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苟富贵
养生一窍法，在云老头身上不断地发生新情况，于许广陵而言，【点火】之后，他是在不断地【救火】，倒也无所谓顺利还是不顺利。 但对云老头自己本人来说，那就太顺利了！ 有生以来，包括以前所有时候，包括他早年修行最巅峰最顺利的时候，也远没有现在的顺利程度之万一！ 真的，这些天来，早上，他都是笑醒的。 笑得太过，导致面部肌肉紧张，然后醒来。 唔，这么说似乎有点夸张，但如果用来形容他内心真实的感受，却不仅不夸张，相反还太过保守了！ 姑且来列举一下云老头本人的情况，把之前和现在作一下对比，就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感受究竟是如何了。 之前： 曾经是凝元境后期，但百般努力乃至挣扎后，仍止步于凝元境后期。 年华渐增，人也跟着慢慢老去，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老迈之年，曾经的凝元境后期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水落石出”，跌落到了凝元境中期。当然，还在无止境地慢慢地继续向下跌，会一直跌到没有丝毫修为。 修行早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每天只能作一些消极性或者说保守性的修炼。 现在： 体会到了哪怕最巅峰时候也没敢真正想的“开窍”，身体进入一种奇异且美妙至极的状态。 修行可以继续了，而且得到了级别不知高到哪里去的修炼法诀。 修为每天都在上涨！之前缓慢下跌的凝元境中期的修为，现在每天乃至每时每刻都噌噌噌地往上涨，眼见着一路不停地往凝元境后期乃至圆满的境界冲去！ 身体如此，心神亦然。在身体的巨大变化下，他的心神也完全不同于之前，在用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度过了最初的激动狂喜无法自抑之后，现在，那些激动狂喜已经尽数转化为了激情，对修炼修行的激情，对人生世界的激情！ 天是蓝的。 水是清的。 风里是有花香的。 …… 这一天，又一觉醒来。 无法形容的身心上的满足，然后，还有满满的挥拳踢足的冲动。 时间还早，才是凌晨时分，太阳要很晚，晚到在他进行完这个阶段的晨间修炼之后，才会慢慢升起。 洗漱之后，来到院中，云老头按照叶少所传的法诀，进行修炼。顿时，身体与外面的小院或者说小院中的灵气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似有似无的交集，而这种交集，也让云老头的感应，慢慢弥漫在整个院中。 修炼完毕，就在他活动手脚的时候，另外三个老伙计，不约而同地，从偏院中出来。 “老大，我看要不了多长时间，甚至说不定连一年都不用，你就可以恢复到最巅峰时候的修为了！” 曲老头说道。 他的语气还是比较淡定的，听不出有太多的羡慕，但事实上，这么些时日下来，他的那些羡慕，早已一点点地沉攒到肺腑里骨子里去了。 哪里需要一年！ 云老头心中暗忖道，而且，凝元境后期，说真的，曾经的最巅峰的修为，在现在的他看来也不过就是那样，浅薄到无可足道，这些天来，修为每天都在进步，但在他心里，却根本没想过什么时候会恢复到曾经的修为。 他现在是在【恢复】么？ 不！ 不是！ 绝对不是！ 一天天下来，慢慢地越来越沉浸于修行中，云老头几乎已经忘记了平生，更忘记了曾经，现在在他心里，他不是一个曾经的凝元境后期，他现在就是一个新的修士，而且是从无到有地，在开始新的修行！ 不过，三位老伙计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也很清楚。 他们四个，关系甚好，同住一个院中，几十年的几乎同吃同住乃至同行，而且也是差不多同样的人生际遇，再加上意气相投，这些，早就让他们成为无可争议的“老友”。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四个人，三个人还是差不多原来的样子，仍然无法修行。 但其中的另一个，际遇却已经是天壤之别，从之前的“壤”，一下子高飞到“天”上。 而且近在咫尺地，另外三个人看着这个人，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这让三人心里如何能淡定！ 关于此事，云老头自己心里其实也不淡定，三个老伙计心里的感受乃至煎熬，他自觉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因为他曾经就体验过。 宗里的，那些和他同辈的师兄弟，他们曾经也是一伙儿的，但其中有些人，就冲过了凝元境，进入了玄关境，然后就成为了开窍境的修士，而他，和另一些人，掉了下来，修行走向断绝之路。 那些煎熬，那些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的痛彻难安，他如何会忘，他又如何能忘！ 说起来，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是，再怎么久，都忘不掉。 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以，他是真的想为三位老伙计做些什么，比如说，让他们和他一起，开始重新步入修行之路！ 但他自己又哪里有这种能力呢。 他的这个连做梦都不敢想的际遇，是叶少带给他的，而叶少心里是怎么样的，他也不知道。 跑过去对叶少说，“叶少，我的三个老伙计也想修行，你可以像帮我一样，帮帮他们吗？” 这太荒谬荒诞了！ 就算把云老头打死，他的心里也不敢生出如此想法！ 然则，又能如何呢？ 他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死死地抓住叶少所赐给的机会，然后拼尽一切地修炼修炼修炼，如果表现得好，以后，说不定还有能被叶少收入门下的机会？ 到了那个时候，或者，他才能有那个身份，向叶少进言。 但那就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了，而且，这也只是他的私心所想，至于实际情况会如何，他连一丁点儿的把握都没有！ 也所以，这一日，在面对三位老伙计时，云老头心里忽生感触，很深很深的感触，定定地看着三位老伙计，一直看到三人都有点不安时，云老头才神情无比凝重地说道： “老曲，老元，还有老岺。”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然后才又接着道： “云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都清楚。” “以前，你们尊我为大哥，以后，不管到多后，我也还是你们的大哥。” “以后，只要有我的日子，就也一定有你们的日子！你们心里想什么，我的心里就在想什么。” “相信我！” ＝＝ 感谢【隐天蔽日】书友的打赏，成为本书新的盟主。 感谢，惭愧！
第254章 仙食街，遇大佬
说完有点沉重的话题，场中的气氛转向轻松，四人也重新进入了正常相处时的状态，然后岺老头汇报事情：“老大，这些天来，我已经把仙食街摸熟了，要不就今天，我们请叶少出去逛逛？” 四人原本都称叶医师的，现在当面也还是叫叶医师，但自从云老头的事情之后，背地里，他们早就不约而同地改称叶少，以示尊敬，更是一种亲近的自许。 请叶医师出去逛逛，是他们早就有的打算。 叶医师初来百药堂，同样也是初入州府，连半年时间都还不到，对此地想必是不熟的。 州府毕竟是州府，些许繁华之地还是有的。 就算叶医师从更大的大地方来，此地的繁华不值一提，那好歹也占个新鲜。 叶医师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几乎没有迈出百药堂半步，有必要出去散散心，调适一下心情。 最重要的是，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报答】或者说回报叶医师的方法。 “嗯，我等会就去和叶少说！”云老头道。 朝食后，许广陵的居住，云老头带着忐忑地提出邀请。 “仙食街？这里还有这么一处所在？好啊！”许广陵展颜而笑，“老云，不瞒你说，我还是一个美食爱好者呢，只是刚来到这里，囊中羞涩，正打算把堂里薪俸多积攒些，再出去玩呢！” 对面的应许，让云老头心里一颗大石落地，然后就是泛起欣喜，甚至还有不少的受宠若惊。 至于叶少所说的什么囊中羞涩，尤其是积攒堂里薪俸这话，云老头只当没听见。 开玩笑，当他不知道叶少目前在堂里的地位么？不要说什么堂里薪俸，就算他把这整个百药堂都搬空了，堂主大人也绝不会有半点微词，而只会亲自动手，帮叶少搬！ 半晌后，一行五人，不算浩浩荡荡却也是前呼后拥地，出了百药堂的大门，向着外面行走。 岑老头一人领先三四步，算是带路，后面，许广陵居中，云老头侧后，另外两个老头则是完全后面的殿后，这几个人的阵营任谁外人一看就知道，谁为主，谁为从，像极了管家仆从之流，带着少主人出行。 百药堂所在是街市，但这里的街市并非州里繁华之地，更像是所谓的城乡结合部。 当然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纵然是城乡结合部，因为一个百药堂，这里也绝算不上冷清，只是和州府的最繁华所在，确实是没得比。 但从这里到最繁华，有多远呢？ 也就是十来里不到二十里的距离而已！ 这点距离，对于修者的脚程来说，和自家庭园实在没什么区别，就是对于一般脚健的普通人，也谈不上远！ 用【退身半步，栖居则幽静；出门顷刻，所见则繁华】来形容这种情况，是比较贴切的，而很多宗门的堂口之类，也都是这般安排，常居幽静，繁华不远。 一路随意谈笑着，很快地，转过几个街道后，一个高高大大的写着“仙食街”三字的牌楼式建筑便映入眼中，而同时映入眼中的，还有一道极为宽阔的石板大道，大道上，人来人往，而大道两侧，遍是食铺。 来到近前时，声浪提升了不止一点。 各种食铺的各种招牌，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映入眼中，有的是高高的旗帜，有的是宽宽的门匾，有的则是闹中取静，不招不摇地在墙面上写着食铺的名字，但连接食铺的围墙院门却遮掩着，一派闲人止步的架式。 第一家，五元汤。 店内人并不多，而且他们是被引上二楼的小建筑，可以临高而瞰两侧街道。 虽然只是二楼，实际一点也不高，但只要涉及二楼，在这里，就与只有底层的寻常铺子划出界限来了，属于较为精致或高档的高消费场所。 说是五元汤，其实上来的是五小碗一大碗，放在一个隔盘里呈上。 一人一份。 “这五小碗，是‘五元’？”许广陵问道。 “是的，叶医师。”回答的是云老头，“这个配方其实还是出自我们堂里的，只是这吃食做起来甚为麻烦，也颇费时间，所以干脆放在外头来经营，堂里人偶尔嘴谗了，想尝这口，来此也并无任何不便。” 许广陵点点头。 刚才进入街道，只是随便闻闻，他便发觉此世修行的痕迹对尘世渲染得有点深，就比如很多的吃食，都带上了属于“药”的元素。 接下来，在云老头的详细介绍下，许广陵进入了品尝的时间。 五小碗，一大碗，里面都是汤水，而且都是清汤，所谓的五元是取的填补五脏之意，每个小碗中的汤水都对五脏中的一个有温补之效，然后那个大碗就是汇合五元，对整个身体都有滋养作用。 “不错。” 一边品尝一边食用，很快地，六个碗尽数见底，小碗且不说，就是那个大碗也只比拳头略大而已。 万药宗终究是底蕴深厚，哪怕底下一个小小的百药堂，拿出来的东西也堪称是可圈可点，这汤如是一般人食用，此刻整个脏腑包括全身上下应该都是暖暖的，正在受到滋补。 当然，做到这点其实也不难，以此世的修行文明，不说万药宗，就是一般修行宗门都能轻易地办到这点。 难就难在，这汤的味道很不错，是完全当得上“美食”的。 得到许广陵的这个评价，云老头四人俱都喜笑颜开，如是自己得到了嘉奖，然后继续引领着许广陵，前往别的食铺。 这汤，大概算是开胃汤吧。 第二家，雪芽双拼。 这不止是菜的名字，同样也是店的名字，在一个精致的小花园中，一个大大的精致的瓷盘，被端了上来。 瓷盘很大，盘中的东西却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只是疏疏地薄薄地沿着近盘边处铺了一层，带着淡淡却奇异的香气。 说是双拼，但两种东西交错排列，看起来差不多。 “这是，雪芽菜？” 当仁不让地当先品尝了其中一片或者说一瓣，许广陵说道。 雪芽菜，一种水生菜，单从外形上看，有点类似于茭白，又有点类似于南云建水的草芽。 只是外形。 质地上，比那两者都要更细密一些。 切成薄片的雪芽，有点像是雪凝印成的一元的硬币。 “正是！”这刻回话的是岺老头，“雪芽菜以清香见名，叶医师，您再品尝下另一种。” 另一种，许广陵还真没吃过，他在此世的经历本就有限，绝灵仙海时的时候就不说了，那里啥都没有，而来到外间，不管是在凌霄下院还是凌霄宗山门，过得都是简单的生活。 称得上最丰富的，就是之前在五云城了。 但五云城是个小城，城中东西并不多，连一条像此刻这样的美食街都没有。 没尝过，但还没尝，许广陵便也大概知道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种东西的……筋？”尝了之后，许广陵轻笑说道。 “叶医师高明！”岺老头道，“在九江的源头处，有一处灵源，灵源中生长着一种奇兽，叫做青岚，当地民众认为这种水兽生长过百年则会乘风，腾云驾雾，嬉行山中，又以外表青黑，所以得此名。” “生长过百年则会乘风，实际上呢？”许广陵问道。 “实际上并不会乘风。”岺老头道，“但当地传闻也并非完全无稽，此兽生长过百年左右之后，体脊处连接从首到尾之筋便会发生一种神奇的变化，从原本的土浊色渐渐地变得纯净起来，呈现如雪如白的颜色，而且使得此兽时常可以如剑一般地跃水凌空。” “其实关于此兽在我们修者中也有一些传言。” 云老头添加解说道，“据说此兽再生长，过千年之后，其身体外面的部分都会化掉，只有这一根雪筋存在，而这雪筋也会慢慢地化为液状，其滴落之处，又会慢慢地化生出新的青岚来。” “不过这种传闻无人亲见，可能也和前面一样，同属于妄传。” 许广陵点点头。 “谁告诉你无人亲见，谁又说这是妄传了？”同在这家店里，另外的一个小花园处，一个声音透过低矮的遮壁传来。 云老头四人闻声色变。 接下来，那个声音再次说道：“隔壁的小朋友，老夫见你面目，觉得颇可亲近一番，不如过来一叙？” 许广陵微微一愣，然后对四人道：“老云，老曲，老元，老岺，你们且稍待，我去见过那位前辈一下。” 四人自是无有不可。 而且，听得许广陵以“前辈”相称，四人的面色全都庄重了起来。 在修行界，“前辈”这个称呼，可不是乱称的，那意味着修为至少也要相当，而一般情况下，修为高出自己的，才会有此称呼。 不然的话，纵然年岁大上很多，也最多是长者，而担不上前辈。 绕过作间隔的矮墙，或者说垂花壁，许广陵在隔壁的小院中见着了一人，貌三十左右，气质看起来比较一般。 “老夫厉九霄，小友，听说过老夫没有？” 没待许广陵拜见，那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便如此说道。 “可是妙源宗的厉前辈当面？”来到近前，许广陵拱手一掬。 如是早些时候，许广陵还真不知这位是谁。但现在，既然已经能判断出是谁，那也完全没有必要装聋作哑。 而且这位既主动出言招他来相见，那肯定也是有些缘由的。 说也好笑，他还想着结识人家呢，但未曾想，他们，或者至少说眼前的这位，居然也在想着主动地结识他。 大抵，在这州府，在某些人那里，可能，他并非是无名之辈。
