。” 师徒两人隔桌对坐，禹秉生啜了一口茶水，整个心神都完全放松下来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哪怕听闻有四个新进小弟子一年左右时间就晋入玄关境，他第一时间最关心的，始终还是广清的情况。 广和其实也不了解太多，他能说的只是师尊你走后三四个月，师妹修炼着修炼着，就自然而然地晋入到真一境了。 禹秉生听得目光闪动。 这可一点都不“自然而然”！ 广清是他一手带大的，说是弟子，和女儿其实也没差，而关于广清的资质、领悟、性情等等几乎所有情况，他几乎都了如指掌，当然更包括修为情况。 而以他的了解，正常来讲，广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甚至连半年都不到的时间里就晋升真一境的！ 正常来讲不可能，那就是出现非正常情况喽？ “你师妹晋升真一之前，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访过？”禹秉生问道。 “没有！”广和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师尊，你走后，我和师妹两人就按照你的吩咐，教导着这些小师弟小师妹，我们既未出院门一步，也没有任何外人踏进院门一步。” “嗯。”禹秉生点点头。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那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这事也完全不急，待回宗见了广清之后，到底怎么回事自然一清二楚。 “你再把四个师弟师妹的情况与为师说说。”又美美地啜了一口茶水，慢慢消解着这一年多在外的风尘，禹秉生说道。 这一百多个小师弟小师妹，其中每一个人的情况，广和都是非常清楚的。 他还是相当负责的。 虽然当初师尊吩咐的时候有说过在教导事宜上面，师妹作主，他只是为辅。 太苍月。 纪飞妍。 叶小叶。 青弧。 三个被带回宗门的，和一个目前还在下院的。 广和每说一个，禹秉生便在脑海里回溯着印象。 那印象不止包括当初他对这些小弟子的初步评断，也包括他们各自的出身。 太苍月，灵渊府出身，一品资质。 哪怕一品资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破入玄关境，也忒快了些，不过问题不是很大。 天才中的天才，或者说超天才，是有这个能力的！ 哪怕宗门里这种情况也不多，但终究是有的。 纪飞妍，琼华秘境，二品资质。 广和说及纪飞妍修行进度紧紧追着太苍月，两人几乎不分高下之后，禹秉生目光再次沉凝。 一品资质和二品资质，相差其实还是很大的。 特别是在修行起步的时候！ 正常来讲，纪飞妍没可能并肩太苍月的修行进度。 除非…… 要么他看走眼了，纪飞妍的资质不是二品，而是伪二品真一品。 要么纪飞妍在领悟等方面的天赋好到惊人，甚至远远超过太苍月！这才能在修行的起步阶段，就出现一竿千寻的情况。 也就是小船在水里行驶，船竿随便划一下，小船就如箭般向前飞驰。 这个情况，在宗门里也是有过记载的，而且为数不少。 而也正因为存在这种情况，宗门长久以来才把收录弟子的资质门槛降低到了二品甚至三品。 广和在说过了太苍月和纪飞妍之后，就说到了叶小叶这里。 而刚听到叶小叶这个名字，禹秉生就愣了。 这一批小弟子，唯一的一个来自绝灵仙海的，就是叶小叶。 老实说，他对叶小叶的印象还蛮深的，一是绝灵仙海毕竟特殊，大大迥异于其它秘境，二是叶小叶当时全身上下都黑不溜丢的，以整个脸庞来说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让人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叶小叶，绝灵仙海出身，资质初评，九品！ 想到这里，禹秉生差一点霍然坐起！ 要说二品甚至三品的资质能通过其它方面的弥补追平顶尖的一品资质的修行速度，那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但你一个九品的也插进来，闹呢！？ 要是九品都能追平一品的修行速度，那凌霄宗收录弟子，还要求个锤子的资质！ 但事实摆在眼前。 当事实出现，就不是道理上的可能不可能的事了，而是原因！ 听了叶小叶的情况，禹秉生直觉地知道，使得广清以“非正常速度”晋入真一的原因，可能是出在哪里了！ 广清晋入真一境的修行速度，不正常。 叶小叶晋入玄关境的修行速度，不正常，而且是非常之不正常！ 广清他是了解的。 而叶小叶他不了解。 当这样两个不正常并在一起放在面前时，禹秉生已经基本可以断定，真正的不正常到底是源自谁了。 “是天赋神通？” 极短极短的时间里，禹秉生就想到了那个可能性最大的情况。 而再思及之前从宗门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禹秉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抢他的弟子了。 换他，他也想抢啊！ 太苍月，明面上的顶尖一品。 纪飞妍，虽然不是明面上但也是台面上的顶尖一品。 叶小叶，既不是明面上，也不是台面上，却也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顶尖一品。 偏这三个顶尖一品还捆在一起扎成一堆，被送到宗门那边了。 如果考虑到这上头还搭载着一个已经晋入了真一境的广清…… 想到这里，禹秉生心中所有的怒火都消失了。 世间最难的，就是设身处地；世间最怕的，却也是设身处地。 禹秉生此时哪怕只是稍微地设身处地一想，就发现，宗门有人想抢他的弟子，那简直就是太理所当然了！ 没有人想抢，那才不正常！ 想想吧，这样的四个人一起进入宗门，其中一个那是不好动手的，而其他三个……禹秉生何德何能，能一下占据这么多的天资灵秀，他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禹秉生简直都能替宗门内的一些人，生出这样的想法！ 换言之，如果是他，他多半也会这么想！ 此刻，禹秉生心平气和。
第91章 良材美质
想想吧，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觉得有人过来抢他太正常不过了，那还有什么好愤怒的？ 所以禹秉生真的很心平气和。 不止如此，他的心里更是升起淡淡的得意。 看吧，老子就是这么牛，你们咬我啊？ 从老子这里随便出来一个都是绝顶天资绝顶禀赋，当初你们是谁笑我被发配到这里来着的？ 还有那个谁，笑话老子从此要把禹秉生改名禹维生，说老子在西极荒域只能勉强维持个生存的样子，瞎了你的贱眼！ 眼瞎成这样还修什么行，随便找个海域挖贝去吧，用明珠粉把自己的眼睛擦亮点！ 诽谤之余，得意之余，禹秉生此时最大的感受，其实还是心平气和，之前从宗门那里得到消息的焦怒，那是半点也没有了。 不过心平气和归心平气和，总不可能躺平任抢。 那是绝对不存在的！ 禹秉生在心里思量着，应该把底线设在什么地方。 回到宗门的五个弟子，广元和广清且不说，其他三个，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这三个想全保肯定是保不住的。 别说什么他有十个名额的优先，就算一百个名额的优先，也没有用。 这个世界除了规矩这种东西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人心”，也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众怒”。 顺人心而犯规矩，最多只受点小惩，而且那点小惩很快就可以找补回来，损益相加，说不定不但不损，反而还有益了。 相反，若是顺规矩而犯人心，明面上可能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暗地里却可能被人设下重重障碍，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头撞网里又或一脚踩坑里了。 这正是《上古大道书》所言的，“人若顺道，运自加之。人若逆道，运或不减，而必有非难。” 那非难不是来自于天，而是来自于人。 天心是道。 人心也是道。 修行若想走得长远，必得两道兼顾。 当然其实还有一道，是己心。不识己心，纵然识尽天心与人心，到得头来也枉然。 禹秉生思量着，然后把他遇到的问题说予弟子听。 修行之所以是修行，就是不止于修炼，还有整个人生的践行。 当修炼迈入了一定的门槛和层次之后，就应该将之放入整体的人生践行之中，践行为主，修炼为辅，这才是修行的正轨。 只有这样，也才可以长久地“一竿千寻”，稍一修炼，即进步飞速，甚至，在更长久的阶段，始终处于“不修而修”的状态之中。 这也正是祖师亲传《清净经》，第二阶段的核心要旨。 而广和听得师尊所言，终于知道师尊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返回，然后也是呆住了。 这一呆，就呆了好几十息的时间。 禹秉生丝毫不急，只是含笑看着自家弟子。 美玉不止是从石头中挖掘出来这一种，还有一种是把石头慢慢地变成美玉。 他的四个亲传弟子，广明广清那是天生的美玉，而广元广和就只是石头，或者最多也只是石玉混杂，他对后两者做的，不是把那些石质给切割了，而是要让他们自己以玉引石，慢慢地，把那些石质都化为玉质。 他可以的！ 他们也可以的！ 禹秉生始终都坚信这一点！ 因为他的师尊，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吾本非良材，石多美玉少。修行不敢辍，蹒跚期凌霄。一半固为己，一半为师教。 两眼盯着茶杯默默地沉思了良久之后，广和才抬起视线，皱着眉头慢慢地说道：“师尊，知道是谁要抢师弟师妹他们么？” “暂时还不知，宗门消息并未提及这一点。”禹秉生摇摇头，“不过不管是谁，会生出此念，肯定都是不好惹的，弄不好就是那些地仙老怪物，你师尊一个都惹不起。” 听得师尊这话，广和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自家师尊不长于谋，这些年来在很多事上都会参详他们四个的意见，然后综合之下选择最好的。 现在，他们四个，广元师兄和广清师妹都回山静修了，广明师弟更是远在太元宗，只有自己一个还在师尊身边。 广和顿觉压力巨大，他思了又思，想了又想，一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出一个比较妥当的办法，然后只得道： “师尊，这事可大可小，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师尊，你能不能暂缓一日再前往宗门，弟子今夜，彻夜思考一下，以期能为师尊提供一点帮助。” “可以。”禹秉生点头，“行，你先回去吧，顺便把那个叫青弧的小娃娃叫来。” “好的师尊。” 青弧很快过来，然后在禹秉生的书房门口探头探脑。 大师兄刚才只把他带到这边，就自己回去了。 “小青弧？过来！”禹秉生招手。 青弧就兔子一样，两腿交替小跑着，一溜烟地跑到禹秉生身边，然后有点怕生地道：“老师？” “放下心来，老夫又不吃人的。”禹秉生微笑道，“听你们大师兄说，你和叶小叶师兄之前是住同一间居舍的？” 提到叶小叶，青弧立刻就不怕生了，他带着兴奋地道：“对的，老师！我之前是和三哥……和叶子师兄住同一间居舍的，后来从居舍搬出来，一人一间院子后，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玩……修行的。” 禹秉生听得笑意横生。 该死的，这个小弟子他也想要了！ 可是这个时候如果带回山门去，那是雪上加霜。而如果不带回去，那又是知法犯法了。 啧！ 幸福太多也是烦恼，已经被烦恼包围了的禹秉生和蔼说道：“来，坐下来慢慢说，说说你们当初一块儿相处的情况，肯定有很多好玩的吧？” 青弧坐在禹秉生拉出来的椅子上，两只小短腿悬空，两只小手带着拘束地窝在腿中间，坐在那里活像个小泥偶一样。 当然这世间绝无任何泥偶能有这般生动。 哪怕这小孩现在还是有点怕生，然后显得有点呆。 但那双眸子，不经意地就是一个灵动飞闪，可一点都不呆！ “你叶子师兄，好相处不，有没有欺负你？老夫虽然是个大人，可也有小的时候，当年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是被不少大孩子坏孩子欺负的！”禹秉生道。 “那老师你好可怜！”青弧同情道，两只小手也放开了，撑在屁股两边的椅子上，“三……叶子师兄才不欺负我呢，他很护着我的！” “没事，你就叫三哥吧。”禹秉生道，“青弧，除了你三哥之外，你家里还有大哥么？” “有的，可是大哥不如三哥亲，不但不护着我，还经常欺负我！”青弧气鼓鼓地道，然后却又得意起来，“可是以后他就欺负不了我啦！他修炼了好几年还在凝元境呢，我现在就已经是玄关境了，就比三哥慢了一点点……半年。” “半年不算什么，很快了！”禹秉生道，“再说了，你还比你三哥小三岁，这么算下来的话，你的修行比你三哥还快呢！” 青弧听得头小小地扬了起来，不过听到后面他又开始摇头，“老师，你说得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修行的年纪比三哥小，可是修行的速度，三哥还是比我快的！” “嗯，也对，你说得有道理！”禹秉生点点头道。 接下来，一老一小相谈甚欢。 青弧很快就完全放下了拘束，连当初和三哥他们一起掏鸟蛋烤然后被大师姐给罚了的事都说了。 当然更包括他们四人住一起时，晚上都要轮流背书的事。 “老师，晚上背书真的很有用的！特别是三哥背，他背着背着我就睡着了，可是第二天起来精神好好！连好多原本不理解的东西都突然就理解了，好神奇的！” “老师，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宗门？去了那里就能再见到三哥和大师姐他们了吗？” 禹秉生仔细听着，不时含笑点头或是出声附和。 而听到这里，他直接表态：“老夫明天就去宗门，会把你也给带上，等到了那边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 话说，你们希望叶小叶做谁的弟子？ A、宗主 B、禹秉生 C、大殿中安姓大佬
