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普通货色
叶小叶的突破或者说小晋升，几乎所有身在宗门内的地仙境大佬都能够感知到。
然后很多大佬也就发出了和央泽差不多一样的感叹。
此子，恐怖如斯啊！
没错，太苍月和纪飞妍两人打开第二窍的时间确实都要比叶小叶短，而且是短上不少，但这也并不能掩盖叶小叶的“天才”。
六个多月打开第二窍，就是天才！
当然，这天才就如央泽对禹秉生所言，是相对于整个内峰弟子来说的，而不是“放之于天下”。
那种比较没有任何意义。
凌霄宗哪怕任何一个废柴，放到外面都是天才，绝无任何疑问。
所以凌霄宗的大佬但凡说天才什么的，一般都是在自己宗门的弟子里比，而且是限于内峰。
外峰的那些都不会拿来比的。
可惜，这样的天才也不是自己能够收入门下的。
太苍月之前打开第二窍，一众地仙大佬什么心思都没有动，哪怕是想都没有想那么一下。
纪飞妍之前打开第二窍，一众地仙大佬稍微动了那么一点心思，然后也想了那么一下，再然后便是摇了摇头。
而现在，叶小叶打开第二窍。
不少地仙大佬还真的在想。
也真的在动着心思。
甚至，不乏有的人亲自跑了一趟含光殿，与三位负责相应职差的老伙计探讨一下，此子将来是否有归入自己门下的可能性。
然后，结果么。
自然是呵呵。
外面的这些小风小浪，与正在埋头修行的弟子是毫无相关的。
凌霄宗核心九峰，也是所谓的内九峰，第九峰一般是由才入门的玄关境弟子占据。
但是，因为玄关境弟子正常很快就晋入开窍境的缘故，所以第九峰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巢多鸟少。
巢多也不能白白空着。
于是一些关系户就混迹在其中，比如宗内某些大佬的弟子或后辈啦，又比如外峰的一些得到激励的修者啦，还有少数更外面的和凌霄宗有着某些七弯八拐关系的外宗修者啦。
总之，成分上其实是很复杂的。
不过只限于第九峰。
第八峰，就是真正的“清净”之地了。
非凌霄宗弟子、非开窍境弟子、非是含光殿列入第一档培养的弟子，只要这三个“非”占到任何一个，都是绝无可能进入第八峰修行的。
哪怕宗主的弟子也不例外。
古往今来，也确实有过这样的例子，而且还不止一例。
不过开窍境弟子占据的不止第八峰，还有第七峰。
第七峰那是又一个情况，而像叶小叶这样的，当下就只能是在第八峰，安安静静地修行着。
凌霄宗在各方面，都极力地为第八峰弟子打造着“清净”的环境。
这也是因为这个阶段的基础，对于修者未来的整个道途，都至关重要。
所以这里的任何一个弟子，包括但不限于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一个人默默修行的，任何大小聚会及活动，都至少间隔一两个月以上，才有一次。
如果越界，就会得到训诫以至警告的。
更甚至，不排除移出内峰的可能。
而像叶小叶之前那般居然得到“反向”训诫，也就是让他主动出去走走，哪怕只是去往藏经阁借书。
这样的情况，在第八峰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少之又少。
而打开第二窍的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叶小叶居然就又收到了一份这样的传书。
让他去藏经阁借书看。
或者去瞰景台，观景一日。
“这又是什么个流程？难道是宗门特地为有着小晋升的弟子安排的‘庆祝’，想不庆祝都不行？”
许广陵微微一笑之后，选择两个都要。
本来早饭后是要打扫院落的，这是叶小叶这几个月来的习惯性行为，真的是已经成为习惯了。
但今日，站在院落四看，叶小叶发现居然没有一片落叶，而目光移至院外，视野所及，俱都一片葱葱翠翠。
甚至，因为昨日才下过雨的关系，此刻庭院的青石板上干干净净，简直都能称得上一尘不染。
这种情况下还打扫，只能打扫个寂寞了。
如果他是高人，拿着扫帚打扫这无一尘杂的庭院，倒也说得过去，修行嘛。
“修行就在打扫中。”
“修心即在扫地中，吾所打扫者，非地也，实心也。”
“地无尘，心亦无尘，而犹打扫者，非扫现在之尘，实扫未来之尘也。”
装嘛！
谁不会呀！
但叶小叶现在年龄才刚刚十岁，层次也才是刚刚打开第二个窍的开窍境，而且他走的还是五藏窍的这条“地上人”的路，在未来很久的一段时间内，估计都没有装的资格。
你才装着，那边走来一个。
“我是天心窍。”
（太苍月微微一笑）
又走来一个。
“我是海底窍。”
（纪飞妍微微一笑）
然后又走来一个。
“我今天才打开第十个窍，唉，真的是太慢太差劲了，我有一个朋友……”
（某不知名弟子微微一笑）
那可不是把脸都丢到地上去了？
所以，站在院中，望望院内，望望院外，又望望院角的扫帚，叶小叶寂寞空庭春欲晚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然后就翻着轻快的跟头，一蹦一跳地往着藏经阁的地方去了。
途中经过大树的时候，他还真试着直接往大树上走（跑）。
那些在低矮处就分出枝岔的树，他可以顺利地走过去。
当然在另一侧想顺利地走下去就不可能了，所以往往是纵身一跃，秀一下劲飒的风姿，欲与山猴比低高。
没见着山猴，倒是类似于松鼠的小动物见着了一些，然后就经常吓着人家一跳，不知道有没有被它们骂作“神经病”。
至于那些高的走不上去的树么，就是走到高处然后一个反身的后空翻了，更显潇洒。
只是无人欣赏。
当然只是当面无人。
背后么，含光殿中，三个老怪物把叶小叶从出了院子后这一路上的表现看了个够，还看得相当津津有味的，就差手捧爆米花了。
“你这个弟子，有意思！”九妙子哈哈大笑。
“颇有老夫当年风采！”木心原表示欣赏。
被打趣着的安守道，也是一脸笑意。
这一刻，无人有晋升或小晋升的情况，也因此，水镜的显示居然一直跟随着叶小叶，进入藏经阁。
宗内的那些大佬包括宗主他们要是知道镇宗至宝被他们三个这样用，不知道会作何想。
不过多半也只是悠悠一笑。
“借书！”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老朋友了。
进了藏经阁的门，在未见着其他人的情况下，叶小叶对着那位中年男子直接这般地开口说道。
那人有点愣。
不是愣叶小叶的自来熟，而是从叶小叶的身上，他依稀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于前两次见着时的东西。
“你，你这是已经打开第二个窍了？”
作为过来人，他说出了最大可能的一个猜测。
“对呀，昨天才刚刚打开第二个窍，慢死了。”叶小叶一脸郁闷，“从我们村出来的，我的修行是最慢的，我都快要被打击得没有自信了。”
听了他这话，藏经阁的中年男子直接就怀疑人生了。
而含光殿中，见着这一幕，三位大佬不自禁地交流了一下目光之余，再一次地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这娃儿，着实有趣！”
九妙子有点越看越是喜欢了，仿佛那娃儿是自家弟子似的。
“这娃娃还挺实诚的，他说的是实话喔？”
木心原点头赞许着，然后侧首征求安守道的意见。
安守道能有什么意见？
只是微笑。
跟着光，靠近光，成为光，散发光。
叶小叶能说出那天那样的话，也能有着今天这样的一种……
一种什么，安守道一时之间居然不大好形容，只能说，新奇之余，他觉得相当有意思。
庆幸之余，他甚至是有点感恩了。
宗主果然是道心玄微，洞察一切，在他没有开口也不方便开口更不可能开口的情况下，直接就把叶小叶指定给他作弟子了。
“你们村出来的？几个？”
藏经阁中，那男子有点愣地开口道。
“三个。”叶小叶道，“我修行是最慢的。”
“但我是师兄！”
他的神情，又带上一点得意了。
作为师兄，你修行最慢，你还骄傲得意个啥子啊？
中年男子又是无语。
不过想着自家当年二三十岁还只是玄关境，连开窍境都没有入，他顿时就垂下了目光。
得，你且得意吧！
在我面前，你确实是有得意的资格的。
中年男子一时间自惭形秽，甚至都有点万念俱灰，“你这次要借什么书？”
他还是把十本书排在桌台上。
叶小叶之前借过的两本，都不在其中。
“随便吧，是书就行。”叶小叶道，“反正也没有什么好的，都是普通货色。”
什么？
中年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怕刚刚才被打击得够呛，心情也足够低沉，但听到叶小叶的这话，他的精神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振”。
“你……你说什么？”
第106章 我感受到的大道是这样的
中年男子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骄傲得意的小弟子，居然能骄傲得意到说出这样的话！
而在含光殿中，气氛也是微微一滞。
木心原不自禁地稍稍皱了下眉。
小娃娃，或者说少年人，少年轻狂是无妨的，不止不是缺点，很多时候反而是优点。
但如果轻狂到不知天高地厚，而且还是非常的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藏经阁中的书都是“普通货色”，这得有多不知天高地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也亏得祖师所传的《清净经》以及道尊他们所传的那些书不在这里，否则就凭此刻的这一句话，凌霄宗就容不下他！
“不是吗？”
叶小叶撇撇嘴，“就拿我之前借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来说，”
来了来了，它来了。
它果然来了！
中年男子简直都想闭上眼睛，不忍卒听。
小家伙，不，小师弟，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本书是谁撰写的啊？
要是别的书倒也还好说，你怎么就偏偏拿那本书来说事？
哦，忘了，你从头到尾也只借阅过两本！
另一本虽然不是同样境界的前辈所著，但也是得到不少那般境界的前辈所称赞的。
谁给你的胆子，只借阅过这里的两本书，就敢这般大言不惭大放厥词的？
还有，好家伙，这一说就拿阁里来头最大的一本书说。你就算看遍这整个藏经阁里的书，都找不到一本比它来头更大的了！
小家伙，小师弟，小祖宗，你还是赶紧住口吧！
你这话要是让门内哪位前辈不小心听到了，你就完蛋了！
中年男子想开口劝阻。
他还是非常不愿意见到这么天才的一个小师弟，就莫名其妙地折在这么一件事上的。
不说活不活该。
总之就是很可惜。
毕竟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小家伙，哪怕年龄再稍微大点，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小……”
中年男子都想主动地以小师弟称呼了，打算动之以情，而且如果这小家伙能听得进去的话，他还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多说两句。
不说什么让这小家伙以后少走弯路，至少，不要在宗内犯一些致命性的错误。
就像现在这样！
但是，就连那个“小”，他也没能发出来。
身体在这一刻完全失去了控制，好像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不要说说不出话，接下来，就连动一下手，他发现都做不到。
完了！
完了！
彻底完了！
已经晚了！
我就知道，藏经阁作为宗内重点，一定会经常有前辈的神识注意到这里的！
中年男子只能隐约地用目光示意，示意对面的小家伙住嘴。
住嘴的话，你还有前途。
继续说下去的话，你就完了。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但遗憾的是，他发现可能连目光示意都做不到了，因为他的视线中突然也变得一片灰蒙蒙的，对面的少年仿佛一下子站在了山间的云雾之中。
藏经阁里哪来的云雾！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刻他大概连视线都被“封”住了，传达不了任何信息。
但是，听，他还是能听到。
而就在仿佛变成木雕的情况下，他很清晰地听着对面的少年说道：
“那本书里，就说天心窍很了不起，海底窍很了不起，而其它窍都是杂草！”
那本书没有说其它窍是杂草！
中年男子想反驳。
你果然还是年龄太小，根本看不懂书里到底在说什么！
你根本没有领略前辈那种虽知有高下但实平等视之的广博如海浩瀚如天的胸怀！
但凡领略一点点，你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天心窍就是了不起，海底窍就是了不起，其它窍事实上也确实比不上这两个。
尽管，我打开的就是其它窍！
身体仿佛变成木雕，就连视线也似乎被封住，但中年男子的心神和意识却仍然是正常运转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和视线都被封禁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这个时候居然是特别地活跃。
但再怎么活跃，他的这个思绪也只能是思绪，一丝一毫也无法传递给对面。
而对面仍然在大放厥词：
“要我说，所有窍都很了不起，都是很好看很芳香的花！”
“又或者，所有窍都是杂草！”
诶？
中年男子一愣。
含光殿中，三位大佬也是齐齐一愣。
这话，怎么仿佛有那么一点意思？
或者，不是这话有意思，而是他们在宗内不少传承道书中，看到过类似的“话头”。
也就是说，不少极其重要的开示，以至于振聋发聩的启迪，经常就是带着这样的一种开始，然后出现的。
所以，不管是含光殿里的三位大佬，还是藏经阁里的中年男子，甚至还可以拉来宗内在开窍境以上的所有层次的人，他们都会对于这样的话中所含着的那种意思，本能地熟悉。
就像是地球上的小学生，一听到铃声，就会想到下课或放学了一样。
“昨天，刚下过雨。”
叶小叶说道，“我就发现，不止是那些大树都长出了好多叶子，就连我院子里的那些小草，那些边边角角的小草，也都长出了很多嫩叶。”
“还有刚才，在来藏经阁的路上，我就发现，那些树，那些草，那些花，还有那些长在地上的树、草、花都算不上的地藓，都簇新簇新的，变得好好看！”
“我感受到的大道就是这样的。”
“它把造化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一棵树，没有一片草，没有一朵花，甚至没有一毛毛的地藓，是被它忽视的，是不被它关爱的！”