第255章 厉九霄
许广陵的声音隐约传出，隔壁，听到“妙源宗的厉前辈”这话，云老头等四人俱都变了颜色。
面面相觑地互看了一眼之后，四人俱都起身，朝向隔壁处，恭敬静立。
“小友，不要客气，来来来，坐，我让他们再上一盘双拼。”厉九霄爽朗招呼着，“老夫平生别无所好，唯有这‘食’一事，却始终戒不掉。”
“唯美食与美食，不可辜负。”许广陵确实是不客气地大方坐下，“前辈戒不掉这美食，试问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戒得掉呢？”
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厉九霄哈哈大笑。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开心的那种。
“说得好，唯美食与美食，哈哈！”厉九霄又是笑，随即，他状若无意地问道：“小友最长辟谷时间是多久？”
你又不是丈母娘，同样也不是老泰山，怎么一见面就盘问起这种事呢。
许广陵心中好笑。
这一问，看似寻常，其实内里却深藏沟壑。
因为一个修者的最长辟谷时间，基本上也意味着其修为层次。
两者不能说截然相等，但也是绝大程度上的挂钩。
当然了，估计在对面看来，他一个不上档次的小修士，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他的修为在对方眼中应该本来就是透明的，根本就不需要他来回答。
所以，或者，对方这一问真就只是无心也无意，为的是引出“食”之一事。
但如果真的只是谈这些，这么一个大佬又怎么可能以刚才那样的方式把他叫过来。
真就看他面善？
因为以前的诸多经验，上一次，晋入道化层次之后，许广陵经过大调整之后的这个身体，那当真是不美不丑，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土气却也毫无什么高雅之类气质可言，总之，把他和谁放到一起，都像一点水比肩另一滴水。
苏学士形容自己为人的那句话大概也可以用来形容许广陵现在的形神气质，“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
“最长辟谷时间？”许广陵作思考状，然后带着抱歉，“前辈，不好意思，我还真忘记了，以前有一些时间，我是经常辟谷的。”
这是实话吗？
是！
经常辟谷是实话。
忘了最长辟谷时间，同样是实话。
如果一件事成为“日常”，是没有人会去记它的。
就如你假如吃过一次高档餐厅，有生以来最高档的那种，那你肯定会记得，记很长很长时间，但如果问你一年前的某天在哪里吃过什么饭，如果那一天不特殊的话，那你多半不记得。
哪怕搜寻记忆，也没有用。
因为你的意识，当时就没有采集这种信息，而只把它当作一种“流水”。
流水，当时有象，过则无痕。
“无趣。”厉九霄摇摇头，“还想和你探讨一下，最长辟谷的那一次，从头到尾，你都想了些什么呢。”
许广陵笑，然后真的像一个小辈一样不服气地反问：“晚辈固然是不记得，但是这种事，前辈你能记得？”
听到这话，隔壁云老头四人听得肝儿直颤。
乖乖，叶少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妙源宗的厉前辈，那是谁？
那是他们整个九江州的三大巨擘之一啊！
说真的，直到此刻，云老头四人还如身在梦中，不敢相信在这种寻常之地，他们居然也能偶遇这等大佬。
对于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他们有生以来就不曾想过，自己会有机会碰面。
甚至，也别说厉大佬了，就是他们所在的百药堂，自家的堂主大人，正常情况下，他们一年也不过见着那么一两次，而且还是在灵食会那种特殊的场合下！
果然，非常人有非常事。
想及叶少的神秘，而且必然的来头很大，下一刻，四人居然也慢慢地觉得这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老夫记得。”厉九霄轻笑道。
顿了顿，他接着道：
“至现在为止，老夫最长辟谷时间，是十四年零一十三天。”
“而在那次最长的辟谷时间里，从最开始到最后，老夫意识有百般难言变化，但其中给老夫印象最深的却是，那一次，这仙食街所有的店铺，都曾一一地在老夫的意识中回荡过。”
“包括这雪芽双拼？”许广陵笑问。
“当然包括！”厉九霄道，“所以老夫现在是坐在这里！”
“前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许广陵道。
对他这样一个小辈，对方真的是显得太过有诚意，所以许广陵也就不拿捏，对等以待了。
“好！”厉九霄不哈哈大笑了，而是温和一笑，“小友，如果不嫌弃，不如就去某的地方？”
“那得请前辈携带一下。”
“哈哈，哈哈，好！”“走也！”“喏，隔壁的四个小子，你们的贵客，老夫带走了。作为补偿，这家铺子你们可以一直免费吃下去！”
听着声响顿消的隔壁，云老头四人面面相觑。
这一行，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没能好好陪叶少逛这仙食街，也就是说最开始的目的没有达到。
但又意外偶遇了这等大佬。
算起来，还是赚……不，亏的吧？
因为大佬太高太远了，别说掂起脚尖，就是拿入云梯给他们，也够不着啊！
不是瞬移，但和瞬移也差不多，看得出来厉九霄是修炼出一种小神通的，几乎只是几个场景的一顿一闪，许广陵他们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一座山上。
不是荒山。
而明显是一个修士开辟出的修炼乃至修行所在。
只是外间的一目所见，就既有修炼的地方，也有休憩安闲的地方。
两人的落脚处，边上是一棵需要十来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而在树下，石桌石凳乃至流泉之类俱全。
“小友，坐！”
厉九霄招呼着，顺手再一招，大树之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一个坛子飘落石桌上。
“来，尝尝老夫独家秘制的青花酿。”
“此酿，是取那青岚千年之液，并我们身侧这株三千八百年的云果树花，合制而成。”
随着厉九霄的话语和手中坛子的倾倒，泛着淡淡青色的如水状液体流入盏中，顿时，一种神秘的香气开始慢慢扩散。
“区区陋物，小友莫要见弃才是。”厉九霄说道。
得，许广陵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和那乱神香，应该是有十成十的关系！
不然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大佬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暗示，不，哪里是暗示，直接明示了都。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大佬的鼻子还真尖。
或者，这位大佬有些时候就在仙食街？想来也是，仙食街距百药堂的前面街面不过十许里，而他和石九阳的居住虽然是在百药堂后面的后山，但那又有多远的距离？
这是主要的关系。
至于由那乱神香而定位到他这个人，对于这样的大佬来说，那也不过是细枝末节之事。
“凌霄宗叶小叶，见过厉前辈！”
许广陵站起身来，算是重新见礼。
对于这个信息，厉九霄只微微一愕，或者他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只是未必能精准定位向九大仙宗而已，所以此时，微愕之后，他就迅速地展颜一笑，然后边笑边摇头，“难怪，难怪！”
“小友，恕我冒昧，你现在的修为，是开窍境？”
双方俱都重新落座之后，厉九霄问道。
我现在的修为，是凝元，是玄关，是开窍；是真一，是荣枯，是生死；是灵台，是神通，是地仙。
唯独还不是天仙。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堪当半个天仙。
所以说开窍境也是没错的。
而且修行大体系的再次开辟，当下也正着眼于凝元、玄关和开窍之间。
四舍五入，基本也等同于他现在是开窍境了。
许广陵点点头，然后问道：“前辈为什么觉得我是开窍境？”
厉九霄淡淡一笑，属于荣枯境而且距生死境只差一步的那种大佬的气质终于在此时显露，“我看出你是凝元境，但又看得不太透，那你就肯定不是凝元境了。”
“未知小友是来自仙宗之前，老夫还不敢说什么，而此际，小友那必然是开窍境了！”
凌霄宗规矩，玄关才入山，开窍才下山。
据说其它几大仙宗也差不多。
厉九霄这话，显示出其对于仙宗之事，还是有着一些了解的。
“诚如前辈所言，几年前，晚辈在宗门晋入开窍境，后遵从师长安排，下山历练，随即便一路辗转，来到此地。”许广陵算是很客观很坦白地告诉了自己的一路行程。
听得这话，厉九霄心中略生一些不解。
确实，他对仙宗的事情其实是有不少了解的，而据他所知，虽然说仙宗弟子一般开窍才能下山，但那也多半是开窍境差不多了，在宗门短时间内没有太大的进展了，才会下山行走，开阔一下见闻和眼界心胸。
而对面这少年的情况，怎么也不像是开窍境中后期遇到瓶颈的样子。
若果如此，那也太惊悚了！
但这就属于私密事了，而且还是极私密的那种，不要说他，就是叶小友同宗门的非师长之辈，也不会冒然地询问这种问题。
随后，一时无话，两人默默品酿。
第256章 世事本无隐
默默地、用心地品尝，两人全都摆出了美食家的架式。
或者，也不是摆架式，而是他们确实就是。
小盏并不大，这种东西也不是用来饕餮的，就算可以用来饕餮，那也不适宜当下两人这种初见的场景，所以没要多久，两人就俱都把盏中的水酿品尝完。
只是酿，不是酒。
但那种醇厚的劲道，又胜过任何凡酒。
就是许广陵之前在百药堂所喝的百花酒，也是远远远远不如。
“小友，感觉如何？给个评价。”厉九霄笑说道。
“青岚之液，带着纯厚，也带着轻灵。”许广陵道，“喝完这佳酿，我就想起了之前在那边时，老云他们说的关于青岚水兽的事。”
略顿了顿，许广陵继续道：“前辈说这是青岚的千年之液，晚辈好奇的是，这青岚如果能生长到两千年三千年，其化生之液应该是什么样子？”
“长不到两千年。”厉九霄摇摇头，“据传往古之时有仙宗的前辈过来，观察了之后，所下的判断是，这青岚是次灵物。嗯，小友，你知道什么是次灵物吧？”
许广陵点点头。
这还是从师姐广清那里得到的知识。
次灵物本身也是灵物，甚至比同档次的其它灵物在有些方面的表现还要强些，但其有一个非常的特点，那就是等闲无法晋阶，就像是一种没有“根脚”的灵物一样，所以才被称为次灵物。
就如这青岚，如果它是灵物，那么把它带到更好的灵地，它是会慢慢地提升品级的，比如说从低档的九八七品提升到中档的六五四品这样。
但因为是次灵物，所以其生长环境纵然再好，也会固定在原先的品级，不会提升。
这么一来，次灵物就没有了太大的培养价值。
那如果放到了不太好的环境，次灵物的品级会不会下降呢？
答案是也不会。
但可能无法生存。
所以次灵物的品级是固定的，而灵物的品级则存在向上和向下的变迁。
“所以这千年之液，就是其最好的化生物了么？”许广陵道，“有点可惜，其变化明显正处于中间过程，就像一朵花，才正开到苞蕾，就定格在那里了。”
“不是不美，只是略有遗憾。”
“世间本就缺憾多。”厉九霄轻笑道，“为了弥补其不足，所以老夫为它添加了这云果树花，一来增其滋味，二来益其性质，只是老夫非万药宗出身，这种最粗浅的调和，也只能是贻笑大方了。”
“倒也不至于此。”许广陵摇摇头，“除了这云果树花，前辈此前想必也试过不止一种调和物，可能最后才发现，此种最好，而且只加此一种最好！”
闻听此言，厉九霄面露惊奇，注目看了许广陵好一会儿，才轻笑道：“小友，如你不说是来自仙宗，某还以为你就是出身于万药宗呢。”
“前辈猜得其实也没错。”许广陵道：“晚辈虽不是出身万药宗，但对于药物之道一向感兴趣，所以对之也略有些研究和心得。”
“略有些？”
厉九霄笑得意味深长，“恐怕不是‘略有些’吧。”
然后，厉九霄开始讲故事。
这个故事也很简单，不外乎他是一个嗜好美食的人，然后就经常往仙食街跑，当然了，往来食铺人不识，只当此是寻常人。
某一日，寻常的中年人厉某在仙食街的某一家铺子正和其他人一起开怀大嚼的时候，鼻中突然闻到了一缕极为惊艳却又不可形容之气息，最初厉某以为这气息是仙食街的某家铺子传出来的。