第92章 求陵失玉，求玉失陵
广和思考了一夜的答案，就是让师尊在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这三人中，“抓二放一”。 全抓不行，会得罪人。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全放不行，会让人瞧不起。 所以剩下的答案就是“抓二放一”或者“抓一放二”，而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抓二放一。 但抓谁放谁，广和的建议是师尊先去山门具体了解一下什么情况，到底是哪位前辈动了心思，然后再亲自和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聊聊，看看他们自己是什么心思。 “不错，比为师想得周全。”禹秉生点头嘉许，“为师去了宗门后，就照你说的办！” 禹秉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宗门，而是去了同在镇西城的天机门。 “老家伙，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出去云游去了么？”看起来四十左右的中年文士，也是这一处天机门的门主，神情似乎并无任何意外地说道。 “帮个小忙。”禹秉生不和他瞎BB，直入正题。 “这个忙可不小。”中年文士道。 “你知道的，我身无长物。”禹秉生摊摊大袖，“我要有什么大靠山好资源的话，也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 “总感觉你这话没有嘲到自己，反而是冒犯了我。”中年文士摇摇头，“不过谁让我们两个同病相怜呢，所以我很大度地不计较你的冒犯。” 略顿了顿，中年文士话语一转，转回正常的交流轨道，“但是交情归交情，规矩是规矩，这个你懂的。” “一个人情，如何？”禹秉生道。 “一个破神通境的人情，不值钱啊。”同是神通境的中年文士深深一叹，“唉，老夫当年就不应该和你这般穷物有任何交往的，这般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破产的。” 说着这话，中年文士走进了天机院。 所谓天机院，其实就是天机门中的独立小院，而且小院内除了正中一块石碑外，别无它物。 过了片刻，中年文士返回，神情中微带一些奇异之色。 “玉在陵中。”中年文士道，“求陵失玉，求玉失陵。” “老家伙，我得到的就这一句话。” “谢了！”禹秉生大袖一拂，就想闪人。 “慢！”中年文士说道，“道兄，我是不是可以多嘴一句？” 他连称呼都改了。 显然接下来要说的是正事，而且是他认为比较重要的事。 禹秉生用眼神回应他。 “道兄，玉之美，人所共知，陵之美，人或有未识。”中年文士道，“若势不如人，不若退而求其次，你说呢？”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禹秉生皱着眉头道。 从刚才得到那句话，他就一直皱着眉。 “道兄见谅，我确实是知道一些东西。”中年文士脸露歉意，“但我知道的那点，说与不说，皆与道兄此行无半点关系。” 听闻这话，禹秉生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行，我知道了。”禹秉生说着，“还有，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说完这话，禹秉生就闪了。 而这次，中年文士没有再阻拦，只是站立当地，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回凌霄下院带了小青弧，禹秉生一路瞬移，瞬移，瞬移。 捎上一个小孩并不会丝毫减慢他的速度，但这西极古川对修者的限制实在是太大了。 像禹秉生这般的神通境修士其实还好，好歹还有“神通”可用，没到神通境而只依靠法术的修士，就太难了，法术的效果在这里被削去了九成都不止。 禹秉生只是一个瞬移就出了建立在小灵域之上的镇西城，而出了镇西城之后，仿佛顿陷泥淖，每次小瞬移就像在沼泽里拔起脚再放下脚。 对他这般修为的人来说不会真累到吐血，但那种难过的感觉比吐血只差不好。 终于，出了西极古川，顿时海阔天空。 大地以无法想象的速度飞速地向着身后闪退，而天边本是不动的白云，这一刻也变作了万象缤纷的幻影。 当天与地的景物都恢复正常时，一老一小已是来到了一座山下。 “这里就是我们凌霄宗的山门了。”禹秉生摸摸青弧的小脑袋，温和说道。 两千六百八十四级的石阶，一老一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这是任何新进弟子进入山门，都要必经的一个程序。 凌霄宗自立宗以来，无有一人例外。 哪怕青弧已经是玄关境，奈何他才刚刚七岁，而且个子还有点矮，是实实在在的小短腿。其实哪怕再过一两年情况都会大不一样。 因为小孩子在这个年龄段，一年就是一个样。 但这时么，哪怕有老师一路牵着手，走完这么多的石阶之后，他也累得一屁股坐在最上面的那层石阶上。 “呵呵，青弧，走到这里什么感觉？”禹秉生问道。 “累呀，老师！”青弧抬起头看着站在他身侧的老师，“我的腿太短了，要是长点就好了！” “还有，老师，天上的那云好好看！”青弧伸出手来，指着天边说道。 “和你以前看的不一样么？”禹秉生道。 “……好像也一样！”青弧左看看右看看，“但是坐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好舒服啊！” 大殿中，水镜上并无任何意外地显示着山门处的景况。 这同样也是例行公事。 “资质一品。”木姓大佬道。 “道运一般。”安姓大佬道。 “无有异状。”执镜的老九大佬道。 三位大佬用这样的三句话分别从三个方面为青弧作定位，而几乎同一时间，青弧的定档也已经完成。 第一档！ 真一境之前，宗门第一档的培养力度。 这是和叶小叶当时一样的安排。 “禹秉生这小辈来了。”完成新入门弟子鉴察及定档的任务之后，老九笑说起来。 “西极古川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木姓大佬道，“禹小子的道运也就一般，怎么看也不像那种天地所钟之辈，怎么他门下这般的天才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他的道运，以前是一般，现在可未必了。”老九道。 不过造化一元镜并不能随意用来察看宗门内灵台境以上修士的情况，就像刚才，明明禹秉生和青弧是站在一起的，但一元镜扫过的时候，自动地忽略了禹秉生。 这同样也是宗门规矩之一。 这次就不是安姓大佬去主持新弟子的入门仪式了，一切都按照正常程序进行。 而安顿好小青弧之后，禹秉生进入了核心峰群，然后进入了一处院落之中。 “师叔，请你为我做主！”禹秉生抹着脸对面前的少年说道，眼眶中衔着泪，让人看着直是动容。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青衣少年惊讶说道。 “弟子已经被人欺负到家了！”禹秉生哑声说道，“弟子此番要是不回来，以后连脸都没有了！” 接下来，禹秉生把情况说予了少年。 “秉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青衣少年道，“就算有人忽视你，这么大的事，难道当老夫只是一个摆设不成？” “你先别急，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少年离开，大约盏茶时间后返回。 而当他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奇怪。 “师叔？” “秉生，有点麻烦。”青衣少年定定地看着禹秉生，仿佛想要在他脸上找出什么东西一样，“从你那来的几个小家伙确实被人看上了，不过，是老夫也惹不起的人。” “啊？”听到这话，禹秉生连眼眶里的泪都意外到收了回去。 ＝＝ 好奇怪呀，为什么没啥存在感的安姓大佬，居然是你们选择最多的？ 没道理啊！
第93章 一点光落化道真
清晨，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三位大佬都在含光殿值班。
为了不使地仙境大佬的职差看起来像劳役，含光殿其实是建立在一座小山峰的顶上。
小山峰不稀奇，哪怕它是处于凌霄宗的核心峰群之中。
顶上更不稀奇。
真正稀奇的，是含光殿其实坐落于凌霄宗开宗祖师的静修处，其基本架构，也完全由当年的开宗祖师一手建成。
现在，它是凌霄宗镇宗大阵“三星九月渡仙阵”中的“三星”之一。
镇宗大阵的全名其实应该叫“三星九月一百二十七桥渡仙阵”，只是“一百二十七桥”属于外围峰群，关于这个名称，一般只在宗内比较正式的记载中，才见得着。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刚入宗落居的“核心第九峰”，其实就是“三星九月”中的“九月”之一。
只有被含光殿列为第一档培养的弟子，才有资格沿“九月”直上，然后进入“三星”。
三星属性各不同，笼统而言分为聚星、散星以及碎星。
含光殿所在，便是“聚星”，也是三星名义上的最高位、最核心位。
便连宗主、副宗主等人的府邸，也只是坐落在“散星”之中。
不过宗主也罢，副宗也罢，都是天仙境以上大佬，像这般大佬，等闲不要说不在凌霄宗，十之七八以上都不在这片大陆的。
含光殿内，灵气若有若无，若散若聚，始终处于一种神妙的道韵之中。
天边太阳渐升，直至第一缕阳光照入大殿，而这个时候，奇特的景象便发生了。
照入大殿内的阳光，无声无息中，如同被吞噬，又如同被分解，然后在大殿的正中心悬空处形成一个似光、似雾又似水的小圆球。
这小圆球看上去，仿佛是透明而光亮的，又仿佛是从内到外一体的黑暗。
都是仿佛。
不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哪怕地仙境的修者盯着它看，心神也会在瞬间不由自主地受到吸引，然后忘了它是什么。
只是，哪怕再奇特的景象看上个几百年，也都会变得普通和寻常起来。
对殿中的三位大佬来说就是如此。
身处殿内，不交谈的时候，他们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静默的，只潜心地以各自的方式修行着。
在含光殿担任职司不是苦差，事实上，宗内只有一小部分的长老才有这个资格，而且，这个资格还并不长久，只有一两千年的时间，最长就是两千年。
这一天，晨光入殿不久，大殿中，造化一元镜在九妙子没有主动御使的情况下，自发地由隐而现。
随后，一个光点如同雪花般地，从水波一样荡漾的镜面上，“跃”了出来。
紧接着，也就在不到一息的短短时间内，这雪花迅速变大，然后由极璀璨极晶莹不可直视的能量光球，变成了一个人体的形状。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长了，足有十数息左右，在这十数息里，那璀璨渐渐黯淡下来，而那人体的形状，也逐渐凝实和真实化，直到彻底地“真实”。
一个完全的血肉之躯的人。
一个少年。
不论任何人在这里，心神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他的眼睛吸引过去。
那双眼睛，亮若星辰，澄若虚空，而又深邃得仿佛涵纳了整个世界于其中。
少年是赤足的。
他的两脚轻盈地站在地上，却仿佛与无限延绵的大地完全形为一体。
他站在这里，就好像站在大地的“正中”，整个大地，承载着他，又仿佛被他所镇压着，一脚镇山，一脚镇水。
顺着两脚向上，是青色的道袍。
这道袍完全由灵气所化，但这一刻，那灵气彻底具象为物质，其形其质，俱皆在来人的一念之中。
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三人共同的一愣，瞬息之后，也共同地俱皆回过神来。
“含光殿执掌，安守道，拜见宗主！”
“含光殿执事，木心原，拜见宗主！”
“含光殿执守，九妙子，拜见宗主！”
三人微分先后，恭敬地向着出现在殿中的少年大礼而拜。
“免礼。”少年微微抬手，算是还礼。
“守道，心原，九妙，三百多年没见，你们的修为，看起来，有所进益嘛。看来这含光殿的差使，对你们来说还算是有点用处的。”少年微微打量了一下对面三人，开口说道。
“守道惭愧，其实近百年来，晚辈修为已经基本停滞了。”安守道再次地躬身说道。
木心原与九妙子两人也俱皆谢礼。
“莫要急，慢慢来。”少年微微笑道，“由地到天，本就是无中生有，这一步，比前面所有的步子加起来，都还要艰难百倍。”
“宗主说得是！”
简单叙话之后，三人也放下了过度的恭谨，九妙子上前一步，调出水镜，为宗主展示着最近几百年来宗内外的一些情况。
少年随便看着和听着，漫不经心。
这等小事，本也不需要他关心什么。
对凌霄宗这样的宗门来说，宗主一般是不关心宗内的事的，其实绝大多数副宗都不关心。
长老们，再最多加上一两位副宗，就足以掌管这一切了。
九妙子自是了解这般情形的，所以只是相当概括地介绍，然后进入正题，调出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的档案。
这次就是仔细介绍了。
“嗯。”少年听着，微微颔首。
介绍完毕，九妙子和其他两人一起，恭立一侧。
少年的手点上水镜。
这一次，水镜中呈现了和九妙子御使时完全不同的景象。
太苍月的影像在水镜正中慢慢浮现，而后，在其周围，有四处影像浮现。
安守道三人俱都凝神看着，而三人很快半看半认地分辨出，那四处影像，赫然是灵渊府、灵渊秘境、凌霄下院、凌霄宗核心第九及第八峰。
正是分别对应着太苍月从出生到现在的人生行迹。
也是她身上牵扯着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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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用正式的说法，“道”与“运”。
过了片刻，四处影像被四种颜色所代替：
灵渊府的位置，是一片深绿；
灵渊秘境的位置，是一片淡青；
凌霄下院的位置，其颜色则一直在变化不定着；
凌霄宗核心第九及第八峰的位置，是一片淡紫。