“草木都是这样，我们人又怎么会例外？”
“我们身上的窍，也怎么会例外？”
“我相信，我们身上不同的窍，在我们人看来，有的是树，有的是草，有的是花，有的是地藓，还有的是其它的东西。”
“总之，”
“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
“有的好闻，有的不好闻。”
“有的有用，有的没有用。”
说到这里，叶小叶沉默了一下。
但随后，他有点倔强地抬起头来。
“但是，这只是我们人的看法！”
“我相信，在大道那里，在造化那里，它们不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好看不好看，没有好闻不好闻，没有有用没有用。”
“都好看！”
“都好闻！”
“都有用！”
第107章 分我一半如何？
叶小叶借了一本书从藏经阁离开后，中年男子还是久久地沉默在那里。
他的身体已经从失去控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但现在，中年男子简直比刚才还更像一只木雕。
刚才他的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活跃的，而且极为地想着向对面表达。现在对面的人已经离开，而他的意识却沉寂下来，又或者说，陷入一种类似于沉寂的莫名状态。
然后连带着他的身体，也跟着一起沉寂下来。
无人往来的藏经阁，这一刻，仿佛整体地出离了岁月。
而含光殿中，一样沉默。
三位大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们听到了叶小叶这样的一番话。
“少年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含光殿中，一声幽幽叹息。
这叹息是木心原发出的。
而随着这声叹息，整个大殿也开始走出沉寂。
“想法是好的。”
“可是。”
九妙子摇了摇头，他的视线通过水镜，仿佛还连接在藏经阁那里，尽管此时他的目光实际上哪里都没有看。
“大道原有别，造化亦自殊。”
“不然，为何有的人资质是一品，有的人却连九品都称不上？”
“为何有的人一点就通一点就透，而有人的却天生呆愚？”
“还有，小家伙，为何你来的地方，会连一棵树木都没有？”
“如果不是身怀一定的气运，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出那个被外界称为生灵绝境的地方？你会和那里的很多很多人一样，三四十岁之后，生机就开始走向衰竭……”
你感受到的大道。
你体会过的造化。
分明不是你说得的那样的！
因为知道叶小叶的出身，所以九妙子此时，简直怜惜。
这对一位地仙境的大佬来说，其实真的是挺罕见的。
如果说之前他对叶小叶的欣赏，仅止于“着意”，类似于“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负责着门内弟子的鉴察与引导，这些年来，九妙子对门内很多弟子都有过欣赏。
而且举凡好的资质、好的禀性、好的领悟，又或者哪怕单纯地只是修炼努力和快速，很多时候都会得到他的欣赏。
但单纯地也只是欣赏而已。
就像看到一座山。
哟，这山好巍峨！
就像看到一朵花。
嘿，这花好秀丽，也好芬芳。
又如一阵风过。
这风太好了，让人心旷神怡啊！
……
不过就是这般罢了。
而这时，他的欣赏不止是“着意”，更是真正地有点“入心”了。
甚至，已经不是欣赏。
而是混合着赞同、怜惜、反对、驳斥等种种相连又相反的理智和情绪。
是一杯喝了后不知到底该说是清甜还是苦涩的茶水。
大抵只是想着。
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还记得，小娃娃之前在我们给他的那三种功法中，选择第三种时，是怎么说的吗？”
木心原忽地这般轻笑着说道。
九妙子则干脆从造化一元境中调出了那一刻的记录。
这种记录不会永远存在，但多半会伴随着该弟子的一生，在该弟子离世以后，造化一元镜自动归整，该留的留，该删的删。
又或者，该弟子日后晋入天仙境，自行删留。
但也只能删或留，不能更改，而且许多根本性的记录，并不可删。
还有，每一个弟子在晋入灵台境之后，都有参阅一次造化一元镜对于自身记录的权利，那是宗门为了弟子便于回顾和总结过往道途，有利于灵台境的修行。
此时，水镜中的内容，显示着那一天的上午。
镜中的是两个人。
叶小叶，以及木心原。
“孩子，告诉我，你为什么选第三个？”木心原目光淡淡。
“弟子……弟子出身绝灵仙海。”叶小叶说道，“那里没有树。”
“所以来到外头，弟子很喜欢树。”他的目光微微扫过了院外的树，“不管是大的树，还是小的草，弟子都喜欢，看它们自顾自生长的样子，弟子就心生欢喜。”
“所以，”木心原接话，“看到介绍里有草木，你就选了第三个？”
“是！”
再看一遍这个记录，九妙子、木心原还有安守道，三位大佬都是微微而笑。
结合片刻之前叶小叶说的那番话，三位大佬非常非常地确认了，叶小叶确实是很喜欢树。
也确实是如他所说，不管是大的树，还是小的草，不管是好看不好看的，不管是好闻不好闻的，也不管是……有用没有用的，他都喜欢。
只是它们生长着，很茁壮地生长着，他就喜欢。
“造化让他出生在那样一个地方。”
“同样也是造化，给了他这样的一种……道心？”
木心原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道心，还是尘心，是通透，还是固执，”
安守道目注水镜，心神悠远，“还得日后，慢慢再看。”
“你这弟子，让我一半如何？”
九妙子看着安守道，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和太素宗的某位，有点交情。我觉得小叶子这样的，在其完成开窍境的基础修炼之后，去太素宗那里待一段时间，也挺好的。”
太素宗是吃素的。
换个说法，她们专擅和草木打交道。
她们的功法，也绝大多数都和草木有关。
“太素宗不是不接纳男弟子么？”木心原奇道。
“太素宗是不接纳男弟子，但她们有太素别院。”九妙子道，“据我所知，她们有的太素别院，就是独立的小太素宗，除了欠缺天级以上的传承之外，和太素本宗并无太大区别。”
“老夫怎么觉得，这小子去往神道宗也挺好的？”
木心原道，“以这小子的某些想法，简直天生就契合神道宗的核心传承，不管是神宗还是道宗，我看都挺适合他的。”
神道宗是九大仙宗里最特殊的一个宗，因为事实上它们是完全分裂的两个宗，也就是神宗和道宗，两宗绝大多数情况及层面上，各不相关。
就连宗主，它也都有两个，神宗一个，道宗一个，两者无主无副，无内无外，各自独领一宗。
只不过，道宗的宗主必定是神宗出身，神宗的宗主也必定是道宗出身。
“怎么，你也想分一半？”安守道对木心原说道。
“如何？”木心原看着安守道，神情也是相当认真地说道。
安守道都气笑了。
或者说，又气又笑。
“你们这你一半他一半的，那我还剩个啥？”
第108章 参考书哪里买
叶小叶拿着书，去往瞰景台。
其实不必至瞰景台，只是走在山道上，便处处都是景了。
他住的小院在山脚，而藏经阁的位置在半山腰，其实也非常靠近山脚，而所谓的瞰景台，应该是在真正的半山腰，所以此刻，他是沿着山道往上面的方向走。
一路只有草木相伴，寂然无人。
仿佛就如一个偌大的景区，只为他一人而设一般。
不过，一路行来，四望所及，皆是富于生机的。
不管是脚下青石板间的小草，还是路边的那些绿树红花，不管是路旁潺潺山溪中顺流而下的浮萍类植株，还是伴生又或寄生在那些大树上的各种奇花异藤，都让叶小叶又或许广陵目不暇接。
此时，此刻，叶小叶便是许广陵，许广陵也是叶小叶。
在这样的一种自然野趣面前，两人并无差别。
叶小叶能欣赏的，许广陵一样能欣赏；许广陵能欣赏的，叶小叶一样感受得到。
只是，如果单纯地只是叶小叶，他更多地能够感受到的，还是“自然”以及“野趣”。
而对于许广陵来说，看着这些自然，看着这些野趣，在意识海中浮现出来的东西，就多了。
有知识，有人文，有道理，还有其它种种类类。
知识是那些大宗的身份带给他的。
譬如药之大宗。
与药之大宗相关的是草木之大宗。
论起对草木的了解，第一世时，凭借**同心诀，很多时候，许广陵其实不是了解草木，而是直接如同化身草木，和草木的微茫意识栖居一起，感受着阳光水土，也感受着风霜雨雪。
那里面，有生机，也有肃杀。
有高兴，也有哀伤。
所以对于许广陵来说，草木不仅仅只是生物分类学里的“植物”，更是和他一般的“生灵”。
首先，它们是生命。
其次，它们和人一样，是有灵觉、灵知、灵感的。
只不过那种“灵”的成分，相对于人来说，太过微薄微弱，从某种意义来说，更接近于人睡着后的情况。
此刻，纵无**同心诀傍身，只是通过本能，许广陵就能轻易地感受到，那些草木大体来说是高兴的。
因为天暖，因为风和日丽。
也因为刚刚才下过一场雨，整个大地都受到了润泽。
而它们的生机，就在这和暖与润泽中，有的畏怯着，有的大胆着，最终却又一个看一个一个挨一个地，俱都放纵了起来，恣意地享受着这天地佳时。
而同样地，无需神农诀，只是闲闲淡淡地嗅着涌进鼻端的那些草木气味，许广陵对身边许多草木的药性，便了如指掌。
那种了解，仿佛已经是与生俱来。
又或者说，曾经的那些知识和积累，曾经的大宗体系的建立，来到这一世，仿佛早已沉淀为了与生命相伴相随的神通。
无需学习。
无需了解。
无需什么道法的加持。
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尽管那些草木的性状，几乎无一与第一世和第二世相同。
人文，基本与第二世无关，而更多地是第一世时在地球上的积累。
那积累中的很大一部分，却又是两位老人带给他的。
因为两位老人喜欢华夏的文明与文化，他也就跟着喜欢上了华夏的文明与文化，并让整个生命从里到外都深受熏染，尽管后面当他行走天下时，在鉴天镜的帮助下，几乎把整个地球的文明与文化都摄于识海。
就像是尝遍了天下的美食，最钟情的，却还是童年时那一碗粥的味道。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那些人文之中，一个叫做“诗词”的湖泊里，此刻，便有这么一朵小小的浪花浮现出来，然后让他不自觉地，脸带笑意。
知识源自大宗。
人文源自世俗。
而那些道与理，却是源于他修者的身份了，也是大宗师的身份。
行走在这山道上，知识如花绽放，人文如草争荣。
那些大的道理没有，种种小的道与理，却仿佛是那些花草树木枝头的嫩芽与初蕾一般，一个赛一个地冒了出来。
这属于道心与道识的自然**。
对于许广陵来说，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什么用。
因为这种层次的那些碰撞和萌发，并不能对他的修行大体系有任何撼动，换言之也就是没有任何根本性的裨益和帮助。
就如日常所吃的那些食物，只能维继生命，却并不能使人长生一样。
对现在的许广陵来说，他需要更高层次的东西，来对接他的修行体系，不管是强行的碰撞，还是软性的交融。
之前在藏经阁借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勉强算是比日常的食物高一级，但也只是燕窝鱼翅的级别。
总体来说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
而至于那本《漫漫开窍途》，更充其量也就是一份下午茶罢了。
再如现在手上的这本，《带你认识五藏窍与四神窍》，则更是连下午茶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一杯白开水。
不过如果是第一世，截至从长白西行昆仑之前，这本书对他来说也都是掌上珍宝。
就算这一世，这样的一本书放在外间，多半也是很多人的珍宝。
从这里大概也可以看出，凌霄宗的修行资源是如何之丰厚，或者单纯只是一个凌霄宗，就能支撑起一个独立的修行文明。
不过用叶小叶的身份行走此世，他还需要在凌霄宗慢慢地向上攀援。
慢慢地，不用太快。
只须跟在太苍月和纪飞妍后面，就可以了。
以一个大宗师的高度来衡量这样的速度，其实已经是相当够快了，再快就是不法飚车了。
而且以他当下的资质来说，还是开着拖拉机在飚。
凝元境，玄关境，开窍境。
这三境在凌霄宗中的位置，大抵也只是相当于地球上时华夏九年义务教育里的小学生的级别？
度过开窍境，多半也只是小学毕业？
只是，对许广陵来说，小学毕业容易，以理想的成绩从小学毕业，却相当困难。
开窍境，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目前，他却只真正参透了第一部分。
这部分，不管怎么考试，理论考还是实践考，他肯定都是无限接近于满分的。
之所以不直接说满分，是基于对大道和造化的本能恭敬又或敬畏，谁知道它们有没有什么隐藏卷又或隐藏分呢？
而从放在藏经阁里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来看，也从传法大佬之前所传自己的功法来看，凌霄宗的很多人，大概是连这第一部分，也都没有参透。
所以他们毕业归毕业，成绩却并不优秀。
许广陵现在的问题在于，毕业之前，他能不能找到契机或助力，更上层楼，真正地参透那第二和第三部分，然后以全科的接近满分的成绩，从小学毕业呢？
难度很大！
好在，还有不短的时间。
光是打开五藏窍剩下的三窍，也就是三个部分里的那第一部分，以许广陵决定的只运行归源诀的方式，估计就需要个几年的时间。
至于后面的第二、第三部分，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几十年，又或几百年，都有可能。
边修边学，边学边修，这期间，应该会有所得的吧？
就不知那种能考满分的参考书，要到哪里才能买到。
凌霄宗？
太苍月、纪飞妍又或广清那里？
外头？
漫步山道间，许广陵一边走，一边任意识自由地如云卷舒着。
宗内的安排其实也没错，修炼之余，让叶小叶这般地出来走走，也是挺好的。许广陵当下就决定，以后叶小叶一个月出来活动一次。
或是来藏经阁并瞰景台。
或是去太苍月与纪飞妍那里，当然她们过来他这边也算。
只不知广清那边，他可不可以去踏访？这个回头可以问一下石老。
至于那种很多人在一起的交游，就没有必要了，那种除了缔结小圈子，踩人与被踩、捧人与被捧之外，别无其它任何用处。
小学都还没有毕业呢。
要什么圈子！
第109章 安师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叶小叶漫步山道，走了大半个上午之后，到了瞰景台。
