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武和岚姐
朱晴岚是个怪人，比谁都怪。
吕武是个正常人，比谁都正常。
朱晴岚12岁，喝酒抽烟打牌逃课烟熏妆，读的是流氓中学七中，但她是个好女孩。
吕武11岁，成绩优秀言语礼貌外貌俊秀，读的是升级学校三中，但他是个混蛋。
“岚姐，你又打架了？”
躺在河滩上，鼻子上贴着创可贴，一个眼睛肿着，还捂着腮帮子，左脸颊似乎也肿了，头发乱成麻，连长怎么样都看不清。
“切，七中的那些胆小鬼，连上厕所都成群结队，老娘一打七，全部收拾了。让你的朋友放心，以后他们不敢来三中收保护费了。哎呦，好痛，那群软蛋居然敢用钢管，老娘真该多揍几拳。”
吕武默默的点头，然后…….
他去收保护费了。
“岚姐说了，她赶走了那群混蛋，以后她就是三中新老大，和过去一样，男孩十块，女孩五块。”
赶走了一群流氓来了一个女老大，老实学生面面相视，但最后还是没人说话。
“我没钱。”
大黑个块头大，还有一股蛮牛性，流氓都不敢找他要钱，这个时候他也硬抵。
看着没人说话，吕武咬牙，决定自我牺牲，再去说说去。
“…….大家放心，我和岚姐再说一下，看能不能再少点。”
第二天，吕武来上学了，脸上带着一个大红巴掌，头发被剪得少一块，校服也被撕破了。
没人敢问他，大家已经猜到结果。
全年级都知道，今天学校门口的大坡道上，大黑个被朱晴岚拦住了，揍了一顿。
据旁观者说，那小飞女不仅下手狠，连大黑个说话的机会不给，边打还边骂“敢收保护费”之类的胡话。
“大家放心吧，岚姐答应减少了，男生5块，女生2块。”
看着吕武努力忍住的泪目，脸上的红手印和破衣服，还有大黑个的惨象，大家沉默了。
算数好的算了算，钱不多，一个月5块，一年60，年底压岁钱抽一张就够了，一个月少两冰棒的事。
得，真不多，还是花钱消灾吧。
然后，由于真不多，居然一收收到初中毕业。
吕武给自己添了一辆新自行车和新电脑，还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手机，一个贴上自己的大头贴，送了朱晴岚。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岚姐，大家要我谢谢你。”
“读书人有自己的路，混混也有自己的道义，还有越界的欺负你们这些书呆子，尽管找老娘。”
挥挥手，豪言丢下头也不回，夕阳下，岚姐的背影更是高大，真是好女孩。
她背后，总被人说腼腆的像个女孩子的吕武，笑成了一只坏狐狸。
朱晴岚16岁，喝酒抽烟打牌逃课留级偷打零工，读的是流氓高中五龙弯，没人看好她的未来，但她是个好女孩。
吕武15岁，老师宠儿成绩优秀聪明绝顶，读的是省重点江城大学附属高中，状元人才前途无量，但他是个大混蛋。
“岚姐，你又打架了？”
躺在河滩上，鼻子上贴着创可贴，两个眼睛都肿着，头发乱成麻，连长怎么样都看不清。
“切，那些只会躲在鬼屋吓人的小鬼，怎么能打的过老娘。”
河滩上的朱晴岚用右手触摸自己的伤口，白色的光正在治愈伤口，还是痛的呲牙。
从小有灵感看到鬼魂的她，早就拜了师傅，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功夫。
这次，听说临镇有个鬼屋，有两对情侣进去就没出来，又打抱不平去了。
“呵，我说的你听着就够了，千万和别人说，他们会笑话你的。这年头谁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岚姐说的，我就信。”
一边给晴岚上药上绷带，一边点头说自己信，把朱晴岚感动的够呛。
一回头，吕武掏出带着朱晴岚大头贴的红色翻盖手机，播了个号码。
“喂，赵总吗？龙冠区朱雀大街那个凶宅的驱魔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找人试试了。对了，这次的对手有些难缠，报酬是不是该提升点。”
“不不不，我这不是威胁，您就是不答应，那些凶鬼也不会去青龙大街三十七号的您家，”
“您答应了？翻一倍？您真是太慷慨了，下次再合作。”
合上手机，看到上了桥还在往下挥手的朱晴岚，吕武的嘴角漏出一丝笑意，像是一只成功偷鸡的小狐狸。
“信，我当然信，我的财神爷。”
吕武18岁，老师宠儿成绩优秀聪明绝顶，读的是省重点江城大学附属高中，状元人才前途无量，但他是个超级混蛋。
朱晴岚19岁，喝酒抽烟打牌逃课留级偷打零工，流氓高中五龙弯留级生，没人看好她的未来，但她是个好女孩，而且，她快死了…….
女孩躺在肮脏的胡同中，地上是一滩血，或者准确的说，一池血。
虎须鬣尾的蓝色巨兽长着大嘴，爪子上还带着血。
而唯一挡在它面前的，却是那不住颤抖的男孩。
吕武满脸苍白，双脚在抖，但却一步都不移。
“想动我姐！拿命来换！”
发生了什么？这就要从三天前说起了。
第二章 水猴子
江城，因横跨城市的金江得名，原分两镇，镇民捕鱼为生，上鱼头镇，下鱼尾镇。
晚赵年间，这里出了个大官，告老省乡时，正好跨江石桥修好，镇长请他题字。
少时离家老时归，乡音难懂，他听岔了，以为要他重新起镇名。
一开心，大笔一挥，鱼头改龙冠，鱼尾改龙湾，还多出一龙王桥，从此，一尾龙王锁金龙（江），上抵龙冠，下栖龙湾，延续至今。
至夏国五六年，旧制新改，县改市，镇改区，一江两区三百多万人。
其中，龙湾区南江路七十二号，就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这雨，没完没了。”
两个石狮摆院前，哼哈两将左右边，老式小院，院内有树，树后有塘，塘内有蛙，三十年前新建时，算奢华。
三十年后，木板烂了，栏杆断了，院内树枯，塘水污臭，蛙被蚊吃，算危房。
前些年当仓库凑合用，这几年学区房概念一热，周遭房价狂涨，闲着也是闲着，房主就拿出做租房。
租金只平均一半，环境差了点，穷学生没那么多讲究，挡风遮雨足够，照住。
但便宜真无好货，江城有江水汽重，本就雨多，入夏后雨水足，三层小楼外面大雨，里面小雨。
“还有两个月，高考完了，就可以搬出去了。”
吕武住101，一直是头号住户，却不喜欢这里。
一楼屋内不怎么滴水，但天花板湿漉漉的，地面有积水，房间里潮的难受，雨再大一点，还总淹水。
一室四十平方，屋内一桌一床，简简单单，却也干干净净。
桌椅是学校淘汰的，电视是二手还没有线，衣柜是塑料的，连衣架都是他拿铁丝自己拧的，无产阶级的本质暴露无遗。
但书架却是找木工打的精品货，不仅贵，而且多，二个书架三个书柜，四面墙，三面都是书。
一面墙是参考书，另外两面，医学、经济、政治、古典、道家、哲学，大部头连着厚皮书，中文外文都有，但其中每本都夹着书签，书页翻得泛黄，显然下了大工夫。
这些，都是吕武多年积下的宝贝，有的都已经翻烂了，背熟了，却舍不得丢。
这一下雨，宝贝全潮了，他怎么能不烦。
但现在，房间主人吕武却没时间顾虑房间的积水。
这个雨天他已经等了两天，接下来半年是餐餐吃肉，还是转职兔子啃白菜叶子，就看今天能否有收获了。
“现在是下午4点29分，任务三分钟后开始，最后倒计时，各小队注意。”
在电脑的平面图上，五个红点不断闪烁，那是己方的小队埋伏点。
六个手机都显示正在通话中，电脑上却是一张附近的平面图，桌子上也有一张纸质的简图。
作战即将开始，吕武的电脑上，一个个窗口被打开，都是周遭的街景。
河滩、八字胡同、面馆，桥下，计划中的重点位置，都在吕武的监控范围内。
影像来源挂屋梁下的摄像头，报废的旧手机改造而成，吕武的手工制品，成本可以忽略。
手工镜头有无法自行转头硬缺点，像素也偏低。
质量不足数量补，既然没成本，吕武干脆一口气放置了二十多个，所有的重要监视点都被包括其中。
小小的出租房，有现场图像，有语音交流，有空间简图，虽然都是简陋的“民用自制版”，这也算是合格的作战指挥部。
“abc三队就位？”
确定了摄像头运转良好，指挥语音清晰，吕武开始最后检查。
“a队ok，桥梁下就位，电线杆已准备，目标还在水里。我刚才看到它冒头了，呃，真丑。”
“b队已经到达观测点，诱饵已经被吃下，岚姐在拉面馆前。准备完毕。”
“c队……跟丢了，大哥，再给我一点时间。”
吕武犹豫了片刻，但c队只是“保险”，未必会被启动，再等下去就错失时机了。
“c队自行搜索目标，任务开始。b队，准备。”
吕武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七号弹窗扩大了一倍，声音也传过来了，是拉面馆前的景象。
“计划，开始。”
一声令下，一个染发的小青年，在泥水中抹了一把脸，然后狼狈的在雨中奔跑。
所及之处，那慌张的模样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救命，河床那边有妖怪！我朋友被他抓走。”
染发的青年带着鼻环，面相凶恶，一看都不是好人。
这样的人说着胡话满街乱跑，别人还以为他药吃多了，纷纷躲避，但却吸引了朱晴岚的注意。
摄像头面前，黄毛被朱晴岚拦住，询问情况。
“……..我的朋友，他们还在那里…….有水鬼…….”
零零散散的声音传递过来，两人很快交谈完毕，朱晴岚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南面的堤防段。
看着朱晴岚的背影，黄毛青年刚刚的惊慌失措瞬间消失，他掏出没有关机的手机，直接向指挥者汇报。
“b队诱导任务完成，over。”
“演的不错，b队和d队汇合。a队准备，预期到达时间一分半，倒计时90，89…….”
吕武的双手在键盘上敲打，一个个镜头被发大，其中都是正在奔跑的朱晴岚，有的是背影，有的却刚刚出现。
对照摄像头所在位置，在桌面上的地图上，吕武用铅笔一画，一勾，标出了朱晴岚的行走路线。
距离清楚速度明了，简单的数字计算，吕武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雨天路滑让她慢了，到达时间，会比预期的要慢三十多秒，重新倒计时110，109…….1，a队开始诱饵作战！d组做好支援准备。”
在提防段上，得到命令的两青年相对一视，看了一下桥下，就开始协力推一个高压电线杆。
电线杆已经被锯的中空，只是推了两下，电线杆就顺着河水的方向倒下。
高压电线进水，在水中烧出火花，妖魔般的尖锐惨叫却在空气中回荡。
“嗷嗷嗷！”
河上有几个死鱼飘起来，在桥梁下，一只庞大的怪物惨叫着冲出来。
它大概有两米多高，浑身都是腐肉和肿瘤，从远处看，就像是泡烂的尸体。
四肢上长着鳍，却没有鳞片，蜘蛛般畸形的躯体，没有五官，脸部是无数蠕动的碎肉，血盆大口依旧在咀嚼着一个人类的断脚。
它出现的同时，一股让人恶心的肉香味却传开，怪物背上明显有焦黑的痕迹。
那是被高压电击伤的创口，还伤的不清。
确定高压电都无法杀死水鬼，按照预定计划，a队的两个青年转头就跑。
在一旁的旧楼屋顶，披着雨衣的观察者，在高点用望远镜鸟览一切。
“e队汇报，电击有效，弱点情报是真实的。目标受创，轻伤。a队正在执行诱饵作战，对方速度不快，没有危险。”
e队的观察者停顿了片刻，他看到在那个胡同之中，朱晴岚已经快抵达河滩。
而a队的位置，即将和她相遇。
“大哥时间卡的正好，a队，下一个胡同口停顿一下，就要遇到了。”
朱晴岚刚刚冲出胡同，就看到了正在被水鬼追逐的两人，她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亮白色的光源在其右手汇聚，在奔跑的途中就完成蓄力的朱晴岚，低身前行。
靠近，蓄力，弓步，前冲，重击！
刻意设计的方向和卡的正好的时间点，让水鬼发现不了近在咫尺的袭击者。
朱晴岚恰到好处的出场，成为了“机缘巧合”下的偷袭。
没有反应时间，带着白光的右拳既快又狠，直接打中了水鬼的侧脸。
“嘣！”
白光似乎是水鬼的天敌，接触到的烂肉直接溃散、融化。
那点白光，在空气中瞬间消散，却让人莫名心安。
朱晴岚的“偷袭“成功，水鬼的脑袋直接被击碎，但却只是开始。
巨魔发出无声的惨嚎，重重的摔在地上，似乎已被重创。
但下一刻，腐肉却开始重组，它狰狞的面容对向了袭击者，昏黄的瞳孔中多出些仇恨。
“八臂的水猴子？四级以上的威胁生物？”
这个时候，朱晴岚才有功夫打量对手，浑身腐肉、四足四臂、超强的再生能力，都是这种只闻其名的强力近战生物的书面特征。
水鬼，俗称水猴子，学名水蛛鬼（腐肉型），是湘南一代有名的水怪，水下力大无穷行动敏捷，喜食人血、腐肉。
虽是水怪，却可以短时间上岸，但上岸后行动迟缓，气力消弱，因此总是拖人下水。
认出了对手，朱晴岚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资料中，这威胁度4以上的强力怪物，不是自己这业余人士能够单挑的。
“岚姐！”
闻声，她回头一看，那两个青年的面孔有些熟悉，应该是五龙湾高中的混混。
平时见到岚姐前岚姐后的，很是亲热，明明自己早就退出了“江湖”，明明自己已经留级成学妹……..
遭遇强敌，水鬼蠢蠢欲动，下一霎，朱晴岚的目光锁定了对手。
那水鬼刚刚从嘴中掉出的断脚，还有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已经有人遇害。
此情此景，朱晴岚胸口无名火起。
默默的握紧了拳头，面对战力高出自己一截的巨怪，少女毫不犹豫的冲前。
白色的光华缠绕着她的手臂，或掌，或拳，或爪，每次触及水鬼的腐肉，都可以融下一块。
生命的能量和负能量的死怪，这是属性上的天然克制。
面对天敌，水鬼有些忌惮，就显得更加迟钝缓慢。
若它有神智的话，应该会觉得很是憋屈。
作为水鬼，它本来就畏惧高温、电击，一开始的超强电击更是让其感觉遭受雷击。
在连受重创之后，又被“偷袭“击碎了头部，重点部位的反复再生，正在耗尽了它的储备。
现在还要面对这浑身是“毒”的天敌刺猬，明明实力占优反被属性克制。
一边反复遭受重创，一边却是体力充沛的生力军，属性天然克制，在多方算计之后，朱晴岚和腐肉水蛛鬼的实力上的差距，被拉近。
一开始朱晴岚还很谨慎，当发现对手远没有图鉴上那么可怕的时候，下手就更加果断，转守为攻。
朱晴岚现在还只能把白光覆盖在右拳上，但多年的干架经验，给了她不俗的肉搏技巧，至少，比那迟钝的大水鬼灵敏多了。
预判对方的攻击，躲避，反击，每一下，都能撕掉一块肉。
一时之间，居然是朱晴岚压着水鬼打。
而这一切，都被楼顶上的观察者和摄像头后的“大哥”看在眼中。
“事前准备没白费，属性克制比预期的更有效，形势不错。d队继续潜伏……..”
吕武正在下达命令，尖叫却打断了他的话语、听声音，那是e队的傻彪，他不是负责瞭望吗。
“大哥，河里，河里，还有一只！”
还有一只？还有一只什么？这里还能有什么，还有一只水猴！
“说清楚。位置，大小…….”