四处原本的影像位置，三处颜色都已经完全固定下来，而只有那第三处，代表着凌霄下院的位置，其颜色久久地依然一直在不停地变幻着。
“宗主，这代表着什么？”
九妙子在一侧轻声问道。
第94章 一元镜下展平生
其实通过四个影像的对照，九妙子在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但这猜测却又与此刻那第三个影像的显示似有相悖。
“再看看。”宗主道。
他的手再次轻轻一点，水镜上，四个影像也即四种颜色向着中间原本太苍月影像所在的位置开始聚拢，而原本太苍月的影像，此时已经淡化。
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三位大佬俱都凝神看着。
当然在此时真正大佬就位的情况下，他们最多只能称小佬。
聚拢后的影像，一开始是一点深绿。
但这深绿只一现，就迅速地被淡青所代替。
然而淡青的占据时间一样很短，也就是比前头的深绿稍长一点，而同样很快地，这淡青被浅紫所代替。
这一次，浅紫没有再被别的什么颜色代替，而在下一刻，那中心位置的一点浅紫，就像滴入了清水中的紫，迅速地开始向着周围渲染开来，直到把水镜中间的那一片，全都染成了淡紫。
这时，少年微微转头，看了下身侧三人。
“宗主？”九妙子带着询问地说道。
“此子未来道途，至少是天仙。”少年对三人说道，然后又轻笑了一下，“天仙是下限。”
这话扎心了。
扎得三位大佬一时间有点想哭，也有点想笑。
深感世事荒谬的那种笑。
总之，感觉很奇妙。
早在太苍月当初进入山门，而造化一元镜显示着她的道运俱佳贵不可言时，三人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的判断。
后来，太苍月在第九峰的修炼，一直很快，并以打通天心窍的方式，进入了开窍境。
后来，太苍月在第八峰的修炼，依然很快。
而查询之下，三位大佬这才知道，他们对太苍月的这个“很快”，太缺少概念了。
这哪里是用什么“很快”可以形容的！
不是三位大佬孤陋寡闻，更不是三位大佬反应迟钝，相反，正因为他们担任着凌霄宗的相关职责，正因为他们见得太多识得太广，才对太苍月的“太快”淡然处之。
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凌霄宗收的，都是天才！
而凌霄宗立宗以来，数以百万载的积累，足以让任何一代的任何一个大佬，都对门下弟子的修行之速，淡然处之。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没见过世面嘛？
但三位大佬还愣是没想到，太苍月的快，是凌驾了凌霄宗从古到今的快！
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这就很吓人了。
至少吓得三位大佬的小心肝怦怦跳的。
尤其是在相当知道凌霄宗立宗以来，究竟出过多少不可思议的人物的情况下。
那些祖师、前辈越不可思议，太苍月此时的修行进度，便越不可思议。
到这个时候，三位大佬心中的判断已经越发笃定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听到宗主欲收录那三人为弟子。
但纵然如此，判断依然只是判断，猜测也依然只是猜测。
而此刻，从宗主口中，他们亲耳听见太苍月未来道途在天仙以上而且天仙境只是下限的话，纵然是地仙境的修为，心境也差点失守。
该说什么呢？
他们苦苦探求却可能终此一生都未必迈得过的那道门槛，对太苍月这样一个才**岁的娃娃来说，居然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天仙是下限！
说真的，三位大佬心里都是酸得不行。
不羡慕不嫉妒，那是假的。
根本做不到！
但中高阶修士相比于一般修者乃至于普通人的区别就在于，后两者的心神就犹如一个碟子盘子杯子，而里面又装了水，稍遇动荡，即易溅出乃至倾覆。
而前者的心神，却旷若湖海。
湖海之上，纵然如何的波澜荡漾以至巨浪滔天，都完全可作等闲看。
待平静下来，依然还是那片湖那片海。
甚至长久地不平静，也无所谓，不损其为湖为海。
又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
“白头浪裹叶舟轻，全靠樯桅寄死生。唯有青山无一事，不忧风雨不忧晴。”
相比之下，地仙境大佬，就是那青山，就是那“不忧风雨不忧晴”。
也所以，少年此时可以用相当“刻薄”的话对这三人进行着一番细究下来完全可以说是惨无人道的吊打。
“至少是天仙。”
“天仙是下限。”
还好，总算他没说“天仙是起步”。
真要这么说，把三位只是地仙境的大佬置于何处？又让他们情何以堪？
不过说与不说，也没差了。
不管是安守道还是木心原还是九妙子，三位大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缺少敏锐的感受力。
他们是绝对可以感受到宗主的那“言外之意”的！
那又能咋样？
他们既不能炸一根毛，也不好扔一个幽怨的眼神。
于是只好木桩、木头人一般地默默站在那里。
“我瞎了。”
“我聋了。”
“我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少年再次地轻笑一声。
很温和的笑，很宽厚的笑，很清朗的笑，也很明朗的笑。
如清风明月的轻喃，如天外星子的低语。
但世事的奇妙就在于，这笑，对于三位大佬来说，也完全是可以掉个一百八十度反向而不违和的。
甚至，他们感受到的就是那掉个一百八十度之后的意象！
“来，再看看。”少年又说道。
水镜上的那片淡紫，已经持续了有好几息的时间了，三位大佬原本以为就是这样的，却不料这时，那淡紫又继续变化，变成了一片变幻不定的光团。
“宗主，这意味着什么？”九妙子又问出了之前就问过一遍的话。
少年这次答了，“这意味着，此子未来道途，”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三人一眼，然后道：“此子未来道途，下限是天仙，上限暂时未定。”
知道了。
三人都在心里这般默默地说道。
少年手指再次轻点，而这次，水镜上呈现出了纪飞妍的影像。
然后她的周围，现出了三幅影像，比刚才太苍月的少一幅。
代表着凌霄下院以及凌霄宗第九第八峰的两幅是一样的，而前面，代表着其出身的，只有一幅。
“太苍月，其父族母族，皆有助力。纪飞妍，其父母之族，只一族有助力。”木心原道，“宗主，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少年微微点头，“不过有助力于纪飞妍的，并非其父母之族，而是其母出身之飞花谷。若所见未差，纪飞妍此名，当是此代飞花谷谷主赐予。”
也就在少年说话的当儿，水镜中，三幅影像开始向着三种颜色变化。
代表着飞花谷的那一幅，变成了深青。
代表着凌霄宗第九第八峰的那一幅，不是如太苍月那般的浅紫，而是一直在不停地变幻着。
然后。
代表着凌霄下院的那一幅，却也还是如太苍月之前那般，一直不停变幻。
换言之，环绕着纪飞妍的三幅影像，此时，一种颜色固定下来，而另外两种，却都是变幻着的。
“有意思了。”少年轻笑着说道。
“宗主，凌霄下院的那个暂且不提。”九妙子之前就没有得到回答，所以此时干脆略过了那一个，“为什么代表着我们凌霄宗的那个，颜色也是不定的？”
少年却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手指再次轻点。
纪飞妍影像淡去，边上的三幅影像聚拢。
聚拢的同时也是渐渐淡去。
然后。
一点深青出，随即渲染开。
整个水镜中间，一片深青。
安守道三人这次都知道后续还有变化，所以静静等待着。
数息后，深青被一片变幻不定的光团所代替，和太苍月刚才的显示到后面，一模一样。
“有意思，有意思了。”
少年连说了两个有意思，然后这才回着九妙子刚才的问话：“为什么代表我们凌霄宗的颜色也是不定？那是造化一元镜认为，宗门对此子的安排，还没有定。”
“啊？”
三位大佬俱都有点愣神。
“也就是说，”少年再次笑道，“造化一元镜认为，此子，可能并不会被我收入门下。”
“这怎么可能！”九妙子第一时间表示不认可。
其他两位大佬也是差不多一样的神情。
本来就是么，宗主说了要收那三人为弟子，这中间，还能有什么变数不成？
宗内宗外，有什么力量能够对凌霄宗宗主的这种决定，形成干扰？
不存在的！
第95章 三星一元
少年手指再点，这一次，水镜上显示了叶小叶的影像。
三位大佬的观看神情，和之前相比隐约有了些莫名的变化，特别是以安守道为甚。
少年若无所觉，手指只是再次点下。
其实都是凌空虚点，自始至终未有触及到水镜。
水镜中，和纪飞妍刚才一样的三幅影像出现。
后面两幅，显然就是凌霄下院以及凌霄宗，关于这点，三位大佬已经都不带看的了，而左上角的第一幅，显然也就是叶小叶的出身之地，那个绝灵仙海了。
“叶小叶的父母，都尚俱在，都还在绝灵仙海？”少年侧首问道。
“是！”安守道回道。
“安排他们离开那里。”少年淡淡地吩咐一句。
其实凌霄宗以前不是没有收录过来自绝灵仙海的弟子，也不是不知道绝灵仙海内环境恶劣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情况，只是关于门下弟子其家人安置，按宗门规矩，一向都是由那弟子自己安排的，门内并不干涉。
不干涉的另一个原因，是只要那个弟子稍有出息，安排这种事也并不难。
只是要多等一些时间罢了。
而在叶小叶这里，显然，宗主是别有青睐的。
不过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少年手指再点，随后，三幅影像变更为三种颜色。
而这个变化才一发生，下一刻，三位大佬就俱都神情一愣，或是微微睁大眼睛，或是稍许皱起眉头。
因为，水镜中。
代表着绝灵仙海的位置，是一片完全浓墨般的黑！
代表着凌霄下院的位置，以及代表着凌霄宗的位置，俱都一直在不停地变幻着。
以至于，水镜中全部的三个影像看下来，居然没有一个是能让人感到安心的，特别是第一幅，那如浓墨般的黑！
“宗主，这黑代表什么？”这次不是九妙子，而是安守道在问。
“黑代表的不是未知，而是不可测。”少年微微看了他一眼，说道，“其实和未知也并无两样。”
“怎会如此？”九妙子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宗主，在您的御使下，造化一元镜也有不可测的地方？”
“你这话说得，让人还以为我们凌霄宗是偷窥狂呢。”少年微微摇头，“造化一元镜不可测的地方，那可多了，有什么好稀罕的，其它几大仙宗，就一个都不可测。”
可是现在说的并不是其它几大仙宗。
“唔，开玩笑的。”宗主轻笑，然后正容道，“不过天地之大，不可测的地方很多，不可测的原因也很多，并无太过值得奇怪的地方。”
随后，他又补充道：“绝灵仙海的不可测，向来如此。”
三位大佬俱皆点头，表示明白。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此三子道运交织，故呈现了代表凌霄下院的颜色变幻不定的情况。”
直到这时，少年才对九妙子之前的疑问作出回答，“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对另外两人的未来道运，都影响甚深。至于为何出现这般情况，目前来说，下论尚早。”
三位大佬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这并不奇怪。
师徒之间、道侣之间、同盟之间、敌对之间，以及其它种种存在着互动关系的两人及多人之间，道运交织，然后出现彼此牵缠相互影响的情况，那是再正常以及常见不过的事情。
特别像是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这般。
从目前来看，三人未来的道运，俱都相对绵长。
而太苍月更是被宗主亲口所判为天仙起步，别的也不说，就说将来太苍月与叶小叶两人假如结为道侣，那叶小叶的道运肯定会大受牵缠。
就算其原本止步于地仙境，甚至只是神通境灵台境什么的，也有相当大的可能会被硬生生地提拽上去，成为天仙。
反过来，假如叶小叶的道途太过不堪，而太苍月又一心一意地想要提拽他，那她自身的道运必然也会大受影响。
这就是彼此牵缠相互影响。
而现在的情况就是，三人的道运，都缠在一起。
据此，三位大佬已经脑补出一幕幕“动人”的场景了。
比如太苍月叶小叶两人结为道侣，然后纪飞妍情海生波，给太苍月下绊子。
比如纪飞妍叶小叶两人结为道侣。
比如太苍月纪飞妍两人结为道侣，然后叶小叶……
什么样的可能，都是有的嘛！
少年手指再次点下，三幅影像如前两人刚才那般的，向着中心汇集。
一边汇集，一边淡去。
而这一淡去，就没个影儿了。
三位大佬别说大气了连小气也没喘一下地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针尖般大小的极为浓重的黑在水镜中心浮现，然后迅速地渲染开来。
知道有后续，三位大佬继续静观着。
这一静观，又是数息之后，那一片黑色被一片变幻不定的光团所代替。
“呵呵。”少年意味不明地摇摇头。
别说少年了，就是边上的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这三位大佬，此刻也都有着一种摇头的冲动。
什么啊这是。
根本就啥也看不出么！
而下一刻，三位大佬忽地想起了什么般地，俱都看向了少年。
“看我作甚？”少年斜觑了三人一眼。
“宗主，叶小叶的那个代表着凌霄宗的位置，刚才的颜色为什么也是变幻不定的？”木心原首次发问。
“因为造化一元镜认为，这个弟子，我可能也是收不成啊！”少年看着三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怎么会呢？”九妙子道，“宗主，难道您收他们三个为弟子的想法，还没有决定下来？”
从刚才的纪飞妍到现在的叶小叶，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我不是非得收此三人为弟子。”少年道，“而是太苍月的道运必得由我来镇压，否则在其迈入天仙境之前，会有种种不测之际遇，轻则影响其迈入天仙境的时间，重则使其半途夭折。”
“那纪飞妍与叶小叶两人呢？”九妙子问道。
“此三子既道运交织，那我只镇压太苍月一人的道运，便够了。如此这般，说不定未来还会别有惊喜。”