其实本用不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的，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也就比一个普通老太太的速度稍微快一点？
如果真是健步如飞的话，估计盏茶时间就差不多了。
一路没有遇着人，到了瞰景台，却遇着了一个。
“前辈！”
叶小叶上前行礼打招呼。
是当日进入宗门时，引导他们举行入宗仪式的那位大佬。
“我姓安。”
大佬甚有心情地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叶小叶说道。
“弟子广陵，世俗姓名叶小叶，拜见安老！”
叶小叶再次行礼，重新介绍过自己。
虽然广陵的这个道号就是当日在这位大佬的举行下产生的，而以大佬的记忆力也不可能忘记，但这种自我介绍是一种最基本的尊重。
“广陵，叶小叶，嗯，我是记得你的。”
大佬淡淡微笑着，然后道：“叫我安老？怎么，我看起来很老的样子？”
大佬真不老。
大佬很年轻。
大佬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哪怕算上神情气度等方面的加成，看起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不过不管远看还是近看，没有人会把他真的当成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因为神情气度，实在是不一般。
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地便是渊渟岳峙。
而相反，站在他面前，你却浑身不自在，仿佛面前，就是一座高入云天的山岳，又或者脚下，就是一个咆哮翻腾的怒海。
你稍一失足，或者那山岳上随便掉下一块石头，瞬间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这种真实且切身的感受，足以让任何一个靠近者知道，这不是少年。
而实实在在地是一位大佬。
安老，大佬不满意。
安哥，那肯定是不行的，层次差距太大，这么称呼不叫胆大包天，而是纯属不知天高地厚。
安前辈？
不知名姓的情况下称呼前辈没问题，那也是最合理的称呼，但大佬都递出自己的姓了，还这么称呼，就着实疏远了些，俗谓不上道。
“安师？”
叶小叶再次一躬，然后试探着说道。
就这一会儿，都三个礼了，没办法，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嘛。
“我又未教导过你什么，这么称呼，不是很妥当吧？”
大佬依然是微笑着说道。
“前辈是修者，晚辈也是修者。”
“前辈站在这里，晚辈从刚才见到前辈到现在，在感受上，就像是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山，看到了海，看到了云，看到了雨。”
“前辈就如大道，展现在晚辈面前。”
“所以，不用安师教导什么，弟子就已经学到很多，受益不尽了！”
面前的少年神情一凝。
而叶小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怦狂跳起来。
足有十数息的时间。
“不错。”
少年重新微笑起来，“虽然有着吹捧的成分，但大体说得还算是真话，哈哈。”
“来，坐，坐下说话！”
“谢过安师！”
两人各自一边，坐在凉亭的长椅上。
叶小叶是正襟危坐，摆足了一副乖乖听讲的小学生架式，而大佬就坐得随意得多，侧仰着，一只手肘搭在椅背上。
含光殿中，九妙子御使着造化一元镜，全程直播着两人的见面场景。
“好一个敏慧的小娃娃，老夫是酸了，真酸了。”
看着水镜中的画面，九妙子目不转睛之余，酸溜溜地说道。
“我琢磨着，老安难道是天仙甚至真君转世不成，这么好的运道！”
木心原同样说得有点不是滋味，“本也没觉啥，现在看这一老一小坐在一块儿，老夫就觉得不爽得很，甚想过去把这局给搅了。”
“看到了天，看到了地，看到了山，看到了海，看到了云，看到了雨。”
“就如大道，展现在那里。”
九妙子大致重复着叶小叶刚才所说的话，“我看老安心里估计都笑咧了嘴。”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夸赞，偏还是实心实意的，气死老夫了。”
“不用大概。”木心原道，“这样的说法我就没在哪里别的地方见到过，道书里没见过，现实里也没见过。”
略顿了顿，他又道，“也亏得老安不要脸地生受这般夸赞，他也不想想，他就一地仙境的穷酸货色，当得起这般形容？”
九妙子瞟他一眼。
好家伙，这算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六么？
损了老安的同时，把他们自家两个也都给折进去了！
瞰景台的一个凉亭里，一老一小展开了日常性的谈话。
确实很日常。
大抵就是大佬问叶小叶最近修行情况如何，以前在哪里修行啦，出身哪里啦等等等等。
叶小叶受宠若惊之余，如实地一一回答，不见半点之前在藏经阁时的“骄狂”。
大佬满意地微微点头，最后，目注叶小叶道：
“你既称我安师，身为前辈，我却也不好没个见面礼。”
“你刚才说看到天看到地什么的，那一番话恰让老夫心有所感，所以这会儿就折腾了个小功法出来，唔……也不找别的名了，就叫它《天地山海**诀》吧。”
随着这话，一门功法传递入叶小叶的意识之中。
叶小叶闭目领悟。
过了不知多久，他恭恭敬敬站起，恭恭敬敬地再次向着对面大施一礼。
“弟子谢过安师传法！”
“小玩意儿，不和你的主修功法相悖。”
大佬微微一笑，“修炼之余，无聊的空儿，可以练练这个功法，对你当前的修行，是可以有一些补益的。”
叶小叶自然是再次拜谢。
“好了，天不早了，老夫还有事，这就走了。广陵，嗯，叶小叶，记得好好修行，须知大道即在修行中，你想更好地体认大道，不好好修行是不行的。”
“弟子谨记！”
叶小叶躬身恭送。
待他站起身时，凉亭中，已是没了那一位的身影。
而随后，叶小叶也无心观景，匆匆返回，几乎是刚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入了静修室，他就进入了修炼的状态之中。
天地山海**诀？
走起！
第110章 天地山海**诀
叶小叶的身体，进入了《天地山海**诀》的初次习练。
而许广陵的心识，却神入大千，以此诀为引子，以自身的识见为资源，进行了深入的推演之中。
大佬说这是个“小玩意儿”，真不是。
大佬说无聊之余可以练练这个功法，对叶小叶当前修行不无小补，也不是。
大佬太谦虚了。
这个见面礼，对于叶小叶来说，可是重得很！
甚至，哪怕是对于许广陵来说，也让他同样地心有所感，然后有了一个很好的切入角度，进行一系列的推演。
这就是地球上道藏里为何强调“财法侣地”。
那个“侣”，可以是前辈，可以是同辈，可以是晚辈。
可以是书，前人的记载。
可以是天地山水，鸟兽虫鱼。
总之，“侣”越多越好，越多，越是能触动修者的灵机。
这同样也是王羲之在《兰亭集序》里所说的，“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只不过对于修者来说，之后的目的就不是“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了，而是，以宇宙之大，察自身之微，以品类之盛，悟种种可以切入、改变、提升身心的修行法门。
某种意义来说，这也可以算是身为一个修者的“自我修养”吧。
而这一刻，由大佬所传的《天地山海**诀》，也由叶小叶自己之前所说的那话，许广陵忽然就想到，确实是可以有一门功法，来辅助他当下的修行的。
单纯地只运转一个《归源诀》，够用确实是够用了，但也未免稍嫌单调了些。
天地山海**诀，顾名思义，和天、地、山、海、云、雨这六个物象有关。
用一句话来归纳这个功法，它是让心神意识分别处于这六种状态，然后以此带动身体的气血，作六种性质或者说状态不同的运转。
只单纯这般地“以心带身”，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只要框架稍微好一点，妥妥地一个优秀法门。
但大佬所传的功法中不止于此。
它是先以气血的复杂运行，“以身带心”，让修炼者的心神意识不由自主地又或者说自然而然地进入某种状态之中。
这是先以身带心，然后又反过来以心带身，在这样两个中转过程中，不管是心神意识，还是身体的气血，都得到长足的调和、培养、凝练。
以叶小叶当下的层次来说，这功法妥妥地超阶又或者说超纲了！
但偏偏，又确实是他可以习练的。
这套功法在复杂的内容之下，性质却是极为中正平和。
绝对当得起“王道法门”的评价。
赞！
真的赞！
不是叶小叶，而是许广陵，为大佬认真地点了个赞。
当然了，赞归赞，功法的整体层次大抵也就是b级的层次，甚至都没有那个＋。
不过这未必是大佬的不足，更可能是叶小叶当下的层次，让大佬把这套功法给大大地简版化了。
再考虑这功法只是大佬在聊天那么点的时间搞出来的，而不是长久的潜心推演，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哪怕以许广陵的高度，给一个赞也并不过分。
不过对于许广陵来说，根据这六象，本能地就沟连起华夏文明中的八卦。
然后他直接就把六种物象的架构扩展为八个物象。
八卦，先以乾坤定位。
而乾坤，又先以“坤”来定位。
坤，象征着万物的起始，它是黑暗的、沉静的，但却又不是死寂，而是富于生机的。
就像是一枚沉埋在地下的种子，等待发芽。
也如同所谓的宇宙大爆炸的奇点，一切都处于“未萌”的状态，但却又酝酿着爆发，“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新雷第一声。”
许广陵直接把《归源诀》的核心抽出来，坐镇坤位。
也就是说，今日以后，他要运转的功法不再是《归源诀》，《归源诀》只成了新功法的大约八分之一的内容。
不过这样一来，后续的内容推演难度，就直接指数式上升了。
难度爆炸！
《归源诀》的等级，是s级！
也是许广陵目前修行体系里的接近完美级！
他的万法阁中，有此仅有这一部功法，被列为s级！
现在，以《归源诀》来坐镇坤位，然后其它七个位置的推演想要达到同样的级别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许广陵自己看不起自己，而是当前真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别的不说，他要能在相应的“乾”位推演出一套同样级别的功法来，估计直接都可以成神了！
但没关系，放低预期，更可以竭尽全力。
而且这会是一次再怎么竭尽全力都不为过的推演。
许广陵都好长时间没进行过这种级别的推演了，因为用不着。
装一点地说，杀鸡何须用牛刀。
而这时，他不止是把牛刀拿出来，还细细地打磨着，用最虔诚的方式！
这种级别的推演，还没正式开始，就让许广陵的整个心神意识都沸腾起来了，兴奋着，也本能地颤栗着。
不过很快地，那兴奋消退，那颤栗止息，那沸腾归于平静。
许广陵的整个心神，化作一个黑暗的大海，海面上，一点点的波澜都没有。
随后，一个巨大的星盘，从大海深处冉冉升起，这星盘被划分为八个切面，其中一个切面，已经基本完善。
而接下来，许广陵的所有意识，他辗转三世所积累的一切知识、见解，俱皆化作雨雪之属，从天而落，飘洒在大海之中。
很多的，径直沉入大海，复归于沉寂。
那是和此次推演无关的内容。
而与此同时，不时地，也有很多的雨水雪花，洒落飘落在星盘中的七个切面上。
……
叶小叶在静修室中坐下的时间大约是中午，而这一坐，就忘却了时间。
下午。
傍晚。
晚上。
太阳一点点西沉，直至明月升起。
直至一颗颗星子在大地上洒下黯淡的辉光。
本就安静的核心第八峰，更是陷入了相当的沉寂。
而在许广陵的识海之中，那飘飘洒洒的雨雪，也终于慢慢地走向止歇。
不过，这只是推演的第一阶段，甚至，只是准备阶段，也就是“磨刀”的过程。
睁开眼睛，叶小叶缓缓起身，然后在外面的小院中慢慢地漫步着，随后在又打了一套舒展身体的拳法之后，重新进入静修室，重新进入定中。
而在含光殿中，九妙子和木心原两位大佬面面相觑。
盖因白天安守道返回的时候，也是匆匆地对两人说一声，“我忽然有些想法，在我出定前，勿扰。”
说完这话，然后他就在大殿的一角，进入深沉的静定状态去了。
而叶小叶那娃娃居然也是这般。
“天地山海**诀？老安这到底是传了那小娃娃什么功法？”
“我怎么莫名觉得这套功法很有些名堂的样子？”
九妙子看看大殿中静坐着的安守道，又看看水镜的显示中同样静坐着的叶小叶，带着狐疑地说道。
一个地仙境。
一个开窍境。
按理说两个应该是毫不相关的一大一小。
但此时，九妙子本能地就觉得，这两个人，其身心应该正沉浸于同一个物事之中。
木心原没有说话。
他根据“天地山海**诀”这几个字在想着一些东西。
但因为方向很多，所以事实上，并没有方向。
良久之后。
“这娃娃，莫非真的是气运惊人？”
“老安只是被他称一声‘安师’，再夸上那么一下，就立即运道加身了？”
木心原也是带着狐疑地，对九妙子说道。
他们三个老伙计之间，太熟悉了，可是之前，什么时候有见过老安这般急匆匆地深入静定的情况？
那必然是在修行上，有了新的玄思或领悟。
而且是非同一般的领悟！
第111章 身倚造化入玄妙
不知不觉，三四天的时间过去了。
哪怕对于低阶修者来说，很多时候，三四天的时间也都只是仿佛一瞬而已。
深夜时分。
叶小叶端坐于静修室中。
身体的气血以目前打开的肺心窍和脾心窍为核心和控制，在身体中以一个玄妙的方式运转。
运转着，运转着，渐入幽微。
气血运行的速度越来越慢，叶小叶的呼吸、心跳也都越来越慢。
而在内里，肺心窍和脾心窍的运转也基本趋于停滞。
这便是新法诀的第一部分所带来的效果。
按理来说，真正的效果应该是“三停”，呼吸停、心跳停、气血的运转停。
整个身体内外，只有窍穴而且是最核心一窍的微微运转，蕴含着生命的全部生机所在，也是把所有生机凝聚在那“一点”，等待极静生动，阴极而阳，由外界日月的运行，自动牵引体内那一点生机的爆发。
只是叶小叶现在身体的层次太low了，远远达不到三停的高度。
不要说三停了，随便一个停，都要完蛋。
所以目前呈现的效果、效应，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不过无所谓，正所谓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一个层次有一个层次的讲究。