“哄！”
回答吕武的，却是一声轰鸣后，房间灯光和电脑的突然熄灭，摄像头的景象也消失了。
停电？断掉的电线杆导致的？电力部门紧急停电检修？
这算是另类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一只水猴就应付起来就拼尽全力，两只的话，其中还有一只是完好，要团灭吧。
计划不够完善？情报源出错？侦查人员不够尽责？
推卸责任毫无意义，没有后悔的时间，每拖一秒，风险就会剧增。
房间漆黑一片，桌上的旧手机却传出了纷乱的声响，人的惨叫和怪物的嘶吼混杂在一起。
这让常人恐惧绝望的环境，吕武却没心没肺的笑了。
“呵，就是要这样，才有趣！所有小队注意，等候我的命令。”
第三章 进退
“意外？有趣。”
突发的意外和失控的形势，只是让吕武感觉刺激有趣。
意外？在吕武眼中，是事前准备没有做好的借口。
失控？那是过于自信，没有预备应对意外的托辞。
生活不是早有编排的戏剧，没有人做到计算一切，掌握一切，在计划出炉的时候，就彻底消灭所有的意外。
在吕武看起来，那些小说主角般的多智近妖，料敌以先机，只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各种变化的预案，不管事态如何发展，都有应付方案。
“任务目标变更，击杀任务取消，全员撤退优先。”
“c队，启动保险。”
保险？是的，为意外准备的保险。
未料胜，先料败，守于微，故百折而不挠。
那些在行动前总是保持密之自信，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失败，从来不做应急预案的指挥者，只是害人害己。
接到命令，c队的刘星放下电话。
下一霎，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冲向了一个披着皮衣的国字脸大汉。
“…….叔，我兄弟打电话，河滩那里有妖怪……在旧桥的下面。”
刘星是大汉的侄子，吕武给他的任务，就是随时准备和他进行联系，而这，就是吕武准备的保险。
而仅仅凭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的关系，在吕武的酬金分配表上，刘星就占了一成半，作为组织者的吕武本人，也只有四成。
“虎拳”李念军，从业二十年的老手，可不是朱晴岚这样的菜鸟，别说两只四级威胁度的水鬼，就是再来十只也没事。
“可惜了，报酬没了。”
职业老手的参与，也代表着自己组织的杂牌军的任务失败。
李念军参与了这件事，也就代表了即使最后消灭了所有水鬼，也不是自己拿悬赏。
吕武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确定使用“保险”，就已经为了安全放弃了收益，依旧贪婪于酬金犹豫不断可是大忌。
李连军的位置和河滩的位置，连同周遭的地形图，在吕武脑海中构成立体模型，一条条线路所需要时间被计算。
“开车的话，肯定是走沿江路，五分钟到七分钟。”
事先，吕武已经反复计算过这段车距，推算出所需时间并不困难。
“d小队出击，带上全部的‘瓶子’。”
“各小队坚持，援军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新的水鬼的出现，让河滩上的战局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那些原混混的胆气打打顺风战还行，现在都有些惊恐。
但吕武平淡的语气，却仿若一切依旧在掌握之中。
指挥者的镇定自若，给了这些原混混坚持下去的勇气。
“岚姐，我们来帮你了。”
一直在埋伏的d队冲出来了，带头的，是原来b队向朱晴岚求援的黄毛青年，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一个个带着布条的啤酒瓶。
而在朱晴岚的角度，就是这个脸熟的小青年在向自己求救后，又去找了其他帮手。
“别过来！这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
接下来的发展，却说明朱晴岚的判断为时过早。
“啪嚓！”
援军并没有傻到和怪物肉搏，他们只是丢出一个个瓶子，一个个被摔开，一堆堆火焰被点燃。
莫诺托夫鸡尾酒，土制燃烧弹，制造简单，效果出色，大家都喜欢。
水鬼天然畏惧雷霆、高温，能够在雨中燃烧的汽油.弹，或许无法造成致命伤，但至少能阻碍其前进。
“d队，不要管朱晴岚那边，限制新出现的目标。”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即使只能从反馈中得知现场的情况，吕武的指挥语气依旧平淡如昔。
“别试图击杀水鬼，在它面前烧起火堆，阻止其上岸就可以了。”
每一个指令，每一步行动准确到位，就像是通过摄像头在观看现场。
一个个燃烧弹被点燃，在新出现的水鬼面前，被硬生生的砸出一道火墙。
汽油.弹燃起黑烟，雨更大了，火焰在雨中却猛地一扑，烧的更高、更旺，在火焰面前，本就不想上岸的水鬼更是犹豫不决。
水鬼毫无同伴意识，自私而厌恶陆地，和资料中的一般无二。
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而从眼前的局势来看，不出意外的话，拖延到援军抵达并不困难。
“c队急报，援军会来迟，延迟时机不可知。”
闻言，吕武却是一愣，怎么又有变故。
“为什么？”
“堵车。停电让路灯也熄了，沿江路发生了追尾事故，出现了大堵车！走沿江路的李念军被堵住了。”
超级英雄兴冲冲的去拯救世界和无辜者，却遭遇堵车…….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怎么这么有现实感。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感叹的时候，自己，还不是准备了最后的预备队吗。
算了算距离，吕武毫不犹豫的披上外衣出门。
三分钟后，在焦虑的李念军车旁，一辆高速穿梭在车辆之间的摩托车停了下来，还敲了两下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
“哟，这不是刘星的叔叔吗？怎么，堵了。”
窗外的，是一张有些印象的年轻面庞，李念军有些印象，应该是自己侄子的狐朋狗友。
平日的李念军并不喜欢那些和侄子胡闹的小混蛋，见面最多点头打个招呼，但看到摩托车的一霎，他的眼前一亮。
不顾后面车辆的喇叭轰鸣，李念军拔钥匙下车，一把拉开吕武，跳上了摩托车的驾驶位。
“有急事要用车，明天你找刘星拿车。”
当摩托车轰鸣的在车辆间穿梭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背后吕武脸上的奇怪笑容。
数分钟后，当摩托车抵挡河滩的时候，也代表着这次失败的狩猎行动的彻底结束。
吕武的草台班子，辛辛苦苦筹办了一个月还没搞定的强敌，在资深老手李念军手中，撑不过一个来回。
带着隐约虎鸣的重拳，撕裂了大地，轻易的击杀了两只水鬼。
在整个江城排名前十的资深守望者面前，这些水鬼连逃生的可能都没有。
而当李念军抽出空来，却发现那群总是惹事的混混小子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事后，还要协会去警告封口。
只有那数次无证“见义勇为”的傻小妞，还在一旁傻笑加油，似乎在为“正义必胜”而开心。
李念军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有些庆幸。
这丫头自己认得，虽然单细胞但人很努力心性好，要不是底子和天赋烂的没法看，自己还真有点收徒的心思。
这次，还真要感谢她的热心肠，若不是这丫头及时拦住了水鬼，恐怕那些小子一个都活不下了。
但好话他是不会说的，鼓励莽撞者的侥幸成功，等于鼓励其下一次冒险，等于将其送上死刑台。
那么，就是一如既往的训斥了，即使知道对方肯定死不悔改。
“量力而为你知道吗，就是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上，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弄死……”
而在胡同的那边，a、d小队正在回收一个个摄像头，用剩的土制燃烧弹也一个个被销毁。
等明天天亮了，雨停了，一切都会了无痕迹，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小队收工，大家辛苦了。虽然任务失败，大家表现不错，就是差点运气。奖金没了，但基础酬金照常发，明天傻彪来我这里领。”
“协会的人若是来了，就按照预案应付，装意外，装吓傻了，一问三不知。放心，这种事很常见，他们就是要你们承若不说出去，答应就够了。”
在沿江路上，淋着雨的吕武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李念军的黑色奔驰……被拖车拖走。
“……….刘星，和你叔说一下，他的车被拖走了，记得去区交管大队那里交罚金。”
吕武本来留在这里，看到拖车来了，还想帮忙说两句。
但李念军走的时候抽走了车钥匙，锁了车，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交警来了，非法停车阻碍交通，被吊车拖走。
拯救无辜者的都市英雄不仅会被堵车，违反了交通规则，还要缴罚金，这超自然世界超现实。
在通讯中吕武保持着平淡的语气，似乎对任务失败毫无介怀，那只是对属下的安抚。
吕武的内心，并不平静。
筹办了一个多月的计划，就这么轻易失败，近二十万的悬赏，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还要陪本安抚同伴，怎么平静的下来。
作为组织者，他自认策划的很周全，更是把所有的筹码都用上了，却依旧是失败。
怪运气不好？虽然在通告中用运气不好安慰同伴，但把成败归于运气，从来不是吕武的作风。
“…….手中的棋子，还是太弱了。”
在吕武眼中，偶然因素不偶然，归更到底，还是自己这边太弱，无法抓住每一个胜机。
若情报收集者专业一点，若是有专业的水下探查、远程探查能力，就不会出现两只水鬼当一只的笑话。
若引诱者a组的实力强一点，面对路上移动缓慢的水鬼，就可以用“放风筝”的方式来逐渐引起上岸。
真引到了远离河滩的地区，路上还可以布置陷阱，那么，就是第二只水鬼出现也没什么影响。
若援助者d组强一点武器好一点，就能够给主力朱晴岚帮上忙，迅速击杀目标，就没有之后的麻烦了。
若作为观察者的e组有枪械和远程攻击能力，那么牵制和支援效果要好很多，而不是单纯的旁观者。
吕武摇了摇头，驱散心头的遗憾。
这些缺陷自己不是没想过，而是单纯的条件所限，硬件无法达标。
几个组的组员，都是自己收编的前流氓混混，用威胁当大棒，用奖金当糖果，参照现代军事化管理，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容易。
最关键的，还是作为王牌的朱晴岚实力不足，若她有李念军的一半实力，那这些支援小组都不用了，直接硬上碾压就可以拿奖金。
虽然吕武妄自菲薄的认为自己还不够，但他所做的，若传到业界人士耳中，就足以颠覆到他们的常识。
水猴子善于隐匿，长期生活在水底，只在雨夜在水面透气，才有可能被引上岸。
它们一旦遭遇强敌就会逃到水下，而水下实力暴增，就是李念军也不敢轻易下水。
四臂四足，说明那水猴子至少进化了两次，经验有限朱晴岚的判断有误，这不是四级威胁，是从业三四年的老手才能应付的六级威胁生物。
就是同数量的专业新人，也不可能把四臂的水猴子逼到这个地步。
围猎到中途，又出现一只的话，等于任务难度瞬间翻倍，至少要死几个才正常。
吕武不仅带着一群普通人做到了，在遭遇目标翻倍的突发情况，还能带着所有人安全归来，还不知足的惋惜不能干掉它们领赏金。
拿着一手烂牌，差点干掉赌圣，还嫌自己玩的不好。
若被李念军知道了，都会先骂句不知天高地厚，后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吕武走着，走着，天彻底黑了，也离河滩不远了。
李念军早走了，只有朱晴岚一个人在桥上唉声叹气，但看到活蹦乱跳的朱晴岚，吕武却有些不开心了。
“啧，居然没有受伤。”
第四章 守望者
很少有人知道，在那安静祥和的现代都市之外，却有另外一个世界。
吸血鬼、狼人、科学怪人、驱魔人，那些都市流传的故事和小说实际上都是有原型的。
在繁荣的都市之下，实际上有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普通人类的世界。
童话故事搬到现实却不一定美好，还有可能很惊悚。
从天而降的不仅有白马王子，还有大头凸眼睛的火星人，深海览月不会遇到美人鱼，到有可能遇到的大白鲨。
门（gate），或者用次元之门，异位面入口这样的概念来形容比较恰当。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的平行位面和异世界，而当我们的世界和异次元相交的时候，就会出现连同两者的桥梁。
当门被开启的时候，我们可以过去，那边也可以过来，但这可轻轻松松的旅行观光完全是两回事。
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世界和怎么样的智慧种族，那一不小心走错了出口，再也回不去自己世界的智慧种族也实在不少。
因此，不少神话人物、奇妙生物都是有原型有真相的，或者通俗一点说，都是外星人。
而“守望者”就是把那些外星人全部干掉的英雄职业，作为一个守望者，作为人类的守护者，他们的使命就是就是杀尽异次元的入侵者......
好吧，开玩笑的，守望者并不是屠夫，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
对于不请自来并期望长期居住的客人，也会先与其尝试沟通，研究对方的生活习俗和品行，然后对其危险性做出评估。
那个危险度评级，又被称为威胁等级，水猴子这样低智能高威胁的生物，一旦出现在城市中，就会被驱逐。
若是在控制范围内，就要确认对方是否能够适应人类社会，对其进行安置。
若是能够披着伪装在人类社会中生存，那是最好的结果。
在一段时间的适应性培训之后，他们会居住在人类世界，遵循人类世界的基本原则。
体型过于巨大、个性暴躁不适于现代社会生活，也会为其找个偏远的山区。
听起来很像入境管理局和居委会大妈？从某种意义上，守望者就是干这活的——守护.援助。
而这个守望者的理念，却也是舶来品，在门（gate）的对面，有着更加完善的组织结构和应对机制，地球的这个，只能算分部。
这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隐藏在暗幕之中的世界。
地球表世界人口六十二亿，登基注册的里世界人口，却还有十二亿以上。
和电影小说中完全不同的地方，就是九成以上的从业人员，不是纯粹的战斗人员。
就如现代社会，警察和军人始终是少数。
依旧用那个水猴子举例，它们应该是跟着最近的洪峰迁移到这里的，原因可能是资源开发或环境污染，这几年常有的事情。
若它们有足够的智能和常识，就会先到本地的守望者协会报备。
接到报备，协会就会对其安置，对其进行人类伪装，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的工作，培训其生活能力，还可以预支工资购买血袋满足生活所需。
若实在无法适应人类社会，可能重新为其安排居所，或者干脆申请门（gate）的通行许可，把他们送到适宜居住的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专业的交流人士（翻译），培训人员，后勤人员，需要的是专业知识和特殊技能，仅仅是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这一切，在水猴子杀人之后，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这种无故杀人犯，当场执行死刑是协会的通令，甚至还会有额外的悬赏。
而吕武，就是悬赏猎人的一员……
吕武高三了，现在已五月，还有一月半就高考，考完是去魔都或京城的顶尖院校，都算鲤鱼跃龙门，孤儿变才子，也就脱离苦海了。
是的，吕武是孤儿，五年前就是，不仅他是，他楼上的那位也是，历史还更长。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娘的娃娃熟的早。
但某人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只有吕武真的熟烂了。
助学贷款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明年的学费、生活费还是先做好准备才安心，至少，弄套像样的新衣服和行头，别在新环境一开始就让人瞧不起。
而原本，这是最后一次，想着稍微做大点，说不定大学几年就不用打工了，却直接亏了血本。
“…….人力工资、临时摄像头的网费和成本、燃烧弹的汽油、摩托车的修理费，总亏损三千七，不想点办法，别说明年的学费了，就是下个月都不知道吃什么了。”
这年头，就算是狐假虎威，压榨义务劳工，赚点中介费，却也是门技术活。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规范了，开车要执照，行医要执照，律师要执照，就是在餐馆打工也要健康证。
这有协会有组织有报酬的边缘职业，自然也是要执照的。
不仅要执照，要求还极高，需要数年的专业培训和资格测试，达到标准之后才能从业。
吕武有执照吗？当然没有，不仅没有，也没有去考。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不喜欢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之前也是混口饭吃，没有办法。
毕竟，在夏国这种用工管理周全的地方，未成年学生独自养活自己实在有些难，尤其是连合法身份都没有黑户。
最初的时候，吕武打过零工、擦过皮鞋、捡过破烂、当过服务生、摆过算命摊，卖过假字画，只要不看身份证的工作都尝试过。
必须承认，这份工作虽然最危险，但却也是最赚，最适合自己的。
如今，苦日子也快完了，过两个月高考，读好大学进好公司，吕武也算熬出头了。
生怕和危险世界牵扯太深的吕武。是不会去考守望者执照的，那么，朱晴岚有执照吗？
她也是没有的，但不是没考，而是没有考上。