少年说道，然后问三人：“你们可知，我凌霄宗镇宗大阵，三星九月，为何是三星么？”
“宗主的意思是？”木心原说道。
“我的意思是，三星之前，为何没有一个‘一’，比如，一元三星九月一百二十七桥渡仙阵，这样的。”少年说道。
“因为造化一元镜的关系？”九妙子道。
“不是。”少年摇头，然后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之所以是三星，是因为此三星名为三，实为一。”
“聚星，散星，碎星，此三者之属性，可以任意相互转化，聚星随时可变为散星碎星，另外二者亦然。”
三位大佬俱都愣神。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情况。
“三星即一元，一元即三星。”少年淡淡微笑，“而之所以一化为三，是因为，分散才是最好的聚拢。”
分散才是最好的聚拢！
这话就如一道惊雷般同时在三位大佬的心头炸开，也让三人瞬间神意飞涌，种种感悟、灵思，一时间层出不穷。
三人静立当地。
少年同样静立当地。
整个含光殿中陷入了无人般的静寂。
而就连光，在进入大殿之后，也都仿佛变得静寂下来，变成如同流水般的光阴，流进大殿正中的那个光球中，以一种玄妙的方式，静静地转化和运行着。
此时此地，人，静立不动。
而道，却在流转。
＝＝
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一个月不断更。
啊哈，不容易啊！
第96章 两花一叶各有归
含光殿中，时间静静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三位大佬间隔很短地俱都醒转。
“谢过宗主！”
不管是安守道，还是木心原，又或是九妙子，全都是再次地大拜为礼。
宗主刚才的一句话，因势利导之下，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启示。
这启示没有让他们的修为立即就出现提升，也并没有直接就给他们的修行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但却让他们一个个灵思飞动，对于前路的推演，增加了很多的可能。
一句话，节省的不止是他们千百年的时间。
更可能，纵有千百年的积累，也未必能抵得过今日的这一指点。
这就是中高阶层次上的修行。
很多时候，不要说再上个千百尺，哪怕就是再上一步，也不知该向何处踏脚。
因为在你的认知中，你已经站在了这座山的最顶上。
不存在任何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个时候需要的，已经不再是什么修和行，而是打破认知，接纳来自外面的“天光”。
“一家人，不必过多客气。”
少年淡淡说道。
“人间在变，天地在变。”
“大道在变，造化在变。”
“一切都在变。”
“我辈修士，也应容纳并主动地追求变。”
“你们三个，就是太稳了。”
“是稳，让你们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同样也是稳，让你们目前为止，只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三人认认真真听着，比刚入门的小弟子还要认真。
听完宗主这话，九妙子带着淡淡苦笑道：
“宗主，您所言甚是！”
“只是我等天资本就一般，在修行中，自然是要稳上求稳，不敢有任何一步越界差池。”
“哪知稳固然是稳了，却也因此限死了前路。”
“我等执理含光殿，负责引导与鉴察诸峰弟子的修行，在看着他们修行的过程中，我等最近也慢慢地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远不如宗主所言，一语扫尽迷雾。”
“你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三个小娃娃身上？”
少年笑说道。
三人微微收敛目光，没有反驳，站在那里像是三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来，我们来看看，那三个小娃娃是如何打动你们的。”
少年手指再点。
这一次，水镜中呈现的，赫然是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进入宗门那一天的景象，不过并非全部记录，而只是一些“节点”。
老者问感受，三人各自的回答。
“我希望能在两千六百八十四天里，走到修行上的下一阶。”
这是太苍月的回答。
“她实际走到修行上的下一阶，用了多少天？”少年笑问道。
“一百零六天。”木心原回答。
“两千六百八十四，一百零六。”少年比对着两个数据，“没有自知之明啊，呵呵。”
这显然不是指责。
而是带着调侃的称赞。
“其实也不是，她的自我判断还是蛮准的。”
木心原道，他就是纯粹的称赞了，“只是她那时并不知道我凌霄宗山门的灵气情况，更不可能知道我宗渡仙阵对修行的实际加持能力。”
“嗯。”
少年微微点头，然后斜觑木心原一眼。
“你这人，煞是无趣。”
“若是不变得有趣一点，我看你想要晋升天仙，那是难了。”
“须知天阶之心，所承所映者，即天地之心。而天地之心，化生万物。你这般木呆呆的心性，如何化生万物？”
木心原苦笑，然后竭力为自己辩解。
都被宗主这般挖苦，如果还不辩解，那岂不是坐实坐牢了无趣的指认？
“宗主，晚辈其实还是挺有趣的。”木心原道，“只是宗主大驾在此，晚辈又如何敢飞扬跳脱？那自然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那我在这里是影响了你的心性喽？”少年道。
“不敢！不敢！”木心原一愣。
“那就是有的嘛。”
少年说着，然后看向安守道和九妙子两人，“你们说，他这是有趣还是无趣？”
“老木，我要替你说好话吗？”安守道说道。
“宗主，老木确实是有点无趣，但如果他有趣了，岂不是会分走一些宗主您的光芒？”九妙子道。
嘶！
木心原听得牙冷。
“好，好，我看你们日后如何变得有趣，又如何分走我的光芒。”少年道。
水镜中，接下来，是纪飞妍的表现：
“老爷子，刚才阳光照在我身上，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清净这两个字，为啥呀？”
听着这话，少年问三人：“你们知道为啥么？”
三位大佬俱皆摇头。
“因为清净原是本性，这娃娃，来到日月台上，照见本性而已。”
说着这话，少年也是摇头，“你看你们呀，连一个小娃娃都不如。就凭你们的这觉悟，这小娃娃肯定是不能让你们教的，继续教下去，多半就教废了。”
这下，三位大佬就真是苦笑了。
心里的苦笑。
伴着苦笑，三人俱都再次地向着少年躬身，表示担责和谢罪。
“三个娃娃，第一个娃娃你们教不起，第二个娃娃你们教不对，我估摸着你们的想法也不是在她们两个身上。”
少年说道。
“那我们就再来看看，最后的那个小娃娃又是如何的表现。”
水镜中呈现的，接下来便是叶小叶的回答了。
“跟着光，靠近光，成为光，散发光。”
“师姐是我的光。”
“月月和妍妍两位师妹也是我的光。”
“您是我的光。”
“凌霄宗其他的各位尊长，也都是我的光。”
叶小叶是这般说的。
“难怪呢，你们都是他的光了，怪不得就想真的成为他的光。我看还没轮到你们引导他，就先被他给引导了。”少年笑说道。
这话可就有点严重了，三人听得心里都是有点沉重。
“啧啧。”
少年再次摇头。
“我刚才是怎么说的？就你们这样的，还想变得有趣？”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最好早点死了这条心，莫如找个比较有趣点的弟子，还算稍微靠谱些。”
说到这里，少年略顿了顿，然后道：
“这娃娃，我看，就比较有趣。”
听得宗主这话，三人瞬间都是微微抬头，然后把目光全都聚焦在宗主身上。
“这孩子，是你最先看上的？”
少年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安守道一眼。
“是！”安守道恭谨回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做你的弟子吧。”少年道。
是意外，是惊喜。
不止是对于安守道来说，对其他两人也是。
“宗主！”
安守道说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你收他为弟子，只是开始。”
少年看着安守道，淡淡说道，不管是话语中还是目光中，也都带上了一些淡淡的威严，显然这是正经的属于宗主的交待。
“既然知道此子未来道运不凡，你的教导之道也当有所分寸。”
“只引导，不限定。”
“多互动，少命令。”
“能做到吗？”
安守道弯下身来，恭恭敬敬地再次给宗主行了一个大礼。
“宗主，晚辈能做到。”
“今日，晚辈是他的师长，明日，晚辈可以是他的师兄，再往后，师兄可以是师弟，也可以是弟子。”
安守道说得毫无迟疑，显然这个想法早就在心中有了。
“善。”
“人有先后，道无先后，执道者为尊。”
“我辈修者，但秉此念，便与道不相左，与人不相违。”
“安守道，你的这个名字，我认为，还是不错的。那就好好遵循它。”
少年看着安守道，也看着其他两人，慢慢说道。
“是！”
安守道躬身应道。
“谨遵宗主教诲！”
木心原、九妙子两人在安守道之后，同是躬身应道。
“好，那这事就这样了。”
少年说道。
“太苍月，为我亲传弟子。”
“叶小叶，就交给守道你来教导，心原、九妙，你们两个若是眼馋，日后也可以多帮衬些。”
“纪飞妍，至于这个小娃娃么……”
少年说着，略一沉吟，然后道：“西极古川下院现在的院主是谁？把他召来。”
“院主是禹秉生，央泽家里的晚辈。”
九妙子回道，“宗主，您的意思莫不是？”
“看看再说。”
＝＝
按西元纪元，又是新的一年。
大家元旦快乐！
第97章 大道难行又易行
禹秉生在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里，就赶到了含光殿。
“这是宗主。”
九妙子给他介绍道。
凌霄宗，长老以下，一般是没有机会见到宗主的。
甚至就连不少长老，也都只在他们被任命为长老的那一天，有机会见到宗主，而之前或之后，都见不着。
其实走进这大殿，禹秉生的心神就在瞬间被大殿的那莫名道韵给震慑，而在九妙子的提醒之下，他才发现三位长老的身边站着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三位长老站在那人身边。
禹秉生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差点迷失，他连忙紧守心神，行礼拜见道：“弟子禹秉生见过宗主。”
“禹秉生，西极古川镇西城凌霄下院院主。”
少年说着，然后道：“你镇守西极古川多长时间了？”
“禀宗主，弟子被宗门派往那边时间不长，只一百三十七年。”禹秉生回道。
“西极古川，灵气匮乏，你身处神通境，正是积累功行以图精进的时候，被派遣到那边，是何想法？”
安守道三人在一侧静静听着。
禹秉生三个记名弟子现在已失其二，最后一个是不是他的，就要看他这次在宗主面前的表现了。
而其未来在宗内的发展，多半也系于这一次表现。
听得宗主的这个问话，禹秉生心中一凛。
在宗主面前，必然是不能说谎的。
也幸得他心中确无怨言，若是早上几十年，宗主有此番问话，那他就完了。
“宗主，弟子无甚想法。”
禹秉生道。
“弟子初至西极古川时，心中确有愤懑，原因便如宗主所言，其时正是弟子积累功行以图精进的时候。”
“然在愤懑之下，弟子思量，宗门有需要的地方，总得有人去，不管那里，是灵秀之地，还是荒芜之地。”
“弟子自思之所以愤懑，不是愤懑于弟子被派遣到那里，而是愤懣于为何是弟子，为何是弟子被派遣到那里，而不是别人。”
“哦，那你后来又如何想的？”
少年说道。
“弟子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原因也不外三种。”
“一是功行不如人，二是倚靠不如人，三是气运不如人。”
听得这话，少年便笑。
“哦，那后面呢？”
“后面弟子便想着，功行本不如人，现在镇守荒域，以后更不如人了；倚靠本不如人，现在无甚发展，以后更不如人了；气运本不如人，现在遭受困厄，以后定也是更不如人了。”
“所以？”少年轻笑问道。
“所以弟子日夕诵抄《清净经》，弟子总觉得，以祖师之见，如弟子这般的境遇，如弟子所有经历与未经历的境遇，祖师应都明鉴远察。”
“而其留于后辈弟子的入门经籍中，或有答案。”
听得禹秉生这番话，便连三位大佬都生出兴趣来了。
“哦，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少年问道。
“弟子找到了。”
禹秉生恭敬行礼，然后言道。
这恭敬，一是对面前宗主的恭敬，二是对那位祖师的恭敬。
“清净经中有言：”
“清净是心，清净是行，清净是道。”
“若失清净，是道不助行，行不助心。”
“然则，心从何来？”
“心从性来。”
“若识性本清净，不增不减，不曲不枉，则明道之穷达、行之损益，所牵连者，是意非心也。”
禹秉生用并不动情但明显整个身心都完全投入的语气，背诵着大殿中其他四人全都熟得不能再熟的句子。
“善。”
少年说了今日的第二个善。
“你能心有此念，地仙境于你来说，并无太多沟坎。”
“此时，此地，我便可以让你直接晋入地仙境，你想要吗？”
少年淡淡说道。
禹秉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不止是他，就连安守道等三位大佬，神情中也俱都弥漫着难以置信。
禹秉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怦地极度狂跳着，仿佛就要跳到身体外面来。
晋入灵台境之后，他就曾以为，他的心境再不会失守的。
但那显然错了。
半晌之后，禹秉生也未作答。
“怎么，不信？”
少年轻笑道。
“宗主所言，弟子怎会又怎敢不信！”
“弟子只是想要知道，弟子需要付出或应允什么？”
禹秉生艰涩说着，他的嘴里好像被谁塞了一把沙子，得相当艰难地才能把话说清楚。
显然，宗主刚才的那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还好，不愧吾宗弟子，不愧曾日夕诵抄清净之经。”
“你可知，你若直接应下，当会如何？”
少年说道。
“宗主将弟子逐出宗外？”
禹秉生道。
“你又未犯错，我将你逐出宗外作甚。”
少年摇着头。