但只是略一回神就又知道，以区区食铺之能，又如何能制造出这种气味？
故事就到这里，再简单不过了。
“前辈又为什么认为那气息是出自晚辈之手？”许广陵问道。
“老夫其实不能断定那气息是出自小友之手，但老夫能够断定的是，那气息绝对不是出自石九阳之手，他还没有这个本事！”厉九霄道，“小友，这个解释够吗？”
够。
太够了！
许广陵笑，“那是晚辈所制的一种线香，随手取名为‘乱神香’，前辈若有兴趣，晚辈稍后自当奉上一些。”
“乱神香，乱神。”厉九霄缓缓念说着，然后道：“那某就先谢过小友了！”
这还真是不客气或者说不加掩饰呢。
不过，感受着这位大佬身上的一些气机，许广陵觉得那乱神香可能还另外有一些此前他没想过的妙用，比如说助人冲关什么的。
别说，可能还挺灵用的。
只是若想发挥此用的话，在原本的基础上，定向调整一下可能更好。
“此物，不知小友是否喜欢？若是中意的话，老夫这里还有不少，可尽赠予小友。”厉九霄指着手边的坛子说道。
这就是交换了，赤果果的交换。
不过本来也是，此前两人并无任何交情可言，除了交换，又能如何？
“宜成人之美，莫夺人所爱。”许广陵笑道，“此佳酿，若有十坛，前辈给晚辈一坛两坛，也就差不多了。”
“哈哈，小友！”厉九霄再次地哈哈笑了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小友，希望可以来日方长。”
此会之后的第二天，许广陵即着云老头四人，将一盒共十支的乱神香送去了妙源宗。
第三天，无动静。
第四天，无动静。
第五六七八……天，无动静。
第十一天。
本来平静的府城的灵气，像是被风吹，像是被雨打，总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搅动，突然缓缓地，开始波动起来。
就如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开始泛起微澜一般。
一开始是微澜。
随着时间一天又一天的推移，那波澜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开始是开窍境的修士才能感受到一些变化，到最后，不要说修士，就连州府里的很多普通人都能隐约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劲了。
普通人固然是无法感受到灵气，但灵气又确确实实影响着一方生灵。其若变化巨大，那其间生灵的身乃至识，是绝对会有所感应的，只是会一头雾水不知变化出自哪里而已，又或者怀疑自己是神经敏感了。
往妙源宗送乱神香之事，石九阳也是知道的。
而到得这时，在许广陵面前，石九阳一脸惊悚，“广陵，这动静，莫不是，莫不是……”
“大概就是了。”
许广陵微微点头，如此说道。
“嘶！”
第257章 风起之时
嘶什么？
嘶乱神香恐怖如斯，还是嘶那位大佬修行的悟性或者说抓机会的能力恐怖如斯？
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或者两种都有，总之，石九阳的心里非常之不淡定就是了。
“来来，老哥，喝酒，我们边喝边看！”许广陵招呼着。
随着两人间的交流越来越多，自从知道许广陵还有一个真一境的师姐之后，石九阳就再也不敢让他叫“前辈”了，说是担不起。
然后就有了你称我老哥我称你广陵的这种互称。
也算是彻底地把彼此拉到了平辈之中的平等之交吧。
话说石九阳早就想这么做了，他的师尊称呼许广陵为“小友”，他怎么搞？
弄不好将来，人家还成了忘年交呢，那他可就尴尬了，总不能他倒过来，叫许广陵一声“师叔”吧？
所以，不管将来许广陵和师尊是不忘年交，在此之前，他自己一定要和许广陵搞成忘年交！
这叫未雨绸缪！
“喝酒！”
石九阳举起杯。
他的神情倒是开始淡定了，但心里却还是一点也淡定不下来。
开玩笑，怎么可能淡定！
这是从荣枯境向生死境的晋升啊，这一步跨出，那就是“准地阶”了，在各方面的意义上，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然后，最恐怖的，是州内此前已经有了一位准地阶的前辈！
而那位距迈入地阶也只差一步！
乱神香能帮厉前辈迈出这关键的一步，那能不能帮另一位前辈也迈出那更关键的一步？
这个问题，真不能想！
一想，石九阳就全身都毛骨悚然，气血如被冻结，又如在极沸。
但事实上，又怎么可能不想？
不止他想，那位前辈，还有另外的那位前辈，他们，会不会想？
目光微瞟对面，石九阳心神莫名。
虽然早就知道那乱神香非常了不起，甚至称得上是非常恐怖，但这一刻，石九阳才又发现，他此前对乱神香的分量评估居然还是严重地有所不足！
这乱神香，能助人冲关！
如果这个事情属实。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
想到这里，石九阳已经不止是全身毛骨悚然了，更是连根根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仿佛听到了他在想什么，对面的许广陵也终于朝他看来，很云淡风轻地微微摇头而笑，然后道：“老哥，我要是说，厉前辈的这次晋升，和乱神香的关系其实不大，最多也只有一点点的关系，你信不信？”
信。
我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
但如果我是其他修士，知道了这件事后，无论如何，我都想求得一份这乱神香！
心里如此想着，石九阳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一般地说道：“广陵，我当然信你了。我们以前就知道，厉前辈的修为已经到了关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晋升嘛！”
“对嘛，就是这样！”许广陵再次举杯。
两人就这般地说着，不如不说的话。
说是酒，其实就是许广陵带回来的来自厉九霄处的佳酿。而鉴于此时有点无话可说的情况，石九阳就干脆给许广陵普及起了关于这佳酿的一些情况。
经过石九阳的一番普及，许广陵于是也知道了这东西好像有点了不得。
且不说石九阳从无缘得见的那青岚的千年之液，就是那所谓的云果树花，也大是不凡。
妙源宗的那棵三千八百年的云果树，大约四十年左右才会开一次花，花开之日，往往香动全城。另外，那树，只开花，不结果。属于灵树的某种精华倾泻，全都集中在花上。
州府之内，不知有多少修士，想求得一花。
但四十年左右的一次花，花开却还不到四十朵！
“那这花有什么用呢？”许广陵问道。
“用处那可就多了！”
作为万药宗出身的人，石九阳对这个问题可谓是了如指掌，也如数家珍，“那棵云果树是六品灵木，已经迈入了中品之位，而那云果树之花，鉴于某些特别的情况，论价值，甚至比一些五品灵木的花果的价值还要高！”
“那花摘下之后，经年不凋，修士将之随身佩带，或置于修炼室中，能时时起到定心安神的作用。”
“那花放入酒中，哪怕寻常之酒，也会顿时转化为大补气血之酒。”
说到这里，石九阳摇摇头，“那花，每次花开，百药堂都轮不到一朵。我还是在师尊那里，品尝过云果树花所酿制的三花酒。但是每一次，也才只有八朵花会被送往万药宗，剩下的都是妙源宗自家处置了。”
说到这里，细细品酌了一下口中的佳酿，石九阳再次摇摇头，“厉前辈送你的这佳酿，弄不好这一坛里，就能有一朵云果树花！反正我在师尊那里喝到的三花酒，是一百坛这样的分量，才揉合进了一朵云果树花。”
其实都不需要说，只看石九阳此刻，以他真一境的修为，才只喝了两小杯的佳酿，就脸色似醉酒一般，也便知道这佳酿着实是不一般了。
而之所以面呈醉酒之色，是因为在这佳酿的作用下，他全身的气血都在非常规地涌动，是不折不扣的大调大补之酒！
唔，不是酒，只是佳酿。
当然，对许广陵来说，这就只是寻常饮料了。
味道不错，或者说别有风味。
但也仅此而已。
不要说次灵物的化生液和区区六品灵木之花的混合，就是一品的盖世灵珍，大概也很难对他现在的身体有什么调补作用。
当然了，这个结论也并没有经过验证。
这个世界的水还是很深的。
品级高的灵珍，成色究竟如何，鉴于许广陵目前见识无多，也不能断然就下定论。
但不管怎么说，这种中下品的玩意儿，也就只是个消遣而已。
但它又确实是可以作为“美食”的。
天生珍物，那种特有的风味，是无可比拟的。
你要问许广陵这佳酿是什么味道？
答案只可能是，就是青岚的千年之液和三千八百年的云果树花的味道！
地球上，无物可比这味道。
前一世，也无物可比这味道。
这一世有没有其它物可比，暂时不好说，日后才能知道。但大抵也没有。
若是一个真的【美食家】，又怎么可能因为它喝下去对身体没什么大用，而就对之不屑一顾呢？
所以喝这东西，许广陵确实是享受的。
他甚至生出了自己也弄一些佳酿来喝的念头，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等他“真一境”回宗再说吧。
宗门肯定是有好东西的。
而届时，他挟“在万药宗所学的一身大本事”，回宗门逞弄一番，也是寻常。
虽然眼下也可以仅仅囿于百药堂的这些药草草木之类，依靠他的大宗师兼大药师的能力搞出一些了不得甚至离谱的东西出来，但那也就确实离谱了。
有乱神香一个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小池塘，确实是经不起大折腾。
不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乱神香，这州府就开始生起动荡了？
而这也不过才刚刚开始，还算是“风起于青萍之末”的那个阶段。
当然了，就算到后面，这风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数来数去，这州府也不过就三个大佬。就算他们全都晋升了，又能如何？
这种层次的事，应该还不入九大仙宗的眼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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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乐！
第258章 柠檬树下他和他
许广陵确实是很淡定。
坐在同一亭中，和他对酌的石九阳，虽然心里不淡定，很不淡定，但表现出来的，总算还是淡定。
毕竟同处桌上，不能一个闲若无事一个大呼小叫吧，他石真一不要面子的么？
只是，州府不止他们二人。
更不止是只有他们两个修行者！
经过大半天的酝酿，灵气的波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如潮如卷起来。
百药堂。
还是先从百药堂说起吧。
但堂主石九阳和贵宾许广陵就不说了，他们已经被开除了，让他们自己在那里“闲数落花”吧。
百药堂除了堂主，还有两个副堂主。
叶砾。
严善和。
他们的修为全都是开窍境。
开了窍，其实就是身体很直接地和外界的灵气对接。也因此，这两人其实是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州府中的灵气变化的。
最初，两人还以为是附近哪个凝元境小修士的晋升。
这事，不稀罕。
一年中，多的不说，十回八回总有的吧？
而若扩大到整个州府，那就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千回肯定不止，有没有万回不好说。
总之，一开始呢，这两人就没当一回事。
不要说开窍境修士了，就是同为凝元境的修士，遇见这种事，多半也只是会在心里好奇一下，是附近哪位同修晋升而已。
实在闲着没事干的，可能会出去观察或打探一番。
但更多的，该干嘛干嘛。
而作为远远凌驾于凝元境修士以上的叶砾和严善和两人，是的，从一开始的上午感应到灵气波动的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这会是一个不寻常的一天，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不寻常的开始。
但是，灵气一直波动。
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已经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劲了。
这不太像是凝元境的晋升！
哪怕是从凝元境跨境晋升玄关境，一般情况下，也不至于造成这么长时间的动静吧？
于是，两人就都留起神了。
不是凝元境的晋升，那多半就是开窍境的晋升了。
同为开窍境，肯定是会对州府其他的开窍境的修者有所关注或好奇一下的。
两人甚至分别都在心里猜测，究竟是哪一位在晋升呢？
州府的开窍境的修士，说少固然是不少，说多，那也真的算不上多。
反正他们百药堂就两个！
然后，百花宗十几个，妙源宗十几个，青林宗十几个，再加上其它一些宗门几个几个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反正全州加起来，超不过一百个去！
而这其中，大部分开窍境的修士，他们都是听说过的。
是哪位同修？
带着这样的嘀咕，时间，又从中午又慢慢地来到了傍晚。
傍晚，灵气已经不是波动，而是涌动或者说流动了，叶砾和严善和两人的神情全都凝重起来，他们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在自己居处的院落中，瞑目，静立。
全身心地感受着这灵气的变化。
然后，分处两个地方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地睁开眼来。
【这，这不是开窍境修士的晋升！】
【或者，至少也是开窍境跨境而且同时也是跨阶晋升真一境时，才可能有的动静！】
这一下，两人的神色就全都变了！
“是哪位同修，已经迈过了漫漫的开窍之途，走上了真一之境么？”