这还不是第一次没有考上，业内的入学考一年有好几次，算上下个月的那次，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了。
即使标准一再降低，从第一等的“名门大派”降低到现在“草台班子”，依旧没有什么把握。
原因？天赋不好，脑筋不好都算吧，但归根到底，还是一句硬实力不足。
这些事情，吕武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毕竟，他知道朱晴岚和自己一样倔强，多说无用，而吕武本人，最讨厌的就是说废话。
此时，明明高考不远，但吕武却没有看书温习。
守着那台旧电脑，搜索附近周遭的最新资讯，看能不能再接个单子。
这次亏了，亏大了，水猴子的悬赏没拿到，积蓄倒是去了不少。
没执照，就没有从业资格，就无法通过“协会”等正常渠道接工作。
那么，除了偶然从专业人士那里捡点漏，就只有收集周遭新闻、怪谈，来主动上门推销服务。
而这，只是这份工作最容易的部分。
从诸多传闻和谣言中整理出真实，需要的不仅是情报收集、整理，更要跑断腿的亲手盘查。
而确定超自然事件的真实性，还要看有没有油水可捞，对方是不是“圈内人”，已经找人解决了麻烦。
有油水可捞，对方是圈外人且不打算报警，十个没一个。
这还只是开始，还没到主动上门推销的时候。
单子拿下了，还要看有没有解决的实力。
朱晴岚那身“功夫”已经练了快三年，实力评价却有些微妙。
而偏偏朱晴岚是个从来不知道撤退的莽张飞，一旦遇到过强的对手…….生命只有一次，现实中的大侠可没有重新来过一次的特权
为了不送肉上门，只有吕武先做侦查，确定在处理范围内，才会让自家的“老虎”上场。
“这年头，狐假虎威也是门技术活。”
别急，还没完。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本就是外行人的吕武再小心，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到了那时，就轮到保险上场了。
保险？就是那些有执照的业内人。
事前做准备，一旦意外，引来业内人，让专业人士解决专业问题。
仅仅凭着这个“保险”身份，刘星的抽成占总收入的一成半。
这次启动保险，和过去一样，下次他的抽成直接翻倍。
但下次肯定不会用李念军做保险了，吕武手中的人脉，这样的“保险”还有两个。
就是引来了业内人士，朱晴岚只是见义勇为，而且已经“见义勇为”出了名气，不需要担心业内人为难她，甚至欣赏她热心肠的前辈也好几位，有时候还能捞点指点和好处。
一顿“要量力而行”的训斥是少不了的，反正她也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
但吕武的麻烦却开始了，为了避免无证执业被发现，就要尽快收拾手尾。
不仅报酬飞了，还要让委托人封口，搞不好就要亏本，就像这次，虽然没委托人，但依旧亏了本。
朱晴岚真正上场一小时完成一份工作，吕武最少已经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星期。
“英雄救美十分钟，事前准备半年功。没有咱这样既当妈又当爹的后勤，那些到处找事（死）的英雄活不过三集。”
这么辛苦为什么还干这行？
单纯的兴趣？为了兴趣冒着生命危险？别开玩笑了。
那当然是因为这行非常赚，赚到翻，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没有夸大其词，一年前朱雀大街的那个单子，不懂行的大老板给了三倍价还翻一番，吃了大半年，还有剩。
而这次的悬赏，是难得的机会，可惜没有把握住。
若拿下了，扣除成本，二十万的赏金吕武一个人可以拿下八至十万，节约点，大学四年都够了。
收集情报、判断事件难度、寻找“保险”，都需要专业知识和帮手，说是圈外人，吕武早就一脚踩进去了。
若考虑到吕武手机中那些圈内人名片，说他已经建立起圈内人脉也不算过分。
通过威胁和金钱，吕武硬是拉出一个业余人士组成的小团队，这几年做了不少单子，赚了不少，这一屋子书籍和生活费都是这么来的。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就是凭着慎密的思维和组织，居然没有出现意外。
正常情况，就是那科班出身的有证新人，第一年也会折损至少10%，吕武的杂牌班子至今没有死人。
就凭敢带着一群流氓混混挑战六级威胁生物的八臂水猴，吕武在超自然的圈子，就比朱晴岚踩的更深，看的更远。
现在，吕武又找到了一个单子，考虑到马上要金盆洗手当乖乖大学生，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为啥一说这话我就感觉有点慌............金江龙王失宝？金江，有龙？”
第五章 龙王失宝
“金江，有龙？”
华夏文化中，龙并不罕见，而且往往和水源搭上关系。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龙在，水才有灵性，才是活水，才能活人。
这水，却是泛指，波澜壮阔的四海有四海龙王镇守，江水有江龙王，湖水有湖龙王，就是那屋外一池见方的水井，下面也有井龙王。
吕武怀疑的不是江水有龙，这些年的经验，他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神话传说，背后总有真实原型的。
既然有传说，总有目击者，那么水下真有一种水栖的，爬行纲有鳞目蛇亚目生物也很正常。
“…….真有龙的话，怎么没被毒死。”
是的，吕武奇怪的不是有龙，而是龙怎么还活着。
这几年江城大工业大开发，上游到中游一连建了三个工业开放区，高速公路上可以看到一排超级烟囱，其中就包括专精污染……化学制品的化工新区。
“两个垃圾焚烧发电厂，几十个重工项目，市政府天天说没有污染，但水臭了，鱼死了，人们不敢下水了是事实。”
这年头，金江污染很严重，江上来来往往的渔船实际上是风情旅游路线。
这不是江城一地的问题，渔民们只能淡水人工养殖，连风景画中的老渔夫都是摆拍的职业模特。
一下雨就翻绿带腥味的江水，龙活的下去吗？
缘由不管，守望者协会官网给出的消息，还是靠谱的。
【悬赏：金江龙王失宝，奖金：一千五百万，任务期限：洪期前（最迟七月底）。】
【任务内容：寻找龙王失宝，交回协会本部。该物特征明显，只要具备魂力者，一看即知，无法隐藏，但任何侦查类能力都无效。】
很普通的悬赏任务，挂在协会的论坛首页，但不是容易任务。
悬赏者是本地的“守望者协会”，是管理所有圈内人的强力组织。
吕武没有“执照”，进不了任务区，这个任务却挂在首页，知道协会官网的都可以看到，其中圈外人和边缘人不少。
也就是说，协会承认自己搞不定了，向所有人悬赏，或者说，求助。
有什么事情是他们解决不了的？协会可是本地第一实力派。
吕武知道规矩，没有注明威胁等级，就是很有可能不会发生战斗，金额居然还是天文数字。
风险小收益巨大，违反了这一行的基本规则，猫腻不小。
虽然觉得可惜，吕武还是打算放弃，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也不相信天上能掉馅饼，最后一单，还是稳妥点好。
就算没有什么猫腻，这么高的奖金，足够丧心病狂的家伙杀人夺宝、排除竞争者。
但接着，吕武却在协会的官方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居然是征集边缘人完成这个悬赏任务，然后任务酬金平分。
看了几眼，吕武就心动了。
任务帖子是资深老手王五一写的，他的名字吕武听人说过，业内名声颇佳。
王五一没有废话，直接帖子中公布了完成任务的步骤和方式，粗略的看了下，成功率很高。
龙王失宝无法隐藏，但只能肉眼找，就把整个江城分为数百块，再把每块都分给个人。
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检查两次，照片留证。
这是笨办法老办法，但有效，只要那东西还在江城，总会在反复拉网中被找到。
王五一也是经验老道，他知道边缘人不少吃过亏，对老手们缺乏信任，他直接让协会公证签协议。
江城两个区，加上三个新工业园，分作了七百二十一个小区。
一个人只能负责一区，步行一圈，也最多一个小时。
没找到，保底报酬按天给，一天三百。
找到了，谁找到独拿三分之一奖金，扣除支出，剩下所有人平分。
谁敢杀人夺宝谁就上通缉，有人死了，协会也不会给奖金。
作为组织搜网活动的成本，每天的硬支出就超过二十万，一个月六百万。
一旦被自由寻宝者找到，李念军就明显亏出血，就算成功了，他也赚不多。
而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每个参与者可以分到好几万，就算失败，日薪已经拿到了。
若他不是活雷锋，就肯定另有目的。
这帖子可以摆在官方论坛，还被官方置顶，就已经摆明协会态度——现在不是计较成本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找回龙王失宝。
风险小，收益大，还有可能中奖发大财，吕武都怀疑这是协会在提前发年终福利了。
“这么急吗？搞不好李念军注定的亏损都是协会买单。”
犹豫了片刻，吕武却没有直接去联系他们，他还想再保险一点。
“狗爷，在吗？”
电话那头，花名野狗张，是一个专业中介兼情报贩子，人脉非常广。
等了半响，那边才传出一个变音器的古怪嗓音。
“龙王失宝？”
“对，情报多少？”
现在头条热点，专业情报贩子怎会错过。
“三十万一口价，包括龙王的资料、失宝的详细资料、协会着急的理由、还有最可能出现的方位推测，不分卖。”
“有简单版的吗？”
“三万，就那个宝贝的名字，买了等于白买。”
吕武微微咂舌，这价格超乎自己的想象。
情报费和情报价值挂钩，语焉不详的情报能卖这个价，这次还真是大事件。
“你觉得我可以接吗？王五一那个。”
这问的就有些过了，有蹭情报的嫌疑，情报贩子的行规就是情报有价，绝不免费。
但吕武知道，狗爷会答的。
“……我这里有个单子，你帮我搞定，除了这个外，还有五千。”
“需要战斗吗？”
“需要战斗我也不会找你。我把资料发给你。”
qq上弹出了弹窗，是一个文件夹，其中不少图片和资料。
吕武翻了下，皱着眉，思索了下，也难怪狗爷找自己了，这个单子有些特殊，其他人还真做不好。
“行，这个任务我接了，明天早上把人送来，直接了结。王五一的那个，有猫腻吗？”
“可以接，他就是协会推出来的组织者，洪期前还找不到那玩意，所有人都要倒大霉，协会急疯了，不惜成本砸钱找东西。”
电话挂了，但吕武却已经很满意。
狗爷的暗示已经很明白，巨额的赏金，都是配合这搜索计划的。
整件事，就是协会是不惜代价，启动耗费人力的人肉搜索网，一定要找到那个失宝。
有本地协会的官方背景，黑吃黑的几率大减。
只需要勤力两个月，出点人工，就能赚个几万块，没有拒绝的理由。
加q群，上传资料和照片，承包最近的鱼塘…….挑选最近的小区。
然后，就是看狗爷给的资料了，这次，还真有些头痛，任务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第六章 审问穿越者
房间很是昏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
办公桌前那昏黄的灯光是唯一的照明，却让坐在桌前的那黑衣人显得越发狰狞。
一张桌，两把椅子，两人，一个被绑在房间中的椅子上，一个坐在办公桌前。
被绑在椅子上的是一个穿着奇异宫廷服饰的女孩，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惊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前一刻她应该还在华美的古典宫廷之中，无奈的看着两位俊美的阿哥为自己争风吃醋，怎么这一转眼，就被带到这审讯室一样的小房间了。
“难道……又穿越了？”
借着灯光，隐隐约约看到的墙壁上有几行粉笔字，就更让被盘问的女孩心惊肉跳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若这两句还算正常，后面的就很不正常了。
“天大地大王法最大，但在这里，我们就是王法！”
“穿越者？轮回者？别当真了，你们以为跨越一个世界需要多大的能量，只是一群被诈骗的蠢货。”|
“这里有三分之一的‘意外失踪’名额，若不乖乖合作，下一个就是你。”
“那个，请问？
但疑问似乎没有回答，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个黑影似乎没有听到。
“……千暮雪吗？居然还真有人姓千。咳，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知道这里是那吗？你想的没错，之所以带你来，就是因为“穿越”！你，摊上大事了。”
“那个？难道…….时空管理局？还是天堂？那个，可以让我回去吗？我不在的话，刚刚和我发生误会的十四爷会很伤心的。”
显然，即使身处监牢一般的处境，这位千暮雪小姐忧心忡忡的并不是自己的处境。
也难怪她毫无动摇，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穿越者，在过去的一年中，她已经经历了无数的变故和阴谋，若写成电视剧，大概刚刚够三季九十多集了。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她的日常生活和电视剧一样精彩，斗恶徒、斗宫娥、斗娘娘、斗皇后，历经了抢婚、下毒、诬陷下毒等诸多事件。
她继承了无数穿越者前辈的唯我主角精神，在最艰难的环境，依旧完美展示着穿越者惊人的聪明才智。
她以一个平民女子的身份，最终解决了无数的误会和阴谋，战胜了包括皇后娘娘在内的诸多恶势力。
最终，她睿智贤淑的名声远扬，清纯而不重视权位让其更得青睐。
即使“被迫”成为了帅哥太子的未婚妻，包括皇上、十四阿哥、九阿哥在内诸多年轻帅哥、中年帅哥还对其余情未了。
但显然，黑影看着桌上的那些资料，却不会因为这些而对她另眼想看。
“墙上的字你看到了吧。”
千暮雪微微点头，眉毛一扯，眼珠一转，却又有了千般主意，万般考量。
黑影却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她一抖。
“我也不和你玩心机和审问的话术了，毕竟从记录来看，我多半还玩不过你…….”
“简单的说，你上当受骗了，所谓穿越，只是一场被人操控的骗局。”
“若不是我们正好查到这个案子，你这次就惨了。呵，看你的样子不信？给。”
黑影丢了一大把东西给千暮雪，惊讶的暮雪打开，却是一些资料和照片。
“看，这是你最喜爱的清王朝十四阿哥，历史上的真人他是麻子，这是他当年留下的画像。”
“你那最成熟重情的皇帝叔叔，他的真实记录是五短身材的侏儒，脾气暴躁还嗜杀成形，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中年帅哥对不上号？”
而这些史实资料，只是开始，第二个打开的包裹，却是一些诡异的白色面具。
“最新超纳米打印技术的高科技面具，美国货，还是军用品。你看过电影‘兽人战争’吗，其中化妆成兽人的特技就是这个。”
千暮雪颤巍巍的拿起面具，缓缓的带到自己的头上，而黑影却很体贴的递了一个镜子。
出现在镜子中的，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兽人大汉脸。
“啪嗒！”
镜子被摔碎一地，千暮雪的心也碎了一地。
“这……这是为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
“哼，还不是那些大卖的穿越宫廷剧，什么步步激动，什么宫心斗，美国欧洲都红了，那些有钱又闲的大富豪无聊了，就想看看真人秀。“
说到这的时候，黑影有些感叹。
“结果，这些无聊的混蛋砸钱出技术，你这几个月的异界求生，就成了他们的娱乐对象了。”
“一个真人版的楚门的世界，你就是玻璃房中的猴子。据说，他们还开了赌局，赌你最后会选择那几个阿哥…….真是群没心没肺的混蛋！”
说到这，看着满脸心碎的千暮雪，黑影停了下来，语气好了很多。
“你会被选中，主要是因为你女主角一般的名字和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女角。那些混蛋真是目无法纪，居然还拍卖了你的所有权，本来这场戏下周完了，你就会被装船送到美国…….”
“但我们及时救了你，所以别担心了，噩梦已经结束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喝点热牛奶，好好睡个觉.你还年轻，又这么聪明，什么坎过不去。”
千暮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满脸苦涩的点头，如梦游般的被送出了审讯房，又如何被送回了自己的家。
但当千暮雪一离开，这审讯室却突然亮了起来。
刻意制造的黑暗被驱散，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
满是书架的书房，似乎有些熟悉，连那些贴在墙壁上的口号，都是临时减下来的剪纸。
“不愧是灰狐吕武，在你面前，智商140以上的天才？还不是被你玩弄到掌心。我记得，她好像和你一个学校的吧。”
坐在桌前的审问者，正是吕武本人。
吕武微微点头，他还真听说这个天才学姐的名字。
只是据说已经失踪了一年了，没想到却是因为这种意外。
若千暮雪还在这里，恐怕不敢置信那个严厉质问她的黑衣人，却是一个比她还小上一岁的少年，还是她的同年级同学。
“信了你个邪，你不晓得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惊悚，简直喝死我了（吓死我了），那些小混蛋，我回去就剥了他们的皮。”
只是此时，吕武似笑非笑的看着搓着手，看着一边抱怨，一边恭维他的沙皮犬。
是的，沙皮犬，直立行走，却吐着舌头献媚的沙皮犬，明明是张狗脸，却展示出慌张、紧张的多样情绪，明明是只狗，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江都话。
这位，就是江城有数的大情报贩子——狗爷。
“……..狗爷，看来犬型伪装似乎影响你的智力，你以为这件事完了吗？你们沙洛蒙人也正是厉害，穿越剧中毒制造了清穿主题乐园算你们够闲，也是你们的自由。”
吕武稍微提高了声调，标示自己的不满。
“但门票遗失给普通人，把他们陷入了这样的事情，其中违反了多少协会的规定你知道吗？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真是让我为难，我还是按规定上报协会吧…….”