“何况，宗中这般事体，我却是不管的，要逐也是管事长老又或你的宗门长辈逐你。”
“只是，你若直接应下，层次是上去了，境界却下来了。”
“这般，你可懂得？”
“弟子懂的。”
禹秉生道，“大道难行又易行，若本该难行的路，轻易地走过去了，则往后本该易行的路，可能千难万难，也走不过去。”
“善。”
“善！”
“大善！”
少年不止称赞，两手更是合拢，作轻轻拍掌的动作。
“本来还应再问你一些话的，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少年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欣赏。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你院中的这三个记名弟子，太苍月和叶小叶两人我另有安排，只将纪飞妍予你，作亲传弟子，如何？”
“弟子遵命。”
禹秉生先是躬身领命，然后才道：
“弟子只是有点意外，按说，纪飞妍的天资和修行，更在叶小叶之上的。”
“你的意思是，你更想要叶小叶？”
少年笑道。
“是的，宗主。”
“为何？此三子目前都还只是你的记名弟子，按理应无亲疏才对。”
“弟子此次回宗之前，去见过了天机门的门主，他与弟子颇是交好，临行前，对弟子有一番告诫。”
禹秉生直接就“出卖”了那位与他“颇是交好”的门主。
“天运宗的人一向诡谲，你能与之交好，想是有几分道行的。”
少年笑道。
“他有什么告诫于你？”
“弟子可以不说吗？”
禹秉生似乎不想把交好卖得彻底。
“可以啊，完全可以。”
“但那样一来，他的任何告诫，都不作用了。”
安守道三人在一边听得微笑。
宗主这意思显然是，禹秉生这小辈若是不把兜掏得彻底，他连衣服都要保不住了。
“那位告诉弟子说，玉在陵中，求陵失玉，求玉失陵，然后又让弟子退而求其次。”
听着这话，安守道三人俱都目光一凝。
他们之前猜的没错，太苍月的信息，甚至不止太苍月，纪飞妍以及叶小叶两人的信息，都明显被天运宗给知道了。
“玉在陵中。”
少年微微念着这话，然后道：
“造化碑不愧造化之名，确实是有着它自己的造化的。”
“你的那位朋友之所以对你有这番告诫，其实是想通过你把这话传给我听的。”
安守道三人以及禹秉生俱都一愣。
“啊？”
禹秉生愣道。
第98章 得失
“退而求其次，才是你那朋友对你的告诫。”
“至于前面玉在陵中的话，却不是你那朋友说的，而是你那朋友背后的宗门，借你那朋友之口，然后借你之手，来转告予我的。”
少年淡淡说道。
“啊？”
听着这话，禹秉生和三位大佬都有点愣。
“天运宗是借此表明，一方面，我凌霄宗出了三位天才弟子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但是他们对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并不会染指，更不会将此信息泄漏给外面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另一方面，也是告诉我，将来，他们门中的弟子，或会对叶小叶有所结交，故此来向我报备，以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禹秉生和四位大佬全都听得半知半解。
特别是禹秉生，一头雾水。
显然，凌霄宗和天运宗之间，存在着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情况，那多半是以他们目前的层次，还接触不到的。
“关于这些，你们现在随便听听就是了，不需要去了解，更不需要挂怀，听过即忘最好。”
“不到天仙，莫理外事，懂？”
少年看着四人说道。
“是！”
四人俱皆恭谨受教。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此三子情况略有特殊，故不能全归入你门下。”
少年看着禹秉生，缓缓说道。
“此是道理。”
“然则，道理是道理，规矩是规矩。”
“道理固然凌驾于规矩之上，却不应在此等衡量中，让你徒然受损。”
“这也是道理。”
说到这里，少年转问安守道三人：
“你们一开始，是想为禹院主作什么补偿？”
“正要禀告宗主，禹秉生当初是由外峰入内峰，一路行来，道基有缺。是故我等的打算，是为其从万药宗调一枚阴阳化生丹，以弥补其缺漏。”
安守道说道。
“阴阳化生丹？”
“可以。”
“只是单纯的阴阳化生丹还略有不足。”
“这样吧，禹院主镇守西极古川期满，可允其提前进入碎星，修行百载。”
少年吩咐道。
“是！”
安守道领命。
“好了，禹院主，你可以回去了。记着，好好修行，莫负清净，莫负造化。”
“是！弟子必终生铭记！”
禹秉生离开，回到其师叔处，将此番经过一一地告之师叔。
他的师叔就是九妙子提过的央泽，而同为地仙大佬的央泽听着这番话，直接就愣住了，并且这一愣，就愣了好一会的时间。
足有十几息之后，他的眸子才转为清明。
“见到宗主了？”
“阴阳化生丹？”
“提前进入碎星，修行百载？”
仿佛追问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的连续三问之后，他才真正地问禹秉生：“果是这般？”
“弟子连半点都不曾有过增减。”
禹秉生其实也还懵着呢。
央泽连连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阴阳化生丹乃是万药宗最高品级的秘药之一，更需要神道宗的阴阳宝树之果作为主料，哪怕地仙境的修士服用了，也有极大裨益。”
“别说外界了，就连我们九大仙宗之中，甚至就是神道宗之中，此等秘药也是等闲既不可遇也不可求。”
“这么说吧，就以老夫而言，哪怕豁出全副家资，也绝难换取一枚阴阳化生丹过来！”
这么一对比，禹秉生就比较明确地知道了。
但正因为比较明确了，他就更懵了。
“师叔，这阴阳化生丹到底有什么作用？难道比我宗的镇宗大阵还更能有助于修行？”
“这怎么比！这怎么比！”
听得禹秉生这话，央泽连连摇头。
“灵眼以至灵泉能做的事，也不过就是聚集灵气冲刷身体而已，但阴阳化生丹能调和的，不止是身体，更有神魂，与此同时，它更能提升先天的一切资质和禀赋，乃至后天的一切感应和领悟。”
禹秉生都听得呆了。
好在他此刻原本就是懵的，懵上加呆也看不出啥来。
还没等他问什么，央泽就又道：
“据老夫所知，哪怕是在神道宗之中，阴阳化生丹也是非灵台境以上的核心嫡传弟子而不可得。”
“而且这秘药虽然是万药宗炼的，万药宗本身却并无支配权，只是从这里你就知道它到底是有多难得了！”
“你小子这番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有了这枚阴阳化生丹，你未来晋升地仙境乃是妥妥的！”
“甚至，都不需要太久的未来！”
“宗主之所以让你进入碎星修行百载，就是要用那里的灵泉，配合阴阳化生丹，让你一举弥补身心所有的缺漏，从而直接进入地仙境！”
“宗主的意思，”
说到这里，央泽用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禹秉生。
“宗主的意思，就是明明白白地，要保你一个地仙。”
“你明白么？”
“经师叔你这么一说，弟子好像明白了。”
禹秉生道。
“不，你不明白！”
央泽简直都有点失态的样子。
“如果只是要地仙，一枚阴阳化生丹就够了！就算还有其它方面的欠缺，你以后也可以慢慢地累升到地仙境去。”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看着师叔那莫名的激动以至凝重，禹秉生这次好像听明白了。
“师叔，你的意思是？”
他还是不能确定。
又或者说，他同样地开始感觉不可思议以至不可置信起来。
“我也不知道宗主究竟是不是那个意思。”
央泽微微有点失神。
“宗主的想法和安排，并非老夫这般层次可以随意妄测。”
“老夫能说的只能是，你小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总之，可不要再有半点觉得宗门有什么薄待你的地方了，你这般待遇，要是让外面知道，你信不信宗内会有好多地仙前辈，联起手来把你给撕了？”
说完这话，央泽和禹秉生两人都有点失神。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央泽才略过这个，问起了另一件事：
“对了，秉生，你名下的那几个弟子，宗主是怎么安排的？”
“纪飞妍，会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禹秉生道，“太苍月和叶小叶，这两个孩子，宗主没说。”
“要是没有宗主插手，你小子信不信，你这几个记名弟子一个都保不住！”
央泽道，“甚至，你才刚带过来的那个小娃娃，都有可能一样保不住。”
“不至于吧？”
禹秉生说得并没有太多自信。
“你就说你要是地仙境，又尚没有心仪的弟子，宗内神通境的小辈名下有这么多如此这般的记名弟子。”
“听好，只是记名弟子！”
“而且只是因为宗门职差而形成的‘名义’上的记名弟子！”
央泽在“名义”两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
然后顿了一顿，他问道：“这样的弟子，你想不想要嘛？”
禹秉生苦笑。
来宗门之前，在凌霄下院的时候，他可就是想过这个问题了的。
答案自然是想要。
“看来关于这点你是明白的，那就不用老夫多说什么了。”
央泽道。
“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西极古川那边的差事，你应该是做不了太长时间了。”
“宗门总不会以为，下一批弟子也会像这批一样的吧？”
禹秉生感觉有点荒谬。
“这只是原因之一。”
央泽摇摇头。
“宗门对你的重新定位，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另外。”
说到这里，央泽也开始用一种带着“嫉恨”的眼神看着禹秉生。
“你门下那个叫广清的娃娃，可不是这一批里的，而是第一批。”
“她晋升真一境的速度，可是超过了宗内目前绝大多数的弟子！包括很多地仙境前辈手把手教导的嫡传弟子！”
“你就说你何德何能吧！”
禹秉生苦笑。
这次可是真正的苦笑。
苦笑的原因自然是，在广清晋升真一境这件事上，他还真没有发挥多少的作用。
他已经见过广清了。
也知道了广清意外晋升真一境的原因。
但那个原因现在却不可说了，弄不好这一辈子都只能埋在心里。
叶小叶不管归入谁的门下，都已经是宗主亲自点名了的，更弄不好是宗主亲自安排了的。
他得有多愚蠢，才会把那么一件隐秘，弄得让外人知道？
甚至，连师叔这里，他都不打算说。
倒不是师叔属于“外人”。
如果没有师叔的一路提携，不要说神通境了，当初便是连灵台境，他多半都晋入不了。
只是这事现在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层次。
一个连师叔都力有不逮的层次。
在这种情况下把叶小叶的神通说予师叔知道，徒增其心里的负累而已，日后一个弄不好，反受牵扯或牵连。
不想把鞋子弄湿，就直接不要在河边走。
这是最好的办法！
就算你自认为始终保持了足够的距离，又安知不会突然脚滑了一下呢？
更甚至。
你又安知不会突然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大浪呢？
所以，叶小叶的神通，他就当不知道，现在及以后，更不会有任何的想法！
至于广清以后还会不会在此事上有所牵扯，那也是她和叶小叶两人自己之间的事情。
而至于他和叶小叶之间。
曾经，略有牵扯。
至少叶小叶在他面前，得称一声老师。
但自此之后，那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就不知，叶小叶的老师，或者说，师尊。
会是何人。
师叔说他走了莫大的运道。
确实是。
但想着叶小叶，又想着太苍月。
禹秉生一时之间，居然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惊喜多，还是失落多。
惊喜是实在的。
失落是无名的。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惊喜多？
第99章 道书，传承，变数
含光殿中。
少年伸出手来，再次一点。
造化一元镜被重新调出，而水镜上，显示的正是太苍月的影像。
看着这影像片刻，少年撤去水镜，然后目光微注。
下一刻，大殿中，安守道三人俱都感应到道韵的流动，也更感应到殿内光线莫名的一暗。
而与此相应的，是一页晶莹的无可形容的“纸页”，在宗主的身前一点点凝就。
看着这一幕，三位地仙境大佬的心中居然升起羡慕，为那个现在还只是刚入开窍境的才**岁的女娃娃。
宗主现在所凝就的，就是道书，本质上和此世间的无上秘藏《上古大道书》并无区别。
世间的知识等等传承，要么口语相传，要么记载于普通的纸张上，又或者还有其它的一些载体，但在修者眼中，无论那些载体如何变化，总是可以用“普通”二字可以归纳之。
而道门传承，分为三种。
一是刻于竹、木等简片上。
刻写者，将其神意、气质倾注于笔端，而接受者以其自身禀赋，程度不等地领略那些神意气质。
这是最低等级的传承，一方面，刻者的神意等无法全数地被载体记录，另一方面，接受者因为自身禀赋的高低不同，同样也无法完全地汲取载体中所承载着的神意信息。
所以这就形成了两次的衰减。
这种传承方式，一般是中小宗门在用。
凌霄宗其实也在用，但只用于天下间的各地下院，便于初步地判断和筛选弟子。
二是印于玉、石之中。
这是灵台境以上层次的修士，更多地是神通境，以其神通，直接将信息投射于玉片或石片等物之中，接受者只须稍作感应，便能把玉石中的信息全数汲取。
甚至，到了地仙境，连玉石之物都不需要，传承与接受，直接在意识层面进行。
凌霄宗山门之中的功法传承，一般都是通过这种手段。
许多微妙的无法用文字和语言来形容的东西，也只能通过这种手段进行传承，特别是真一境之后。
而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更是最高一种的传承，就是通过道书了。
也就是宗主此刻在做的。
那是天仙境以上修士才有的能力。
道书所传承的，不止是知识，不止是神意等物，更有道，还有运。
总而言之，神妙莫测，已经完全是属于“造化”之物。