本来心境堪称平和的两人，这一刻，全都恰起了柠檬，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夹杂着酸涩之意，在心底慢慢泛起。
怎么可能不羡慕呢？
凝元几十年，玄关数年，开窍又几十乃至几百年。
在这之后，才有问鼎真一的机会。
而一旦进入真一，不说道途彻底大展，与之前截然不同，就是最简单的寿命上，也至少是翻倍！
本来若是四五百岁，已经垂垂老矣，甚至大半只脚都已迈进了土里，一跃升真一，就一下子返老为少，真的若是少年！
叶砾想着自己。
他今年，二百一十九岁。
不老。
真的还不老！
以开窍境修士的寿命来算，他现在才刚刚迈入中年。
但是，其实也不年轻了呀。
若不能在“中年”之际奋身心之勇大步跨入真一境，那就只能待老年之际慢慢地磨蹭进去了。
但是，有那么好磨有那么好蹭的么？
一旦落到那个境地，机会比现在折半又折半都不止！
严善和想着自己。
他今年，一百二十七岁。
以开窍境修士来说，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岁数。
应该说，哪怕在整个州府的所有开窍境修士中，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字辈。
年轻人！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才跨入开窍境不久啊，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开窍境圆满呢。
而现在，看这动静，多半就是一个开窍境圆满的修士，迈入到真一境里去了，成为和师尊那般的，真一之修，也即师尊以前说过的，大道真修之始！
真是，好生羡慕啊！
这个傍晚，九江州的州府内外，近百位开窍境的修士，大都发出了如叶砾及严善和两人这般的感叹。
年岁较长的，叹光阴之促，叹时不我待，然后，或生黯然，或振雄心。
年岁较少的，则多是单纯的羡慕，羡慕并感慨着，有一位同境之修，在今朝，早了他们不止一步地，迈入了那个世间千千万万修者向往的真修之境。
于九大仙宗这般的宗门而言，真一境是起始。
但事实上，于世间许多的中小宗门无尽修士而言，真一境，几乎已经是魂牵梦绕的向往中的圆融圆满之境了！
真一，必得寿数大延，一千起步！
真一，必得大宗门垂青！
真一，必得真法真传！
真一，在修行界则万人敬仰，在世俗界则如真仙。
……
真一境，太多太多的可说之处。
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是就在今天，他们中的某位同修，大踏步地跨入了那个境界！
呵呵。
呵呵！
说完了开窍境修士，还是回到百药堂！
百药堂中，确实，除了石九阳和许广陵两人，除了叶砾和严善和这两个开窍境的修士，其他的修士都渺不足道，其修为最高也不过就是凝元境。
但是，其中，偏偏却还又有一位特殊之人。
云老头！
他的修为，或者说他身心的某些状态，在当前阶段，正是界于凝元境、玄关境和开窍境之间。
他的那个窍，虽然【不传统、不正宗、不规整】，但是，确确实实可以让他像是一个低修为的开窍境修士般地，感受外间灵气的动静。
也因此，这一日，他获得了一份开窍境（伪）的感应！
不是凝元境修士晋升！
也不像是玄关境修士晋升！
那么，是开窍境的前辈大修士晋升？
当云老头顺着和其他开窍境修士一般的想法来想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微一愣神间，他忽然想到了前些天的仙食街之事，想到了叶少让他送了一盒那无以名之的仙香，到妙源宗去，奉呈给那位前辈。
“不会吧？”
“莫不……莫不是……”
云老头的整个身体，都簌簌地发起抖来。
无关惊惧。
只是敬畏。
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单纯的来自身心深处的颤栗。
第259章 宋娘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趁着和煦的晨光，在州府之中，落了下来。
州府靠近外城区有一条街道叫甜水巷，以巷为名，大概说明这条街可能不太大。
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一条短短又小小的巷子，巷内，是内城，巷外，就是外城了，而之间，只有巷边上的一条不大但却清澈的小河相连。
那河水也浅，有调皮的小孩都可以挽起短裤，从这边趟到那边的，当然若让大人看见了，难免会遭到几声笑骂乃至斥骂，遇性子爆的家长，直接操棍子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小院落门口，也是小河边上，一棵柔条树下，一把大大的油纸伞被撑了起来。
“宋娘子，又出来看雨啊？”
隔壁的院落门口，一个平常出油饼摊的老汉扬声说道。
“是啊，挺好看的。”被称为宋娘子的中年妇人温声说道。
“哪里好看了，你说这雨吧，要再小点，我就能出摊了，要是再大点，我也就死心了，安安心心在家窝一天，偏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就算出了摊，也卖不出几张饼子去，晦气！”
说着这话，老汉为了进一步地表示其心情，还跺了跺脚。
“那就闲一天呗。”宋娘子笑着道：“这雨，我估摸着啊，等会可能还再大起来。”
那老汉自顾自地咕哝两句，又回到自家院子里去了，连院门也关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听从宋娘子的劝，返屋睡个回笼好觉去了。
这边，宋娘子撑好了伞，架好了桌，又进院几趟，随后，一个小小的火盆就在桌上升了起来。
宋娘子就坐在伞下，以消磨时间的样子，燃起了火，烧起了水，煮起了不知道是药草还是什么的东西，味道挺淡的，似香非香。
有顷，桌上，烟气袅袅。
烟气的升腾，还有水气的升腾，汇合在一起，仿佛就像边上小河畔的水草一般，晃荡着，招摇着，脱离这张桌子的区域，也脱离上面油纸伞的笼罩，飘散到那晨光中去，也融入到那小雨中去。
宋娘子的目光，似看非看，仿佛追随着这烟气水气，也仿佛没有，如是微茫一般地看着外面。
在她的视觉中，这整个天地，在下着另一场“雨”。
大量的如细雪一般的莹色光点，从天而落，却不待落到地上，便全都向着东城外的某个方向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远远近近的，甚至包括就在脚底下的地面上，一缕缕淡淡的像是白色又像是水色一样的烟雾，不绝升起。
就像是地下有水，然后被炽阳照着产生升腾一样。
升腾向整个天空。
但其中又有少许，被那些从天而降的“细雪”裹胁着，一起向着东城外而去。
“以为木老头会更早一些的，却不想，是厉老儿。”如是这般地看了不知多久，宋娘子轻轻开口，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接着，她的眉头却又微微皱起，“不过，不应该啊，明明上次见着，他的火候还差了那么一两分。匆匆忙忙地晋阶，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宋娘子确实姓宋，但她的真实身份可能和这条小巷子中左邻右舍那些认识她的人，稍微有点出入。
宋青虹。
修士。
生死境，离地阶灵台境只差一步。
九江州三大宗门之一百花宗的当代宗主。
或者，勉强还可以再缀加上另外一个身份，九大仙宗之一的太素宗的驻九江州的外门执事。
只是生活在甜水巷周边的多为市井中人，就算偶尔有那么少许一些修士住进来或路过此处，也不过都是些凝元境的底层小修士，等闲连玄关境的边都摸不着，又哪里来的慧眼，能认出这位在整个州都能称得上是霸主的存在。
是宋娘子，也是宋宗主，更是宋霸主。
当然了，以九江州这样的地方，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人事需要她站出来，专行一下。
所以这位更多时候，就真的只是“宋娘子”。
“姐姐，我能坐下来喝杯水吗？有点口喝。”
一个妙龄的少女撑着一把浅青色的俏丽小伞，从城外的方向，踏过不远处的小桥，在宋娘子的些许注视下，来到这里。
“可以，坐。”宋娘子微微点头。
少女并没有直接就坐下来，进入了大油纸伞的范围，她先是收起了她那把小伞，然后神情很是郑重地给宋娘子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晚辈拜见前辈”之后，才一副小乖巧模样地坐于宋娘子的侧边上。
那小凳刚才还是放柴禾的，不多的柴禾被宋娘子随手拾到桌上。
“你认识我？”
对少女的举动，宋娘子并未有任何作态，而只是这般淡淡说道。
“晚辈昨天才从外地刚到州城。”少女说着，“也是今早才从城外来到这里。”
“此来何事？”宋娘子瞥了她一眼。
“寻人呢。”少女说着，一双好看的眉黛皱起，“家里长辈要我找一个哥哥，可是又可恶的不说清楚，我也是昨天才得到些信息，知道那个哥哥可能住在这城里。”
“可是也还是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少女平平淡淡说道，并未作任何惹人可怜的姿态，但她说着这话，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把她那微微皱着的眉毛给抚平。
“姓甚名谁？”宋娘子轻哦一声，这般问道。
“不知道呢。”少女的眉头更皱了一些，“家里人只告诉那个哥哥在自家时用的名字，却又告诉我，那个哥哥在外面可能并不用那个名字。”
宋娘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什么修为？”
“也不知道呢。可能和我一样，是开窍境的修为，但是也不太好说。”
若有外人在这里，听到这话，必是大惊失色。
当然，大惊失色之后，其更大的反应，多半是感到滑稽。
但是对于少女的这话，宋娘子却是连半点的多余反应都没有，还是淡淡闲闲的样子，连眼角都没抬一下，只是又继续问道：“那你怎么找他？”
“我其实是找前辈的。”
少女说道。
这话，终于让宋娘子动容，甚至动容不小。
“此话怎讲？”
无声无息间，连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仿佛都变少了点。
“那个哥哥实在太不好找了，但是就在昨晚，我的一个神通告诉我，要是在今天能遇到前辈，接下来我大概就可以找到那个哥哥了。”
宋娘子略失淡定。
她的眉头也开始皱起。
第260章 一生经得，几荣枯？
厉九霄在喝酒。
嗯，佳酿。
刚接触修行的人，如凝元境小修士，修炼的时候是有严格讲究的，不要说坐站不能混淆，具体怎么坐怎么站、手脚需不需要特别的姿势、心神和意识需不需要特别的调整，这些等等，都有讲究。
而且那些讲究可能非常多，甚至越是高深的法门，讲究越多。
有些小修士弄不好需要累积好几年的时间，才能一一地把那些讲究给完全做到，然后真正符合要求符合标准地进入修炼之中。
不过修炼是一个“由宾而主”的过程。
对修炼法诀的掌握也好，对修行方向的把握也好，对自己身心状态的认知和把控也好，这些种种，修炼者一开始都是比较拘谨乃至于战战兢兢的。
随着修行层次越来越高，这种情况也在慢慢变化。
变得不拘姿态。
站、坐，乃至睡卧，乃至行走，都可以是在修炼。
单纯的行止、姿态上的不同，已经不会影响身体内气血的运转了，然后也就不会影响修炼。
这多半是凝元境大成，以至跨过玄关境，来到了开窍境的层次。
变得不拘意识。
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不管心神有没有在想着修炼，到了每一天的固定的时候，身体自发地开始修炼，进行气血上的流转聚散、升腾转化。
这多半是开窍境甚深的阶段。
而当迈过开窍境，进入人阶真一境，也就是所谓的【大道真修之始】的阶段，修炼的形式，就变得更多样化、更不拘小节起来。
真一境如此，真一境之上的荣枯境更是。
便如厉九霄此刻，他是在喝着佳酿，但同时，他也是在修炼。
而且还是很紧要的修炼。
——他在冲关！
但是从荣枯境向生死境的冲关，不是说咬牙攒劲屏息个三五刻什么的一下子就过去的，而是会经历数天乃至于数十天的时间。
甚至有人断断续续地，需要好几个月！
厉九霄也说不准他需要多久。
只是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可以试试。
这青花酿无愧是他平生得意之作，此时慢慢喝来，一带着他的心神慢慢地穿梭回过往的那些时光，二也让他全身的气血在天地灵物的某种作用下，微妙地更贴近于外界的灵气之动。
简言之，以这青花酿作为媒介或者说引子，厉九霄正在让自己的整个身心状态，一点点地，向着某个冥冥杳杳不可说的境地，调整。
这个过程，很微妙，很玄妙，也很美妙。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那不可思议之香，已经用完了。
如果此时还有一支，再点起来，甚好！
十支香，在过去的十天里，一天一支，然后就很忽然却也很自然地把他引到了那个门槛前，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抬脚，跨过。
门那边即是生死境！
告别这边的荣枯。
所谓荣枯，所谓荣枯境，就是身处这一境中，身心还会有着很大的流转，或者说不确定性。
就如常人的从少到老一般。
少年的风华，如日如月，如灼如耀，如滋如润。
但这一切，却都是短暂的。
在不知经历了几许的日月轮回之后，那少年，就渐渐变老，而曾经的那些风华，也在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暗淡黯然起来，以至于再也寻找不到了，只能在记忆的影子里，才能回溯到。
老年也有风华。
但老年的风华，往往是面披风霜，眼藏荣辱。
这些其实也有可说可谈处，但无论如何，又怎能比得上少年的那种日月明彻之辉呢？
及至再不可避免地老下去，风霜渐重，荣辱皆休，身体开始虚浊，心神和意识也跟随着渐渐地迷茫和混浊下去，届时，已是半阳半阴，一道残阳铺水中了。