说着难处，小眼神却在发飘，这是在敲诈更多的好处。
狗爷也是这一行的老手了，本来还想说些好话糊弄过去，看来这小狐狸都看穿了。
把普通人弄到异世界一年多，绑架罪和泄露机密罪两罪并罚，足够当事人赔钱加坐牢十几年了。
狗爷知道这把玩大了，从一开始就不敢和千暮雪沟通私了，谈崩走漏消息，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协会正在开展“从严从快从重，专项打击高中生穿越的行动“，被牵扯进去当做宣传典型，重罚重判就更丢人了。
若不是这麻烦实在烫手，也不至于找吕武这小狐狸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让狗爷烦透心的事情，一个上午不到，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为啥不洗脑修改记忆？别听那些电影小说瞎掰，大脑的记忆区间远在现代科技的理解范畴外。
就算某些手段能做到，涉及到人的记忆和内心的，都是超重罪。
为了给一罚点钱的意外收尾，犯下可判死刑的重罪，这就本末倒置了。
事还没完，小狐狸在道上名声不显，但也是出了名的手黑心更黑。
“两万，封口费，比起协会的罚款便宜的太多了。”
果然，吕武狮子大张口了。
“你小子居然敢坐地起价，你的职业素质了？”
“废话，趁火不打劫，才是没有职业素质。”
狗爷给的资料没那么细，可没有说全责在己方，打算不上报协会糊弄过去，一旦事发，替他们收尾的吕武可能也要背责。
这种“灰色单子”，事后要封口费是常态，但吕武也没要的太多。
狗爷哑然了，虽然做“灰单”加价已经成了惯例，但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也就眼前的小狐狸了。
这就和市集上买菜讨价还价一个潜规则，商贩的价格本就留有讲价的余地，你不讲价算你不懂行，白吃亏。
当然也可以不玩这套，少点零头少点麻烦，但吕武可没那么富裕，他可是附近菜市场出名的讲价高手……..貌似那里有点不对，意思一样就够了。
“最多九千，我们还要给那倒霉丫头赔点。”
造成了损害，就算没有被发现，也要给受害者一定的补偿，这也是守望者的惯例。
而能够遵守潜规则，狗爷的为人处事显然偏向白道。
吕武这个“普通人”和它走得近，敢要封口费，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如何补偿，直接上门给钱不可能，让她莫名其妙的中个彩票，发个小财，倒是很可能。
“一万二，这是我最后一单了，干完了就金盆洗手。”
“啥？你在逗我？我还没见过比你更适应这一行的。”
狗爷毫不掩饰自己的不信，他可以用自己的宝贝鼻子发誓，从业三十年的他，从没见过这么适合那个世界的好苗子。
刀锋上跳舞的冒险者怎么适应得了办公室中的茶水报纸，享受过一晚三万的收益和刺激，又怎么耐受到一月三千的柴米油盐，沾了腥味的鲨鱼怎么可能改吃素！
当边缘人两三年就混出了名号，连自己这个老手有时候都要求他帮忙，简直是妖孽中的妖孽。
“人各有志。我只是不想某天死在阴沟里。还没人收尸。”
这话一出，气氛似乎被瞬间凝聚。
两人都知道，吕武说的是实话，干这行的，越是底层伤亡率越高。
这次，若没有吕武的布置，朱晴岚真的去见义勇为，八成直接死在水猴子手上了。
变数太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不能迅速成长起来，死于非命很正常。
“比起收益高但风险大的守望者世界，我比较喜欢朝九晚五的日常。”
吕武的想法很理智，很合乎逻辑，很正常。
那些电影小说中的“主角们”，遇到了奇遇，就不顾自身风险，拼命往里面钻，反而明显不正常。
不是正常人的狗爷沉默了，人各有志，没有这份心，多说无用。
“……….就一万二吧，就当狗爷我的送别礼吧。最后送你一句，那这次龙王失宝，没找到是好事，若是不幸找到了…….一定假装没找到。”
吕武也沉默了，半响，才挤出一句。
“别这么说，我有些瘆的慌。按照电影的经典桥段，接下来肯定要出事啊。”
第七章 唐街
周六一大早，站在二楼202门口，吕武深吸一口气，开始敲门。
“啪啪。”
没人理，使劲拍门。
“啪啪啪啪。”
还是没人理，开始踢。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木地板和木门一起震，踩着鼓点踢门，就是这么带感。
在第二个罗马进行曲敲完前，总算有人回应。
“谁啊！居然敢拆我的门！”
“我，阿武。”
其实，吕武是有201钥匙的，但由于某些原因，他还是决定敲门。
“岚姐，开门前记得穿裤子。”
“……我没那么糊涂。”
吕武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一切。
上次，这位姐就这么直接穿着内裤出来的，而且，上上次，上上上次也是。
现在房间里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碰撞声，还有踢到桌角的呼痛声，无疑已经证明吕武不是多此一举。
五分钟后，房门打开，打着哈欠的朱晴岚走了出来。
中二期过了，前几年的烟熏妆总算没了，一口一个老娘也收敛了。
洗干净，五官还是长着很匀称清秀的，就是稍微有点邋遢，头发总是油腻腻的。
“岚姐，你又吃垃圾食品了？还不好好休息。”
一周不见，腰围肥了一圈，原本有些可爱的婴儿肥脸型，已经快变成双下巴。
突然暴增的粉刺和眼睛中的血丝，苍白的肤色，无疑说明最近她的生活节奏混乱，毫无健康可言。
“哈，别像老妈子一样。”
打着哈欠，朱晴岚先进屋了，吕武却一路小心，避开地上的生活垃圾。
易拉罐、泡面、薯片、可乐，都是些高热量速食品，看来是某女腰部肥肉的元凶。
吕武干脆抽出垃圾袋，拉开窗帘，直接开始清理。
家是心灵的归所和寄托，卧室的摆设、风格，很容易泄露一个人的内心和真实性格。
墙角上挂着肌肉球星维埃里和歌星迈克尔的海报，墙角放着哑铃、拉力器等健身器，塑料书架上装的满满，大部分都是二手漫画。
被褥枕头都是无花纹的纯白色，胸罩内衣什么的乱丢，玩偶都没有一个。
墙上挂着一把开山刀，一把西瓜刀，中间还有一个繁体的“忍”字。
若要吕武做出评价，大概只有这一句：
“姑娘，你真的是条汉子。”
总算还有些女性的自觉，发现吕武的视线不断往地上扫，她连忙开始清理地上的内衣，就是抓起来往床上一丢就了事，显然有些亡羊补牢。
吕武很明智的假装没有看到，笑了笑，却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岚姐，我们约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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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笑一个。”
咔嚓一声响，手机抓拍了那一瞬的春光。
朱晴岚右手在下意识的拉白体恤的下摆，背也有些弯，过于紧张，让眉毛都皱到一起。
那是笑？明明是龇牙咧嘴斗狠吧。
看着照片上，朱晴岚那扭曲的笑容，或许应该称为狰狞……..吕武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就这么凑合吧。
“啧，反正再照几张大概也差不多，搞定收工。”
此时的朱晴岚还是满脸窘迫和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和她格格不入吧。
午后的阳光洒下来，照着人暖洋洋的，照相的地点，是才修建两年的仿汉石桥上，背后，就是清水的人工河和游船。
带着些许现代卡通风格的狮子群戏很是吸引眼光，两边的潮男潮女来去来回，时尚而现代的气息充斥其中。
唐街，现在江城最火热的步行商贸街，也是文化娱乐街。
踩着的铜钱图案的方砖，哼着的是民俗小调，看着的是老江城的汉剧表演，两边是上个世纪的租界洋房公馆，总有些时空错乱的恍惚感。
洋公馆内面却是各大名牌、流行服饰的卖场，现代餐饮和传统美食都有，娱乐电玩和三联书店也不缺。
既有招牌门面，又有实质内涵，本地玩主和外地游客自然口口相传，络绎不绝。
走累了，沿着人工河还有小船代步，逛疲了，小店面前还有表演者，大舞台上还有民俗表演，小孩子和老人总是喜欢在这里打发时间。
文艺加现代的范，功能性又强，投资方还舍得砸钱做广告、做基建、配服务，没有不繁荣的道理。
这唐街诞生才两年，就成了整个江城商业地价最高的地区，也成了年轻男女约会的热地。
但显然，吕武和朱晴岚这一对，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朱晴岚脸色苍白，额心冒汗，这里的人流量让她本能的感觉不适，往来潮男潮女偶然扫过来的目光，都让其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也难怪她这么窘迫了，一早醒来，没洗头、没洗脸，披着t恤加牛仔裤，就这么直接被拉倒这里。
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唤起了她为数不多的女性认知。
但真实情况却是大家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人在看她，只是在家里宅久了出现的习惯性错觉，总觉得这么不对，那里不对，有视线在盯着自己。
“小武，找我到底啥事，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完全的男性化口吻，从一开始就不会把吕武的“约会”当真。
吕武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偏廋的身形却显得很精神，只是现在抛下“约会对象”，很失礼的在低头在玩着手机。
编辑短信，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发过去。
照片中的朱晴岚笑的有点傻，短信标题:“第一天巡视任务完成，任务完成者朱晴岚，请尽快报酬到账。”
是的，这并不是约会，而是寻找龙王失宝的日常巡视任务。
吕武选择承包的，也正是这条商业街的唐街，而习惯躲在幕后的吕武，又扯了朱晴岚的大旗。
选这条街，吕武也有自己小算盘。
商业街，人流量很大，若真有什么失宝，也等不到吕武来找。
而要执行巡逻的时候，只需要装作逛街就够了，也不需要担心被其他人认出来。
狗爷的情报让他有点慌，都最后一把了，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安全第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谨慎的吕武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找到什么发大财，他期望只是任务基本保底的收入，稍微贴补一下前两天的亏空。
短信发出半分钟，银行卡到账的短信就到了，临时组长的效率还不错。
吕武满意的收起了手机，看向了朱晴岚。
“我替你约好了沙亚理发店的店长，下午两点，现在时间还早，先去给你买两件像样的衣服，吃个中饭。”
今天的任务很重，时间表排的满满，再拖就真来不及了。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够了…….”
“呵，牛仔裤配t恤，t恤配牛仔裤，敢有第三种选择吗？别说t恤配短裤…….球裤也不行，姐，做女人好歹也要有点下限吧。”
朱晴岚嘴里在咕哝，但每次刚出口，都被吕武塞了回去。
认识了这么多年，吕武对她太了解了，不趁着她现在迷糊把衣服、服饰搞定，扯来扯去又要一整天。
那种宅在家不想出门，连衣服都要你代买，说自己穿什么都可以，你买啥都行的，千万别信。
啥都可以？那就是啥都不行。
买回来的东西不中意，也不说什么，就放在家里做了摆设，还是牛仔裤配t恤混日子。
吕武已经吃过几次亏，这次一定要把朱晴岚拖出来一次性搞定，因为，以后可能真没这机会了……
一个上午加中午，四个小时跑了三十多家店，买两根白菜都要讨价还价的吕武难得奢侈了一次，一口气买了十几套。
衣服、高跟鞋、提包，零零散散的堆了一桌子，虽然都不算是高档货，但也都是牌子货。
小老弟这是疯了吗？这都够吃几个月了吧，看着这一桌“用不上的东西“，朱晴岚目瞪口呆。
这么小的提包能用吗？虽然鳄鱼皮听起来很厉害，但里面放不了一块板砖吧，那怎么用来拍人。
这么高跟的鞋子和高跷式的，怎么穿？哦哦哦，难道是用鞋根伤人的暗器，挺有创意的，但那可要多练练。
裙子？居然还是花边的？长这么大，老娘第一次见到这么轻飘飘的裙子，穿了这玩意还怎么跑步？
看着陷入痴呆状态的朱晴岚，吕武轻松脑补了她的全部心理活动。
这些东西可都不是随便买的，吕武事前来看了几遍，搭配起来很适合朱晴岚的，至少，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职业女性。
坐在咖啡馆的角落，两杯咖啡被送了上来，摸着杯沿，吕武深吸一口气，打算谈今天的正事。
这件事可真不好处理，考虑到岚姐的性子，他已经做好了谈不拢，被打的满头包的心理准备。
“岚姐，我半年前中了个奖，钱不多，才六万多块。当时贷款盘了一个零食铺子，位置有点偏，生意还凑合，勉强温饱吧。呵呵，我这不是马上要去外地上大学了吗？我这里又没有放心的人，可以交给你打理吗？“
灰狐狸标志性的微笑和演技消失的无影无踪，吕武现在这笑容，皮笑肉不笑，要多假又多假。
第八章 梦想和逃兵
事到关头，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话到嘴边，千思万虑却说不出口。
思索了良久，吕武深吸了一口气，背出了酝酿了数十次的台词。
“岚姐，我半年前中了个奖，钱不多，才六万多块。当时贷款盘了一个零食铺子，位置有点偏，生意还凑合，勉强温饱吧。呵呵，我这不是马上要去外地上大学了吗？我这里又没有放心的人，可以交给你打理吗？“
半年前中了奖？
谎言，吕武的幸运值一贯在水准线之下，商店的抽奖卷次次都是卫生纸，若那一次不是，只是因为无良商户选择的安慰奖比卫生纸还差。
贷款买铺子？
谎言，有那家银行会给没有固定收入的孤儿贷款，尤其是吕武这样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根本无法完成审批程序。
六万购买的铺子勉强够温饱？
依旧是谎言，这年头哪有才六万的铺子，全部弄下来差不多花了二十六万，不仅吕武这些年的积蓄算是全部砸进去了，还借了点钱。
但这家铺子是反复考察后的精选，周遭有四所学校，学生很多，人流量很大，还没有多少竞争者。
只要守好铺子，也不需要起早贪黑多么勤勉，只要准时开铺定期补货，一年弄下来四五万是最少的。
没有放心的人，所以交给朱晴岚代管？
还是谎言，若没有放心的人，为什么要在离开前盘下铺子，为什么不干脆变现带走。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谎言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即将离开的吕武不放心朱晴岚，在走前，打算给她找一份稳定的收入和工作。
明明已经习惯使用谎言，但这次吕武却很是别扭和难受，往日随口就扯出了天花的妙嘴，现在却变成了结结巴巴念台词。
看着眼前还在傻愣着的朱晴岚，吕武越发别扭。
吕武并不担心朱晴岚会看穿真相，毕竟他对岚姐的了解很深，更知道她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这个小老弟。
但他依旧没有把握…….
“可是，我也要去读专科，你也知道这一类的学校都比较特殊，肯定是住读……”
朱晴岚有些为难，她也是临考生，而且是考了好多次的考生。
“呵呵，没事，你这次没考上再帮我看铺子，考上了我再找其他人。”
考上？按吕武的了解，除非出现奇迹，朱晴岚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而只要她答应下来，以她的责任心不可能甩手不管。
“……恐怕不行，就算没有考上的话，我就要继续修行准备下个学校的考试，恐怕真的没有时间。”
朱晴岚的语气很诚恳，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她也想帮小老弟的忙，但自己要全力备考，实在分身乏术。
吕武却叹了一口气，这也在他的预期之中。
“果然是这样吗，守望者的世界就这么吸引你吗，即使重考了整整三年还没迈入门槛，即使某些方面的资质差的让人绝望，却依旧选择这危险的道路吗，就像那些傻瓜………”
吕武摇了摇头，已经过去的事情毫无意义，他双手轻拍了一下脸颊，振奋一下精神，深吸一口气。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有些事情是必须挑出来面对。
在吕武看来，即使揭开伤疤，只会收获满是鲜血的伤口，但也比捂着伤口，让其恶化来的好。
“岚姐，我也打听过了，资质普通的考生在两次考试内就可以被录取，若是三次考试都无法通过最初步的测试，只能说明他根本没有干这行的天赋。”
往日的嬉笑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的吕武，大概是有生以来最认真的。
“我没记错的话，岚姐你已经考了二十多次，所有的院校都尝试过了，却从来没有通过第一轮测试。或许，你根本就不适合哪个世界！”
吕武的话语落地，这次，却轮到朱晴岚很是难堪了。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她早就一拳头过去了，但吕武说的却是实话，还是自己告诉他的实话。
朱晴岚曾经被数位导师欣赏，却最终所有人都放弃了她，她曾经把自己的委屈和泄气都向自己的小老弟倾述过。
现在吕武提起，她都不好发火，但最在意的伤口被触及，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了，难得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我知道！别说了！”
朱晴岚猛地一挥手，语气也变的很冲。
她侧过头，示意自己不想谈这些。
若是平日，识趣的吕武也会果断的放弃这个话题。
但这次，吕武却早就下定了决心，又怎么可能就这样偃旗息鼓。
“不，你不知道。”
吕武的反应却比朱晴岚更加激烈，突然提高的声调，让咖啡厅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他却已经完全不在乎。
“这是一门高风险的行业，通过专业培训获得从业资格的守望者新人，三年内的存活率是七成，但没有执照却强行入行的边缘人，活过第一年的只有三成，五年后成为老手的，不到十分之一，绝大部分人要么死了，要么残疾了。”
吕武说的，是朱晴岚早就知道的“常识”，但她却也有些恼怒了。
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是说我肯定也会成为那无法存活的十分之九？肯定会负伤乃至死亡？
看着一脸怒色的朱晴岚，吕武再度深呼吸，过于激动的情绪被强行稳定下来。
但仅仅如此的话，还不够，既然今天已经揭开了伤疤，就要做个了结。
“岚姐，昨天，你又输了吧，河滩上。”
朱晴岚愣住了，自己可没有把这事说过对方听，吕武却自顾自的说开了。
“四级威胁生物，基本上是专业守望者的门槛，就算守在城市里，每年也会遇到两三起，那水鬼能力被你克制，先负伤还有帮手，还被拖上了陆地，所有的客观优势都在你这边，你还是打输了。”
“我差点……”
“差点？差得远！若不是李念军及时赶到了，你会死在哪里！”
“我不会，我至少跑得掉……”
愤怒的起身，朱晴岚辩驳的话语还没出口，就再度被吕武打断。
“不，你不会跑，我知道你，只要你后面还有那些需要你保护的人，即使那只是一群不成器的混混小子，你依旧不会跑，你会在哪里拼命，你会拼命的拦住那些水鬼，然后…….然后你就真的会死在哪里！”
现实不是英雄不死的传奇故事，初出茅庐的年轻英雄也可以死于路边小怪之中，在吕武看来，朱晴岚的“英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干这行。
一个残酷而美丽的真实世界，不可能宽容到只凭意志和勇气就能活下来。
朱晴岚张开了嘴，半响，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语。
昨天晚上她也很懊恼打输了，但却没有多想想，若李念军没有来，会发生什么，现在回头想想，却真有些后怕。
若李念军没来，吕武说的，很有可能成为事实，自己真的有可能死在那里。
吕武深吸一口气，那晚的行动一个目的是赚点钱，但真正的主要目的，却是给精心选择的对手，给朱晴岚的一次最终测试机会，但显然，她离通过还很远。
这测试的不单单是实力，更多的，是一种心态和处理方式，是看她有没有在那危险世界独自活下去的可能，而最后的测试结果，让吕武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阻止实力不足心态幼稚的朱晴岚踏入那个世界。
“虽然无法实现理想而郁郁寡欢的岚姐，大概会很让人难受，但我更怕在某日听到她的死讯。”
吕武清楚，由于某些原因，现在自己也带上了额外的情绪。
他也知道，这种夹带个人情绪的激烈态度，是最不适合通过交流解决问题的。
所以，他深呼吸，努力的缓和情绪，并挤出笑容，但胸口处的无名火，却依旧在熊熊燃烧。
“其实，岚姐你也可以试试其他的生活方式，比如我个人的目标，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领工资，然后下班娱乐打发个人时间，多安全多好…….”