而这等物事，哪怕是对于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这三位地仙境的大佬来说，也都属于传说级的东西。
“这是太苍点月诀，你们稍后，传付于太苍月。”
宗主收回目光，转对安守道三人说道。
而那页晶莹的“纸页”，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或者用悬浮来形容并不恰当，三位大佬仔细地感应着，却只感应到那里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这个只能用眼睛看到却并不能用神意感应的道书，仿佛完全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而他们眼睛看到的，似乎也只是一个投影而已。
“宗主，您不传召太苍月，亲自见上一面？”安守道一愣之后说道。
“我现在道行未稳，灵台境以下的修士见了，心神会被牵引，久久不能摆脱。若是真一境以下的修士见了，在未证得天仙境之前，怕是一直都要被我影响，始终也不能摆脱了。”
少年摇摇头道。
三位地仙境大佬听得又惊又羡，却也只能对此保持沉默。
“宗主，您这不公平啊！”
“您一开始说的是收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此三人为弟子，现在只收了太苍月一个，也只传承了她一个人以道书，我怕其他两个人知道了，心里会有不平呐。”
大殿中，略微沉寂了片刻之后，九妙子回过神来，开始叫屈。
“你的意思是，提醒我，把你们三个灭口？”
少年轻笑道。
“哪里哪里哪里！宗主，我敢以性命担保，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九妙子明明站得端直，却仿佛身体里藏着一个点头哈腰。
“宗主，我的意思是，对其他两个小娃娃，您难道就不稍微意思一下？”
“纪飞妍且不说，叶小叶么，讨要也该是人家的师尊讨要啊。”少年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九妙子，然后扫过木心原，最后落到了安守道的脸上，“你说是么？守道。”
“在这件事上，老九和心原都是可以代表我的，宗主。”
安守道对着宗主躬身说道。
“得，得，不和你们说笑了。”
少年微微摇着头。
“我是凌霄宗的宗主，不是你们三个人的宗主，你们自己的弟子，你们自己教。”
“还有，”
少年目光淡淡地看着三人。
“你们回答我一下，我凌霄宗，在开窍境一共有几道核心传承？”
“两个？”
明明确定的事情，木心原居然回得不确定起来。
事实证明，他也确实回答错了。
“错，是三个。”
回应着三人的目光，少年淡淡说道：
“海底，是其一。”
“天心，是其二。”
“海底与天心之外的那些，并不是杂草，而是足具分量的其三。”
在三人的不解甚至震惊中，少年说道：
“其一，是我凌霄宗的下限。”
“其二，是我凌霄宗的上限。”
“其三，便是那下限与上限之间，无限延伸的支撑。”
“其一与其二都是定数，而那其三，就是我凌霄宗的‘变数’，也是百万载以来，我凌霄宗之所以能一直稳立于九大的背后功臣之一。”
顿了顿之后，少年继续说道：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此三子若都由我收为弟子，那就是俱都被纳入了定数之中。”
“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
“一眼就能看得到的未来，于我辈修者而言，于我凌霄宗而言，于此方天地而言，于大道而言，于造化而言，无半点意义。”
三位大佬听着这话，心神俱皆震颤。
这一刻，他们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地仙境与天仙境以上境界之间的巨大差距。
那是一种用天壤之别都不足以形容的差距。
“好了，我回去了，再不回去家可能就要被偷了。”
少年说着，然后并无更多交待，而他的身影就在三人眼前瞬化为流光，消失于大殿之中。
含光殿内，唯有那悬于半空的道书，见证着之前一切，并非梦幻。
第100章 一声雷动，一刹窍开
叶小叶的修行一如既往的平静且平淡。
却并谈不上枯燥。
修行是不枯燥的，它所带来的身与心方面的点点滴滴的改变，足以将任何枯燥都转化为生动，而且是越来越生动。
生动到只是静静地看着从窗户穿透到室内的光线，都能一看就看个好久。
因为光线会在你的睫毛上打转，甚至打滑。
因为光线是有热度的，在你的注视下，它进入你的额头，进入你的眉心，让整个眉心都变得温暖起来，然后让你本能地沉浸到一种“蓝田日暖玉生烟”的意象中去。
而灵气，就随着光线，随着无处不在的光线，如光，如烟，如气，如雾，如露珠，如雨滴，如一切可见与不可见的微妙，或轻微，或明显地，渗入进身体之中。
静定之中。
你会感觉你的身体就像一粒沉埋在黑暗中的种子，在受到雨水的滋润，一点点苏醒。
又或，你会感觉你已经成长为一棵小小的苗，然后，正承受着微风的吹拂，以及阳光的照耀。
风是微风，阳是暖阳。
一切都是和煦的。
一切都是清新的。
没有急切，没有暴躁，没有冷厉，没有酷烈。
只有日升月落、日落月升之中，光阴如细水般地轻轻流动，而在这种流动中，你一点点地，渐渐地，萌芽着，成长着。
这核心第八峰，大约两个月，有一次**。
叶小叶只是第一次和第二次去了，而其后就再也没有去。
开窍境的修行，“正式”的功法，他已经有了大佬的传授，而非正式的引导，也有了藏经阁中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
大佬的功法算是b＋级。
那本书好好歹歹也能列入b级之列。
而传法台的**，最多也就是d级甚至e级f级这样的。
当然许广陵的修行体系中其实并无def级，连c级都没有，下限就是b级。
低于b级便俱都不入流。
b级可供参考。
b级之下则连参考的价值都没有，最多也只是引子，引动他自身的思绪和推演。
若只是从这个方面来说，其实再怎么低的级别的信息也都是有意义的，只是叶小叶当前阶段，专心致志于开窍境的修炼即可，其它任何信息上的汲取，都是不必要的沾染和芜杂。
去听法，除了浪费时间，别无任何益处。
但叶小叶也并不是足不出户。
藏经阁那边他是不去了，但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的院子，他还是去的。
她们也会到他这边来。
也大体上保持着一两个月一次的节奏或者说频率。
三人会面，却也基本不谈修行，只是纯粹地聊聊天说说话，甚至有的时候话都不说，三人就是坐在一块儿，眯起眼晒太阳。
顺便说一句，纪飞妍和叶小叶全都被太苍月染上了眯眼的习惯。
只是他们两人全都眯得没有太苍月好看。
而交流之中，纵然偶有涉及修行的地方，也大多是两人勉励叶小叶。
叶师弟，好好修行，不要气馁啊，你修行比我们两个慢是正常的，你的资质没有我们两个好嘛，要是这样你的修行还比我们快，那我们可就要失去修行的勇气回家种花去了。
叶师弟，你虽然修行的速度比我们两个慢，但比其他很多人都快啊，这说明你还是很厉害的，很棒！
然后两人全都给叶小叶竖大拇指。
叶师弟，你如果将来修行被我们拉下了很多，也不用怕，我们会回过头来提携你的嘛。
但你是大男人，自己走最好了！我们也相信你肯定会越走越好的！
如此等等。
叶小叶沉醉温柔乡中，简直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只可惜两女的修行一点都不温柔，她们全都在凌厉非常地大踏步地向前走。
每次见面，然后隔上一两个月，再见面的时候，叶小叶就会发现她们两个的修行又在之前的基础上甩开他一截了。
虽然具体的修行进度叶小叶看不出来，但两女的神情气质却是明摆在那里的。
而她们的神情气质，一直都在变。
如果之前是石，那现在就是慢慢地变成玉。
如果之前是玉，那现在就是从原来的劣质玉、一般玉，慢慢地向着美玉而转变，并越来越趋向于晶莹无瑕。
假如不作言笑，两女看上去简直都有了“天女”的架式。
只有他们坐在一起晒太阳时，两女全都眯起眼来，以至变成懒洋洋的时候，才依稀有着几分正常的小女孩的样子。
这期间，除了三人会面，三人还被一起邀请着，参加了一次所谓的“同修会”。
在那次同修会上，他们三个的年纪是最小的。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其他十来个人中，最小的一个，年龄是十二三岁左右。
然后十四五十六七的有，二十四五二十六七的也有，不过最大的也就是这样了。
其实在这核心第八峰中，年龄最大的弟子可能都有过百了，聚听**的时候，**台上可是从小到老几乎全年龄段地排开的。
这次同修会从总体来说，气氛很和睦。
不过可能是，嗯，可能是，可能是因为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的原因，叶小叶遭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暗流。
比如他叫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师妹。
两人也叫他师弟。
他们三个自己早已经习惯的这个称呼上的小问题，就被人拿出来说事。
“广陵师弟，她们两个修为应该都高于你，叫你师弟是很正常的，你为什么也叫她们师妹啊，怎么，是不服气吗？”一个二十来岁的修士笑着说道。
还真是很温和地开玩笑地说着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还分别给叶小叶以及太苍月纪飞妍两人递着灵果，真真是可亲可近大师兄。
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过来。
或许是因为在场中属于年龄最小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其实三人今天一直都是场中隐隐的焦点，而这时，隐隐的焦点变成了明面的焦点。
特别是叶小叶，更是焦点中之焦点。
叶小叶用余光向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看去，却见这两个坏女娃眼神中全都是似笑非笑，一副坐看他好戏的样子。
但不熟悉她们的人，大概只能从太苍月那里看到害羞，以及从纪飞妍那里看到她也因为这个问话而似乎起了那么一丝半点的对叶小叶的不满。
“广觉师兄。”
叶小叶说着，然后沉思了小一会儿。
“按理来说，我确实应该叫她们师姐的，因为她们的修行远快于我，虽然现在我们三人所差似乎还不多的样子，但将来……”
说到这里，叶小叶微微低下头，场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他的情绪明显变得低沉。
但随即，他抬起头来。
“称呼师姐，我以后大概只能接受她们的好处，比如修行上的指点之类。”
“但是称呼师妹，我是希望将来有一天，也可以给她们以指点。”
就凭你？
听着叶小叶这话，场中好几人面上都隐隐泛起本能的轻视之意。
甚至有人想出言讽刺几句，但看着叶小叶那清朗的面容，终究是没有作声。
而听了这话，广觉的神情连续有着几番变化，最后还是变成了鼓励的样子，“好，好志气。”
“师弟既然是这么想的，那就要好生加油啊！不然今日所言，以后恐成空话。”
“多谢师兄勉励！”
叶小叶站起身来，对着广觉一礼，也对场中的其他人俱都环躬一礼。
“还请各位师兄师姐，以后多多指教！”
“师弟客气了，大家互相提携。”有人站起身来还礼。
也有人端坐不动。
像这样的聚会，终究只是当前生活的点缀。
甚至连点缀都谈不上。
回转之后，叶小叶还是修行。
修行不负修行者。
哪怕再默默的修行，也是己知、地知、天知。
还有光阴也知。
而叶小叶的修为，就在这默默之中，就在这一点一滴的潜移默化之中，如春草滋生，如春叶萌长。
某一日，夜晚。
叶小叶躺在床上休息着，既未修行也未入睡。
窗外，忽地一声雷动。
雷声先是小，如是从极遥远处传来，而后慢慢地，从沉闷低哑，变成激越高亢。
而慢慢地，闪电也终于一道一道地，出现着，交织在夜色之中。
持续了足有小半个夜的雷鸣电闪，到后半夜，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点点滴滴。
或大或小或徐或急的雨点落在小院周围的树上，在树干树枝树叶上，形成粗听相似但细听却种种不同的声响。
叶小叶躺在床上，从这些声响着，勾勒着那些叶片的大小，以及，究竟是成年叶还是新嫩叶。
点点雨落。
是润。
也是打。
有的叶子，就这样被打落到了地上，日后化作尘泥。
而对整个大地来说，以及对这座山上的那些亿亿万万草木从整体来说，这场雨却是毫无疑问的滋润。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就在这场夜雨里，卧床静听中，叶小叶整个身心都舒展开来，像是院子外面的那些树木花草一样，承接着这天地之泽。
不知何时，雨势转微，而天际又是一声雷动。
也就在那一个刹那，叶小叶全身气血骤停，而后，又由极静恢复到极动，引领着活跃至极的灵气，向着胸口中脾脏的位置冲荡过去。
一次。
二次。
三次。
也仅仅只是三次而已。
一次便已冲垮大半阻碍，二次直接涤尽一切滞涩。
到三次时，已是身外的灵气成为浩荡的洪流，以豁然凝就的脾心窍为入海口，向着身体内汇集。
于感受中，却正是：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第101章 天子坐明堂
清晨，雨霁。
叶小叶站在院中。
本就非常清新的空气，此刻更是清新到吸上一口让人感觉整个身心都酥起来。
能感受到这一点的大抵也不止是他，还有院外的那些草木。
经过了一夜的雨润，所有的草木都变得异常的精神，而且看向它们的枝头，不管是何种树木，俱皆在一夜之间，齐齐地抽出了大片大片的新芽。
此刻，那些新芽沐浴着晨光，柔嫩到让人心中都自然生出喜悦和柔软。
叶小叶的小院内是没有树的，但青石板间，特别是靠近周边围墙的地方，还是零零星星生着一些小草的。
以叶小叶的眼光，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而对于许广陵来说，一眼就看出那些小草并无太大的蔓延性，而且其气味俱都或清香或清新，但又非常之淡，近似不可闻，它们零星地点缀于这小院中，竟是不喧不闹，而又恰到好处地给小院增添了那么一份生机。
特别是此刻，它们也俱都抽了不少新芽。