地球上时，华夏古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句话里所体现的，就是一个“渐”。
循序渐进，不外如是。
功法就是这个功法，核心就是这个核心，随着这具身体的层次一点点上去，终有一日，功法运转时，会自动臻入三停的境界。
当下，没有停，而只是缓。
气血的运行缓。
脏腑的运转缓。
意识心神，更是完全地收敛入寂，进入一种冥冥杳杳的状态。
而至于外部，叶小叶这个身体的体温，更是受到影响而降了下来，一点点地降低着，直到只比周围的环境温度高那么一点点。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步入了一种大休憩。
也是大调整。
许多杂质，本来与身体形为一体的杂质，就这样浮现，又或者说，“析出”。
又或者，有些物质或能量，本来并不是杂质，但在身体这样的状态下，被自然而然地判定成了杂质。
这包括身体内外相当一部分的细胞。
既包括脏腑的微组织，也包括骨骼、肌肉乃至血管、筋膜等等一切结构的微组织。
时间静静流逝。
日、月、星辰，都在运转。
一种无所不在的影响，涵盖了天地之间的一切。
大地之上，大到河海山岳，小到草木微尘，一切生命与非生命，一切有形与无形，俱都在这种影响的笼罩之下。
人，自然也并不例外。
叶小叶静定着的身体内部，某一刻，忽然地，就受到了牵引。
外界无所不在的灵气，沿着肺心窍，流转向脾心窍，然后以脾心窍为中心，渗透到整个脾、整个脏腑……
直至漫过整个身体。
这是功法运转，自动进入了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可以简单地内部代号为“春雷”、“雷生”等等，总之就是一种外来的能量，与身体本来的能量，“阴阳汇、风雷击”，从而引起一系列的更新和嬗变。
这一刻，灵气，就是那外来的能量。
灵气，渗透着身体，在功法的作用下，与开始一点点加快运转的气血产生交融、碰撞。
而就在这种交融和碰撞中，一种新的能量随之而诞生，它们随后，要么被身体的细胞所融合或者说吞噬，要么就混入身体的气血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身体对灵气的消耗越来越大。
叶小叶的小院中，院子中心的灵眼，其向着四面八方喷薄的灵气，径直形成了一条明显的灵气带或者说“河流”，涌入静修室中。
在外来灵气的刺激下，肺心窍开始加速运转。
随后，脾心窍同样加速运转。
而受此影响，叶小叶身体内的气血运转，不但很快地恢复到正常的流转速度，而且在此基础上，继续不停地，向上加速。
这是功法无缝衔接地进入了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第四部分，只是这个过程的进一步演变。
而当到了第五部分，也是功法运转从最初的“坤”位来到相对应的“乾”位的时候，叶小叶的全身肌肤，都是一片赤红。
在这相对而言还比较清冷的时节，其全身上下，都是汗湿涔涔，而其身体周围，看上去，更是如烟如雾笼罩。
这一部分，持续的时间很短，连盏茶时间都不到，但在目前的层次下，这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却是这部功法的核心之所在。
其实八个部分全都是核心。
但就目前而言，真正对叶小叶身体改变及提升最大的，却是这第五部分。
第五部分之后，身体就进入了休养生息以至于蛰伏的阶段。
当整套功法运转一遍，叶小叶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而随后，他就皱了皱眉。
不止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就连身下的木质坐垫，也俱皆被染湿，甚至连脚下的木地板上，也一片湿迹。
而伸手再摸头，所有的头发，也全都湿了。
不止如此，伸手抹过后，一种明显刺鼻的味道，留在手上。
没有二话，叶小叶直接向着盥洗室走去。
盥洗之前，叶小叶却是掬水漱口。
或者，不应该说漱口，漱肺还差不多，只见他不停地深呼深吸着，然后不停地喝水又吐水，中间甚至呛了几口水，明显很不熟悉的样子。
而如此这般地折腾了一番之后，他开始真正地喝水，这一喝，就喝了很多，甚至小肚子都明显地鼓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除下衣服，开始泡澡。
含光殿中，水镜的显示一直持续到这里，才隐去不见。
殿中三人，安守道仍然在大殿一角闭目于深沉的静定之中，不知何时醒转。
九妙子和木心原两人，除了中途间或地察看峰内其他一些弟子的情况之外，这半夜里，几乎看全了叶小叶的整个修炼过程。
而这时，水镜的显示自动收起，两人却面面相觑起来。
“叶小子现在才是刚入开窍境吧？”
九妙子一脸的不解，“老安究竟教他的什么玩意儿，怎么修炼着看起来和开窍境一点相关都没有呢？”
和开窍境没有相关，那和哪一境有相关？
具体地说，不是和哪“一”境有相关，而是和开窍境后面的好几境，都有相关的样子。
反正，就是和开窍境没关系！
听了九妙子这话，木心原侧头看了看大殿一角的安守道。
其实，从最初的“天地山海**诀”这个名字，到之前叶小叶的整个修炼过程，再到其修炼完成后的那些效应，木心原已经基本锁定了这套法诀的基本方向。
不过，只是基本方向。
具体内容，还是无法推测，这得老安自己说了才能知道。
而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就如老九所说，老安教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怎么看起来有点厉害的样子？
难道就前日那会儿的时间，他已经自创出了一套足以堪称为“独家”的秘传？
第112章 真传
从六个物象到八个物象，原本的《天地山海**诀》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适用。
不过为了尊重大佬，也为了纪念一下这件事的缘起，许广陵并未作大的变更，只是缀上了两个字，将之变成《天地山海**风雷诀》而已。
多了“风雷”。
而功法的层次，也从原本的b级，变成了整体的a级，以及部分的a＋级、s级。
说起来，其实算是大杂烩。
猪肉粉条大白菜冻豆腐等等八样食材烩于一锅之中，不过因为手艺还算不错的关系，勉强也称得上美味，至于是不是能登入“大雅之堂”，还得以后鉴天镜来评价。
希望有这么一天。
大佬的功法原本是以身引心，又以心引身。
身、心，两个方面都有锻炼。
不过对许广陵来说，这般程度的对于心和意的锻炼，基本也就是学前班的内容，所以在新功法里，他直接将之砍斫了。
专务于身。
而对于身的锻炼，效果，则比原本功法强了不知多少倍。
最主要的是，新功法中，许广陵大幅度地添加了对于身体资质禀赋方面的提升。
这下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升这个方面，然后与两大“天娇”并驾齐驱了！
至于大佬看了会诧异么？
应该会有那么一点点吧。
但也不至于发出“这不是我的功法！”这样的暴吼。
盖因这功法本身就是超纲的，存在相当的模糊区域，也就是对于“心”的影响和塑造方面。
而且还足足有六种形象之多！
天、地、山、海、云、雨。
这就给足了叶小叶“兴风作浪”的空间。
单说一个“天”吧。
叶小叶的理解和大佬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不一样，更可能是天差地远！
而且哪怕大佬把这功法传给一百个人，一百个人的理解肯定也是全都不一样的。
至少也是大同小异！
而情况更多的，多半还是小同大异！
这还是单只一个“天”，而如果综合这六个物象，则会导致一万个人修炼这功法，最终会出现一万个不同的效果！
总之总之总之。
根据这功法，叶小叶不管修炼出什么效果来。
都、是、正、常、的！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当然，也不能太过离谱，离谱到大佬本人看了，都瞠目结舌，那就太过分了。
太不尊重人家了。
而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太离谱。
说了，循序渐进么。
接下来的几天，叶小叶一天只修炼一次这个功法。
一次就够了！
而且，也只能修炼一次。
起始时间还是确定的，必得是在傍晚之后，深夜之前。
这套功法需要借助天时，需要借助外界的日月星辰运行之力，以引发从功法的第一部分到第二部分的嬗变。
如果缺失了这个引发，假设外界的日月星辰全都跑不见了，那叶小叶可能就直接被困在第一部分里面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啦。
而且事实上以他现在未臻入“三停”的入定层次，身体的本能运行，多半在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能把他给唤醒，说不定都坚持不到天亮。
不过这一点无法验证。
他毕竟没办法把外界的日月星辰之力给屏蔽掉。
这功法，真正的以日月为推动，以造化为渠道。
说起来，还是挺牛的样子。
当然，它对叶小叶当前身体的改变，也确实是巨大的。
用上一世的修炼境界来说，他已经早早地进入了“炼形”的阶段，而且还是大炼形，也就是彻底的，把根骨禀赋等等先天的资质，也都给一股脑地裹胁在其中，然后提纯提升了。
不知道这一世，那个境界应该叫什么名字。
这种炼形，对叶小叶当前身体的消耗是巨大的。
别说从天时上来说一天只能支持他运行一次这个功法，就算排除这一点，他现在的这个身体，也只能支撑他进行一天一次这样的修炼。
来上第二次，身体估计直接就要崩盘熄火了。
不过嘛，作为整体a级也就是涉入根本、造化级别的功法，它的运行，是不需要叶小叶的控制，也会自动地“适可而止”的。
所以第五部分的“融炼”，才只持续了盏茶时间不到。
日后，随着身体层次的提升，这一部分的时间，会自然而然地逐渐增加的。
增加到一个顶点之后，又会再慢慢地减少。
那是身体的炼形已经基本完成，无法再作提纯和提升了。
其它部分也都是这样。
八个部分，最终还是会还原为一个部分，也是位于起始“坤”位的归源诀部分。
届时，运行这功法，只是入定和休憩，而别无其它运作。
因为不需要！
不过这会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当下，却是每一次修炼，给叶小叶带来的都是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这反应在外面的，是他的身体开始消瘦。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的饭量大幅度提升，足足有之前的五六倍之多！
好在提早一步打开了脾心窍，不然光是消化的过程就要持续很久。
弄不好会像一些生活在寒带的大型动物一样，因为寒带，大的树木果实之类的很少，更可能只有草啊草根之类的可食，于是只能食用这些乏热量的食物，需要一天到晚基本不住嘴地吃，才能勉强维持得了身体热量供给的样子。
从饭量自动的加量供应，让许广陵知道叶小叶的修炼是有着一些外界观察的。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
只能说，意想之中。
或者是那位大佬，或者是其他人。
都有可能。
当年，地球上，他在长白山的时候，就能通过天眼观察周围十数里之远。
那时候他才是什么境界？
什么都不是！
所以从进入宗门，而又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么一个小孩独自地修炼生活着却无人管无人问，这就让许广陵确定，自进入宗门的第一天起，叶小叶可能就一直处于“天网”之下。
这也属于正常操作，没啥。
在存在着这么一个大盛的修行文明的世界，出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又一个晚上。
又一次的修炼。
含光殿中，安守道已经出定，并和九妙子、木心原两人一起观看着水镜中呈现的叶小叶的修炼。
之所以通过水镜看，是因为造化一元镜展示得更全面，比他们自己通过天眼看，能看到的东西要多得多！
“如何？”
叶小叶修炼结束之后，木心原问安守道。
九妙子也看着安守道。
“这小子，领悟还不错，将将就就。”
安守道其实是有着惊诧的，而且还是不小的惊诧，但他的话却是说得相当平平淡淡的，“做我的弟子，勉强也算是合格了。”
“我呸，老家伙你要不要脸？”
听了他这话，木心原直接嗤之以鼻。
而九妙子则更直接，“老安，要不要让我用一元镜照照你现在的面目？让你自己看看，你的嘴角有没有笑咧开？”
安守道抚了抚脸。
然后把巴掌覆盖在嘴上。
嗯，其实他是作了一个手托下巴的动作。
至于是不是以此动作来控制自己的笑意，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的眸子里，确实溢满笑意。
“小娃娃嘛，才刚开始修行，没什么值得好夸的，哈哈。”
“现在的修行进展，快也好，慢也好，真没什么好说的，再快也不值得说，再说了，他不还是比那两个娃娃慢很多嘛，哈哈！”
另两人都扭过头。
不屑再看这家伙了。
“啧啧。”
九妙子道。
“丑恶嘴脸。”
木心原道。
安守道有这么乐吗？
真有！
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功法，被叶小叶具体地修炼或者说演绎成这样。
其心中的快慰，真不是言语可以形容！
“吾一身之所学，今日之后，可以有真传矣！”
安守道想得很远。
叶小叶才刚刚步入开窍不久，他都已经想到叶小叶晋入地仙境以后的事了。
甚至，他都计算着，叶小叶什么时候，可以青出于蓝了。
“不意老夫居然也能教出一位天仙境的弟子！”
唔，现在说这些还早。
要淡定！
第113章 见证
新功法的修炼，为叶小叶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一天只需修炼一次，而且是从晚上到半夜，连一整个夜晚的时间都不到。
不过后半个夜晚也没有浪费，一半用来泡澡，一半用来睡觉，然后早上洗漱之后正好吃饭。
饕餮地吃。
倒不是说吃得快吃得粗鲁，而是吃得多。
都是灵食。