自顾自说话的吕武，却没有注意到朱晴岚反而先冷静下来了。
“阿武，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但你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说吗。”
肥嘟嘟的圆脸，却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颜，虽然吕武带了情绪，话也难听，但她懂他。
对习惯孤独的她，有人关心，其实感觉很好的。
“小武，或许你觉得我这人就是喜欢打抱不平，希望充英雄，然后不自量力的强出头，总有一天害死自己…….”
双手抱胸的吕武猛地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对方能够理解就太好了。
“那你就错了，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吕武愣住了，朱晴岚却有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用手指饶了绕脸颊。
“……..你和我都是孤儿出生，但至少你见过自己的父母，我却是吃百家饭长大，我没人教，没你聪明，没你知道的多，也一点都不会读书，还总是让关心我的人失望，惹其他人生气，好像就和我那初中班主任说的那样，我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只会打架和抽烟，总有一天要进牢房，有段时间，我真的会这么想，就干脆自暴自弃，当个总给人添麻烦的废物算了……”
明明说着自己的缺点，朱晴岚却越说越开心，仿若那是让人高兴的往事。
“……..那次，我心情不好，随手揍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却被人感谢了，那个被缠住的女孩抱着我，又哭又笑说个不停，我现在还记得，她说了四十五遍‘感谢您’，三十七次‘太感谢姐姐了’。到现在，她还经常给我发短信，总是叫我‘姐姐大人’。”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朱晴岚捂着脸，但脸颊已经红透了。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这样的我也能够被人需要。我这个废物，似乎也有优点，我能够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能够揍那些给人添麻烦的坏东西，能够帮那些陷入困扰的人，每次帮忙后被人感谢，我就觉得很开心，觉得我也很特殊，很与众不同…….”
吕武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朱晴岚会去想这些，在他心目中，岚姐就应该是整体无忧无虑的傻大姐，怎么会有这么敏感的心思。
“所以，并不是我单单的在帮人，而是他们也在帮我，我在被人需要，我活着也是有价值的。每次被人感谢的时候，我就想对着过去那个班主任喊‘看，我也是有价值的吧，我才不是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废物。’”
朱晴岚彻底捂着脸颊，从没有过的对人述说心事，让往日粗枝大叶的她真的很不习惯，现在，额头都烫的快冒烟了。
“阿武担心我，我很开心的，但这是我选择的人生目标。不管结果如何，在这个过程中，我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过去般浪费生命，每天，我都过的很开心。”
朱晴岚笑了，笑的并不好看，那份源自心底的快乐，却可以传染，甚至可以让木头开窍。
“所以，不管多艰难，我都会努力走下去。”
吕武彻底傻了，本来是他来给朱晴岚说教的，结果，却被对方的内心打乱了自己的情绪。
那份发自心底的愉悦和坚定，让一切手段变的毫无意义。
吕武都没注意到朱晴岚是什么时候走的，大概一次性说了太多心里话，已经羞得彻底无颜见人了吧。
终于，回过神的吕武看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只有朱晴岚最后的问话在脑海中反复徘徊。
“我知道自己很笨，资质也很烂，但成为一个守望者，那怕终生都是不入流的菜鸟守望者，也是我的梦想。”
“阿武，你也有自己的理想吗，也有不惜一切想实现的梦吗？若你也有的话，或许就能够理解我。”
吕武默默的结账离开，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却说出了满是自嘲的低声呢喃。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岚姐，我恐怕是永远无法理解守望者有什么值得成为梦想的，毕竟，我是舍弃一切才从那个世界逃出来的…….逃兵。”
第九章 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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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部分人不同，朱晴岚的日常是从凌晨四点半开始的。
“没有人见过早上四点的江城，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被闹钟敲醒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刚睡下没多久的时候，微微头痛的朱晴岚摸黑起床了。
简单的洗漱，抹一把水糊下脸，套上宽大的运动服，穿上白球鞋，就出发了。
从南江路开始，一直向东，两个街区之后，就可以看到江堤了，正常情况下的步行，大概要二十分钟。
朱晴岚只花了五分钟。
皎洁的月光下，宽敞的街道之中，只有富有活力的节奏脚步在响起，虽然步伐很稳，朱晴岚的慢跑已经比自行车还快了。
没有早起的江城人，是难想象的，当星星还挂头顶的时候，这座城市已经睡了又醒了。
早起的过早（早点）摊贩在烧油炸、抖干面，准备今天的早点，最晚的大排档正在收摊，还有清理那些醉鬼，他们只隔着一条街，彼此相望，却从不交谈。
醉醺醺的公司业务员还在对着空气扯淡，晨练的大妈老头却已经背着剑出门，网吧包夜的学员急匆匆的翻墙回校，他们迎面路过，却不相知。
昨日和今天，早点和宵夜，中年老年少年，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交棒。
朱晴岚喜欢这样的世界，寂静着，沉浸着，苏醒着，每次在慢跑中看着城市逐渐苏醒，看着黑转白，夜换昼，就有这个世界只属于我的喜悦。
对，还有一种比别人多活了几个小时的偷喜。
可惜，喜欢晚起的小武从来不愿意分享这种喜悦，拉他出来晨跑，和杀了他一般。
“早上好！吴叔。”
精神饱满的和晨报发行站的大叔打个招呼，慢跑五分钟，对朱晴岚只是热身，背心出了些汗，脸颊上多出些许红润。
也不等着正在忙碌的吴叔回应，直接拎起工作台上的两叠报纸就继续跑了，这是吴叔为龙湾发行站头号送报员提前做好的准备。
奔跑着，眼前的风景不住变更，路上的行人也有了几位。
五百份报纸的分量不轻，自行车、摩托车运载起来都小心翼翼，朱晴岚却举轻若重，大步如飞。
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超自然能力，只是每天坚持锻炼的结果。
为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目标，朱晴岚从来没有停下脚步。
“反正你要早练，干脆就做份兼职混点生活费。”
三年前，小武帮自己找了这份工作，并亲自敲定了这份对女性颇为苛刻的送货路线。
简直是刻意折磨人，从堤角开始，一路向南，路过十九个街区三百多户，专挑小巷小路走，正常情况需要三个投递员工作两个小时。
一开始，朱晴岚要花上一上午，熟悉路线后半年内，差不多能够在三个小时内完成。
结果，就是当时还在读书的朱晴岚为了上学不迟到，要拼上老命。
现在，三年了，三百份报纸增长到五百份，十九个街区变成了二十七个街区，却依旧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245，246……”
刚刚接近一半，靠着墙，大汗淋漓的朱晴岚大口喘息，体力透支让小腿已经开始颤抖。
任务过半了，她也疲倦了，但心底却有些高兴。
“又多坚持了六家。好，明天目标是第一次休息时间，在二百五十家之后。”
但已经累得起不了身，还有一半任务怎么办…….
朱晴岚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呼吸，双手握拳，淡淡的白光从中溢出，飞快的流遍了全身。
很快，朱晴岚的呼吸又均匀了，体力又恢复了，就再度上路了。
“我是不懂什么气啊，魔法啊，但我知道，不管做什么最重要的就是基础，既然是需要气力的工作，基础体力肯定是基础中的基础。”
“不要太依靠那些超自然力量，锻炼是自我磨砺，不到极限有什么意义。到了极限的话，再使用这些作弊手法恢复，却是无妨，可以加倍你的锻炼效率。”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朱晴岚早就当耳边风了，但是吕武的话语，却莫名其妙的很具说服力。
而前段时间和职业守望者的交流，居然也证明了基础体力的重要性，更让她鼓足了干劲。
于是，她又上路了。
“坚持，努力，奋斗，朱晴岚，你一定行的，这次，你一定能够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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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努力？奋斗？毫无意义的空话，欺骗凡人的假话，只靠努力就能赢？这世界还没这么好混。”
若在不上学的休假日，吕武的一天，是从早上十点开始的。
倒不是吕武能够闭着眼睛睡到那个时候，只是他有一个坏习惯，最喜欢在半睡半醒的时候看书。
第一抹阳光洒下，翻开书页，烂熟的文字流淌在心头，迷茫的眼神在发呆，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偶然翻开下一页，偶然翻开上一页，偶然翻开最后一页，偶然看看序言。
书看进去了吗？不知道。
有感悟了吗？不知道。
时间浪费了吗？不知道。
眼睛坏掉了吗？这倒是真的，光线不足地方躺着看书，吕武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不过，吕武是很享受这样的迷茫和模糊，大脑混混沌沌的，似乎在运转似乎在停摆，就这么看着天亮，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在想。
大脑停转了，很舒服，思考秀逗了，很舒服，记忆迷失了，很舒服，过去遗忘了，很舒服。
但可惜，这样的迷茫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如逃避现实，注定是短暂的。
“叮咚，youhaveaemail！（你有一份电子邮件）”
短信的提示音唤回了吕武的理智，面露不爽的他打开手机，却是一份新的麻烦。
“老大，叔发现情况不对了，他在查你的资料，小心。”
短信的联系人是刘星，那么，他的叔就是虎拳李念军了，看来，还真是一个大不不小的麻烦。
“若还有下次的话，就要调低刘星的奖金份额了。”
吕武是打算金盆洗手了，就算有下次，肯定不能用李念军做保险了，但这并不是调低份额的原因。
“这小子，做事太不稳了。估计又多嘴了吧。”
吕武对自己的布置有信心，这边几乎是不可能泄底的，既然还引起了李念军的怀疑，多半是刘星那边漏了底。
但事已如此，追究过失是做好弥补之后的事情了。
两下起了床，抹了把脸，对着镜子拍拍脸颊振作精神，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到书桌边。
既然要做正事了，自然要用最好的状态。
皱着眉，细细思索了一下，然后连续发出数份短信，打了两个电话，才满意着关上手机。
既然自己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再启动了几个后手，即使对方是老牌职业者，吕武他依旧有自信让李念军什么都查不到了。
看了下时间，才八点半，发呆到中午的计划失败的彻底，一周一次的放松已经失败。
烦躁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小心眼的吕武心底再度给刘星狠狠的记了一笔。
但既然已经彻底清醒了，再睡回去就不太可能了，吕武犹豫了片刻，还是穿上衣服打算出门。
零食铺的事情是真的，一份稳定的收入也是真的，虽然管理者自己也很信得过，但既然难得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阿武，今天起的这么早啊。”
活力充沛过头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吕武瞬间僵硬了，他没有想到，居然正好遇到了朱晴岚晨练归来。
昨天的冲突瞬间从记忆中复苏，想起昨天小破孩般的情绪失控，吕武就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机械的缓缓回头，原本以为朱晴岚至少会有些异常和难堪，但看到的，却是和往昔一般无二的没神经圆脸。
朱晴岚笑的很开心，能够在休息日的早上看到吕武，已经被其视作幸运的征兆。
至于昨天的难堪和争吵…….昨天发生了什么特殊的吗？若是昨天吃的好吃的话，她一个晚上就忘光光了。
看着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继续没心没肺的笑容，吕武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莫名的生气，自己这一晚上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早，今天倒是回来的很早，偷懒了？”
“没有的事，和往昔一样一次回复就搞定了，时间缩短，这是锻炼的结果！”
边说，朱晴岚还摆了一个秀二头肌的动作，但动作过大，差点把手中提的购物袋甩出去。
“…….又是垃圾食品。小心肥的衣服都穿不下。”
放眼望去，塑料袋中都是薯条、可乐、泡面、辣条这类的高热量速食食品，还有巧克力和奶糖等甜品，数量还真不少，但恐怕却只是朱晴岚一天的量。
明明脸已经圆成这样，朱晴岚依旧露出了苦脸，就算是她，也是女性，对越来越失控的双下巴和腰围也稍微有点难过，小武也是的，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嘟着嘴，朱晴岚也有些不爽了。
“没办法，情况特殊，饿得快。”
吕武点了点头，心里有数。
朱晴岚的修行方式对身体负担很大，需要短时间内补充大量热量，既然正常无法及时补充，垃圾食品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邻居间的偶遇，朱晴岚还要回家用功备考，稍微聊了两句，她就提着袋子上去了，吕武也去忙自己的了。
只不过，在零食铺忙完了，稍微绕了下路，却了趟菜市场。
站在肉铺前，吕武算了算预算，发现最近居然还有结余，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了“奢华”大采购。
“这个，这个，这个，各要三两。对了，再来二两五花肉。”
提着购物袋，吕武的步伐也不慢。
“既然她这么拼，今天，稍微给她做顿好的吧……..”