然后，或是下一个呼吸，或是下一个须臾，人就没了。
此身既休，此心随休。
身心归向寂灭，于此天地间再不复见片踪缕影。
纵此天地亿亿万万年持续地变化流转下去，无限变化，无限光彩，无限未来，都和那个曾经的生命再无一丝一毫之关系。
山上有野草，一岁一荣枯。
世间有人者，十岁一颜色，百岁一生死。
一生死，即一小荣枯。
我辈生于此间，幸逢修行，亦幸入修行之门，得以一窥那天地造化之机，纵最终还是不免荣枯，不免生死，但又如何能不竭力挣脱那小的荣枯，去体会大的荣枯？
厉九霄对前路并无迷茫，亦并无所惧。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恐惧，都发生在过往，也都消失在过往，特别是那漫长的开窍境的岁月里。
厉九霄的修行并非一直顺利，开窍境，他经历了整整三百余年，才最终艰险万状地越过。
那三百年里，一个生命该体验的酸甜苦辣以及可以体验的酸甜苦辣，他纵然不能说体验了遍，但也体验得七七八八了。
回首看去，所谓的开窍境，其实也是荣枯境。
甚至，修士之修行，从最开始的凝元境，到后面的每一境，也都是荣枯境！
凝元境，越过了，叫凝元境，没越过，叫荣枯境。
玄关境，越过了，叫玄关境，没越过，叫荣枯境。
开窍境，越过了，叫开窍境，没越过，叫荣枯境。
真一境，越过了，叫真一境，没越过，叫荣枯境。
乃至此际的修行界所谓的“荣枯境”。
乃至后面的生死境。
乃至更后面的地阶的那些境界……
在青花酿那醇厚的熏染下，厉九霄的目光显得微微有点茫然，但他的心神却清澈无比，清澈到，仿佛照尽了过往，也仿佛照彻了前路。
【身能定，则心随之定；心能定，则神随之定。身、心、神皆能定，则修行之路可以展。】
【有凝元之滋补，才有玄关之开阖；有玄关之开阖，才有窍穴之呼应。一窍通内外，十窍启阴阳；百窍连晦冥，万窍接天地。何谓道？吾身吾心，其彻其展，是为道。】
一口佳酿，接着一口佳酿。
一句道诀，接着一句道诀。
佳酿在厉九霄的身体中辗转，道诀在厉九霄的心神中回荡。
慢慢地，一身之上下内外，全都和外界的灵气建立起了最直接的联系，在厉九霄的感应中，整个天地，都一点点地变成了汪洋。
无尽之汪洋。
此无穷无尽之汪洋，随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苍茫，也越来越浩荡。
连带着，那最中心的“岛屿”，也开始变得动荡飘摇起来。
那是他的身。
也是他的心。
修士之晋升，从凝元境开始，随着层次境界的不断提升，其晋升的动静，乃至于晋升的风险，也都跟着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与外面的天地，形成大的沟连。
此际。
天地已如海，天地已成潮。
修者如一岛，修者如一礁。
而剩下的，不过是那一冲，一荡，又或者说，一跃，一跳。
……
从前至后，经历了二十三天的灵气动荡，在某天中午的时候，忽地，像是被一个巴掌拍下，拍得凝滞。
但紧张着，那凝滞的灵气恢复了之前的动荡，只是掉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四面八方，散逸而去。而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断断续续接连阴晦了很多天的天空，也终于开始放晴。
云散，天开。
亿亿万万道的阳光，在不断退却的阴云周边，交汇或者说映照出奇异的色彩。
如是熔金。
如是合碧。
灿烂辉煌，不可方物。
第261章 晋升之后
“这是……成功了？”
感受着天地间灵气的动静，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奇异之景，石九阳有点怔怔地说道。
“是啊，成功了。”许广陵淡淡说着。
两人这神情反应，若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不可能准确判断出，哪个是真一境高修，哪个是开窍境（伪）小辈，而多半会把他们的身份搞反。
“恭喜厉前辈了，从此以后，只有生死，再无荣枯。”石九阳还是有点怔怔地带着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其话语之中，有羡慕，也有向往。
大概而言，差不多三成的羡慕，七成的向往。
荣枯境的修士，会衰老，而其衰老之际，修为一样会退减。
但当跨出此境，来到生死境时，修者就开始告别衰老，算是“长青”，也算是“久驻”，不论再过多少年，其容颜都会是差不多今朝的样子。
当然，容颜只是外在。
其内里真正的核心意义在于，修者的身体，自此，也彻底告别了普通人从刚一降生开始就面临着的一步步走向衰老的问题。
“才只是踏入生死境而已，想要再前进一步，跨出那步人地之限，还远呢。”许广陵道。
石九阳此刻也终于走出失神，回复镇定，而听着许广陵这句，他看着许广陵只是摇头而笑。
那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笑。
厉九霄此次晋升事件，整个九江州，知情者并不多，应该说，曲指之数吧。
就如偌大一个百药堂，除了石九阳和许广陵二人，就连两位副堂主直到现在也还以为之前那可能只是开窍境晋升真一境时闹出的动静，而至于他们之下的凝元境小修士，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了猜测，还是猜测。
当然，小修士的猜测就没什么谱可言了，有往小猜的，也有往大猜的。
反正就是乱猜，与事实无关。
而几乎遍及整个九江州的这种纷纷扰扰，在持续了差不多大半个月时间之后，也就慢慢地平息下来。
又过了两个多月，妙源宗那边才站出来发布公告，本宗宗主晋升生死境。
为表庆祝，整个州府所有的食铺、旅店乃至往来驿站之类，在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内，俱都免费接待！不论本府居民还是外来人员，一个月内，食住之用，俱都免除！
这当然是普天同庆。
随着消息的传出，顿时，附近诸州，无数的修者向着九江州府涌来。
他们当然不是贪什么吃住之用，而多是其它州的宗门代表之类，前来妙源宗，表示庆贺。
以前有交情的，那自然是要来！
以前没交情的，现在，这不就是交情的开始么？
而这些代表和使者的涌来，自然也使得周围无数的散修也开始向这里涌来，蹭蹭喜气或者说气运是其一，更重要的，还是那些宗门代表的前来，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九江州府之中，会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机会。
一个说不定，就会被贵人赏识，然后一步登天了！
而至于很多行商之流，渴求修行机缘的，则更不会错过这场风云际会，也开始从远远近近处，向州府涌来。
总之，因为此次晋升之事，九江州府，一下子变成了极热门之所在。
四方朋至。
八方客来。
而【妙源宗】，也注定会是接下来数月乃至数年内，附近几州之民念叨的热点。
不过这些，都是属于外围了，妙源宗在发布了公告之后，就也开始了在宗门内部的庆典。
这种层次的庆典，一旦开始，就很难说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结束，反正三五个月内是结束不了的。
宗主厉九霄据言还在闭关，而妙源宗的长老执事之流，则俱都开动，广开山门，遍迎上门道贺之客。
九江州三大霸主宗门，除妙源宗外就是百花宗和青林宗，百花宗和青林宗当然有所贺，这不用多说，而如百药堂这般的堂口，则是堂主石九阳带着两位副堂主亲自上门道贺，当然，礼物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许广陵则还是深居简出，窝在百药堂中，持续跟踪观察云老头的修行情况，并不时地打补丁。
不过作为背后的“当事人”之一，在晋升事件的差不多两个月之后，他终于还是得到了厉九霄的招见。
厉九霄的招见并没走妙源宗和百药堂对接的路子，而是厉九霄本人亲自来接许广陵，而这一次，他更是直接把许广陵接到了他的静修室，也是其刚刚晋升然后闭关整休的地方。
一个修士的静修室，换成地球上的说法，大概就相当于一个女生的“闺房”了。
其对于一个修士的重要性，远大于卧室书房之类，更不用说会客厅什么的了。
“小友，你可以试着在此感受和修炼一下，外间有青花酿、饮水，你可以任意取用。”厉九霄说完这话，直接就闪身不见。
许广陵微微摇头，心生感慨。
厚道人啊。
老厉此人，可交。
为什么带他到这里来，让他在这里修炼？
因为一个高阶修士晋升之后，其晋升之地，是有着很多不凡的残留的。
往玄点说，是信息，往更玄点说，是人天交感后的某种韵律，往更更玄点说，是大道之音。
而若正常点说，就是那里还残留着一种特殊的【场】，这种场，还需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渐渐地缓缓地消散。
当然了，也可以人为地快速强行驱散，但正常情况下没有必要。
它还是很有用处的。
一是晋升的那位修士本人，还可以继续待在此处，借那种不可名之的遗留巩固境界。
二就是留给弟子门生，或家族、宗门等后辈使用。
就如厉九霄此刻把许广陵带到这里来让他感受和修炼一般。
正常的境界较为低下的小辈在这种地方修炼，能获得非同一般的加成，甚至有的小辈一修炼起来，修为就噌噌噌地往上涨，不要说什么从修为初期涨到中期、后期这样的了，在短短时间内，连跨好几个层次和境界的都有！
这本来就算得上一种奇遇或者说造化！
那么，这里对许广陵有用吗？
答案是有用！
非常有用！
只是不是直接的修炼之用而已。
微微感慨了一下之后，下一刻，许广陵开启了天眼。
而借助于天眼的加持作用，许广陵几乎穿越了时间，返回了厉九霄晋升的时候。
灵气的动态，从整体到微观，通过此刻这间静修室以及周边环境的残留，俱都清清楚楚丝毫无隐地映照入许广陵的感应之中。
在这种观察下，不要说厉九霄晋升时的情况，就是其晋升之前的情况，乃至其晋升之后的情况，也俱都可以被许广陵进一步地推演出来。
如果知道自己的老底就这样露了，厉九霄还会不会把许广陵带到这里来呢？
估计打死都不会。
当然这个假设不存在。
事实就是，许广陵这个开窍境（伪），正在使用一种他这个境界正常情况下绝对绝对不会拥有的神通，而且是大神通，来搜集某些信息，并以这些信息为基础，推演很多东西。
许广陵其实并不是针对厉九霄的推演。
不要说厉九霄只是从荣枯境晋升生死境，哪怕就是再横跨数个大境界，直接从地仙境晋升天仙境，单纯以他本人来说，也不至于让许广陵动用这种推演。
许广陵的推演，只是针对这个世界修行体系中的从荣枯境到生死境。
这还是他此世所获得的第一份相关资料，然后这个资料提供者是厉九霄而已。
“老厉，你以为你占了我便宜，所以想尽量地给我一些好处。”
“却不知，是我占了你的大便宜啊！”
当然了，究竟谁更占便宜，其实是一件扯不清的事。
也没有必要扯清。
反正，在这件事中，两个人，都赚了。
而且全都赚得不小。
甲方成功地跨出修行道路上极为重要的一步，更上层楼。
乙方成功地让自己修行大体系的理论构建，补上了一块很重要的内容。
甲乙大联欢。
嗯，可以开一场联欢晚会了。
第262章 小友，你要是人阶境界就好了！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三天之后，结束“修炼”，许广陵带着这样的感慨走出了这间静修室。
等他在外面溜达了一会之后，厉九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嗯，看得出来，晋升了一级之后，他赶路的水平也比之前更高超了。
与此同时，这位阁下身上变化最大的，还是形和神。
先说神。
这位大概是因为经常逛仙食街，“与民同乐”的原因，所以深得和光同尘之旨，以至于明明是荣枯境的一位高修，明明是九江州的一位大佬，看起来却是一副极为普通的中年人的样子。
不要说没有什么修士风采了，就连普通人的风采，都没有的。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平凡。
但是现在，由于刚刚晋升的原因，其对于身体状态的把控显然做不到以前那般，然后之前的那些“伪装”，就全都失效了。
他现在展露出来的，就是一个正宗的生死境修士的样子。
而且因为初入此境，其风采可谓是锋芒毕露。
如果是真正的又或一般的开窍境的修士，在此刻的厉九霄面前，其身体气血的流转都会因为本能性地感受到压迫而变形。
说完了神，再来说形。
厉九霄在形上的变化倒不是太大，只是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左右，以前三四十岁的样子，现在大概就是三十左右吧，介于二十几和三十几之间那样，可以往年轻了说，也可以往年长了说。
只是由于其此刻的神采气质，看起来会更偏大一些。
但如果更客观些，更细致些，就可以看出其面容或手掌等地方，是如何的一种展露着属于年轻的那种精致。
“小友，怎么样，这三天来，感觉如何？”
厉九霄大步走来，朗声说道。
那种新晋升修士的意气风发，充斥于字句之间，洋溢于手足的每一个微小的举止之间。
“感谢前辈的欣赏和厚爱！”许广陵抱拳行礼，“这三天里，晚辈的收获实在非浅，对修行有了不少新的领悟和感受。”
“那就好。”厉九霄微微颔首，“小友，我此番能够晋升，你早前送过来的那十支香，对我的帮助极为巨大！”
关于那香，厉九霄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
因为不需要。
修行界，辅助修行之物，种类向来甚多，从最基本的灵草灵药乃至于灵地，到各种不可思议的天地奇物，再到由一些修士特别是大修士专门研制出来的物品，可谓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而一种能够帮助修士从荣枯境向生死境冲关的东西，是什么品级，又有多大价值？
哪怕身为妙源宗的宗门之主，对于这个问题，厉九霄也完全无法判断。