其实灵不灵食也无所谓，叶小叶此际之所以饭量大增，需要的不是那“灵”，而恰恰是最基本的食物。
用地球上当时的说法，就是需要补充大量的矿物质维生素等等之类的，以满足身体细胞层面的更新需要，不过灵食在这一方面，也远胜于普通食物就是了。
当然，“灵”其实也是需要的。
只是院中的那一个灵眼，所提供的磅礴灵气已经足够需要了。
所以宗门一口三餐提供的灵食，对于叶小叶来说，最大的优点反而是，好吃！
烤肉，外酥里嫩，真正的嫩！
饼馍，满满的香，还有口中尝不出来身体却本能反应出来的那种“甜”。
果汁，清新爽口之极。
简简单单的三件套，吃了之后却唯有一个“满足”可以形容之！
吃完就在院子里散步。
这么几天下来，连院子里到底有多少棵小草，叶小叶都清楚了。
甚至，闭上眼，他都可以为每一棵小草在识海中画像了。
好在，还没有发展到为每一棵小草都起一个名字的程度，比如阿红阿紫什么的。
那本从藏经阁中借来的书果然几乎毫无用处，既无深度，也无趣味，连鸡肋都称不上，叶小叶一时间也懒得再去还借，暂且放在这里了。
一天里其它的时间干啥呢？
就是散步，然后“发呆”。
不过他的眼睛却是日益明亮起来。
有经验的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体素质，正在向上提升。
至于根骨资质什么的，外人就不大好看了，不过这个方面却正是叶小叶身上最大的变化。
而在叶小叶的体验中，身体最大的感受就是轻松。
一方面是体重真的变轻。
不过轻得有限。
最主要的，还是脾心窍的打开，这些天来，又在新功法的加持下，正一点点地为整个身体减负。
而且是大减负！
不过更进一步的大减负，还要等饭量再减下去甚至自动地短期辟谷之后。
当下，事实上却正是身体内新陈代谢最剧烈的时候。
这一日，早饭后，叶小叶正例行散步。
小院突地有人来访。
广清！
真要说起来，他们都有大约半年左右未见了。
“师姐！”
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叶小叶直接从院子里飞奔过去，打开院门，然后一个大大的拥抱抱向广清。
广清只是微微一愣，就很自然地拥着叶小叶，两手还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和她一起过来的那位师姐，简直就像是见到域外天魔一般地看着这一幕。
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向来都颇为冷清的广清，居然也会有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这个小男孩很小，看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十岁的样子，但这也未免太亲热了吧，亲姐弟都未必这样！
最主要的，其实还是广清给她的印象从来都是一直冷淡，和现在这一刻形成极大反差。
“师姐，我最近正琢磨着，不知道能不能去找你玩呢。”
久别重见的拥抱之后，叶小叶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人往院子里引，“还有这位姐姐，贵姓呀，怎么称呼？”
“这是广园，你也叫她师姐就好。”广清介绍道。
“广园师姐。”
“我知道你，广陵小师弟！”
广园哈哈一笑，性子和广清颇不类。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可能走近，如果都是广清一样的，估计相识八百年，见面也还是点头之交。
广清这次过来，是为邀请。
邀请叶小叶参加她几天后的拜师之典。
广清已经晋入真一境，按凌霄宗的规矩，是到了正式确立师徒关系的时候了。
真一境之前的三个境界，从一开始入门的凝元境，到后面的玄关境，再到后面的开窍境，这三境其实都是按宗门传承来培养，大体上都是只需依着固定的程序走就行了，不需要老师。
不管是核心弟子，还是非核心弟子，都是这般。
其实在这“入门三境”中，也无所谓核心弟子还是非核心弟子，只是按资质、修行进度等等，宗门在培养力度上有差别而已。
哪怕广清现在，也谈不上核心弟子。
真正的核心弟子，是晋入灵台境之后的事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规矩是这么个规矩，但实际上，规矩之下，还是运行着一些潜在规则的。
就比如，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广清和其师尊之间，早已经是实质嫡传的关系了。
其实很多的师与徒之间都是这样，早早就确立关系了，根本不需等到真一境。
还是套用那句话，真等到真一境才拜师或收弟子，黄花菜早凉了。
这还不说很多弟子，本来就是门内一些前辈或大佬的后辈，又或者是走其它关系进来的，那般情况下，弟子从一开始，就是“有主”的。
几天后。
九方台。
叶小叶在专门人员的带领下，第一次踏足了凌霄宗内核心第九峰、第八峰之外的地方。
不止于他，很多人都一样。
而凌霄宗内不少的前辈大佬，也都会难得地，出来露面。
这次仪式，还算不上大典，但也是“小典”的程度了。
不管大典还是小典，反正是沾了一个“典”。
典者，正式。
正式到禹秉生这样的神通境修者，在宗内其实勉强也算是一位大佬级人物了，心里居然也都有点紧张。
说是弟子的拜师仪式，其实，又何尝不是他这个“师”，在宗内的一次正式亮相。
哪怕是仙宗，而且位列九大，其实一样避免不了某些东西，就比如，排场。
名义上是弟子的拜师仪式，实际上也是身为师者的一种展示。
在这场拜师仪式上，主持的大佬是谁？
参加仪式的观礼宾客，从上到下，又分别有哪些人物？
可以说，不管是身为师尊，还是身为弟子，在这么一场仪式之后，其在宗内的某种“分量”，也就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了。
所以，说白了，这就是一场秀肌肉的仪式。
有多少肌肉，你就秀多少，千万别藏着掖着！
你也别担心秀过火。
放心。
你做不到的！
像凌霄宗这样的一个宗门，天仙境以下，你就是再折腾，也折腾不出多大浪花来，再折腾，也一样有很多人不闻不问不知道的。
上午时分。
九方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各方人员逐渐聚集。
禹秉生与广清，这对师徒，这场仪式中的“当事人”，是最早到的，两人都是一身正装，神情肃穆。
广清跟在禹秉生身侧，不时地与来宾见礼。
最早到的，是一批小辈。
具体地说，是与广清相关的人员。
关系最近的，当然是同门四兄妹，除了广清之外，便是广元、广和、广明三人了。
广元当下就在宗门，当然来了。
广和坐镇西极古川的凌霄下院，无法分身。
广明远在太元宗，也无法前来。
这也不是啥事，以后道贺一声就是了。
老实说，拜师仪式不是举行给自家人看的，是举行给外人看的。
关系第二近的，应该是广清这些年在宗内结识的那些友好，凝元境时，玄关境时，开窍境时。
特别是开窍境。
因为跨度时间长，所以结交的人也比较多。
关系第三近的，大概是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他们这批？
其实除了同门师兄妹之外，其他人也不好说哪个更亲哪个更近。
反正不能按批来算。
倒是今天在这样的场合叶小叶居然见到了他的小老弟青弧，那小家伙见了叶小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过也知道场合不一般，所以不敢放肆，只是紧紧攥着自家三哥的手。
而陆陆续续地，叶小叶见到了很多人。
境界看情况大部分是开窍境左右的。
宗内占大多数。
宗外的，也有，因为不管是衣服的着装，还是神情气质，都明显不一样。
不管宗内还是宗外，来人大部分之间看样子也都相互不识。
就是那些相识的，在这样的场合也谈不上什么交谈，基本也都是点头或目光示意，和不相识的那些之间没啥两样。
慢慢地，没有小辈再光临。
轮到禹秉生的关系，出场了。
那也是今天的主台戏。
这些小辈，事实上不过是来打个酱油，当然，也算是正式的见证了。
不管宗内的还是宗外的，都见证着，凌霄宗，又有一位真一境的修者，自此真正浮出水面。
真一之下，无须名姓。
反正不外乎是路人甲乙丙丁之属。
至少对于九大仙宗这样的宗门来说，是这样的。
而真一之后，就算是有了身份，也有了根脚，某某某宗门，某某某弟子。
这是行走江湖的“招牌”。
这也是为什么真一境之后，才会举行拜师仪式的原因之一。
再具体地说一句。
今日之后。
广清的名字，会正式地进入其它八大仙宗包括道盟的某些档案之中，正式脱离“无名之辈”。
第114章 怎么是他？
广清是真一境，新入真一不久。
所以她的朋友，来观礼的这些人中，层次大部分都是开窍境。
有零星几个只是凝元境玄关境的小拖油瓶，其中就包括青弧小老弟，也有零星几个和她一样的真一境。
两者都不多。
这大抵也说明，她的修为是领先于她的友好、亲近的，也可以说在同一辈之中，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姐”。
不止宗内如此，宗外亦然。
有好几个联袂而来的女子，与广清表现得甚是亲近。
叶小叶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这几个是太素宗的人，而她们的层次，也是清一色的开窍境。
待他们这一批都成长起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所以某种意义来说，不管是这些宾客，还是广清本人，在今天都是背景。
只是聚集在广清身上的目光，会稍微多一些。
稍微！
如此而已。
而作为今天的另一个当事人，禹秉生，其层次是神通境。
神通境是个什么位置？
在外界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大佬。
没有任何疑问！
不过在凌霄宗谈外界，没有多大意义。
仅就宗内而言，如果说凝元、玄关、开窍是入门三境，也可以说是初阶三境，那么灵台、神通、地仙就是高阶三境。
凌霄宗内也有些记载称之为“天门三境”，望见并一步步走近“天门”的三个境界。
神通境作为天门三境的中间境，按理说，层次真的不低了。
奈何在凌霄宗这般的九大仙宗中，全都有着跳过天门的修者，而且为数还不少。
越过天门，那就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了，根本不是高阶三境中的任何修者可比。
两者也不存在任何可比性！
最要命的是，越过天门的人虽然绝大多数正常情况都不在宗内，但正常情况下，宗内也至少会有一位以上的这般人物坐镇，以备意外之需。
真正的大佬压在头上，下面的，都是小辈！
而在宗内，当家的，话事人，许多内外事务的处理人，或者说一把手，都是地仙境。
没有例外！
宗内地仙境的老怪物太多了，多到根本容不下神通境的小辈，站到台上来。
更不用说站在台上指手画脚了。
所以，神通境，其地位在宗内就显得分外尴尬。
这有点像是世俗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方面，年富力强，在外头担着不轻的职责，又或者说有着不小的权威。
但在家里，他不是家主。
家主是他爸爸。
而在他爸爸上面，还有爷爷，以至太爷爷。
然后他下面，有儿子，也有孙子。
他的儿子可能正被家主带在身边着重培养着。
他的孙子可能正被爷爷太爷爷的带在身边宠爱着。
老的，有权有威。
小的，受爱受宠。
只有他，被夹在这中间，两头不靠，是典型的夹心饼干。
这就是神通境。
这就是神通境在凌霄宗内的大致写照。
所以，不要说什么“神通”了，神通境修者在宗内，既与“神”无关，也与“通”无关，他们就是风箱里的老鼠，河塘里的王八。
用不太好听的话来说，“龟孙”是也。
不好听，但很实在。
如果问禹秉生他是更愿意待在宗内还是宁愿去灵气极为匮乏的西极古川？
这会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最后，他多半选择，大多数时候待在西极古川，少数的一些时候，回到宗内来补一补，消解一下风尘。
但补给一番之后，还是立即再回去！
那边不好，那边差劲，但那边，是“家”。
而宗门，做依靠可以，做“家”，还是算了吧。
这里轮不到他当家！
也因此，事实上，禹秉生的同辈友好，处在神通境中的修者，待在宗内的并不多。
这一天，来此观礼的，也只有三位而已！
有三位估计还是禹秉生把他的所有友好都叫上了！
但是也无所谓，这三位神通境的“大修士”，某种意义来说，在今天其实同样是背景。
不过就是神通境的小辈，一边待着去！
谁看你呀！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背景已经就位，次级背景也已经就位，真正的主角，开始登场了。
第一个瞬移到台上的，就是央泽。
禹秉生的师叔。
也是禹秉生在宗内的最直接依靠。
他的光临就像是一道信号，之前那些小辈、小儿辈都是零零星星地过来的，而此刻，大佬们简直是以光速般地降临。
唰！
唰！
唰！
央泽之后，一道又一道身影，现于台上。
这才是真正的舞台秀。
也是属于禹秉生的背景力量展示。
在师徒典礼的仪式上，这种站台，可不是瞎站的，更不是随便拉一些大佬过来凑人头。
没那回事！
首先，大佬没有那么廉价。
其次，按凌霄宗的规矩，嗯，潜在运行的规矩，会在今天这个场合现身的大佬，都至少是禹秉生的“半个靠山”。
要么，他们和禹秉生自己有不匪的关系。
要么，他们和禹秉生的师尊甚至是其师尊的师尊有不匪的关系。
要么，他们和禹秉生的同门师伯师叔、师伯祖师叔祖辈有不匪的关系。
……
总之，再怎么“龟孙”，一个一步一步走到神通境的修者，其背后，也绝对会有着大量的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不用说，禹秉生最近行情看好。
不排除有一些会在今天可来可不来的大佬，来了。
于是，一会儿，台上就呼啦啦地来了一大片。
下饺子似的。
台上的那些小辈一个个看得目不暇接，这些大人物平常等闲地一个也难得见呀！
当然，也一个个下意识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吓人了啊这是。
看不见却实际存在的也能被切实感受到的凛然、肃然以及庄重等这般的气氛，慢慢地在台上弥散开，直至铺天盖地。
别处，更不知道有多少宗内大佬的目光，聚集在这里。
禹秉生带着广清，跟在师叔央泽的身后，一位一位地拜见到场的前辈。