但若吕武能够看到此时的朱晴岚，恐怕会立马把购物袋丢水沟里。
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朱晴岚趴着桌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出来了。
“呵呵，终于考上了，小武，看到没，我考上了！”
好吧，边傻笑，还边说着梦话……
而从那些教材和参考书才翻开的页数来看，她大概只看了五分钟，就毫无抵抗力的进入了梦乡。
参考书都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只是那些书籍，恐怕是正常途径都无法买到的。
“《源远流长的东方十二支和西方十二星座》、《魂力简论》、《手把手教你如何选择三大主流修行方向》、《十二生肖代表的职业划分和五十种标准魂技》、《天地人，佛道儒，条条大道通罗马》、《一个新手气功师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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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剑仙
放在五十年前，江城算得上夏国屈指可数的超级大都市。
当时的江城是国内有数的重工业基地，十三省通衢，重镇中的重镇，在那最动.乱的年代，它甚至当了两年的夏国首都。
曾经，“龙王造”是夏国最早、最有名的军械、工业品牌，龙冠的老码头、老扁担还记得那港口起起落落的船潮，每天的货物吞吐量无以计数。
在那些年，各国都曾在龙冠区有使馆，繁荣的商业街上各国的建筑风格混杂，各国的商铺都在沿江的铺子里，外国人在江滩都随处可见，那是历史的辉煌，现在却只是存在老照片的记忆。
或许，如今的唐街能够这么受到江城人的喜爱，也就是因为他让本地人回顾艰难而光辉的年代，这座城市最辉煌的年代。
曾经，在铁路运输和水路运输依旧是主流的时代，金江复杂的支流水路网，跨江而过铁路网，让这里的产品输送到神州大陆的各个地区，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其始终是重工业产业的核心区域。
尤其是天然深水良港支持下的造船产业，当年整个夏国过半的军舰，都可以打上龙王造的标签.....即使是今天，江城依旧是夏国最核心的军舰造船所。
但随着国际形势的松绑，冷战的结束，对轻工业的需求就超过了与军工挂钩的重工业。
当大家都努力赚钱改善生活的时候，江城那旧时代为主的重工业核心区域就自然没落了，空运和海运的兴起，也让江城的地理优势越发薄弱，连带衰落的，还有江城在夏国的政治经济地位。
沿海开放带来的大发展，抓住时代机遇的沿海城市迅速后来居上，既没有沿海城市的地理优势，又没有首都区的政治、政策优势，沿线的造船厂由于没有订单一个个倒闭，连带的钢铁、重装备制造产业自然也衰退，这个曾经的大都会逐渐没落。
但作为曾经的大都会，曾经的中部大工厂，这里的人口基数还是很大的，随着年代发展，三百多万分布在一城两区已经很有些拥挤，仅仅依靠老旧城区改造源源不能满足需求，房价飞涨只是随之而来的必然因素。
于是，为了进一步扩展发展空间，也为了有更多的空地用来招商引资，让gdp能够更好看，近二十年来，江城政府开始了大规模的“开荒行动”，其中就包括了填湖还地、规划新区、老区重造等项目。
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周遭几个郊区也都划分在江城下属，让整个江城的行政面积扩大了三倍以上。
随着老城区企业的搬迁调整，重新整合后的三大工业区也成了经济板块最重要的一环，也稍微带动了周边的地皮价格…….至于为啥是稍微，其实其中有很多趣谈可以追究的。
让“年轻人向新区迁移”的口号喊了好多年，周遭郊区、工业区的人口却始终不足，年轻人依旧宁愿忍受老区的高房价和生活压力。
毕竟在医疗、教育、商业上，老区的优势明显，能够住在繁荣的市中心，谁想住在去大医院挂个号就要两小时车程的郊区。
结果就是不仅市中心的新时代“坚守”老城区，就是郊区的新生代，也要紧牙关力争入户市中心。
“唔，不愧是人口稀薄的郊区，空气真是……..那么的不清新。”
两个小时的巴士折腾下来，狭小的空间加上身边的老烟客，就是吕武也受不了，但刚刚下车，一股刺鼻的垃圾味，让他怀念起刚才烟雾缭绕的车厢。
回头看了一下，大概是过于密集的雨水导致了泄露，也有可能气温升高的结果，不远处的露天垃圾场的气味实在有点熏人。
“胜利垃圾填埋场，两年前建的，处理全城六成以上的生活垃圾和废弃物，每个城区都不愿意建在自己的地盘的结果，反复踢皮球，最后还是势单力薄的远城区输掉了……..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化工新区房价硬生生的跌了两千，这几年死活涨不回来了。”
但房价低廉也有房价低廉的优点，稍微远离垃圾场一点的区域，是一个名为大明湖的休闲度假中心，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和度假岛屿，不少有些闲钱却称不上富豪的中产阶级在这里购置了别墅，凑合着度假休闲，而吕武的目的地，就在这里。
“若是有其他的选择的话，真不想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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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湖的小林中，沿着石板路走上五分钟，那是一座仿若生错了时代的特殊建筑。
木质的三层小楼，别致而秀气的橡木阶梯，竹帘下摆设是各色古筝和琵琶、古琴，墙壁上都是各类国画、字画，技艺出色，显然价值不菲。
“琴剑弦和。”
让人费解的招牌挂在门口，到这偏僻的地方连条好路都没有，而在门口那停着的一排排豪车，这里的主人依旧有不少访客。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
推开珠帘，古筝悦耳的颤音在屋间回荡，时而激荡起伏，时而林静至远，就如雨滴滴在心头，演奏者高超的技巧展露无疑。
温和儒雅的男低音唱词，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如耳边低语，时而高昂慷慨，那耳熟能详的陆游诗词，硬是被其唱出了那么些我自闲坐读黄庭，雨后悠然山中行的仙味。
竹帘间，淡淡的熏香，悦耳的古筝，技艺不凡的字画，还有那古腔古调的唱词，让来访的客人有着微妙的错觉，仿若穿过了时间的隧道，来到了过往。
穿过满是国画的走廊，在内厅之中，在一群少妇、少女的围观之中，白色儒服的演奏者一边弹奏古筝，一边唱词。
只见他生着一幅好皮囊，剑眉星目，面容秀美，皮肤白皙若玉，长袖中的修长手指灵巧的在古筝中来回拨弹。
明明板着脸，低着头，只看古筝唱着词，但眼角所及之处，却能引起女观众们阵阵惊呼和脸红。
是的，女观众，这小厅里二十多个听众，就没有一个男的，而从她们迷醉的目光来看，似乎并不是单纯来听琴的。
“………这波逼我给9.8分，不给满分是怕你骄傲。”
吕武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出。
“谢十三，你妈喊你吃饭！”
特意设计摆放的屏风、墙壁结构非常适合产生回音，“你妈喊你吃饭”巨大的声响在小室内回荡，古筝瞬间停了。
本来如痴如醉的观众先被吓得一愣，接着，却都怒目以视这无礼的闯入者。
“你干什么…….”
在群众暴起之前，“铛”的一声脆响，琴弦强行弹出一个爆发高音，这里的主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缘尽，送客。”
琴所的主人似乎被打扰了情绪，直接放下古筝走向后室。
而熟悉他脾性的客人们，也生怕继续留在这里惹他不快，纷纷怒视了搅乱氛围的吕武后，直接离开了。
半响后，看着窗外一个个启动离开的名车，吕武也走进了内室。
“唰。”
一道寒光划过，剑锋却稳稳的逼在了吕武的脖子上，感觉到要害处的冰凉，吕武却笑了。
“哟，小十一，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那小气鬼还是一如既往的就舍得在你们身上花钱保养。”
吕武挥手打招呼的对象，却不是面前的店主人，正在喝茶….喝着可乐啃着薯条看电视的谢十三，而是正在自己脖子上游弋的古剑。
红袖古剑无人把持却浮在空中，微微轻颤，发出嗡嗡的蜂鸣声，似乎正在回礼。
“吕武。”
谢十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莫名的让房间的温度降低了些许。
“好久不见，你来了…….”
“嗯，嗯，我来了，的确好久不见。”
“……..我就不问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还敢见我，就真不怕我杀你吗？”
杀字出生，寒芒闪烁，吕武所有的要害都被十二把古剑指住，只要剑锋稍微前伸，就是变成刺猬的下场。
感觉到剑锋的冰凉，吕武满脸悲痛，似乎看到什么背叛者和负心人。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要撒一个此世最完美的谎言，咳，开始，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
“……..你再不正经，信不信我真一剑刺死你。还有，这梗太老了，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用了。”
面对嬉皮笑脸的前搭档，谢十三无奈的摇了摇头，挥了挥手，那些古剑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吧，我的时间有限，我不想浪费在你这种人的身上。”
对于惜字如金的谢十三来说，遇到吕武这种软皮糖也算是倒霉，但从嘴角那隐隐约约的笑意来看，虽然喊打喊杀，但真正的心情似乎不错。
“看你孤家寡人怪可怜的，我介绍你一个徒弟吧。”
“徒弟？挂名的？”
“真传。真功夫全套加实战经验，包教包会的那种。”
谢十三直接中指指向了门口，“你哪里来的那里去”的意思摆面上，连话都省下来了。
“我求你了，算是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依旧在嬉皮笑脸，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但谢十三却睁大了眼，仿若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吕武，居然还会求人？”
“嗯。”
“她对你很重要？能够让你上门找我，还低头求人？”
吕武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否认什么。
“很重要，帮帮我。”
此时，轮到谢十三沉默了，他躺在沙发上，半响，才出声。
“小鬼，你当年有这么坦诚就好了。”
“那就不会被你们叫做小鬼了，你也只比我大六岁而已吧，装什么大哥。”
“………为什么你自己不教，你可是龙溪吕家这一代的…….”
一声轻咳打断了谢十三的言语，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吕武是一点都不想再谈了。
“咳，关系太近了没有尊严下不了狠手，自然也成不了好老师……..好吧，好吧，小六子别用剑锋在我太阳穴比划，我说实话就是。”
犹豫了片刻，吕武最终无奈的说出了真实缘由。
“你觉得，她一个半熟新人和我扯上关系，学会了我的私人技巧，传了出去，会怎么样。”
“会死，死的很快，很惨，很莫名其妙。”
看着谢十三一脸恍然大悟，吕武却有些哭笑不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五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自己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灾星。
而话题到这个地步，就可以到此为止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吕武知道，这面冷内热的老搭档，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这是她的基本资料，最好和她‘偶然相遇’，随便安排就行了，放心她很笨的，不会有什么疑心的。”
放下信封，起身吕武就准备告辞了，但各色古剑们却依旧挡在他的面前，谢十三的杀气和话语在耳后响起。
“既然做完正事，我们就算算老账吧，就从之前你拐骗我出山的那个东西说起吧。”
豆大的汗滴从额间落下，现在，吕武真的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那个东西？噢噢噢噢，你是说那个吗？你还没有放弃自己那个梦想吗？”
“废话，怎么可能放弃！这是我毕生的追求。”
说起梦想，谢十三越发情绪激动起来，多年以前，吕武就是用谎言欺骗自己出山，最后残酷的现实给了自己沉重的一击。
看着满脸通红的谢剑仙，吕武的眼神中满是怜悯和同情，这娃明明各方面很正常，怎么一到那个就想不开了。
“放弃吧.......猫，是无法变成美少女的。”
“谁管猫！我要的剑，剑灵妹子啊！这在很多古迹中都有记载，绝对不是没有可能的空想。”
是的，眼前这关儒雅如仙……实际上还真是剑仙嫡系的俊秀男子，大概小时候神话故事听多了，其毕生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的仙剑成精化形，为自己红袖添香。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别的剑仙一辈子只温养一把仙剑，他不仅温养了十三把，花大气力培养其灵性，还改名谢十三，以警示自己永远不要放弃梦想。
而在多年前，吕武用来骗还在修行的谢十三出山的，就是一款和他的梦想有关的模拟游戏。
“剑娘收集go！谢家哥哥，这个游戏中有很多剑娘，可以一起约会还可以结婚，但可惜山门没有电脑不能玩……..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赚钱打工买电脑吧，我也有很多游戏想玩。”
一想起过去纯真的自己被眼前看似纯良的小恶魔所骗，被其拉着打了好多年的白工，当了无数次的挡箭牌和背锅倒霉蛋，谢十三就有磨剑杀人的冲动。
而一想起很多年后，自己辛辛苦苦赚钱买了房安装电脑（淳朴的山里孩子完全没有想过去网吧），真的玩上了哪款梦寐以求的剑娘游戏，更加坑爹的事情发生了。
“是剑娘不是舰娘！我要的才不是什么舰娘收集，你这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吧！你知道当年我在师门老古板那里藏一个‘玩物丧志’的游戏容易吗？后来我还专门的学习电脑，学习那个游戏出产地国家的语言，终于能玩了，看到的却是一个个军舰少女和船长肌肉大老爷们，我有多么绝望！你知道吗！”
闻言，吕武惊讶，吕武恍惚，吕武恍然大悟。
“哦哦哦，阿武听错了，不好意思喔。”
握拳轻拍脑门，吐舌认错，面对一提到往事就习惯性暴走的谢十三，吕武也习惯性卖萌回应中。
但吕武也忽视了一些事情，七八年前他是一个可爱的腹黑萌正太，卖萌成功率百分之百，而现在…….
“啊哈，吃我迎风一刀斩！”
“空手入白刃！”
剑锋就在鼻梁上，合十的双手不敢松开一丝，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落，幸好自己平日还没荒废太多，差点就一分两半。
能气的真传剑仙拿刀斩人，吕武也的确本事不小。
而谢十三充血的双瞳，大口喘息的白气，让吕武感觉自己再不给一个交道，明天的今天搞不好就真是自己的忌日了。
“抱歉，抱歉，我知道自己错了，还带了礼物来补偿你。这次，可是真正的刀剑拟人化游戏，名字就叫刀剑狂舞！”
听到剑娘，谢十三瞬间冷却下来，他犹豫的接过礼品盘，封面上是一对交错的刀剑，还有美型的人物插画。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东瀛ddp公司的最新游戏，舰娘的那家公司的新作，还在内测，我好不容易通过中间商搞到手。正式上市要明年。”
用并不熟练的东瀛语反复确定，这真的是一款刀剑拟人化的收集游戏，谢十三眼眶发红，看着眼前不忘自己爱好的老搭档，差点就感动到留下眼泪来。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丢下客人，很失礼的返回了自己卧室，电脑开机，满脸期盼的看着蓝天白云的读条，那有一丝之前的仙气存在。
这完美的诠释了，一个游戏迷遇到了梦寐以求的游戏时，就会毫不犹豫的抛掉一切杂物，即使他的确是一个剑仙。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吕武，摇了摇头，和灵剑们打了个招呼，也起身告辞。
而吕武一出门，缓缓行走的步伐瞬间变成了快步逃跑，而不出意料，在吕武出门两分钟后，一声惨叫在整个大明湖畔回荡。
“啊啊！吕武，你又坑我！”
是的，吕武并没有撒谎，刀剑狂舞的确是一款刀剑拟人化游戏，而从游戏的角色收集类型来看正是谢十三的最爱，而从一开始没有拿出来讨好，只是因为…….
“啊啊啊啊！好多穿t字裤的裸男！好多满是油光的肌肉男抱在一起！为什么要伤害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真瞎了！吕武小混蛋，我和你势不两立”
………只是这是一款重口味女性向的剑男收集游戏，还有点腐…….
第十一章 雨季的巧遇
虽然还没有正式入夏，但对于水汽充足的江城来说，已经勉强算的上雨季的前奏。
从大明湖别墅区出来，没走两步，离巴士站很有点距离，吕武就被突然而来的倾盆大雨，堵在了路旁的商店街。
知道这夏日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到了午餐时间，吕武就在这小吃馆里点了份炒面，先打发一下时间。
提防段地势较高，透明的窗户墙正临江，边吃饭，还可以顺便欣赏一下江景，比雨中赶路舒服的多。
不远处的码头上，就是恒虎造船厂的专用码头了，那可是军方背景的超级船厂，甚至传说夏国的航空母舰的部分舰体就是他们制造的。
“呜呜！”
响亮的汽笛声传到了耳边，庞大的轮船缓缓驶出码头，这点小风浪对万吨大轮不算什么。
从那庞大的船形和船身上的巨型吊车来看，似乎是刚竣工的特种工程船？
“打捞器？液压圆筒？风暴勘探者号竣工了？”
“嗯，这是第三次试航行了吧，下个月就应该正式打捞了。隆中舰啊，当年临时总统李隆中的座驾，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啊。”
而店里其他食客的言语，让吕武回想起之前看过的相关报道。
在那最动.乱的时代，就是江城最辉煌的国都时代，夏国的临时大总统的座舰隆中舰在周遭水域被击沉，好像已经在在金江里面待了五十多年。
而前两年，夏国的经济形势不错，复兴民族魂的口号也被喊出来了，不知道是谁牵头，就想把那超珍贵的历史文物捞出来，提出了隆中舰打捞还原计划。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不管是象征意义还是经济收入，都是长期的良性收益，但真正实现起来却困难重重。
工程技术上的困难还好解决，最要命的还是资金方面的问题，据说光预算都要三四亿，平白拿出这么多钱在一个看不到短期回报的历史考古项目上，别说江城市政府了，省政府都拿不出来。
最后好像是通过社会募集的方式才解决的，本来资金还有缺口，结果有个外国的大富豪突然出手，大手笔赞助，不仅打捞资金够了，还专门正在恒虎造船厂订造了万吨级的超级打捞船风暴勘探者，省去了很多麻烦。
虽然与己无关，但这个新闻半年前还是热点中的热点，吕武自然记忆犹新。
“半年就建好了？这效率真离谱，是美金的力量吧。”
看着那万吨巨轮上的现代化的巨型吊车，吕武还真有点感叹。
视野所及，却有些貌似正常的地方吸引了吕武的注意力。
“咦？今年的汛期有点早啊。”
江滩处，已经堆上了一个个沙包，不远处停着一辆辆大卡，而披着军绿雨衣的壮汉们正在雨中忙碌，似乎正在加固堤防。
江水水平面涨了不少，沙滩上的树木已经被淹掉了一半，水位最高的区域，已经离外延的防汛线不远了，这加固看起来很有必要。
但现在才五月，雨季才刚刚开始，就开始人工加固了？那到最要命的七八月份该怎么办。
“龙王失宝吗……….”