因为超出见识极限。
就如一个只能称量两百斤的秤，你一个两百八十斤的胖子站上去，要么显示不出数值，要么就只是显示两百斤。
所以对于那香，厉九霄也只知其“极珍贵”、“价值不可估量”。
然后，“可遇不可求”。
再然后，“某能在很重要的修行阶段，获得十支，造化实在非浅！”
而知道这些，其实也足够了。
特别是完成晋升后的这些天来，虽然时间算起来还是很短，但厉九霄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那十支香给他带来的好处，可能并不止于此前的帮他晋升，除此之外，还给他的身心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影响。
而那些影响，并没有彻底随着他的晋升而中止，还依然在持续不断地对他产生作用！
基于此，除了对传说中的九大仙宗更加高山仰止敬畏莫名之外，厉九霄还有的感叹，就是感叹自己的际遇和造化了。
然后，对于带给他这番造化的那个人，厉九霄的态度可想而知。
只是对方是小辈，修行层次和他隔得实在是有点远，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厉九霄是非常想和对方论道一番的。
不管是晋升之前的回顾，还是晋升之后新的感受，这些天来，厉九霄的意识之中，如云如风，翻卷得厉害，使得他非常想要和同道交流一下。
但是这个要求，却又很难。
九江州中，不是没有和他差不多修为的人，单说百花宗和青林宗的那两位，在修为上就完全满足要求。
特别是百花宗的那位，就是指点一番现在的他，都是足够的。
但是那位一者身为女性，二者身为仙宗附属，自有其矜持，所以一直以来，相互知晓的两人并没有丝毫之交情。
而青林宗的那一位，则向来交游寡淡，与他同样是没有任何交集。
是以，偌大一州，此刻数来数去，竟却无一人可语之，无一处可往之。
寂寞！
当然，值逢新晋之际，磅礴且浩瀚的力量还在他的身体中涌动，天地也仿佛依然还在给着他身心两方面的增益和加持，那种充沛和昂扬足以冲淡冲散任何感受上的寂寞之类，使其变得微不足道。
也因此，有所感之下，看着面前的许广陵，厉九霄也只是又道了一句：“小友，你要是人阶境界就好了！”
人阶境界，哪怕只是人阶真一境，虽然还是低了点，但在没有更合适的情况下，还是勉强可以拉过来论道一番的。
但许广陵却只是开窍境。
开窍境虽然也只比真一境低了一级，但这一级的跨度，就有点大了。
隔着一个大阶呢！
更不用说，许广陵显然不可能开窍境圆满，而其最可能的情况，是刚刚从玄关境破出不久，才来到开窍境，才刚刚得以体验开窍境的风光。
所以，纵然再怎么卓越和优秀，这就还只是一个小儿辈而已。
别说比较深刻的论道了，就是最简单的修行上的交流，都不足以发生。
“前辈，何出此言？”
对于厉九霄的话，许广陵这般问道。
“某之前晋升，触及了不少以往未曾领受过的修行问题，如果小友你也是人阶境界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坐地交流一番了。”厉九霄笑了笑，很随意地如实言道。
啧，看不起谁呢。
俺确实不是人阶，但和你一个刚入生死境的修士交流论道，想必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在这个世界上，你甚至可能找不出另一个更合适的人了！
就是拉一位天阶存在过来，也不可能比我更了解你的综合情况。
……唔，还是不论天阶吧。
那般存在，特别是这个世界的那般存在，谁知道都有些什么神通，弄不好过来一位，随便看上几眼，也就同样能把这位阁下看得通通透透了。
许广陵就只是也笑了笑，然后道：
“前辈，晚辈当初在宗门的时候，曾遍阅宗门藏书（止于开窍境），也曾蒙师长看重，多番在修行上有所交流（交流凝元境、玄关境、开窍境的修行），所以，晚辈未必就不能和前辈交流呢。”
嗯？
一个开窍境的小辈，固是无可足道。
但一个出身仙宗的开窍境的小辈，或许，会有点不一样？
厉九霄稍微来了一点点兴趣。
第263章 论道，懵逼
从一点点到亿点点，需要多长时间？
答案是，一点点。
一点点的时间！
刚入生死境的人阶修士厉九霄，真的是做梦也绝无法想到，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的境界比他高。
这个人经历了不止一个世界。
最要命的是，这个人在他修炼和晋升的静修室中，待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比厉九霄本人更了解厉九霄”，这可真不是一句空话。至少在修行这个方面，是这样的。
而至于出身仙宗什么的，那都不算是底牌，勉勉强强一个a吧，是大牌，但不是很大，一般情况下其实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的。
说是坐而论道，但其实，厉九霄本来的打算是在修行见闻和一些理论方面提点一下许广陵的，这其中，有折节下交的意思，也有略作回报的意思。
虽然对面出身仙宗，来头大得不得了，但厉九霄着实无需自谦。
他比对方高好几个大层次呢！
更不用说与修行相关的各种见闻方面了，在这一点上，他更是绝绝对对的百分之一万的碾压对方。
所以这个“论道”的开始，厉九霄是从他的那个青花酿说起的。
也是两人此刻正在浅酌的东西。
从青花酿，可以延展的东西很多，比如说青岚水兽，比如说灵源，比如说九江州的灵水灵山，比如说那云果树……
太多太多了！
其间还可以穿插他早年配制青花酿的各种版本。
而这也正是对面小家伙熟悉的地方，可以很自然地加入进来。
所以说，厉九霄真的是心思通透，而且是很为许广陵考虑了。
如果许广陵真的是一个正常的出身仙宗的初入开窍境的小弟子，那也绝不用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尴尬，因为厉九霄会把一个又一个话题作为梯子递过来，而且保证许广陵可以进行“交流”。
嗯，局面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但是。
但是……
【我想到了故事的开头，但我没想到故事的行进。】
这大概就是厉九霄最真实的内心感受。
许广陵是拿捏着的，完美地让自己的理论知识局限于开窍境，绝对没有半点超纲的地方！
但只是开窍境以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么？
就没有什么能够沟连上高层次的修行，让真一境、荣枯境、生死境甚至是灵台境、神通境、地仙境的修士都感到有所启悟甚至是恍然大悟的东西么？
错！
大错特错！
大道的奥义，造化的神秘，遍洒也是遍藏于修行的每一个层次、每一个角落！
许广陵的修行大体系，架构已久，从入门到人阶到地阶到天阶，大框架早已立了起来，而且内容方面的完成度也绝对在60％以上。
那为什么现在又重新着力于凝元境、玄关境和开窍境的研究？
因为里面有东西呗！
挖来挖去，也根本挖掘不尽！
当你入门凝元境时，你能看到凝元境的一些东西。
当你人阶真一境时，你能看到凝元境的又一些东西。
当你地阶灵台境时，当你天阶天仙境时，你肯定又能看到凝元境的又又一些东西……
而厉九霄是什么境界？
区区人阶的最后一境生死境而已。
嗯，区区。
就是区区！
不要说才是刚跨入生死境，就是已经踏入生死境上面的很多个境界且时间已久，那也还是区区！
所以，区区生死境的区区厉九霄，很快就懵了！
从一头雾水，到一身雾水，再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雾水茫茫！
剧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本来他是打着关照和提点小儿辈的心思，怎么随意地闲谈一下，这小儿辈随意随口说的那么一句半句话，就时不时地能让他突然地灵光一闪或若有所悟呢？
于是，就像是下棋一样，随着谈话的进行，厉九霄时不时地就陷入“长考”之中。
看起来仿佛像是当机。
当机，恢复正常。
当机，恢复正常。
当机，恢复正常。
从a到b，从b到a，如此这般地来回反复上演，而且每一次从当机到恢复正常，厉九霄的兴趣和兴致就猛地往上提一大截。
一大截。
一大截。
再一大截……
于是，很快地，这位阁下就完全地欲罢不能了。
【仙宗出身的修士，真的就如此恐怖么，如此不可思议么？】
【才只是初入开窍境的小弟子就已是这般，宋前辈，不，宋仙子那般的层次又该是何等样子？九大仙宗，其本宗中，那些更高境界的大修士，又该是何等可怖可畏、深不可测？】
随着时间的推移，厉九霄脑海里时不时地闪过这个念头。
但是随着时间的继续推移，这种完全属于杂念的念头，也慢慢乃至于彻底地湮灭不见。
厉九霄的全部心神，乃至于整个身心意识，渐渐地，全都投入进了和许广陵的交流之中。
从随意性的谈话。
到变得有点不太随意的交流。
再慢慢地过渡到极为庄重和严肃的“论道”。
厉九霄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世界，也像是做了一个不断下沉又或升腾的梦，而他一心沉浸，绝不愿从这样的梦中醒来！
两人的论道，其对于修行的探讨，总体模式是从最初始的凝元境开始的。
而两人的论道模式，往往是厉九霄先说，作基本的、总体的、较为详细的阐述。
然后许广陵作补充，或者说设问：
“前辈，这个问题，我在宗内的藏书中看到这样一句话……”
“前辈，关于真一境的这个问题，我觉得，是不是和凝元境中的xxx有点像？你看，两者都是……”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还可以这样！】
【是这样的吗？】
【这两者居然也有关联？唔，待我仔细想想。我x！居然真的有关联，还是很紧密的关联！】
如果是漫画，随着论道的行进，厉九霄的脑袋上乃至整个身体周围，怕是要不断地冒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感叹号了。
迷惘。
震惊。
恍然。
狂喜。
种种情绪交织，并且翻过来倒过去地来回演绎。
说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夸张的话，厉九霄一辈子的情绪波动集中起来，可能都没有现在的这些情绪波动大。
一天。
两天。
三天。
两人就没有起身过，当然，也无所谓天黑点灯什么的。
许广陵如何且不说。
厉九霄则整个身心都深度、完全、彻底地沉浸入了论道之中。
三天之后，待厉九霄从又一个较长时间的长考中恢复过来之后，许广陵终于提醒对方，他饿了。
“哦，我忘了小友你才只是开窍境！”
厉九霄摸摸脑袋，说了这么一句。
而这一摸脑袋，下一刻，厉九霄怔住了，完全地怔住了。
稍微回想一下，在这次论道中，关于修行，从凝元境到玄关境到开窍境，从真一境到荣枯境到生死境，关于这整整六个境界的修行，一点点地，一步步地，仿佛由虚化实，直到化为最真实不过的修行大道，展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刚入生死境，厉九霄对生死境的很多东西还是空白或是一片模糊呢。
但是现在。
怎么……
怎么好像直接就可以入手修炼了一样？
而且似乎连一点点的迷雾都没有！
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怔怔又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许广陵，厉九霄一时之间，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才刚刚从论道的氛围中回神，而此刻，他又陷入了一个无以名之的迷境之中。
厉九霄本能地感觉到不对。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这不合理！
这没道理！
但是。
再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妥？
或许，仙宗的弟子，就是这样的？
要不怎么说是仙宗呢。
又或许，哪怕在仙宗弟子中，叶小友本来也是出类拔萃甚至是惊才绝艳的那一种？
这一刻。
在脑海里。
厉九霄为对面，也为他自己，持续不断地打着一个又一个的补丁，以使得过去三天的论道，过去三天的他在这场论道中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恍如梦幻般的收获，变得合理化。
只要补丁足够多，一切不合理，都会变得合理。
最终，厉九霄好像说服自己了。
嗯。
好像。
第264章 九江秘藏，进度1/3
三天时间长不长？
真不长。
特别是对于修行有一定层次的修者来说。
但从某种层面而言，三天，又可以是很长，长到改变很多东西，长到树上的某片叶子还没有完成从新生到长成的过程，某个友谊就已经缔结而且是根深蒂固了。
持续了三天的这一场论道，让【叶小友】在厉九霄心中顿时上升为了最知己之人，也是最亲近之人。
现在的叶小友，是不打半点折扣的叶小友！
而且是那种真正的知交！
虽然这位小友目前还着实有点小，但是无妨，这个世界上不是有一个说法叫做“忘年交”么。
厉九霄此刻心中是满满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那么，何以酬知己？
这个知己刚才说，他饿了！
所以下一刻，厉九霄直接带着许广陵瞬闪到了城中的仙食街，然后带着他一家又一家地吃过去。
荤的，素的，精致的，粗犷的，都来过！
直到许广陵表示心满意足，拍拍肚子说再也吃不下了，两人这才罢休，而厉九霄还犹自笑着说道：“小友，你这就不行了，不如我，某要是放开肚子，还可以再大吃个十天十夜呢。”
我相信你要是放开肚子，十天十夜还不够。
当然，我要是也放开肚子，你用这整条的美食街来填，都不够。
许广陵笑着摇摇头，“前辈威武！”
厉九霄便得意而笑，然后道：“小友，加油啊，争取早一日到真一境！”
“嗯，当初在宗中时，师长也是这么勉励我的。”许广陵略作认真说道，“我被赶下山来，大概也只有晋升真一境了，才可以回去。”