浅浅颜色的接近于透明的新芽上，挂着残留的雨滴又或露珠，偶尔雨露滴落，枝叶轻轻摇摆，仿若风来。
但此时，其实是没有风的。
灵气如风。
生机的流动如风。
身体在本能地也是贪婪地汲取着从灵眼中喷涌出来的灵气，叶小叶则是尽情地深呼深吸，感受着清新至极的空气，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种无形却真实可感的生机。
昨夜，脾心窍的打开，让叶小叶这具身体距离天地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一天之前，哪怕同样是雨后清晨，哪怕空气同样清新着，哪怕草木同样地生机洋溢着，他也绝不会有这般纤微敏细的的感受。
地球上时，西方有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而在东方华夏，有一首小诗也蕴着相似的意思：
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
同样的一条路线，去时水路，回时山路。
来去之间，绿阴依稀仿佛，但回程之时，余兴之下，却注意到了来时没有注意到的黄鹂鸣叫声。
许广陵打开脾心窍已是第三次了。
第一世，最大的感受是震撼和新奇。
第二世，震撼没有了，新奇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轻车熟路，是意有余暇。
以命窍作为起始，许广陵甚至都只是把整个脏腑的内炼作为一个小小的节点而已，而节点之中的小节点，脾心窍，地位恍如丫鬟，被他直接就忽略了过去。
而当来到这一世。
以相当完善的修行体系作为引导。
以脏腑的内炼作为起始以及支点。
然后，不管是之前肺心窍的打开，还是此际脾心窍的打开，带给叶小叶这具身体的感受都是空前的。
这第三次，不是轻车熟路。
而是明明熟悉至极的，却又相当陌生的路。
不止是“添得黄鹂四五声”，更连那绿阴，都仿佛完全不一样了。
比前面两次的经历，要生动得多，也动人得多。
叶小叶甚至连今天的早饭都没有吃，而是极尽可能地全身心地沉浸于打开脾心窍所带来的又一重的新鲜感受中。
而身体最大的感觉，是轻松。
有时候，身上背着担子你却并不觉得重。
只有把那担子卸了，你才会感觉，哇，真轻松。
这就好像寒冬穿了一身厚衣服，平时也不觉咋样，但当春天来了，换上轻便的服装，刹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得快要飞起来。
然后说不定在走路时都要忍不住地大步着又或纵跳那么几下，甚至看到一棵树，还想直接踩着树干就那么走上去。
叶小叶现在身体上的感受，大体如此。
只是程度上，要明显了百倍不止。
因为脾心窍的打开，不是身体外面减了一两件衣服那么简单，而是整个身体内部代谢以至循环系统的大减负。
脾者，土也。
五行中央土。
而脾在五脏之中，也充当着如同“中央”的总控及调摄之能。
你可能听说过肺炎、肺结核；
你可能听说过心肌炎、心脏病；
你可能听说过肝炎、肝硬化；
你可能听说过肾炎、肾衰竭、肾功能不全；
等等等等。
你可能听说过关于心、肝、肺、肾这四脏的种种病症，寻常的或者千奇百怪的，非常之多。
但你听过或见过五脏的另一脏，脾，有什么病症吗？
等闲，或者说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的。
并不是脾不会致疾，不会生病。
而是它不敢病，也不能病。
它若病了，整个身体的代谢都要出大乱子。
地球上时，你所有听过与没听过的那些重症、顽疾，如各种所谓的癌症以及白血病糖尿病等等等等，其十之七八以上，发病的根本原因，就是源于脾。
向来被轻忽。
向来不受重视。
于是慢慢地积劳成疾。
但纵然积劳成疾，它也不能停摆，而必须依然强撑着挺下去。
一直挺。
一直挺。
一直挺。
直到彻底地挺不下去的时候，它就终于兜不了底了，于是整个身体的代谢系统出现大障碍、大崩盘。
彼时的地球上，称之为癌症，称之为不治之症，称之为虽可缓解、控制却难以解决之症。
如肝癌。
岂不知肝之病只是投影又或投射。
就如水管的某一段开裂了，开裂的那一段固然需要修补（救治），但就算你修补好了，也可能很快重新破裂。
又或者，你修补好的那一段没再破裂，但另一段，本是好好的也不应该出问题的那一段，却又莫名其妙地破裂了。
甚至，一而再，再而三。
因为真正的问题，或许并不在水管，而在源头。
彼时，医学体系对于人体的认识，还并未上升到这一高度，还并未触及到“脾”这处高地。
也是核心之地。
哪怕是自诩为“千年第一神医”的章老先生，在传授许广陵医与药、针与灸的时候，也没有对此有着足够的重视。
或者说，虽然重视够了，但认识并不够。
许广陵跟随两位老师主要是章老先生沿着医之一道不断向上攀沿，却也是在晋升大宗师相当久之后，才通过大宗师辐射大宗，登上了医之体系的最高一层建构。
完成医之“大宗”的最后一笔。
也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脾者，父也，母也。
心、肝、肺、肾，子也，女也。
脾心窍的打开，叶小叶不仅仅是感受到了整个身体传来的轻松，更连之前就打开主窍早已完成了一次凝炼的肺部，也无端地变得更加雀跃了几分。
当然，事实上并非无端。
第102章 不淡定
所谓肺心窍又或脾心窍，其实就是涉及那个脏腑的主窍，但未必就在那个脏腑中心的位置。
这用物理上的“重心”概念可以类比解释。
主窍，位置未必是中心，但它的性质以及作用却是“中心”的，在其运转时，是足以覆盖和影响那一整个脏腑的。
主窍之外，其实还有若干甚至是很多的副窍、小窍之类。
就像是红楼梦中的花名册，主册、副册、又副册，甚至还可以再加个又又副册之类的。
但在开窍境，能打开的，基本就是主窍了。
硬要打开副窍，既相当吃力，事倍功半，实际上也没有太多的作用。
用一个不是很恰当的形容，就像是在沙漠里挖水渠，除了吃饱撑着，没有第二个解释。
如果打开主窍也是挖水渠，那这是在哪里挖呢？
在戈壁挖！
是水已经运送过来可以到达的地方，也是随后各种绿植可以种植、覆盖的地方。
单纯从这种角度来说的话，修行的过程，就是从中央大陆不断向四周扩张的过程，不止是地表上的扩张，也包括向地面以下的扩张。
沙漠中的水渠迟早也是要挖的，但那是要在整个系统工程进展到一定程度以后。
以许广陵目前所站的高度以及身怀的某些功法，是可以让叶小叶这个身体在这个阶段就打开很多副窍甚至副副窍的，而且并不吃力，但照样改变不了“大势”。
打开的窍，很快就会湮灭，被身体运转过程中还存在着的大量“沙子”给覆盖。
这同样也像是一个人现在还天天到码头上扛沙袋到工地上搬砖呢，指甲经常连剪都没工夫剪，更不可能上升到“美甲”的层次。
五大主窍，已开其二。
五脏的五个主窍，在凌霄宗又或这个世界被称之为“五藏窍”，意为打开这五个窍之后，就可以进一步挖掘身体的秘藏。
这五藏窍，就是身体秘藏的第一道关卡、大门。
当然，在《从开窍到真一》那本书中，撰者对从五藏窍开始的修行，表面上的笔触是中正平和、冷静客观、一视同仁，但如果整本书看下来，然后站在一个稍微更高一点的角度来看那本书的话。
就会发现。
从天心窍开始修炼的，是天上人。
从海底窍开始修炼的，是云中人。
而甭管天上人还是云中人，都是“神仙中人”，都是上流人，都是一品二品中人。
从其它窍开始修炼的，是地上人。
五藏窍当然也包括在“其它窍”里面。
就像老师在课堂上点名。
“我们班这次考试，第一名是王艳，第二名是张伟，他们两人都是发挥很好的。其他人嘛，也大都发挥得还算不错……还有个别人……”
如果你在这个班。
如果你既不是王艳也不是张伟。
那你自然就是“其他人”。
只要不是被老师特别点名的“个别人”，失落之余，就偷着笑吧！
对叶小叶来说，其实打开脾心窍的意义比打开肺心窍的意义还要大，特别是，脾心窍的水到渠成，意味着他整个身体的素质，都已经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层次。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显摆一点的话，他一夜之间就能把其它三个主窍也全都打开！
但那就太惊世骇俗，真成妖怪了。
哪怕放在第一世，许广陵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更不用说已经是辗转三世了。
甚至，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广陵还打算让叶小叶这个身体暂时放下《大五形内炼真形图》的修炼，而只运转《归源诀》。
他想看看，打开了脾心窍之后，脾对其它几个脏器包括整个脏腑系统的提升究竟有多大。
然后如果只以此为基础，再加上归源诀的作用，到底能不能就这样地把心、肝、肾三个脏器的主窍也都打开。
如果能，需要花多少时间。
如果不能，差多少，以及，还欠缺了一些什么。
是脾对其它几个脏器的裨益和提升没有他原本想象的大，还是他自己定义为s级的归源诀实际上还存在着一些不足，又或这种“不足”本来就是造化层面具有的。
如此之类。
这也是一个新的课题。
是前世还没有资格开展的课题。
等到把这个课题给完成了，那他的修行大体系就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又重重地夯下一锤了。
不管许广陵自己是怎么想的，叶小叶打开第二窍，在外头还是颇引起了一些关注的。
从玄关境打开第一窍，进入开窍境，那是每个修者的一个里程碑，而且是相当之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而对于凌霄宗来说，那也同样是对宗内弟子的重要考量之一。
甚至，很多弟子以后的老师，在这个时候就定下了，而其未来道途，也基本上可以判断得七七八八了。
有“大数据”嘛！
你自己可能觉得你的未来无限精彩，并且充满着无数可能，但在大数据下，可能……
嗯，可能也就那么回事。
假如你不能跳出那个“大势”又或那条“河流”的话。
这是关于第一个窍。
而第二个窍，一样重要。
主要是打开第二个窍的时间。
从这个时间，大致就可以判断出你在整个开窍境阶段的修炼进度。
嗯，还是大数据。
当叶小叶的小院中灵气流动异常，造化一元镜的显示界面自动切换了过去，黑夜与雨水，仿若完全不存在。
含光殿中，三位大佬视线俱都聚集。
对于三人来说，现在再看叶小叶自是和往日不同。
往日说来说去也只是关注，比其它娃娃稍微多那么一点的关注，但现在，叶小叶是宗主亲口命定的安守道的弟子。
只等其将来晋升真一境后，即正式拜师。
而对另外两位大佬来说，事实上，叶小叶差不多也已经成了他们的半个弟子。
叶小叶的修行道路，是他们三个共同确定的。
叶小叶现在的修行功法，也是他们三个共同推定的。
虽无师之名，实际上早已有了师之实。
“第二窍，居然是脾心窍？”九妙子难掩诧异。
当初叶小叶刚晋入开窍境时，实际上他们就已经小小地诧异过一次了。
因为进入了“五藏窍”这条路的修者，其打开的第一窍，又或者说第一个站点，据三位大佬所知，心窍占了一半，肾心窍又占了剩下一半中的大半。
只这两种，就占了凌霄宗古往今来所有走这条路的修者中的八成甚至九成！
在剩下的一两成中，打开肺心窍的倒是也占了大半。
余下就是肝心窍。
脾心窍没有。
所以，基本上就是这样的，走五藏窍这条路的修者，其打开的第一窍：
心窍，50％；
肾心窍，35％；
肺心窍，10％；
肝心窍，5％；
脾心窍，0％。
叶小叶第一窍是肺心窍，就是走进了大约只占10％的这条小路。
古往今来，凌霄宗中那些第一窍是肺心窍的修者，其第二窍又一般是什么情况呢？
三位大佬之前就已经根据叶小叶的情况，专门且重点地查询过了：
心窍，50％；
肾心窍，45％；
肝心窍，5％。
脾心窍，0％。
情况和之前的依稀仿佛，冥冥之中，一条看不见的“线”，约束着这个过程。
而总结来说，就是哪怕第一个窍打开的是属于狭窄小道上的肺心窍，到得第二窍时，还是会走到属于宽敞大道的心窍及肾心窍上，只有那极少数的死性不改，继续走着肝心窍这又一条小道。
而叶小叶走的这条道……
这根本都已经不是小道了。
是荆棘之野。
是黑里咕咚的地下山洞。
“这臭小子，怎么就这么偏爱往没人走的地方走呢？真想抓过来打一顿屁股！”木心原在相当的诧异之余，也开始有点不淡定了。
当然这同样和关系不一样了有关。
如果之前叶小叶是被宗主指定给了禹秉生那小辈为弟子，那木心原和其他两位大佬还是会关注，并且不会低于一开始就关注的那种力度。
但此时，心情和态度却肯定也会不一样的。
而且是大不一样。
“也许，在绝灵仙海中诞生的资质，走这条路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作为正牌的未来师尊，安守道若有所思道。
第103章 古今第一
五脏之中，心主血，肾主气，而肺则是连接内外，通过呼吸对身体内部的气血起到升降调节作用。
五脏对于人体来说，哪个都重要，哪个都缺一不可，但是以修行而言，心、肾、肺这三个的优先级以及重要程度却完全是凌驾于肝、脾这两个脏器之上的。
让三位大佬俱都有点不淡定的是，不是天心窍，不是海底窍，走五藏窍这条路本来就已经偏离到凌霄宗核心传承的范围之外了。
虽然宗主之前才说天心海底之外的“其它”是凌霄宗的第三大核心传承。
但三位大佬哪信啊？
或者说，信肯定是信的，但这种话听听即可。
宗主着眼的是另一个层次，和他们这些修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如果让宗主来说，大抵这全天下的修者都重要，都是核心，都不可或缺。
更弄不好，下层修者比上层修者都还要重要！
有道理么？
当然有道理！
都不需要宗主来说，他们三个就能说出一套让人绝对指摘不出毛病的道理，而且是要多堂皇有多堂皇。
但你自己作为修者，要是也这么想，那就完球了。
你还修什么修啊，还向上攀什么攀啊，就保持当下这样不就行了？
反正不管哪个层次的修者都一样重要，甚至越低还越重要！你一个一个阶梯地往上攀爬，岂不是自讨苦吃、自降身价么，是不是？
说是的修者，直接就可以找棵歪脖子树，把自己给挂上去了。
你的存在，对这个世界也很重要，特别是对那棵树很重要，它需要你的营养。
你不如就从了它了？
它会感谢你的！
所以对于三位大佬来说，宗主的话，有的可以听，有的不可以听。
不可以听的那部分，是他们现在的层次还不够，还没有那个资格。如果他们也晋入天仙境，成为另一个层次上的人了，那之前不可听的一些话，大概就可以听了。