不过这些大佬对禹秉生不太客气，多半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甚至有的连头都不点。
但他们对广清，却大多态度很和蔼。
有些女性长辈还拉着广清的手，如对自家孙女般闲话一番。
一位接一位。
任何一位，都不能疏忽。
任何一位，都要认认真真地拜见。
这其中，有不少长辈，禹秉生甚至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
但不用怀疑，他们确实是禹秉生背后的势力，关于这一点，不管是禹秉生，还是那些大佬，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疑问。
有些背景就是这样。
你自己都不知道。
外人更不知道。
但真正需要的时候，又或者你受到的不公平对待超过了某个界限的时候，它就浮出水面了。
如凌霄宗这样的宗门，这般的情况非常之多。
也因此，一位一位长辈地拜见下来，禹秉生简直就像是经受了一场洗礼。
某种隐约升起的感悟，一点点地冲淡冲散着他身上存在着的某些局促。
所以，这真的不仅仅是弟子的拜师仪式。
更是师者自身的一场莫名仪式。
大抵，正式收录了弟子，在宗内，就算是“自成一家”，和以前的孑然一身，已经是两个概念了？
这或许也意味着，不仅是弟子正式归于师者的门下，而师者也就此正式地归属于宗内的某一个小体系之中。
这是一个链条。
从上到下，既是繁杂以至于臃肿地衍生着，实际上，却又秩序井然。
而今日，在这台上，既呈现了繁杂，也呈现了井然。
不管是来到台上的大佬。
还是把目光聚焦在这里的大佬。
对此都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
也因此，排除这些大佬不谈，那些背景以及次级背景，也就是禹秉生的好友及广清的那些友好亲近，也不真的单纯只是背景。
今天，不知有多少在场与不在场的大佬级别的目光扫描过他们！
甚至是细致扫描！
站在台上，叶小叶便感受到了这些目光。
一道，一道，又一道。
前前后后，一共都不知道有多少道。
如果目光是激光，他都早已经被穿成筛子然后彻底气化了。
但见台上，偶尔地，叶小叶不安地扭着身子，左顾右瞧，但又看不出什么，一脸狐疑。
太苍月、纪飞妍，还有零星的几个小辈，也是这般。
不过这个环节，在今天其实仅仅只是属于点缀，餐前点心而已。
随着禹秉生正式的拜见完毕，今天最大的一盘菜，要上席了。
下一刻，无声无息地，一道身影现于台上。
也是台中央。
而几乎瞬时地，不管是台上的不少大佬，还是不在这里的不少目光的主人，心中都是一片惊疑。
“怎么是他？”
第115章 缘来如此
来者是谁？
是含光殿的执掌，安守道。
不管是在场的大佬，还是那些把目光聚焦在这里的不在场的大佬，他们惊疑的原因在于，禹秉生或者说央泽这一系，甚至是“自家”这一系，和这位大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特别是台上属于“自家”的一些大佬，简直集体懵逼。
老实说，他们这一系的力量，在宗中不上不上，更具体点是中等偏下。
这也没啥丢人的。
宗中第一等的势力自然是“天”字系派，这没啥好说。
第二等就是那些老牌而又比较核心的地仙系派了。
而他们，是介于第三等、第四等之间，说三等可，说四等也可。
其实具体细分也没有必要，既分不清不好分，也没有太多意义。上面老大老二在头上镇着呢，你这分三分四的，分个锤子！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安守道，是属于第二等的。
而且还是第二等中的核心级人物。
更不用说此君目前执掌含光殿，那是可以和宗主对话甚至直接召唤宗主的人物！
至少在其执掌含光殿的时间内，比天字系派的核心级人物都只有胜过，而毫无逊色。
这样的一位人物，到这里，为自家小辈站台？
大佬懵，其实禹秉生更懵。
这位前辈他可是认识的，而且对他来说，这般人物和宗主也都没啥差别了。
在禹秉生本来的意想中，为他和广清主持这场仪式的，应该就是他的师叔，了不起是师叔请出来的某位本家长辈。
但怎么会是这位前辈？
只是，心中惊疑归心中惊疑，惊疑中夹带着巨大的受宠若惊般的惊喜也自作罢，保持基本的不动声色，禹秉生还是能做到的。
他终究是神通境的“大”修士。
不是才入门的那些小辈儿。
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序，安守道的到来，宣告着仪式的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整个过程，简洁，却又庄重。
全场安静肃穆中，安守道先是介绍禹秉生的生平，也就是述及其师尊及师门的情况，而在此过程中，央泽及相关大佬俱皆站位好，接受禹秉生的三拜大礼。
然后，安守道介绍广清的情况。
真要说起来，对于广清的介绍反而比禹秉生的更为详细些，包括了其出身及一路修炼的大体情况。
大概也只是这个时候，广清才有身为今天“主角”的待遇吧。
当然了，在场与不在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的不会少。
介绍完之后，这次轮到禹秉生站好，接受广清的三拜大礼。
然后，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盏茶时间。
师徒两人经此一番，可谓是双双在宗门中正式地亮了下相。
特别是广清，以后就不至于出现“行走门中人不识”的情况了。
小一辈的会知道，这是宗中冉冉升起的一代新星，是他们需要尊重和仰望的偶像级人物。
老一辈的也会知道，这是某某某那一系的娃儿，是央泽家里头的人，是禹秉生那小辈家里头的人。
不用担心有人不记得。
地仙境大佬再年长，也不至于老年痴呆，反而是越老越精。
至少拼记性什么的，小年轻肯定是拼不过他们的。
仪式结束后，安守道并没有立即闪身不见。
哪怕是宗主，正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所以安守道是和台上的那些大佬简单地打着招呼的，而那些大佬，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认真持礼对待。
不过，一派欢笑与祥和之下，在场的，不在场的，很多大佬都在思量着，安守道为什么会为禹秉生这小辈站台。
这是一个绝不容忽视的信息！
不少人打量着禹秉生，这小辈，看着不作声不作响地，却不想背后还有这底子啊！
真真是后生可畏！
而有一些信息比较灵通的，目光则是越过了禹秉生，放到了更小的小辈身上。
这其中，广清和青弧那小孩儿是被捎带的。
最终，明里暗里的目光，全数集中在了三个人的身上。
当然，哪怕明里的目光，其实也是暗自打探的。
好歹也都是大佬，没有哪位会傻乎乎又或控制不住自己地盯着小娃娃看，吓坏人家咋办呢？
场中。
太苍月如坐针毡。
纪飞妍如坐针毡。
叶小叶如坐针毡。
哦，他们都是站着，那就是身上仿佛挂满了痒痒草儿，恨不得一直扭啊扭的样子。
安守道呵呵一笑。
下一刻，他转过身来，对三个小孩招了招手。
三个小孩是站在一块儿的。
叶小叶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小孩儿。
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全都傻乎乎地交换着目光，足有好几息的摇头晃脑之后，他们仿佛才确认了信息。
然后太苍月迈着小秀步。
纪飞妍背着小双手。
叶小叶一手挠着头一手牵着青弧小毛头。
三人顶着全场的目光来到安守道面前。
“广涵，太苍点月诀修炼得如何？”
安守道问太苍月。
“回前辈，晚辈修炼得很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偶尔有一些小的疑难不解。”
台上，萌萌蠢蠢的小女娃儿，行礼之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安守道点点头，“那可是天级的功法，你有一些疑难不解是很正常的，不要紧，继续修炼就是了，有些疑难你修着修着，就会自然解开了。”
“是！前辈！”太苍月乖乖点头。
而这一问一答之间，许多人“恍然大悟”。
天级的功法？
地仙境以下，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佬，都没人敢说自己的功法是天级的功法。
所以安守道这番话中已经透出了一个极大的极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道号“广涵”的这小娃娃，已经被宗内某天字号的人物看中，并且早早地就赐下了功法！
此女，……
在场的不在场的，很多大佬都再一次地仔细打量着太苍月。
此女未来，必在宗中有一席位。
而哪怕就是现在，也都要慎重对待！
哪怕她还只是个开窍境的小小小辈儿。
“广如，你最近修行也是不错。”
安守道又对着纪飞妍说道，“你广清师姐已经是真一境了，你也要以她为榜样，向她学习。”
“是！前辈！”行礼之后，纪飞妍同样恭敬说道。
而安守道的这话，就让场内外的不少人很是不解了。
这话里，什么意思？
一时间，他们居然无法确定。
“小家伙，你叫青弧？”安守道略过了叶小叶，却是对他手中牵着的小娃儿说道。
其实入门后就有道号了。
而青弧的道号就叫广青，他之前早已经报给他的三哥知晓了。
而作为含光殿执掌，安守道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个道号，此时却偏偏叫起了他的俗世名儿。
许多大佬居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更亲近，还是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让这么一位人物，在这么一个场合下，专门问话，其中的基调其实是已经定了的。
“是的！前辈！”
青弧放开三哥的手，却又紧张着不知道自己的两手往哪里放。
“好好修行。”
“是！”
这么一问一答之后，小家伙如蒙大赦。
“广陵，”安守道这才问着，“天地山海**诀，你修炼得如何？”
“安师！”
叶小叶同样行着礼，然后道，“我和两位师妹一样，修行上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我。”
安守道淡淡说着。
然后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台上，又扫了一下虚空，仿佛与某些目光作交接示意，再然后，是微微的一点头。
“诸位，再见。”
说完这话，他的身影就瞬闪离开了。
而场中的三个小娃娃，成了身上聚集目光最多的人。
说不好他们哪一个身上聚集的目光最多。
多半是一样的。
因为打量这一个的，没理由不打量另两个。
倒是青弧，众人看明白了，这小家伙确实是个“搭头”。
不过一个搭头也能得到安守道的专门问话，其身上一样聚集了不少的目光，也带着思量。
只是更多的人在思量着叶小叶那“安师”的称呼。
还有他的那句“我和两位师妹一样”。
是小娃娃不知道什么师门分野，等闲地称着师妹，还是……
总地来说。
安守道的这次站台，以及他在仪式之后的这一番小操作，够让宗内的很多大佬寻思一阵子的了。
而其中的不少谜题，更可能在很久之后，才会被揭开。
第116章 运道或系于未萌
典礼后第二天。
也是第二天，禹秉生才有机会见到刚回到府邸的央泽。
“师叔，安前辈……”
才见到央泽，第一句话，禹秉生便这般问道。
央泽伸出手来，阻止了禹秉生的这个问话，却是转而问他：“安老昨日在台上招三个小娃娃问话，你可知用意何在？”
这个问题，从昨天到现在禹秉生都不知思索过多少回了。
此时，只是略一沉吟，他便答道：“师叔，弟子略有所见，还请师叔指点。”
“安前辈问话太苍月，提到了太苍点月诀，然后特意提及此乃天级功法，意在说明此子已为宗内某位前辈看中，其他人就勿要惦记了。”
央泽点点头，然后道：“那你知道太苍月是被宗内哪位前辈看中吗？”
禹秉生陷入思索。
央泽摇了摇头，“傻。”
事实说明，禹秉生只傻一半，绝没有傻到底，见到央泽这表态，他神情难掩吃惊甚至是震惊地道：“师叔，不是吧？”
“不是那位又能是何人！”
说着这话，央泽用眼帘盖了禹秉生一下，也就是垂下眼来，一副老夫不屑于和傻子说话的意思。
禹秉生兀自震惊着。
哪怕听师叔说了，他也依然很难相信那一位会亲自收徒。
太苍月这娃儿，这是多大的造化？
“还有，太苍月，太苍点月诀，从这个法诀的名字你就没有想到什么吗？”
央泽又问禹秉生道。
“量身打造。”
“亲传。”
禹秉生喃喃说道。
“你知道就好。”
央泽点点头，然后又道：“安老与叶小叶的问话，用意何在？”
“叶小叶称呼安前辈为安师，师叔，叶小叶是不是已经被安前辈收为弟子了？”
说着这话，禹秉生心情不知道是平静还是茫然。
他又想起了那日在天机门得到的话，“玉在陵中。”
还有，求陵失玉，求玉失陵。
而事实是，他好像并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目前还无法作此判断，不过，虽不中，估计亦不远矣。”
央泽说道，接着又问：“安老为何与青弧问话？”
单纯只是因为青弧被叶小叶牵在手里，从而得到问话的机会，这是说不过去的。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
说是“万众瞩目”都不为过！
尽管当时在场上的连千众都没有。
在那样的一个场合，那样的一位人物，任何的一举一动，都必然自有其用意，而不可能是出于随意。
“安前辈问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三人话时，用的是道号，问青弧话时，用的是俗家名姓，其意或是，问前三者，与道相关，问后者，与俗相关？”
“正是。”
央泽淡淡说道，“青弧出身雷霆秘境，而据我所知，安老曾与雷霆秘境的某位前辈交好，是故昨日在台上，有此关心。”
禹秉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你又知道安老在问话叶小叶时，何故特意提及‘天地山海**诀’？”
“师叔，安前辈的意思是告诉其他人，叶小叶是他看中的弟子，而且，也已经是亲传？”
央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安老或有此意。”