眼前明显反季节的场景，让吕武想起了那个协会任务中的提示。
【悬赏：金江龙王失宝，奖金：一千五百万，任务期限：洪期前（最迟七月底）。】
【任务内容：寻找龙王失宝，交回协会本部。该物特征明显，只要具备魂力者，一看即知，无法隐藏，但任何侦查类能力都无效。】
那个最迟七月底的洪期前的限制，实在可圈可点。
稍微回顾了一下，比照往年，今年的降雨量的确过于充足，频繁的雨天让书架上的不少书籍都受了潮，也让吕武很是记忆深刻。
“失宝？控水，降雨之类的宝贝？”
这样的推测很符合逻辑，而能够改变这么大区域的气候的宝贝，吕武自己从没有听说过。
“若是真的，那肯定超值钱吧……..”
虽然如此，但吕武却越发不想和这个任务扯上关系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都懂。
巨大的利益也意味着巨大的竞争，自己现在的实力……….狗爷给的忠告很合适，就算真遇到了，也假装没看到吧.......
“啥？！”
吕武抬头看起，在透明玻璃墙的外面，一张被玻璃挤压的扭曲的蓝色面孔正盯着自己。
那是一只不到半米的小怪物，浑身蓝色鳞片，脸型有点像鳄鱼，更像动画片中的卡通蜥蜴。
但和死鱼眼的蜥蜴不同，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异常人性，盯着桌上的炒面，小尾巴不断摆动，口水狂溢，紫色的舌头都在舔玻璃了。
吕武回头看店里，明明那小怪物已经快用脸撞碎玻璃了，其他人视若无睹，仿若这里什么都没有。
“鹿角，鳄嘴，鱼鳞，虎须、蛇尾………我又中奖了？但这那里是龙王失宝，明明是龙王丢了亲儿子吧！”
一只操水的神兽？真龙？巨额的奖金？
此时的吕武，只看到了无尽的麻烦和要命的危险，就他过去的知识，一只神兽的幼体，那比控制气候的宝贝还要珍贵的多，也麻烦的多。
莫名的对自己的幸运值感觉悲哀，下一霎，吕武做出了决断。
“………我，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高考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嗯，继续吃面，吃完面做巴士回家。嗯，还要早点写完功课早点睡觉。”
低头大口吃面起来，别说，店不大老板的手艺真不错，又舍得给配料，越吃越香，下次还来。
“呜呜。”
小龙的口水已经撒一地，那大眼睛都快塞进玻璃墙里，如两颗宝珠一般镶嵌其上。
“没看到，没看到，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既然打定主意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吕武低头继续吃面中……
“呜呜。”
口水都从墙壁上滴了下来，雨中的小龙已经开始用头撞墙，玻璃墙被撞得啪啪直响。
“没听到，没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吕武转过身子，把炒面拿到一旁，背对玻璃墙继续吃面。
“嘭！”
小龙猛烈撞击中，玻璃墙粉碎了……..
“老板！你的装修质量好水！你这墙壁裂开了……..你看好，我离的这么远，什么都没做。玻璃碎了和我没关系！”
吕武小心避开玻璃碎片，拿着盘子跳到一边。
明明小龙就在盘子下蹦跳，高举盘子的吕武依旧假装没有看到，顺带努力摆脱干系。
“哇呜！”
一不小心，小龙扑了上来，大嘴张开，一个就把拉面连盘子吞下，差点就啃到了吕武的手臂。
“………老板！有人变魔术，我的拉面不见了，你不能算我钱吧。”
假装没有看到在地上咀嚼炒面的小龙，吕武回头和老板说道，但入目的，却是老板和顾客们满是惊恐的面容和此起彼伏的尖叫。
“怪物！”
“啊啊啊啊！”
“好大的蜥蜴，我就说化工新区有核辐射污染，这里的房价再低也不能买，你们都不信，…….拉着我干嘛，一只蜥蜴你们也怕。”
不知从何时开始，普通人也能看到这只小龙了，而开始疯狂扫荡食物的小龙，那鳄鱼般的食肉性巨齿，也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和逃窜。
看着瞬间变得空无一人的店面，吕武张了张嘴，沉默了半响，最终看着天，平淡的开口了。
“啊，啊，啊，有怪物，好吓人。（毫无抑扬顿挫的棒读）”
然后他就这么走出去了，没有买单……..
第十二章 子鼠
雨还没停，吕武直接在临街的超市买了伞，顺手再挑了点巧克力类的高热量零食，打算给朱晴岚带点小礼物。
再很自然走进了旁边的一家书店，开始了自己的采购。
虽然是小店子，也没有什么真品，但畅销书之中，也有吕武一直想要的。
“大侦探罗夏的刑侦日记？在网上的评价很不错吧，那么，第一册………除了已经买了的第一册，剩下的十二册全部拿下吧。”
“囚徒健身…….带给岚姐吧，虽然她多半看两眼就会睡着，但说不定她会看进去…….好吧，别自欺欺人了，还是拿这本睡前童话选集吧。”
“华夏名剑赏析精装版，带几幅彩页就敢卖这么贵…….邮给十三作礼物吧，要不下次见面他应该会砍死我。”
现在的书本可不便宜，还没等挑完所有有兴趣的书，吕武身上带的钱花的差不多了，留下邮递地址，在书店老板感激的眼神中，吕武出门…….又回来了。
“差点忘了，老板，你们这有《高考模拟卷100篇》吗，对了，有文具卖吗…….”
忍痛退掉一本烹饪小册子和地理杂志，挑了两本高考参考书和试卷，这次却没有选择邮回家，而是直接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很快就能用到。
此时，吕武已经差不多用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却一点不心痛。
在吕武看来，很快就有一笔意外之财到账，手头会宽裕不少，也没必要像之前那么省了。
撑着伞，在雨中缓缓漫步，“路过”了那家餐馆，果然看到里面的事情已经靠一段落，那只幼龙已经不翼而飞，只有苦瓜着脸的店老板正在收拾店中的一片狼藉。
“喂，狗爷，我这里有个有趣的情报，你有兴趣吗？嗯，关于失宝的…….”
对吕武来说，那只小龙是引火烧身的大麻烦，狗爷的忠告很正确，还是假装没看到比较好。
既然一个具体的名字就值几十万，既然遇到了，那么通过值得信任的渠道，卖点一手情报捞点小钱，应该没什么风险。
“目击？你看到了？”
“是的，很可爱的小家伙，还抢了我的午餐。”
电话那头沉默了，似乎也没想到吕武会放弃的那么干脆。
“你知道吗，那家伙的悬赏是一千五百万，但在某些人眼中，翻上十倍也是可以接受的价格。我替你经手一下，就算给协会报酬也可以翻倍，就这么放过，你不后悔？应该还没走远吧，你可以再去找找。”
“有钱赚也要有命花，这块饼太大，我怕把自己噎死……..”
闻言，电话那头，狗爷的声音变得越发古怪了。
“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放在你面前捡都不捡，只是因为我之前给你的语焉不详的警告，担心遭遇超出处理能力范围外的危险，我要怎么说你了，你真是，你真是……..”
吕武也沉默了，自己都穷的要和菜场大妈讨价还价了，这么大一笔钱摆在面前却不能拿，一点都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一想到自己因此暴露后的结果，打了寒颤，吕武一点都不后悔了。
“……你真是，真是…….”
狗爷的声音越发奇怪，那份懊恼，就像是自己错过发财的机遇一般。
“…….你真是太棒了！吕武，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啥？”
突然而来的转折，让吕武都有些吓到了。
“吕武，你知道我们干情报的‘鼠头’，最大的死因是什么？”
在这个奇异复杂的里世界，人们习惯用十二支（生肖）作为里世界常见职业的暗语代称，而排第一的老鼠（子），就是情报商人、探子、间谍的代称。
鼠须是线人和外围，鼠牙兼任打手，而一只老鼠只有一个大脑，鼠头，就是指的像狗爷这样养着无数小鼠的大情报贩子。
提及自己的职业，狗爷声音难得正经起来，吕武也认真了些。
“……..知道的太多？还是嘴巴不够严？”
“呵，老鼠都是耳大嘴小面相，听得多说的小是基本。何况我们这些鼠精。再说了，知道的不够多还怎么当鼠头，管不住嘴的菜鸟连学徒都毕业不了，我们这一行想干的久，耳朵好嘴巴严是基本。”
“要说死因……..机关算尽，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管不住手破了规矩，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我见过最多的死因。”
狗爷的语气满是唏嘘，似乎已经看多了死于贪心的同行，也莫名的感觉到疲惫和心累。
“喂，吕武，要不跟着我干吧，你天生就是做这行的好料。狗爷我不会亏待你，从我副手开始做，五年内你出师，就暗差不多能成江城最大的老鼠头了，到时候别说这错过的一千五百万，你一年就能捞这个数的几倍。”
吕武可以感觉到狗爷的诚意，似乎真的打算把自己当做亲传弟子培养了，现在江城最大的老鼠头就是狗爷，这言下的意思就是等自己出师，把辛苦建立的情报网交给自己。
一年千百万的神话？吕武还是对狗爷的大生意有些了解的，只要接收了那份情报网和人脉，这还是往少的说的。
“咳，狗爷，别以为你夸我两句就能在‘失宝’的情报买卖上打折，告诉你，这可是一手货，还是半个多小时前的事情，再晚点就真不值钱了。”
只要一点头似乎找到了金饭碗，但可惜自己情况特殊，吕武只能苦笑的转移话题。
狗爷沉默了半响，既然知道吕武志不在此，也无法勉强。
“…….我直接和你说吧，这件事水很深，深的的我都看不见底，不敢沾。你若真傻的拿着那宝贝去领赏，我不认为你能见到明天的日出。”
“呵，你是在提醒我情报很重要，需要涨价吗？”
“……你应该已经拖时间到那东西离开了吧，别否认，既然不想牵扯太深，这是正确的做法。但既然有其他的目击者，或是已经报警了，那么，最迟到今天晚上七八点，这份情报就会被协会和狗腿们知道，变得一钱不值。”
独家情报传开了，自然不值钱了，而吕武也知道，既然那龙王失宝如此重要，那么，提前两三个小时获得情报，应该依旧具备足以交易的商业价值。
吕武知道，只要提前获知出现地点，到了现场后，有无数的侦探技巧、超能秘术进行追踪探查。
但前提是至少在要在官方封锁前抵达现场，那么，这份情报，就有人想要，就卖的出去。
而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情报需求者，也只有狗爷自己动手了。
一份偶遇，有的人只会当做趣谈，吕武却将其化作养家糊口的情报买卖。
“两个选择，二十万一次付清买断，或者我这次生意的十分之一。”
“老规矩，八分之一。”
“那不可能，十分之一不少了，我还要派人抹掉你的痕迹…….”
虽然对比狗爷的收获，吕武的比例少了点，但他已经很知足了，没有狗爷的出手，那可是一分都捞不到。
而狗爷的出手，也自然的掩盖了自己的存在痕迹，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吕武获得了10%的分成加两万保底金，而随即到账的银行短信，也让吕武轻松了不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吕武也应该回去了，而刚刚入账的收入，足够让其选择舒适快捷的出租车，而不是摇摇晃晃两个小时的巴士罐头。
但吕武却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kfc，点了一个汉堡一杯咖啡，在二楼角落的单人桌旁坐下。
吕武摊开自己刚刚买的高考习题集，加入店里wifi，戴上手机耳机，启动音乐软件，开始解题，一个蹭网的高中生形象就此诞生。
而笔随意的在考卷上涂鸦，眼角却时不时飘过玻璃窗外。
这角落挨着厕所，视野也不怎么好，连江景都看不到，却正好可以看到那家餐馆的正门口，看到到进进出出的顾客…….
“……..那么，就让我看看，这水到底有多深，这条鱼到底有多大诱.惑，有多少人会对它感兴趣，有多少组织会上钩。”
第十三章 水深
“上班等着下班，上学熬着放学，一年三百六十五，至少三百天一模一样，还能够再无聊点吗？”
大部分人生活在平静而反复的日常生活中，却总觉得平凡有些乏味，有些无聊，似乎，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于是，那些以神话传说为基石的虚幻题材的小说、电影就有了市场。
奇幻故事编成了序列剧，都市传说被丢上了银幕，传奇故事中的时代背景和历史人物挂了钩，戏剧越演越像，假话越说越真。
说着，说着，在虚幻和现实的夹缝之中，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个世界，一个不那么无聊的世界。
某个大厦的顶端就有一群黑衣人在监控这座城市，那个卖油条的帅气小哥就是躲避邪魔追杀的驱魔人的后裔，隔壁家那个养了一大堆猫的老太婆就是骑着扫把夜游的魔女，随便找个深山往下蹦，就会遇到一群踩着剑飞来飞去仙人。
有时候看着看着，也不免联想翩翩，若自己就是故事的主角，若自己也生活在那刺激不断的世界，那有多好。
“说不准我就是某个公主、王子的转世，说不住一个银河系外的帝国正在等着我继承，说不准那个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召唤一不小心召唤错了人，说不准我的床板下就藏着通向童话世界的大门，说不准我的宝贝宠物就是一个受伤的魔导师，说不准那个烧烤店的妩媚老板娘就是都市里的千年狐仙，属于我的传奇即将开始，不是没有，只是晚到了几分钟…….”
或许，暗地里，不少人都曾经有这种想法，但也知道说出口会被人嘲笑。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现实的打磨，人们也习惯了区分娱乐故事和现实世界的距离，电影和小说打造的奇妙世界只是逃避现实的短暂梦境，现实的就业压力和油盐酱醋茶的无聊生活才是主旋律。
卖油条的小哥还是在卖油条，只是为了给家乡的老父多邮寄点生活费，烧烤店的风骚老板娘不知不觉中身材走形的无法看，养猫的老太婆只是因为太寂寞，儿孙都在外地，养多些宠物打发下时间。
生活没有幻想，只有无聊和更加无聊，但对吕武来说，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对。
“要说什么时候才知道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只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整个西游记其实内幕多多，大概…...大概是九岁时，在佛说tvb频道，看到有佛陀职称的唐三藏唐三爷开班授讲‘西游真相’的时候吧，我记得当时被笑作万年罗汉的法海老和尚台下兢兢业业做笔记，而他的徒弟许仙居士却在用ipad看新白娘子传奇，边看还边傻笑，完全不知道自己也上了电视，还成了第二天的头条。”
“要说什么时候才知道圣诞老公公会给乖孩子送礼物的故事不是真的…….大概是从偷偷接着老爸的电话向他订了豪华玩具火车组合，结果在收到老公公亲手赠予的玩具之后，也收获了昂贵的从北极到内陆的雪橇快递账单和老爸的‘棍子烧肉’的时候吧。这年头就连圣诞老人也开始公司制和收费服务了，还贵的要死和不许退货！”
“是什么时候，对那童话故事般的里世界满是期待的，甚至梦想成为其中一员的……大概是作为职业守望者的父母回来的时候，那袋子里总是装着满满的新玩意，还有那无穷无尽的冒险故事的时候。或者，是八岁的魂能检测之中，自己被当做龙溪吕家三百年一遇的天才，成为炙手可热的业界新星和家族骄傲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却对那美丽而残酷的满是厌恶乃至恐惧的时候…….大概，是七年前收到黑函，父母再也无法回来的时候?还是六年前，自己因为恐惧而无法驾驭能力，被新家主当做无用的废弃物丢进炮灰营的时候？或者，是从五年前那场事故，由于我的无能，连最后的亲人也……….”
“客人，客人？”
背后的声响打断了吕武的假寐，他猛的清醒过来。
抬头，眼前是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工作人员。
“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要关门了。”
穿着kfc制服的小哥边说，还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脸颊的部位。
“这里？”
对着窗外的反光，吕武才发现自己脸颊上还有睡过头的红印，眼角更是水珠的痕迹……低头一抹脸，嗯，什么都没有了。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看来已经很晚了，只有不远处的码头区还亮着光，巨大的打捞船周遭灯火通明，数十探照灯正在替其指明夜航的方向。
“十一点了吗？”
看来真的睡过头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好心的小哥道谢，吕武就直接返程了。
巴士这个点是肯定没有了，自己这边也没有可以留宿的位置………考虑到生命安全问题，谢十三那里想都不用想。
十五分钟后，吕武就坐在返程的的士后座，看着外面又开始的夜雨，他开始整理今天的收获——那些被钓起来的“大鱼”。
“……..狗爷这次真是救了我一命，这水的确深的离谱…….”