厉九霄笑。
带着一些向往意味的那种笑。
随后，两人各自作别，厉九霄自有去处，大抵是回到他的静修室中沉淀一下这三天来的收获，而许广陵刚安步当车，慢慢地散步回了百药堂。
“见过叶医师！”
“叶医师您回来啦！”
才刚踏入百药堂前方药铺的门口，柜台后面就传来接二连三的问候声，而且带着足够的恭敬。
这种恭敬从何而来？
从副堂主叶砾和严善和那里来，也从云老头等四人那里来。
倒是石九阳和许广陵的交往，知者不多，别说堂里的其他人了，就是云老头几人也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叶砾和严善和，特别是身为石九阳大弟子的严善和，对自家师尊与这位叶医师的交往，也不是很能摸得清底。
反正他只知道自家师尊极为礼遇这一位就是了。
从前院到后院，直至回到后山居处，许广陵一路回应各种主动的问候，人都要麻了。
其实这些日子里，他在堂内的交往真的不多，而且除了和上述数人之外，和其他人实在没什么互动，甚至此刻很多问候他的，他都是第一次见！
但没办法，谁叫有云老头的事情在呢。
云老头和其他三个老头倒是想瞒呢，或者也不是想瞒，只是不想也不敢随意招摇。
但就百药堂这么一个地方，上上下下连主带宾全都加一起，也不到五百口人，常驻的修者更是只有那两三百个，云老头重新得以修行的这种劲爆至极的消息，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因年老而修行辍废，然后神奇地枯树逢春，得以重新修行，这本来就已经算是天方夜谭了，更不用说，那个重新修行起来的老头，其修行情况，好家伙，就像是吹猪尿泡一样，一口气下去，一直在膨胀、膨胀、膨胀……
所有知情者，无一例外地惊呆了都。
而云老头的这际遇、这奇遇，这番泼天的造化，是谁带给他的？
就看云老头这段时间三不五时地都往谁的地方去就知道了！
云老头是往后山，进了后山后，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
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是，后山，除了住有堂主和两位副堂主，最近半年甚至数年的时间里，只有一个人住了进去！
而那个人就是叶医师！
真相就这样被揭开。
虽然那个事情似乎很荒谬。
虽然很多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但这并不妨碍堂内很多的知情者都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叶医师抱着一种极尊重极恭敬的态度。
许广陵才刚回院子，气都还没喘两口呢，石九阳就也biu地一下闪过来了。
嗯，话说虽然都是闪，但他的闪和厉九霄的闪差远了，不止是差了一两个境界的事，大概厉九霄确实修得了一个有关瞬移方面的小神通，而石九阳则是所谓的不闪不避全靠内力，属于土闪。
“广陵，厉前辈邀你过去干什么？”石九阳好奇地问道。
“交流论道啊。”许广陵轻笑道，“我从厉前辈那里收获蛮多呢。”
听得这话，石九阳顿时吃味起来。
感觉自己有点失宠了一般。
咂巴咂巴嘴，一时间，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拜托，他才只是真一境！
而人家厉前辈，以前是老牌荣枯境，现在是才刚刚出炉的火热至极的生死境大修士！
好在，许广陵有补充：
“老哥，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交流。厉前辈境界高是高了些，但为人有点过于严肃了，交流起来，不是很得劲。”
厉九霄若是听到这话，定是一脸的喵喵喵。
说不定还会被这位“知己”的话给伤着。
但石九阳听到这话，却是高兴了，开心了，激动了，“那是！广陵你现在才是开窍境嘛，厉前辈的层次毕竟有点高！”
好嘛，层次高都是缺点了。
于是两人坐下来，就又是一阵交流。
这交流就不是论道了，双方在以前的时间里已经不知论道了多少次，短时期内已经没有什么道好论的了，开始更多的偏向于闲扯、漫谈。
就如此刻，石九阳给许广陵讲厉九霄晋升后，关于他的那个晋升典礼以及这州府之中最近的一些风云变化情况。
许广陵当故事听，听得还蛮津津有味的。
所以嘛，之前在厉九霄那里，两人论道，像是吃肉夹馍，而此刻在这里，听石九阳讲街坊逸闻，就像是喝胡辣汤。
馍是美味的，汤也是好喝的。
馍＋汤，一顿饭也就凑齐整了。
只是这州府之中，像是这两位这样的人，也实在并不太多。所以总体而言，许广陵还是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如果按照攻略进度，那三天的用心论道，许广陵大概已经把厉九霄攻略到100％了，就算没有100％，那至少也是90％以上。
许广陵正想着，以后再见面，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提出观看妙源宗的藏书呢，结果他才回到百药堂，只是第二天，就又被厉九霄接了过去。
这次厉九霄没有把他带到其静修室，而是直接带到了一个小阁楼面前。
那个小阁楼侧前方是一块大石，上面镌刻着两个古体大字，【妙】【源】。
“前辈，这里是？”
“小友，这是我宗藏书包括一些秘典的存放处。”厉九霄微微笑着说道，“前番论道，我见小友多引经据典，想必对这一方面别有喜好，所以带了小友过来这里。”
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厉九霄又道：“只是，和仙宗比起来，本宗终究是山野中的小门小派，纵门派珍藏，也不免鄙陋，还望小友莫要见笑才是。”
“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妙源宗有前辈这般人物，何鄙之有，又何陋之有！”
许广陵说着，然后端端正正地给厉九霄行了一礼，“前辈厚爱，晚辈敬领了！不瞒前辈说，这是我自下山以来，收受到的最好的礼物！”
厉九霄笑。
“小友，请！”
第265章 到底是谁有问题？
修者晋升之后，短时间内，身心情况，其实还是保持在一种“加速式修炼”的状态之中的。
而这个“短时间”，根据修者的级别高低，有所不同。
比如说从凝元境晋升玄关境，则差不多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都可以享受这种状态。
如果从开窍境跨越一个大阶晋入真一境，则在一年乃至数年的时间里，都可能还一直都处于这种状态中，熏熏然，陶陶然，似想非想，似修非修，似醉非醉。
所以如果一个刚晋升的真一境修士，你找不到他人，不用奇怪，那多半是还躲在静修室里。
甚至可能在静修室或卧室里睡觉！
一睡数天乃至数月的那种！
当然，这里说的“睡觉”，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普通人的睡觉，而是似睡非睡，只是不想不动而已。
而偏偏在这种极慵懒的情况下，其修为却是会飞一般地进展，真正地日新月异。
用高级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哪怕中低级别的小修士，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够提早体验或者说享受“无为式修炼”的超然和优越。
厉九霄是从荣枯境晋升生死境。
在至少数年的时间里，他都拥有这份大道或者说天道亲自颁发的vip体验券。
他没有选择酣睡。
也没有选择仰观浮云俯察流水什么的。
如果没有许广陵的出现，他大抵可能选择类似这般的方式。
但现在，他就是陪着许广陵，一起走进了【妙源阁】，也就是妙源宗的藏经阁。
这藏经阁平常不知道有没有人来，但现在明显是被封闭了，只供许广陵和厉九霄两人在其中游走。
更进一步说，只供许广陵一人。
身为主人的厉九霄，只是陪客而已。
“前辈，我听说修士晋升之后，一般都要独处一段时间，您不需要静修吗？”许广陵笑问道。
“某现在就在静修。”厉九霄淡淡说道，然后又道：“小友你尽管看你的书，当某不在这里就是。此阁一共三层，其中所有的藏书，你都可以尽情阅览，无有任何限制！”
许广陵再次抱拳，对他行了一礼，然后便随意抽出一本，看了起来。
藏书阁中布局，不同的藏书阁，说是大同小异也好，小同大异也好，总不外乎“分门别类”四字，而这妙源阁显然也不例外。
功法部。
心得部。
开识部。
博览部。
这妙源阁的第一层，基本是分成了这四个部分，而许广陵随手抽的第一本，正是“开识部”中的一本。
《九江灵草汇》
顾名思议，就是介绍九江州内一些灵草的情况，差不多类似于地球上华夏古代的《神农本草经》《南方草木状》等等。
这种书，许广陵看起来自然是极快的。
因为无需思考。
他阅读的速度，不取决于脑子，也不取决于眼睛，而仅仅取决于手能翻多快而已。
许广陵也没有太过穷凶恶状，人家又没有限制时间，彻底全开放式的供他全权阅览，他这里匆匆忙忙地，搞啥呢？
所以许广陵尽量悠闲地，用大概三分钟一本的速度，翻着这一块的书籍。
对他来说，这速度是悠闲得不能再悠闲，缓慢得不能再缓慢，也古典得不能再古典，但却仍然让唯一的观众为之惊异，有点不太能接受得了。
主要是许广陵翻一本是这样，翻两本是这样，翻三本还是这样！
你这是挑书一直没挑到合适的？
但挑书也不是这样挑的。
厉九霄的耐性还是很好的，待许广陵一直把这一块的书全部翻完，又转向新的一大块时，他才终于按捺不住地道：“小友，莫非之前的那些书，都不合你意？”
“不，都合我意！”
许广陵知道他是误会了，便认真解释：“前辈，这里所有的书，我都喜欢！”
用【开卷有益】这四个字来形容此世所有的书籍，未必妥当，而且多半不妥当，但若只是用来形容藏经阁中的书籍，而且不管是哪一家宗门的藏经阁，则多半是妥当的。
藏经阁中，不会有废书！
那必是宗门的人精心安排，甚至是千挑万选！
属于九大仙宗的凌霄宗是这样，属于不知道什么级别的妙源宗，一样是这样！
妙源阁的这些藏书，就以许广陵之前翻过的那些而论，不能说有多惊艳，也不能说有多高妙，但至少平实、妥帖，是一些很好的本土记录性书籍。
哪怕高要求地打分，也至少能打个六十分以上。
也就是说，至少至少，它是合格的！
而关于此世的合格的记录书籍，对于许广陵来说，就是美味的，至少也是可口的。
读一本这样的书籍，其美味可口程度，不下于喝一碗靓汤。
甚至，比他当初在凌霄宗的那个藏经阁中看的书，还要更爽些。
不是说这里的书比那里的好，不是这样，而是许广陵在阅读的时候，要求标准就不一样！
在凌霄宗时，可是此世最高级别的一个宗门的藏书！虽然他接触的也只是宗内底层的藏书，但再怎么底层，那也隶属于最高级别！
不要说有什么错谬了，就是些许的“不极致”，都会让许广陵微微摇头。
但是这里，不一样啊！
这里的，在平实基础上的稍微精当一些，对，就是稍微稍微的精当那么一些些，都会许广陵心中为之称赞。乃至于，不少的错谬处，他都会轻轻放过，表示，“可以理解”，“可以谅解”。
所以事实上，许广陵的阅读体验，是非常好的。
书籍中的记载。
许广陵自己的补充。
在这两者的相互作用下，随着开识部的阅读，整个九江州乃至附近数个州的水土风物，都如一幅美丽画卷般，缓缓展开在他的面前。
行走山水间，体悟深者，山水如书。
披历书册中，体悟深者，书如山水。
山水有格局，书亦有次第。而此际，许广陵就漫步于这些格局和次第间，如在山中，又如在山外，如旁观者，又如亲历者，一点点地阅览，一点点地体会着那些由天地和人为共同构建的美好。
他并没有真的当厉九霄不在。
毕竟人家全程陪他，而且是在刚晋升不久后的特殊时间里。
虽然就算他不理，厉九霄也完全自得其意的样子。
在过了开识部，翻到心得部，也就是妙源宗的一些前辈对于整体修行或具体修炼的理解心得的时候，许广陵就和厉九霄聊起来了。
他聊的方式很简单。
以手中所拿之书的心得理解作为引子，或者说作为药草的原材料，然后，用他大宗师或大药师的见识和高度，来对这些引子和原材料作自己的处理。
顿时，厉九霄再次进入了一个迷幻的世界！
【我宗这位前辈的记录，是这个意思吗？】
【这明明只是一套拳法，是本宗一位真一境的前人根据山中鸟兽的一些动作或习性而观摩总结创制出来的，但让小友这么一剖析，怎么如此合乎修炼中的气血阴阳升降之理呢？】
【这是玄关境的记载吧？但小友的话，怎么让我觉得是从生死境晋升地阶灵台境呢？】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厉九霄再次经历了一番心神百转。
狐疑。
震惊。
狂喜。
激动。
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不可思议！
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都被各种的不可思议所包围，最后，他甚至有点怀疑起人生来了，这位阁下开始怀疑，本宗留下这些书籍的那些前人，是不是都是天仙化人，是不是一个个的，全都是大修者、大神通者转世，然后隐姓埋名于妙源宗，然后留下了这些书籍。
不然，这些书中，为什么藏着那么多那么多的神秘、奥妙、难以置信以及不可思议？
但事实上，厉九霄也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是这样的。
特别是，留下这些书籍的不止于前人，还有时人。
当许广陵随手拿起了又一本书，然后又作了和之前类似的差不多的“发现”的时候，厉九霄嘴角有点难以自控地抽搐。
因为这本书是他写的！
是他当年还在开窍境的时候写的！
但在叶小友的述说中，这分明又是一本大道之书！它的这一处、那一处、又一处，其如“天外飞仙般的体验”，高度应合了真一境和荣枯境乃至于生死境的某些修行奥义……
我#$%%$^&^**(^^^……
我信你个雪芽双拼！我信你个火煎赤兔！
如果厉九霄不是百分一百、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万地确认，这本书确实就是他写的，确实就是他当年只是开窍境的时候写的，并且书里从开始到最后的每一个字都确实是他亲手所抄……