说着这话，他目注禹秉生，“但你不觉得，有点小问题吗？”
“安老问太苍月话，提及太苍点月诀。”
“安老问叶小叶话，提及天地山海**诀。”
“安老问纪飞妍话，却只是让她好好修行。”
听着师叔这般说，禹秉生莫名地有点不自在起来，仿佛身上也被人洒了一把痒痒草。
“既然宗主已经明言，纪飞妍归于你门下，成为你的弟子。”
“昨日安老又有那么一问。”
“我想，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
央泽慢慢说道。
禹秉生确实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但“应该”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有生以来，大概还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让禹秉生感到如此的无力。
哪怕是当初困于修行，久久寻不见灵台境门径的时候，也未曾这般。
哪怕是当初听闻被宗门派遣往西极古川，然后了解了西极古川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后，也同样未曾这般。
某种从进入宗门起一开始就沉淀在骨子里的印记，这一刻，被简直无限地放大。
而看着禹秉生的神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央泽也是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大宗门，特别是九大仙宗这样的宗门。
好处，无限之多。
缺点，却也有。
其中之一便是，进入这样的宗门，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是抬起头来看别人，只有低下头来，才能看得见自己。
禹秉生不例外。
他不例外。
古往今来，宗内很多很多很多的前辈后辈，都不例外。
这不是什么争气不争气的问题。
争气没有用。
争运争道才可以。
而偏偏运与道，很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争的。
又或者说，你能争到的那一点，在别人身上，造化从指间随便漏下的，都远不止了。
就如他们此刻提及的太苍月、纪飞妍、叶小叶这三个娃娃。
当下俱都才十岁左右的小娃娃，能有什么高低可言？
纵有高低，也是一根手指可以量过来的那种高低。
但以后，他们终究会分出高低来。
高的，会真正高入云天。
低的，则只能站在地上，仰望着那云天。
而纵然仰望，很多时候，能看见的，也只是雾，只是云。
被仰望着的那人，却早已经成为星辰，列身在苍穹，闪耀于天地。
“这个问题我来考虑，你不用多想。”思绪浮动间，央泽对禹秉生说道。
禹秉生退下后，央泽自己却是皱起了眉头。
话好说，事不好做。
话不管好不好说，都必须说，禹秉生接不下来的担子，他只能接过来，挑在自己肩上。
谁让他是那小子的师叔呢。
“老哥，你他娘的早早走了，却把担子留给我来挑，我都不知道是你安生，还是我得意了。”
事不管好不好做，也必须要做。
安老昨日在台上，半明半暗地宣示了纪飞妍的归属，却也同时给了他们一个考验。
这考验，其实也是代他们，给宗内某些前辈的一个小小交待。
“太苍点月诀，安老特意点明是天级。那般层次的功法，不用多想，怎么想都是妄想。”
“天地山海**诀，安老既然没有提及，那就说明这功法不是天级。”
“却至少也是地级。”
“给纪飞妍那娃娃的功法，哪怕不如天地山海**诀，也不能差到哪里去了。”
“而且，看安老的意思，他把纪飞妍放在三人中间来说，这功法甚至都不能也不应该比天地山海**诀差！”
想着这些，越想，央泽的眉头皱得越深。
如果天地山海**诀确实是出自安老之手的话，他拿什么去比？
别说他央泽了，就是他们整个这一系，估计也是艰难。
“天地之宝，有道者握之。”
央泽忽然想及了道书里的这话。
安老是不是也在告诉他们，纪飞妍这个娃儿，归于他们门下，并不是那么“理所应当”？
而究竟应不应当，估计，不是看禹秉生那小儿，也不是看他这个小辈。
还要看他们这一系，能不能在纪飞妍这个娃娃的问题上，达成共识？
想到这里，央泽恍如拨云见日，一下子豁然开朗。
就连他那刚刚紧紧皱起的眉，也陡地舒展大半。
不过，与此同时，另一个认识也随之仿佛同样拨云见日般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纪飞妍，这娃娃，莫是将来也能和太苍月一般……”
想到这里，央泽又想到了叶小叶。
更准确地说，是一起想着昨天被安老共同问话的三个小娃娃。
意识中重现着昨天的那一幕，央泽任何一点细节都不放过，然后，却是前些日子的，从禹秉生那里得到的信息，于这时在意识中飘荡了起来。
“玉在陵中。”
陵，不用多说，自然是指道号广陵的叶小叶，这应该没有什么疑问。
然后，“玉”，又是指的谁呢？
太苍月？
纪飞妍？
其中一个，又或两个都是？
又或两个都不是，而是别有所指？
想着这些，央泽又是重新地皱起了眉。
这世间，很多事，都是当时看不清楚，想不明白，要待一些时日后，又或很久后，才能看清楚，想明白。
但很多时候，问题也偏偏在于。
当你能看清楚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是时过境迁了。
所以恰恰是，
要在看不清楚的时候，看清楚。
要在想不明白的时候，想明白。
也只有这样，才能立场不失，立身不误。
又或者先人一步。
而如果做不到……
那你就要失“道”了。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修者可以去争的“道”。
想着这些，《上古大道书》中的一段，又飘现于央泽的识海之中。
“道有出自于天，有出自于地，有出自于人。”
“出自于天者，造化也。”
“出自于地者，大衍也。”
“出自于人者，图谋也。”
“造化可窥不可变。”
“大衍者，图谋者，是天之数，亦是人之机也。”
纪飞妍，这个娃娃，莫非就是我们这一系，可以用来争运争道的机会？
而太苍月、叶小叶，这两个娃娃，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以及，青弧，安老昨日与他的问话，难道只是系出于俗？
还是暗示了一些什么？
想了很久，央泽也没想出什么头绪。
抬起头来，他能看到的，只是天边一轮浩日，映照无垠虚空，而这宗内的一些山头之上，却是云遮雾绕，终古及今不散。
第117章 它们不是草木
拜师典礼所造成的影响和波动，波及不到叶小叶这里。
纵然当时，有再多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当典礼结束，当他们返回自己的小院，一切注视，也就随之中止。
而后，便是庭院深深深几许。
哪怕外面风兼雨，小院之内，以至于整个核心第八峰中，都依然是那一派清净之地。
或许，只要凌霄宗还在，还是那个仙宗，这里就永远都清净着。
懵懂或已经告别了部分懵懂的少年，在宗门传承又或前辈教导的指引下，安静地，也是安定地，朝着继定的目标前行着。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这样的日子，用绝大部分成年人的观念来看，都是比较清苦的。
所以有个说法，修行最佳是少年，修行次好是老年。
少年的心，本来就是“净”的，净的结果就是很容易静。
不管少年有多活泼好动，以至于调皮捣蛋，一副完全静不下来的样子，但只要给其一个目标，让其沉浸进去，其沉浸程度，绝对是远超过成年人的。
远超过！
老年，则是部分地重新回复到“净”，然后也就能相对地比较安静。
正如地球文明中的那句诗所说的，“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偏偏是介于少年与老年之间的中年，身虽比老年好，在心与意的方面，用修行这个标尺来衡量的话，却是差得多。
这有点类似于论语里所说的，“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而中间，就永远是中间，既两边靠，又实际上两边都不靠。
就如一个翘翘板，两边，不管是哪一边的，都有可能既上天又下地，而唯有中间的部分，既不着天，也不着地，始终都悬在那里。
悬。
一字喻平生。
这就是告别了少年而又未走到老年的绝大部分人的一生。
然后也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与修行无缘。
所以宗门收录弟子，一般都是收录小孩，越大的宗门越是如此，这便是最大的一个因素。
凌霄宗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处于“入门三境”中的弟子，是不能跨峰交流或者说交游的。
所以，虽然同处一宗之中，叶小叶与青弧等闲是没有机会见面的，说及这一点的时候，青弧那小孩耷拉着脑袋，情绪很是低沉。
这低沉其实很好扭转。
叶小叶只是一句话，“那我们就向着第四境冲！”
然后握着拳头晃过他的脸前。
小毛孩就握着拳头跟着一起“冲”了，那种见了面又再次告别的低沉，就这样被冲得散掉了大半。
青弧没法过来找叶小叶。
叶小叶同样没法过去找广清。
而同一峰中，他唯一嗯唯二能见的，也就是太苍月和纪飞妍而已。
唔，还有藏经阁里的那位前辈。
时隔差不多一个月，叶小叶去藏经阁还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叶小叶上次在这里炫了一把的缘故，前辈表现得很亲热。
然后叶小叶就知道这位其实不是前辈。
是师兄。
师兄名叫古盛元，道号“广盛”，和叶小叶一样的开窍境。
只不过人家开的窍很多了，正在向真一境攀爬，虽然攀爬得很吃力。
而叶小叶不过是在开窍境这座大山的山脚下才刚刚起步。
两人攀谈未久，藏经阁里点起了香，也泡起了茶。
香是极品好香，虽然比不上叶小叶当初在入门仪式时见到的“清净香”，而且所差颇多，但也依然当得起极品之称。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一点，那当然是因为许广陵而不是叶小叶了。
茶是上佳好茶。
至少从“灵材”的角度来看，比叶小叶日常饮食的档次高了差不多五六七档。
“广盛师兄，这香很好闻。”
叶小叶深嗅着那香，如是沉迷其中，都好一会儿才和对面说话。
“是好闻吧？广陵师弟，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点。”
中年男子古盛元坐在那里微笑着说道，神态悠然，就差手里拿把扇子来摇了。
“不不不，”
叶小叶连不迭地摆手，“这香这么好闻，一定很珍贵，我在这里闻闻就好了！”
“珍贵倒确实是珍贵的，不过到底是身外之物。广陵师弟，我辈身为修者，对于这等身外之物，有则享之，无亦安之，这才是比较合适的态度。”
“师兄说得是！我受教了！”
叶小叶站起身来，向着对面抱拳小小一礼。
“不敢不敢，这也是我家前辈教我的，师弟快请坐，我们师兄弟之间，实不必这般客气！”
古盛元也是站起身来，待叶小叶在他的示意下落座后，才也跟着坐下。
“师弟，这本书，你看了又感觉如何？”
古盛元指的是叶小叶才还的这本，《带你认识五藏窍与四神窍》，还搁在桌台上呢，没有放回去。
“鸡肋！”叶小叶摇着头，不屑说道。
这个世界是有野鸡的，这峰头就有，叶小叶的日常饮食里也有。
家鸡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话说叶小叶的日常饮食虽然都有“烤肉”，但每一顿的烤肉种类都是不一样的，正常好多天才能轮一番，种类还蛮丰富的。
“嗯？”
这个世界大抵并没有那个典故，就算有也未必是人尽皆知，所以听得叶小叶这话，古盛元一愣。
“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叶小叶借用了人家的话，却又篡改了部分。
“哈哈，原来是这样！”古盛元开朗一笑，颇为开怀。
但是才一笑，才一开怀，接下来，他就又震惊了，“师弟，你是说这本书，弃之……也不可惜？”
古盛元是真的震惊。
要知道他当初也是看过这本书的。
而当初看到这本书时，他可是“如获至宝”的，抱着书看差点连修炼的时间都给耽搁了，而且还连看了三天，直待看完之后才在一种极度兴奋和满足的心情下放下此书。
却也没有去还了。
这本书，足足在他的静修室陪伴了他半年！
而直到现在，这本书里的每一页每一段，其中的内容他都还记忆犹新。
不想叶小叶对它的评价却是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这让他震惊之余，又感觉情何以堪。
要是换一个人来说，古盛元肯定是要反驳的，任谁听到别人这么地贬低自己曾那么喜欢那么看重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地反驳。
不过对面这人，是叶小叶。
是那个入宗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连开两窍的猛人。
人家小是小，但是比他当年可不知道猛到哪里去了，他和对面这少年，根本就是两种存在。
如果他和对面一般年龄，是认识不到这一点的。
就算认识到，也不可能服气。
但现在么，现实早已经教给了他好多东西。
而祖父之所以让他来藏经阁担任职差，当初也就告诉过他，“让你在那里有机会见识一下，我宗的天才，究竟是何其之多。”
十几年时间下来，古盛元早就服气了。
不过这些年里，天才他固然是见多了，但能把《从开窍到真一》这本书说是普通、一般般的，也就这么一位。
而把《带你认识五藏窍与四神窍》这本书说是“鸡肋”的，也只有这么一位。
好在上个月他已经狠狠地见识过一次了，不然这时肯定是要呆上一阵的。
此刻，古盛元只是略呆了下，在叶小叶的点头之后，他就又继续问道：“广陵师弟，这本书里，难道就没有一点，你觉得不错的东西？”
“有啊！”叶小叶摇着头，“里面的东西都不错。”
听到这话，古盛元的欣慰和疑问还没从心底升上来呢，就听到对面又说道：
“可惜都是些泥土石块一样的东西。”
“它们不是草木。”
啊？
古盛元听不懂了。
含光殿中。
“你弟子的这话什么意思，你听懂了没有？”九妙子问安守道。
“泥土石块和草木的区别，一个不是生命，一个是生命，一个没有灵性，一个有灵性呗！”
木心原插话道。
“不过，这么小的娃娃，之前又是出身在绝灵仙海那疙瘩儿，应该也谈不上什么教导和传承，难道凭天赋就能够认识到这一点？那也太恐怖了吧。”