不止可以听，他们也可以向别人讲了。
但是现在，不行！
连他们都不行，像叶小叶这般才刚刚踏入修行之门的小娃娃，那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更不行！
心、肾、肺。
这三者中，又以心、肾为上，肺需要靠边站。
在第一窍打开心窍、肾心窍以及第二窍打开心窍、肾心窍的修者中，从凌霄宗的记录来看，是两者大体上不相上下，心窍的数量略多一些。
心脏离玄关远，但它是最活跃的。
肾脏离玄关近，但它又是相对收敛和沉静的。
所以打开这两个窍，大体差不多，说不出哪个资质更好。
而打开肺心窍，不管是资质还是其它方面的禀赋及领悟等，肯定都是劣于这两个的。
这也比较符合叶小叶一开始的资质。
所以对于当初叶小叶第一个打开的是肺心窍，走上了五藏窍这条路，三位大佬只是情感上稍觉诧异和惋惜，理智上却也并不觉得奇怪。
小道就小道嘛，沿着小道也是可以走上大道的。
了不起也就是多花点时间，多费点工夫！在起点上落后于别人而已。
但三位大佬没想到的是，叶小叶第二窍打开的居然又是脾心窍！
你这是小道不向大道拐，反而是直接拐进荒山野岭啊！
都说一条路走到黑，你这也根本不是一条路走到黑，你这是好好的大路不走，甚至小路也不走，直接向着没有路的地方走！
不淡定之余，三位大佬又调出了凌霄宗内那些出身绝灵仙海的弟子的情况。
其实之前就有调过，但现在他们是执行进一步查询。
出身：绝灵仙海
境界：开窍境
而接下来看到的情况，让三位大佬不自禁地交流了下目光，然后若有所思。
记录显示，出身绝灵仙海而又走上了五藏窍这条路的修者，他们打开的第一窍是肺心窍的比例，赫然占到了大约25％！
虽然还是远比不上打开心、肾两窍的那些大多数，但相比于非绝灵仙海出身的5％，这个数据已经提高了很多，甚至都可以说是翻了好几倍了。
“老安，看来你是猜对了。”
木心原道。
“不是叶小叶特殊，是绝灵仙海特殊。从那里出来的人，资质居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怎么说呢。
以前知道绝灵仙海与众不同，不止三位大佬知道，全天下很多很多的修者都知道。
且不见很多犯了事的修者一听说要被流放绝灵仙海，那叫一个面无人色万念俱灰，恨不得立刻就死。
但结果当然也多半是舍不得。
不过这是闲话了，对三位大佬来说，是现在才知道绝灵仙海居然与众不同成这样！
只是，木心原的话还是说早了。
在这个记录的基础上，九妙子又执行了更进一步的查询。
绝灵仙海出身，第一窍是肺心窍，然后，第二窍是脾心窍者：
人数：0
比例：0％
当然这是叶小叶没算进去的情况，今天以后，这个记录就不是这样了。
而看着这情况，三位大佬面面相觑。
是绝灵仙海特殊吗？
是！
绝灵仙海确实特殊。
但从特殊的绝灵仙海出来的叶小叶，居然更加特殊！
“之前只知道太苍月是我凌霄宗古今第一，纪飞妍是古今第三。现在看来，纪飞妍那娃娃在此三子之中要大为逊色了啊，我们又多了一个古今第一！”
九妙子侧过头看着两人，说道。
他的这话，从某种意义而言，叫做“阴阳怪气”。
木心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怪话呢，不要忘了，叶小叶是怎么走出绝灵仙海然后被我宗收录的，再怎么说，他也是身承一定的气运。”
而安守道此时，则又若有所思起来。
“那位元宝前辈，当初第二窍打开的是什么窍？”
过了一会儿，他这般说道。
事实上，那个记录以三位地仙境大佬的记忆，不可能忘。
不要说只是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他们也绝无可能忘了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但此时，一愣之后，九妙子还是又打开了那条记录。
【诸窍不展，旨在五藏】
在时间点上，那位元宝前辈，关于第二个窍以及其后一系列窍的修行进展，就尽都被归纳在这一句话里面了。
“没有记载。”
再次看着这条记录，九妙子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想不通，这小子怎么就特殊成这样，特殊到连一个能拿来作对照的都没有。就不能稍微普通一点点么？”
三人俱都有点愣地看着这条记录，过了一会儿之后，木心原也是摇着头地这般说道。
“也许，这就是宗主所说的‘变数’？”
安守道说道。
“太苍月、纪飞妍两人的资质已经远不是一品二品可以涵纳，从实际而言，当远在一品之上。”
“叶小叶却是实实在在的九品资质起步。”
“如果不是极为特殊，他又拿什么和此二子相比？”
“之前宗主在查他们三个道运的时候，可能也就不是三人道运交缠了，而只会是太苍月与纪飞妍两人交缠。”
看着水镜，间或也看着其他两人，安守道慢慢地说着这番话。
“得，那小子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为你的弟子呢，你就什么都尽往好处说了！”
九妙子有点小小阴阳怪气地道。
“我既然是他的师尊，那自然就要什么都多担待些。”
安守道微笑道。
“你的弟子又不止这一个，这些年来，可没见你对其他那些弟子这么偏心。”
九妙子道。
“家里孩子，总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最受宠爱。”
接话的不是安守道，而是木心原，“其他的弟子，都发展得好好的，也无须老安这般偏心？”
“老安，你说是不？”
看着两位老友这般一唱一和，安守道就笑。
“你们把古今第一，叫做不成器？”
而听了他这话，其他两人俱都一愣。
也就在他们的这怔愣中，安守道继续说道：
“不管是怎么样的‘古今第一’，事实就是古今第一。”
“只要是未知，就不能定性。”
“反正不管他以后的路走得平易还是走得艰难，有我们三个拽着，难道还能连地仙境都到不了？”
听着安守道这番话，其他两人都是无语。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早早就偏心成这般程度的。
还有，地仙境被你这么一说，成啥啦？
成臭鱼烂虾了？
第104章 你以为天比山高多少？
太苍月、纪飞妍以及叶小叶三人现在居住的小院并不靠在一起，而是相互全都间隔开了，所以叶小叶打开第二窍，并未接到她们两个的道贺。
这种小幅度晋升引起的那一点小小动静，她们两个不可能知道。
就如她们两个开第二窍第三窍以至后面的一系列窍，叶小叶同样也不可能知道一样。
但叶小叶的这番动静，两个小伙伴不知道，却有别人知道。
核心峰群中，央泽住所。
可以说是府邸，也可以说是庭园，而且是一个人就占据了一座山头。
这也是凌霄宗普通地仙境大佬的正常标配。
禹秉生还没有走，暂时还蹭在这里，师叔这里的灵源对他来说也算不无小补，得好好地蹭些日子再过去西极古川那边受苦。
当然了，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而是禹秉生需要在师叔的带领下，和山门的一些地仙境前辈拉拉关系。
然后就是几个弟子那边了，都有些事情需要调理。
这天早晨，禹秉生和师叔见面，却突听师叔意味不明地对他说了一句：“你那个走丢了的弟子，今天打开第二个窍了。”
禹秉生一愣，然后意识过来，师叔说的应该是叶小叶。
略略盘算了一下，禹秉生道：“六个多月的时间？”
然后又顿了顿，他道：“也不算太快？”
央泽摇摇头，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是和太苍月、纪飞妍此二子比起来，确实不算太快。”
随后，他道：“秉生，你当初开第二个窍，花了多长时间？”
禹秉生一脸苦笑，“师叔，你怎么拿我来比，你知道的，我当初的资质并不好，而且前头也一直是在外峰修行，所以打开第二窍花了三年多的时间。”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央泽看着禹秉生，“你是三品资质，又是在外峰修行，所以就以为一二品资质又是在内峰修行的弟子，修行的速度就很快。”
“你这么想其实也没错，事实就是如此。”
“正常情况下，也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品就是比二品快，二品就是比三品快。”
央泽没有再说三品比四品快什么的，因为除了一些特别的原因，凌霄宗收录的弟子资质最低也是三品，三品就已经算是最垃圾的了。
而至于三品以下，不好意思，我们不要！
也所以，纵然在外头依然算是“天之骄子”，但禹秉生在宗门内其实一向是不大能抬得起头来的。
“内峰就是比外峰快。”
资质品级的列举之后，央泽继续着修行环境的列举。
“但是！”
“但是能快到什么程度，我看你对此却并没有准确的认知。”
“不错，一二品是快，内峰是快，但也绝没有快到你想象的程度，更不是才打开第一窍，然后隔个三天五天，就能打开第二窍的。”
禹秉生认真听着。
央泽突然又问道：“秉生，你门下的那四个弟子，打开第二窍的速度又分别是如何的？”
“广元，那孩子的资质也只是二三品之间，比我略好，而且也同样是在外峰修行，所以花了三年半，才打开第二窍。”禹秉生道。
“花的时间比你还长？”央泽插问。
“就长一点点，其实差不多。”
禹秉生道。
“广和那孩子资质是二品，不过也是外峰修行，花了大约两年半。”
说完了两个资质一般的弟子，禹秉生的神情中多了一分“吾家也有好儿女”的光采，说起了另外两个：
“广明，一品资质，悟性也很好，内峰修行，打开第二窍的时间，一年零五个月。”
“广清，”
说到这里，禹秉生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这孩子，她的资质和悟性其实应该都比广明还要好，所以只花了一年稍微出头点的时间，就打开了第二窍。”
“那你觉得广清那娃娃资质悟性在所有内峰弟子中，当是如何？”
央泽神情严肃地问道。
“……中上吧。”
禹秉生回答得有点迟疑。
而听得他这回答，央泽的神情则更见严肃。
“不，秉生，今儿在这里，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广清那娃娃的资质悟性，不是中上！”
“纵然在所有的内峰弟子中，听好，我说的是‘所有’！包括门内那些地仙前辈的弟子后辈，更包括那些天仙以上前辈的弟子后辈！”
“在这些所有人中，你那好徒儿的资质悟性，也都是上！”
“甚至是，上上！”
听到这里，禹秉生不自觉地显示出一些难以置信和震惊。
说到这里，央泽也是摇摇头，有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为好的样子。
“广清这样的，用一年零一点的时间打开第二窍。”
“所以，现在你对于六个多月就打开第二窍，应该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了吧？”
事实证明，并没有。
“很厉害？”
禹秉生道。
“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多很多！”
央泽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的语气简直都有点恶狠狠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天才中的天才！你懂不懂？”
“可是我们凌霄宗，不遍地都是天才么？”
禹秉生道。
央泽直接都被他这话说哑了。
不是理屈后的词穷，而是感觉对面不可理喻后的无语。
“你以为天比山高多少？”仿佛被他给气着了，接下来，央泽直接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禹秉生不笨。
真的，不笨。
他对于某些东西缺少概念，只是因为眼界及身份地位所限罢了。
比如，对于自家最得意的弟子广清，他也只是认为很厉害，但下意识地，总还是在心里认为，广清应该是比不过门内很多人的。
那么多地仙境前辈的弟子！
更不用说，还有地仙境之上，那些云中天上的前辈，他们的那些弟子及后辈！
他这么一个神通境小辈教导出来的弟子，怎么和那些人比哟？
应该说，这样的观念，这样的一种本能认知，是相当根深蒂固的，也是极不容易被修正的。
而且同样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这时，感受着师叔的“气急败坏”，禹秉生忽然间，真正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而看着他怔愣的神情，央泽的语气也是放缓，接着就给他说了一段明白到不能再明白的大白话：
“秉生，你的资质悟性其实是不错的，哪怕在我们凌霄宗内，也绝对是虽然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比较起来的话，就像我住的这个小山头，不是很高，却远比平地要高，你明白吗？”
禹秉生点点头。
“如果说宗内最下一层的弟子是平地，那你就是这个小山头。”
央泽又重复着强调了一遍。
“你的那个弟子广明，就是日月台和外围诸峰那样的高。”
“你的那个弟子广清，就是内峰的高度。”
听到这里，禹秉生默然无语。
内峰有多高？
内峰在整个山门内，是最高！
最高！
整个凌霄宗山门，没有比核心九峰还高的山峰了！
“现在，你该知道，叶小叶那个娃娃，应该是什么样的高度了吧？”
知道。
就是比最高还高呗！
沉默了一会，禹秉生道：“太苍月，和纪飞妍，修行的速度都比他快。”
“所以啊，”
央泽看着他，似笑非笑。
“所以这三个人，才只有一个成了你的弟子。”
“而且，我都不知道宗主究竟是看中了你哪一点，才让其中的一个给你作弟子。以老夫本来的想法，你是一个都轮不到的。”
禹秉生继续沉默。
沉默是因为无话可说。
经过师叔这么一番对比和分析，他此刻非常认可师叔说的这话！
那就是，按理来说，他确实是不太配拥有这三个弟子的。
哪怕只是三个弟子中的任何一个！
“虽然太苍月和叶小叶，此二人已经不算是你的弟子，但是他们到底和你有过一段短暂的记名关系。”
央泽说道。
“关系是短暂的，缘分却可以是长久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师叔，我明白的，但现在说这些，不是还太早了么？”
听着禹秉生的这话，央泽摇摇头。
得，这个笨蛋。
他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