那他真的就信了叶小叶的邪！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起了另一件事。
嗯，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那就是——
他的这位叶小友，真的只是初入开窍境吗？
是他厉九霄自己有问题，早在当年开窍境的时候就妙悟了许多大道之理，然后全数忘却了，并且直到现在晋入生死境了，都不得不感叹那些大道之理的高妙。
还是，妙源宗所有留下这些书籍的前人今人都有问题。
还是……
叶小友有问题？
第266章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一共三层的妙源阁，其中的藏书多吗？
真不多，加起来才七百多册，而且这些还是妙源宗历代以来的所有藏书总和。
但要说少，那也不少。
因为没有废书！而且几乎每一本书的质量，都很高。
当然了，总体层次是低了点。
以修行而论，基本也就涉及了从凝元境到生死境的功法和论述。至于地阶的，从灵台境开始的部分，这些藏书中有所涉及，但都是一些猜测和设想。
而从藏书的内容看，大抵也可以判断，妙源宗的根本传承，其最高层次，也就只抵达人阶的最后一境生死境。
也就是厉九霄现在晋入的层次。
或者也可以说，厉大佬，大概也就是妙源宗古往今来最巅峰最厉害的那一批修士了。
前路，嗯，许广陵不知道厉九霄的前路会向何处寻。
那就顺口问一下。
人家都已经对他开放到这种程度，他又何必见外呢。
“前辈，妙源宗的传承，只有人阶的部分？”合上手中的最后一册后，许广陵这般问道。
“是！”
厉九霄回答得简单直接。
“那如果晋入到地阶之后，怎么办？”许广陵又随口般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也得能够晋入才行啊！
厉九霄强行抑制住心里的荒谬，神情却只是淡淡说道：“小友，某能进入生死境，就已经是本宗诸多前辈所不及的了。而以某自度，此生，未必能把生死境走得圆满。”
许广陵微微点头。
大概来说，确实是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遇到他的话。
妙源宗的根本传承只到生死境，而历代以来，能够根据这传承走到最高境界也就是生死境的人，已经是足够杰出足够优秀了。
但无论他们如何杰出如何优秀，确实都很难再走出一步！
为何？
因为那根本传承就不太行。
限制了他们走向更高！
这是许广陵通览了妙源阁中所有的书籍，了解了妙源宗的传承和泛传承后，所得出的结论。
“前辈，贵宗自古以来，就没有生死境大成的修士，寻找地阶路子的吗？”许广陵又问道，妙源阁的这些藏书中，还真没有涉及这个的部分。
“有。”
厉九霄微微点头，“据说，本宗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位前辈。”
“但那位前辈外出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最终也没有返回本宗。”
厉九霄的话语淡淡，“所以也不知他的情况到底是如何，是没有结果，黯淡终老于它处，是遭逢意外，不慎陨落于外地，又或是有了结果，但却因某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原因未能返回，这些，却是不知道了。”
“而在那位前辈之前和之后，本宗再没有第二位生死境大成的修士。”
许广陵点点头。
他大概是可以判断出妙源宗当初那位寻找更高层次道路的修士最终是如何的。
找到出路的可能，在10％以下。
这个10％还包括，那位阁下遇到了天阶以上的大人物，而且那位大人物愿意出手，为其重铸道基。
这个可能不能说没有。
毕竟世事无绝对。
但从概率上来讲，这个可能确实不大。
而真若有了天阶传承，那位阁下最终必有成就，其始终未返回妙源宗，对他的出身宗门提携一下，就又成了一件说不通的事了。
所以，排除一些极意外，这个10％，甚至可以缩减到0％。
也就是说，基本上，不存在这个可能！
那其最终情况也就是厉九霄所说的前面两个了，或者意外陨落，或者百般辗转终无结果，彻底死心了，然后“随遇而安”地与草木同朽于某处，或山野，或城池。
都一样。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许广陵不由得地就想起了地球上华夏古代的一首词。
这首词，从某种意义来说，大概也是遍天下所有修士的归宿写照吧。
或者，更扩大一些，不止是修士，而是所有生灵乃至非生灵的最终归宿。
那就涉及到【终极】这些东西了。
而在那样的问题面前，现在的许广陵，也依然不过是蝼蚁一只，甚至连大只一点的蝼蚁都谈不上，而就是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只蝼蚁。
但若撇过这个不提。
那许广陵又确实是已经站在了一个比较高的高度。
至少，他可以用一个很俯瞰式的角度，来看待如妙源宗这样的宗门，妙源宗古往今来，所有的修士，其修行情况，在他眼中，都已经没有了什么遮掩。
包括此刻近在眼前的厉九霄。
厉九霄的天资包括各方面的修行素质综合，自不用说。
说盖世之才什么的那是夸张了，但若用“大才”这两个字来形容，却也不为过。
事实上，历代以来，根据妙源宗的这传承，所有的能最终修行到生死境的妙源宗修士，都称得上是大才！
但也就是这样了。
修行所依靠者，惟有二字，曰“造化”。
其一者，天之造化。
这个不用多说，凡生活于此世的所有人乃至于所有生灵，都沐浴在这份造化之下，从而拥有着一份天然的大道之机。
其二者，地之造化。
这个也不用多说，百药堂的后山，这妙源宗所拥有的山脉，全都是灵地。
其三者，人之造化。
这个就是重中之重，也是需要大说特说的地方了。
传承！
从最开始的得以进入修行之门，到后面修行一路上的所有，都有赖于那最根本也最核心的传承！
传承不能说决定一切。
但至少是决定了90％以上的一切！
而妙源宗的传承，决定了依靠这份传承走上修行之路的人，还是在凝元境的时候，其未来所能抵达的最高处，就已经被锁定了。
那就是生死境！
许广陵心中生出微微的感慨。
微微，但其实很深沉。
因为这不是厉九霄一个人的情况，也不是妙源宗一个宗门的情况。推而广之，天下何人何宗，不受这条根本法则的约束呢？
第267章 天堑
些微的感慨，也只是在许广陵意识中停留了片刻。
因为这些本就是“常识”，是他还早在第一世时，在地球上的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并深有体会的了。
嗯，又想起小天那破家伙了。
而经过这么多的时空辗转，大道的造化与天地的轮回之下，第一世时的那些因缘际会，而今，又都分别辗转成了什么样子？
不可思。
不可想。
亦不可说。
大宗师许广陵，也不过一叶飘萍。
但对某些人又或某些高度以下的层次而言，这一叶飘萍，也可以是一片天地。
而且是一片不小的天地。
立于第三层的妙源阁中，看着身周已经被他看完的藏书，又看看身侧不远处的厉九霄，许广陵神情淡淡。
你视我为道友，我又为何不能提携你一下？
云老头那些人我都可以提携，厉大佬你这样的，就更值得我出手了。
只是如何出手，还须思量。
为妙源宗留下一份直抵地阶的传承？
这个念头都没在许广陵念头中闪过哪怕片刻。
因果太大了，牵涉太大了，所以不可能成为许广陵的选项。
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许广陵想的还是如何提携厉大佬本人的事，而至于妙源宗，那就是日后厉大佬自己的事了。
那么，对于这位生死境修士，如何提携呢？
使其日后晋入地阶，那是肯定的！
但怎么晋入，却是一个问题。
问题的根本还是出在妙源宗的传承上。
那传承，简单直白点来形容的话，就像一个金字塔。
凝元境的时候，是这个金字塔的底层，而当走到生死境，就已经来到这个金字塔的尖尖了！想再往上，上面根本没有路。
实际的路没有。
理论的路也没有。
地阶及以上的修行境界固然存在，但对沿着妙源宗的这份传承走上来的人，其实却是不存在的！已经走死了！
如厉九霄这般，他现在是生死境。
若想要越过生死境，跨入地阶的灵台境，只有两条路：
一、重修。
以更高层次的法诀，化掉其一身的修为，也就是所谓的重铸道基。
当然，这个所谓的化掉一身修为，不是简单的划掉或抹掉，而是通过修为的【融解】，对其身体进行降维式的根骨提升，是有好处的。
这条路可以走。
但其中费的事就多了，费的时间也就多了。
而其间的不确定性，那当然也是很多。
这个思路在许广陵脑海中一闪，就也被他排除了。
若是两位老人，又或君长安沈欣她们，遇到这样的情况，那许广陵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们执行这样的操作，然后一路看护。
但对于厉九霄。
一者双方的情分并没到这个地步，远远不到。
二者，他一个“开窍境”的小修士，要怎么开口一个对生死境的大修士说，大佬，你跟我修行，我带你跨进灵台境吧？
这个方法排除在外。
那就只剩第二个办法了。
二、杂糅修炼法。
把从人阶生死境，到地阶灵台境，强行地铺出一条环山道来，使得修者即使通过相对外门的增强性修炼，也可以最终跨进那道大门！
有难度吗？
当然有！
但以许广陵如今对修行的理解，未尝不可以一试。
不过具体到厉九霄身上，那功法的开辟还需要多作推敲，而且，也不只是一份功法的事，更需要药物甚至是阵法的各方面辅助。
毕竟，这两个境界真的不好搭接。
在地球上，那是他当初在昆仑地下向大宗师的身心一跃。
非成即死。
并不存在第三种可能的，也更没有什么第三条路。
而此世把当下的这个境界命名为【生死境】，从中也可以略作一窥。
简言之，这是一道天堑。
隔断了这个世界的在修行界中的平凡和超凡。
隔断了如九大仙宗那样的宗门和世间诸多如妙源宗这样的宗门。
同样也隔断了在九大仙宗那样的宗门中，杰出的弟子，和一般的弟子。
也就是说，哪怕是九大仙宗那样的此世最顶级宗门中，也不会、不可能人人有机会越过这道天堑，甚至，那比例都不会很大，只是具体是多少，许广陵暂且也不清楚。
跨出了这一步，哪怕在这个修行文明大盛的修行之世，也依然是一个大人物，是一位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大修士！
而没跨出这一步，本质上就还只是小修士，最多也只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没有更高层修士所在那一地的情况下，好听点地，称其为大修士。
换个说法。
层次位于地阶灵台境之上的修士，是经过天地和造化认可的大修士！
而灵台境之下的修士，不管是最低的凝元境还是最高的生死境，在天地和造化面前，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修士而已，在一种较深的本质上，两者是完全可以划上等号的，也就是凝元境＝生死境。
但灵台境不一样。
从生死境到灵台境，有一种本质的蜕变和提升。
某种意义上，是类似于化茧成蝶的。
也因此，事实上，把生死境和灵台境连接起来，强行在它们之间开辟简单易行的环山道，难度确实是max级别的，不会比许广陵推演一门s级的法门容易到哪里去。
当然了，这个法门若是开辟出来，那也就是s级的，只是考虑到其涉及的级别，需要在s后面再缀个－。
也就是s－级。
许广陵当即把这个项目列入计划之中。
在“晋升真一境”然后回宗之前，他希望能将其搞定。
如果搞不定，那就只能等回宗之后，再慢慢搞了，而且宗内的一些大修士，也可以拉过来作帮手。
说来说去，凌霄宗始终是一座大宝山。
是他这一世的一大造化。
只是这座山，或者说这份造化，需要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挖掘，就像之前在宗门时，他能挖掘的也就是真一境以下的东东而已。
真一境以上的，需要他“真一境”了之后。
而当下，看了看厉九霄，许广陵略作沉吟，然后道：“前辈，感谢盛情厚待，不瞒你说，在宗门的时候，我都还没有机会接触开窍境以上层次的宗门藏书呢。”
听到这话，厉九霄简直如遭晴天霹雳。
不是说后悔把宗门的所有藏书都对叶小叶开放什么的，和这个没有任何关系。
而是……
你在宗门都没接触过人阶的修行功法之类，那之前你说的那些，那么多那么多的，关于真一境的修行，关于荣枯境的修行，关于生死境的修行……
你就只是看本宗的这些藏书，然后还是一边看一边领悟出来的？
这。
这这这……
厉九霄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心里该如何想！
是的，他不知道他该怎么想！因为这一刻，他的整个意识都是懵的，活像从大脑到全身都被九天之雷给劈过，而且还是一瞬间内千百道雷击齐齐加身的那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反应不过来。
整个人焦化了都。
许广陵还真不知道这位阁下此刻在想什么。
老实说，鉴于对方的亲近，他也有点随意了些，而下一刻，他用更加随意的语气说道：
“前辈，我会制的香不止之前送给前辈的那一种，还有其它的好几种，是在不同的方面上，能帮助修者修行的。”
“可能对前辈这般层次的大修士没有什么用处，但等闲用来调剂一下，或仅仅作为一个消遣，也是挺不错的。”
谁说对我没有用处的！
听到许广陵接下来的这话，特别是话语里的那个【香】字刚一入耳，厉九霄又陡然如被九江之水从天而降泼到身上，一下子，他回过神来啦！
“小友，那香我很喜欢！”
“你其它的香，我也都想尝试一下！”
厉九霄根本不客气。
他都把叶小叶当成是他最亲近的道友了，他都把自家妙源宗的根本传承向对方开放了，还假假地客气个啥？
而且，他也根本不敢客气。
叶小友毕竟年少。
万一，嗯，假如说万一，他客气一下，然后叶小友居然当真了！
那他到哪里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