安守道则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是发现了，他这个将来的小弟子，确实是很喜欢很喜欢草木。
经常说什么都喜欢拿草木来说事。
第118章 道书，争抢
含光殿中的对话短暂中止，藏经阁里的交谈却还在继续。
“泥土石块？”
“草木？”
“师弟，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古盛元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解其意，然后一头雾水地说道。
“泥土石块是死的，草木是活的。”
叶小叶说道。
不过说完这话，他自己好像也陷入了一个疑惑，似乎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的样子。
皱着眉，盯着香，看着那被烧得红红的线香头好一会儿，他才又缓又慢地谨慎样地说道：“泥土石块你可能会记得，但很快就忘了，草木你一直都忘不了。”
“好像不是这样的，师弟。”
古盛元不是要抬扛，他是实话实说：
“就像这本书，我当年也看过，直到现在都还深深记得，一点也不曾忘。”
“还有，师弟，我的记性并不是特别好的，我当年也看过其它的好多书，但是其中的不少内容，我现在就忘记了，要重新再看，才能记得起来。”
含光殿中。
这一刻，三位大佬都微微凝起了神。
好像他们不是在看两个开窍境的小辈在对话，倒像是在观摩云中天上的东西。
总之神态就是挺凝重的。
听着对面的话，叶小叶的眉头再次皱起。
然后，就在这皱眉中，他有点不确定样子地道：
“不是要记得。”
“你可以忘记。”
“泥土石块，你可能记得，也可能忘记，但忘记之后，就真忘记了。”
“但是草木不一样。”
说到这里，叶小叶停顿了一下。
这一下有好几息的时间，好像他在边说边思索。
而其思索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
“草木是有生命的，它会长在你的心里，长在你的身体里。”
“你可能记得，也可能忘记。”
“但忘记之后。”
叶小叶这会儿仿佛已经理清了思绪，越说越顺：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你正修炼的时候，可能是你正吃饭的时候，可能是你没有事，正在院子里瞎走的时候，也可能是你晚上躺在床上，正闭上眼想要睡觉，什么都没想的时候。”
叶小叶说的这些，都是他当前生活里的片断。
“那些时候，你本来什么都没想，也没打算想什么。”
“但它们忽然地，就从你的心里跳出来了。”
“而有些东西，是你早都忘了的。”
含光殿中，九妙子拍着自己的大腿，直接站了起来！
而另外两人，也俱都不太淡定。
“这就是道书啊！”
下一刻，九妙子难掩激动地说道。
所谓道书者，撷取“道”的片断，或者大道，或者小道，印于文字之中。
修行中人看了，对其中的很多东西，都会觉得很枯燥，记忆起来也比较困难。
特别是《上古大道书》的原本，纵然以灵台境以上的修为，看了之后，能记起的其中的内容，也不超过十一之数。
而其中超过九成的内容，根本就是如流水过溪。
你则如那溪里面的石块。
流水经过你那里，但也仅仅只是经过。
然而……
不知多久之后。
或者十年，或者百年，或者千年。
你的境界不一样了，你对修行以及整个世界的理解不一样了。
某一刻，就如叶小叶刚才说的那般，你曾经怎么记也记不得的东西，你以为当时就忘记了的东西，却突如其来地，莫名其妙地，浮现于你的识海。
恰如叶小叶刚才所说：
“不是要记得。”
“你可以忘记。”
但它们已经融入你的生命之中了。
一旦你的生命与之契合，在某一个瞬间，它就立即呈现了出来，让你感受到。
而随后。
你可能终生记得。
也可能再次遗忘。
但不管是记得还是遗忘，那一些东西，都始终在你的生命中沉浮。
只是沉浮。
没有离去。
这也便是“道”。
这一刻，三位大佬看着水镜中的叶小叶，俱都神情莫名。
从叶小叶那依然还微微皱着的眉头，就知道他对这个问题想得并不清楚，领略得也并不深刻。
本来就是。
他才多大的年纪，又才接触修行多长时间！
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年吧？
但是！
此子，是多么深的道性！又是多么简直就如受造化所钟的灵性！
下一刻，九妙子和木心原全都看向安守道。
以前说要抢弟子什么的，只是半真半假，而且大抵是三真七假甚至是一真九假这样的。
叶小叶固然天才，但还是那话，凌霄宗最不缺的最不稀罕的就是天才！
叶小叶表现出来的一些性子固然讨喜，但凌霄宗的小辈里，性子讨喜的同样太多太多了！
倔强的，乖巧的，刚毅的，灵活的……
什么样性子的小辈没有？
而且，叶小叶到底也是老伙计看中的，小家伙入宗的那一天，老伙计直接就是一眼相中了，而且还亲自为其举行入门仪式！
他们两个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站出来和老伙计抢。
但这时。
两人是真的酸了。
也是真的想抢了！
这样的弟子，他们到哪里才能找到下一个？又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个？
也许太苍月和纪飞妍那两个小娃娃也俱都如此？
两人识海里浮现出那日宗主在大殿中查看三人道运的那一幕。
只是此二子也俱都有主了。
太苍月不用说，宗主直接订了。
纪飞妍……
禹秉生那小辈固然无足轻重，但纪飞妍归于其门下却也是宗主的意思，以后变更的可能性不大。
“叶小叶，就交给守道你来教导，心原、九妙，你们两个若是眼馋，日后也可以多帮衬些。”
这一刻，两人俱都想起了宗主当日所说的话。
下一刻，木心原直接把这话说给安守道听了。
然后他道：“老安，这可是宗主的意思，你不会不认吧？”
安守道挑挑眉，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打得什么主意，他用随便一根眉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想抢老夫的弟子？问过你们的修为了吗，等你们晋升到天仙境以后，再来说吧！”
这话就太伤人了。
不过同样也是伤人又伤己，伤人一千六，伤己……八百？
这么一算好像还挺划算的样子！
“老安，不要这样嘛。”
“这样吧，以后我们也不指望让小叶子叫师尊，这个称呼是留给你的，谁也抢不走。就让小叶子以后，像今日称呼你这般地，称呼我们，叫我一声‘九师’，叫老木一声‘木师’，你觉得如何？”
九妙子说道。
不需要看神态，只单纯地看这话，就知道他确实是来认真的了。
“再说吧。”
安守道看着两人，淡淡说道。
“那就，等小叶子……真一境后？”木心原却是接过老友的话，继续向前了一步。
安守道沉默着，没有作声。
这基本就是默认了。
虽然不太情愿的样子。
而默认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样，对那小家伙好。
假使他们三个真的能联起手来培养，就算还是比不上天仙境，料想也不会差太多。
而以那小家伙表现出来的道性灵性。
预定一个天仙。
并不是很奢望的事情。
第119章 道阶
“难怪了，小叶子的标准原来是道书！”
继续看着水镜，木心原半是赞叹半是感叹着说道。
上次同样地在藏经阁中，叶小叶说阚玉岩的那本《从开窍到真一》普普通通，木心原心中本能地就升起不喜，觉得这小家伙太狂，需要好好教育一下。
老阚再怎么样也是地仙，他穷尽思虑撰出来的这本书，说的虽然只是开窍境的内容，其中凝结的却很多都是地仙境才能了悟的洞见。
你一开窍境的小辈，而且还是刚入开窍境，这般地评价这本书，很惹人生厌地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天有多高海有多深？
你以为天只是一个大碗扣在头上拿小锤子一敲就破了？
而这次在藏经阁，叶小叶又说这本《带你认识五藏窍与四神窍》是“鸡肋”，“食之无用弃之也不可惜”，再一次地刷新了木心原的认识。
小娃娃，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人称为狂徒，但我的狂，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啊！
诚然，这本书和老阚的那本相比，差远了，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但是，小娃娃，你以为能被放在凌霄宗核心第八峰藏经阁里的书，是随随便便什么书都能放进去的？
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吓着你，从第九峰到第四峰，这些藏经阁里的每一本书，每一本！都至少经过本宗一位副宗主的审核。
而只有天仙境以上的前辈，才有资格就任本宗副宗主，你可明白？
所以你称之为“鸡肋”的这本书，看着或许平平无奇，却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内容所在！
不过此时，木心原只有感叹，只有赞叹。
那些不满的思绪，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小家伙的标准，隐隐之中，居然是道书的标准！
难怪！
难怪！
如果用道书的标准来衡量这些书，就真的只能是“鸡肋”、“普通”了。
甚至说“普通”都是抬举。
老阚的那一本，纵然他是如何的慎重，又是如何的穷思竭虑，却又哪里能和道书相比呢？
至于用“鸡肋”来评价现在的这一本，一样是抬举。
若是和道书相比，它只能是鸡肋！
道书，是撰者的印道之书，也是观者的引道之书、触道之书、入道之书、契道之书以及悟道之书。
以凌霄宗的高度和认知，一般认为，只有天仙境以上前辈所撰的书，才有资格被称为道书，而且这其中还得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天仙以上前辈撰此书时，是带着传道的目的，然后把自己对于道的某些认知，拓印在了书中。
那才叫道书！
那才叫印道之书！
凌霄宗弟子，从入门到晋入灵台境成为本宗核心弟子然后进入直系序列之前，能接触到的道书只有两本。
一本就是入门之初便有习诵的，道祖亲传的《清净经》。
一本是晋入真一境后可以接触到的，道尊传下的《日月凌霄二十二问》。
其实还有第三本。
那是晋入灵台境后可以接触的另一位道尊传下的《大道真言》。
这三本道书，奠定了凌霄宗核心传承的根基，也是所有凌霄宗弟子的入门道引、进阶道引、入道道引。
凌霄宗弟子，不管内峰还是外峰，不管天资如何禀赋如何，不管背景为何师承为何，不管受到宗内何种档次的培养，在入门时、真一时、灵台时，都有资格接触这三本道书。
不过灵台境后，能够接触的道书就多了，远不止这三本。
那也才是本宗真正的“藏经阁”。
小家伙，不知到得那时，你会对那里的书有何评价？
想着这些，木心原甚是巴不得叶小叶现在就是灵台境，现在就进入本宗真正的“藏经阁”所在，然后看这小家伙是个什么神情。
届时你若还敢说其中任何一本“普通”，老夫道都不服，就服你！
“泥土石块，可不就是泥土石块了么！”
另一边，九妙子同样地发出感叹。
“老安，老木，我都有点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该让小家伙远离这些非道之书，这些书若是读多了，真的不会有损他的道性灵性么？”
听了九妙子这话，安守道和木心原全都陷入了思索。
“又或者，把宗内的道书提前向他开放？”
九妙子这话一说，另两人都是摇头。
“不妥！不妥！”
木心原说道。
“规矩绝不可废！更不可因一小儿而废！”
安守道说道。
作为正牌的师尊，这话他是肯定要说的。
就算以后两个老家伙对那小娃娃有再多宠爱，必要的规矩和界限，也必须从他这里竖立起来。
没别的，就为了那四个字。
言传，身教。
修行界之所以有“师尊”这个称呼。
师者，传道。
尊者，为弟子立下为人之尊、习道之尊。
而这其中，就需要规矩来维系，规矩不仅仅是约束，更是塑造。
人不是从来就尊。
道也不是自古就有。
未握大道先为仙，未成天仙先做人。
凌霄宗的很多规矩都是台阶，也是道阶，等这些台阶走尽了，规矩也就约束不到你了，但到那个时候，前面的路，也就需要你自己来走了。
再无任何指引。
“别的道书也就罢了，《上古大道书》呢？”
对于两人的反应，九妙子并不意外，或者可以说完全就是意料之中，所以随后他又抛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也才是他要说的话。
至于之前的那句，既不是瞎说，也不是废话，而是“引子”。
只是为了引出这句而已。
《上古大道书》，自古就有。
至少凌霄宗立宗之前，它就存在了。
更有人说这方天地未曾演化之前，它就有了，或者至少，它也是伴天地而生，共大道而演。
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而来，是由人所撰，还是直接就是大道化身。
它也并不艰涩，任何人都能看懂。
或者说，看懂其中的一“点”。
不仅仅是修者，哪怕普通人也不例外，而且对于识字不识字，也未有任何要求。
因为《上古大道书》的原本，并不是“书”。
而听了九妙子这话，安守道和木心原再次陷入思索。
《上古大道书》，虽然是“道书”，而且堪称是天下所有道书之祖，但它确实是不受凌霄宗的规矩所限的。
以三人的权利，也确实有资格让叶小叶提前接触这本书。
包括“书”，凌霄宗各位前辈所传抄。
也包括那原本。
木心原沉思了半晌，把目光移向安守道。
安守道则是继续思索着。
良久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灵台境后习道书，这是我凌霄宗万古相传的规矩，而且越是道尊，对这规矩守得越严。”
“我相信这其中，定有我等所不知之玄机在。”
“没错，我们确实可以现在就让叶小叶接触《上古大道书》。”
“但我怕他此时道性太浅，承载不够。”
“接触之，或一时有益，然从长久而言，遗害莫浅，甚至难以追补。”
说到这里，看着两位老伙计，安守道又加了一句：“道尊都遵守的规矩，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去打破的好。”
“得了得了，你的弟子你做主！”九妙子不耐地摆摆手。
木心原则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