首先，来的是狗爷派来的人，他们大多看起来是普通人，实际上这种外围的鼠须，是没有魂能的普通人的几率很高。
他们并没有直接走进店，只是做了些事前准备，然后和店长谈了谈，就走进了周遭其他的店铺当起客人…….看来是打算和吕武做一样的事情。
这条商业街的店长们肯定很奇怪，这营业额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涨了这么多，或许，他们还应该感谢一下小龙和吕武。
咳，言归正传，第一批是收集情报的狗爷外围，第二批开始，就真的是对龙王失宝有兴趣的组织和个人了。
第二批带头的，就是协会在这个事件的代理人王五一，他们在店里待了五分钟左右，然后就离开了。
从王五一兴奋的神情来看，他们应该有收获的。
第三批，却是一群“狗腿子”。
十二支中的狗（戌），是一个大类，看守、保镖、守卫、侦探之类的都可以算得上，但被业内蔑称为狗腿子的，却只有一个职业…….或者说是一个机构。
“连‘六科’的人来了，足足十二人两个小队，我今天才发现江城居然有这么多六科，以后要更小心了……”
特殊事务处理司特勤六科，交叉的警棍警徽，挂靠在警察系统中，但实际上警察根本没法管那批人。
最直白的介绍——前朝的六扇门鹰犬，今朝的六科狗腿，还是狗腿众中最有名的…….疯狗众.
虽然有官方背景，但由于某些原因，他们在业内的名声并不好…….好吧，准确的说是超级糟糕，普通的守望者对他们是能有多远躲多远，而对于吕武这样的无照边缘人来说，他们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看到他们，就是吕武也吓得专心看书解题，不敢多看。
而从他们离开的方向来看，他们也得到那东西的线索，搞不好还会和同一方向的协会那群人先打一场。
直属政府情报组织的六科可不是当地警局的特勤小组，他们根本不管普通的治安事件，黑色制服的他们只会随着大麻烦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留下一片废墟给当地政府、协会收场。
而六科，却不是刚才唯一出现的“狗腿众”。
“海军、空军直属特勤都出动了，那小龙有这么重要吗？”
海军、空军在江城都有驻地，但业内力量却都不算强，军犬们各来了一个六人的满编小队，已经算得上是倾巢出动。
吕武为啥知道他们的身份？就算下了军车牌照，就算都穿了便装，但普通人能够弄到特制的六轮越野吉普吗，这是军方校级军官的标配吧，这些人掩饰身份前能不能动点脑子。
但对吕武来说，六科的出现只是恐惧的话，军犬们的出动，就更意味深长了，甚至足以引起恐慌。
“协会老手、军方特勤、情报部门，可以说官方面上面下的力量都倾巢出动了，这要多大的危机，或是多大的……….利益！”
而之后的地方帮派烛台帮的打手、认得不认得的独立从业者，其实都还好说，最要命的，还是最后出现的那个人……..
“真是可怕，那么重的怨气到底杀过多少人，几百？几千？还是几万。”
当那身高超过两米，穿着灰色雨衣的冷漠男人出现的时候，明明是夏日灼热的午后，感觉却像是瞬间来到了北极。
冷漠的双眼扫过了周遭的一切，冰寒的威压无形却有质，被其盯上的职业守望者腿脚都在发软，那是野兽遇到生物链上层猛兽的天然压制。
他没有停留多久，只是看了一眼就此离开，离开时随手丢了个东西进那家餐馆……..以当时被炸上天的惨状，还有现在那片废墟为证，那多半是一枚高爆手雷。
“那种视人命为无物的眼神，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脑袋上的悬赏搞不好超过那只幼龙，这次水太深，我还是想办法离远点比较好……..”
“……..姐姐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么可爱的小稚鸟，还没体会到世界的美好，就提前夭折的话，太可惜了。”
打断吕武思绪的，是坐在前排的“女的士司机”。
而这个时候，借着突然亮起的车内灯，从后视镜中，吕武才看清了她的打扮。
黑色西服，红色领带，白手手套，右臂的警徽上是交叉的警棍，这是六科的标配。
黑发红唇，凤眼柳眉，玉面红唇，眼底的美人痣更添几分妖艳，笑的像只狐狸精。
“边缘人灰狐吕武，这么年轻就混出名声真不容易，还是……..龙溪吕家的前家长的次子，五年前假死脱身，啧啧啧，姐姐我真是捡到宝了，小家伙，有没有兴趣加入六科啊。”
第十四章 何警监
当你在桥上看风景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当你在池塘边钓鱼的时候，不知不觉却成了上钓的鱼。
当你守着木墩子等着笨兔子上门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有只老狼已经盯住了你的鲜肉。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若她活着，你将永无宁日……….”
恶魔的耳语在耳后回荡，即将失去日常的恐惧让吕武浑身颤抖。
下一霎，恐惧化作杀意，吕武意识到，只要眼前的第六科的杂碎不见了，那么，自己的日常不就保住了。
“果然应该杀了她，神武………不对，我为什么会这么毛躁？这女人的心理类能力？居然用心灵暗示诱使我出手？”
下一刻，吕武就醒悟过来，却有些哭笑不得了，对手是六科的成员，不可能是弱者，自己一个已经荒废了多年的前菜鸟，又没法使用能力，凭什么杀她灭口。
而一旦自己真的出手了，又打不过…….那下场太美都不敢看，但最根本的，这并不是自己的行事风格。
杀人灭口个毛线啊？这是和平年代了，动不动喊打喊杀还过不过日子啊。
看着前面娇艳如花的女司机，吕武面容上平静如昔，心底却越发忌惮。
六科最让人厌恶乃至恐惧的地方，就是他们作为官方背景的情报部门，行事从不讲“规矩”。
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一些让人厌烦但却被接受的规则和潜规则，有的为了促进整个行业的发展，有的却是为了保住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和行事规则，虽然不一定必须遵守，但至少不能无视。
其中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就是视作禁忌的，洗脑、暗示、读心类的涉及到记忆和灵魂的能力。
随意对普通人、无辜者使用读心、记忆干涉能力，后果严重的，是协会少数明文规定可处死刑的重罪。
就算警局的那些心灵侦探，也只有大案、重案扑朔迷离的时候，才会向协议申请心灵能力的使用，而事后还要写上一大堆报告书。
但六科…….
“这位……一级警监？贵姓？”
“免贵，何淑华，叫我何警监就好。”
“读心和心灵暗示类能力，每次使用，都应该向协会报备吧。而且，是绝对禁止在普通人身上使用吧。”
“你希望听到真话还是假话？”
意外的捞到了大鱼，何警监似乎心情不错，没等吕武回答，就自顾自说起来了。
“假话，是我们怀疑现在有一个威胁到国家安全的大案，要对所有涉案者进行盘查，人手有限，也只能特事特办了，真话…….”
双手还放在方向盘上，俏脸却完全转回来了，只是那凤眼中满是玩味，看吕武就像是看一个弱智。
“……..你觉得六科需要守法？
“疯婆子，你找死别拖着其他人！”
发出怒骂的，却不是后座的吕武，那是迎面而过的卡车司机。
谁看到对面的车子司机回头不看路，都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打开车窗骂两句也是正常。
但何淑华皱起了眉，一个响指，双瞳中蓝光一闪，那辆卡车就猛地一歪，撞到了边上的护栏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车速不快，应该不会出人命。
“…….传闻没有错，六科果然是一群亡命徒和疯子。”
六科交叉的警棍警徽本来就代表纯粹的暴力，动用六科就表示官方不打算讲道理了。
既然是纯粹的暴力机构，六科是典型的实力至上主义，部分成员甚至获得特/赦的罪犯，其中不少在协会现在还有案底，不容于业界的暴力狂、杀人犯、变.态，据说在其中占据了不少基数。
而六科他们最喜欢的，应该还是门派、世家的弃徒、叛徒，可塑性性强，还附带一份不错的传承技艺。
据说六科当初设立的时候，就是为了打破协会、门阀、门派对魂技知识的封锁，但通过各种方式（坑蒙拐骗偷），他们现在的积累应该不在任何一个古老门派之下。
何淑华的邀请，并不是空口白话，虽然现在处于低潮，吕武过去的身份，衬得起这份邀请。
吕武沉默了，若跟着狗爷混还需要考虑一下，加入六科却是嫌命长，主动把脖子往吊绳上套。
自己真加入了，就算不死于某次危险任务，只要有泄露传承的可能，老家的人都不会放过自己，过不了多久自己肯定会被弄死。
但直接拒绝的话…….现在就在金江大桥上，这女人这么凶残，自己会不会被控制的裸奔跳江啊？这死法太惊悚，搞不好还会上头条，那就太惨了吧。
“…….别听那些有的没的瞎造谣，只要你不主动和我们作对，不阻碍我们工作，其实我们还是很好打交道的。”
又被读心了，吕武默默的回头，那辆出事的卡车的车前还冒着黑烟…….很好打交道？你丫在逗我？还是真把我当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的未成年了。
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很有些出人意料，何淑华没有咄咄逼人的逼迫入伙，居然和颜悦色的和吕武闲聊起日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漏出了马脚？”
“不，你的伪装满分，我们的人虽然调查出了那个江城地头蛇的探子，还真漏掉了你，在勘察笔录上，你就是一个高考考生……嗯，试卷上的秃头超人涂鸦不错，小弟弟很有艺术天赋啊。”
吕武越发惊讶了，那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你和你哥长的很像，尤其是和他年轻的时候。”
那一霎，吕武沉默了，红芒在眼帘一闪而过，下一霎，却一切回归平静。
而何警监却也惊讶的再度回头，那一霎的魂能爆发，吓得她差点拿出了武器。
那一瞬，背心发凉，寒气从脚下升起，仿若生死就在一线间，仿若自己即将被恶鬼所噬。
“他人呢？也在六科？”
一霎的恐惧没有改变何淑华的态度，却反而让其兴奋起来，她舔了舔嘴唇，看向吕武的眼神越发热情了。
“…….不，就是六科也有职业操守好不好，这种反.社会******的危险分子我们可不敢收……..好吧，我承认六科的确动过心，也找过他，但慢了一步。”
“…….那现在他在那个组织？”
“正义。”
“正义？”
“对，就是正义，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
吕武越发沉默了，吕武当然知道“正义”是什么，但却一点都不想和其打交道，对其的厌恶，甚至更在六科之上。
一路上，何淑华却没有继续搭话，反而还真像一个普通的的士司机一样，送吕武到家，还按照计价器收了一百二的车费。
“别这么惊讶，怎么说这车也是借来的，既然耗了油，费了力，就当是为司机代班也要收费吧。”
笑着告别，眼角扫过破旧不堪的院子，女警监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吕家的前少爷就混成这样？这木板房随时都可能垮掉吧。
下一霎，她却笑得越是暧昧了，她对眼前的人越发有兴趣了，吕武再怎么落魄，只要愿意稍微跨点线，也不至于住这样的地方。
六科并没有不依不饶，但吕武却越发头痛了，他也差不多想通了。
没有逼你现在表态，并不是放过你，而是你的身份已经尽在掌握中，你跑不掉。
而没有第一时间逼自己加入，大概是现在手头上的“大案件”太重要了，暂时押后了。
“……..别把我们想的太坏，硬要拉你下水。从我最近看到的几份资料来看，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你就在漩涡之中……..”
话语说到一半就此打住，摆明了“你求我啊，我就告诉你”的神情，吕武却没有上当，现在他只想尽快摆脱眼前的疯女人。
回来也花了快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快凌晨了，二楼201的灯还亮着。
朱晴岚还没睡，似乎听到了下面的声响，从窗户上往下看。
“阿武，怎么弄得这么晚…….”
吕武刚想回答，脸颊上突然而来的冰冷和柔软，却吓得他愣住了。
何警官用脸颊凑近，红唇贴在耳后轻语，朱晴岚剩下的话语都被塞回去了，似乎从上方的角度看来，两人似乎正在拥吻，亲密如恋人。
吕武本能的后退，背后的耳语却让其停住了。
“………五年前那个事件，除了谢十三，还有一个幸存者吧，虽然很惨，但的确活下来了，应该说她才是你最亏欠的人，这次，她也要来了…….”
吕武彻底蒙了，一大堆资料和信息被强行塞进了脑里，还没等他清醒过来，背后的女六科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串笑声和一张带着浓重香水味的名片。
何淑华知道，这次的事件，从一开始他就根本脱不了身，甚至，他还会来找她，求她。
“阿武？！那是？”
还没等吕武搞清楚，面前就是满脸惊讶的朱晴岚，刚才的一幕，让穿着短裤衬衣的她直接冲下来了。
“呃，岚姐，我可以解释，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
“她？是你的女友吗？这，这真是……..”
岚姐低着头，红着眼，泪水都快滴下来了，吕武却越发头痛了，这女狐狸就能不能做点好事，看样子，今天又不用睡了。
“………真是太好了！嗯，嗯，阿武都有女友了，真是太好了。”
是的，别误会，从一开始吕武和岚姐都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修罗场什么都从一开始都不可能，而眼前活力十足的朱晴岚，知道小老弟有了女友，都有开庆祝party的冲动。
“其实，我一直都有点担心阿武，明明在学校人缘不错却没有女性朋友来往，反而和男性朋友走的好近，还有那些九龙高中的小混蛋进出你的房间，让人有些担心啊…….不是岚姐对特殊群体有什么歧视，但还是正常的男女交往比较好，毕竟那更适合组成家庭的，其实姐姐我一直有点担心，真爱虽好可惜不能生啊…….啊啊啊，姐姐真是抱歉，这么晚回来除了约会还有什么，我真不该打扰你的。姐姐错了，等下自罚三杯！”
看着眼前陷入狂热状态，拉着自己要去“纯爷们间庆祝小老弟成年酒宴”的朱晴岚，吕武越发头痛了。
“真要命，这个状态的岚姐都是不听人话的，今晚真不用睡了…….”
第十五章 便当了
“…….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捡到了宝贝。你想知道？呵，我就不告诉你，想知道，求我啊……”
并不急着返回临时驻地，在午夜的露天宵夜摊前，何淑华一边品着小酒，一边笑着给好友打电话，闲聊最近的情况。
而天空不作美，还没等点的下酒菜送上来，不识情趣的暴雨又来了。
宵夜摊的经营者忙着给摊子铺遮雨布，被暴雨一淋，何淑华的酒意也没有了，性子没了，就干脆的退了点餐。
“真是晦气。”
湿漉漉的衣服贴身让人难受，越发不爽的心情，一边调整车灯，却惊讶的发现车后多出来一个乘客。
“抱歉，老娘已经休息了，你找其他的的士………”
披着灰色的雨衣看不清容貌，高大的身躯即使坐着，也快要挨到车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想抢劫还是换辆车，老娘不想动手…….不对，你想杀我？你是……”
莫名的冰寒在车内扩散，何淑华还没来得及喊出声，脖子一痛，一切就归于平静。
而后视镜中的最后一幕，或许就是那铺面了整个视线的，贴了十几个创可贴的大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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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薄命，卧底警花午夜偶遇凶徒，昨晚凌晨，何淑华一级警监殉职江城街头………】
第二天，早点时，当吕武看到早报上的标题的时候，就直接把刚刚进口的豆浆都喷出来了。
“她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
但这已经上报的显然是事实，配图还有血案发生的地点，那躺在地上的双棍警徽异常讽刺。
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吕武对何淑华的印象已经颇深，那绝对是个老奸巨猾的职业老手，还是极其稀有的心理能力持有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横尸街头了？
而下一霎，却是发自心底的恐惧。
“六科，完了…….”
六科之所以被人视作疯狗，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唯一遵循的规则，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血腥复仇，你杀他一人，他不仅你不死不休，还会波及你的组织和家庭。
心灵类能力极其难练又要求天赋，就算在六科，何淑华也不可能是普通成员。
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惹人，就这么折了一个重要成员，恐怕已经进入了逮谁咬谁的疯狗模式。
而最要命的，就是她发生事故的时候，是和吕武分开不久，搞不好吕武就是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这个时候吕武就是最重要的人证了。
现在若被那群失控的疯狗逮到……..
“……..根本不会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吧，不，还没等我开口，搞不好就被弄死了，就算主动送上门，对方会信吗？”
而六科毕竟是官方背景的情报部门，就算他们追踪不拿手，调动专业人士进行围捕也没难度，自己被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偏偏吕武脑袋里面有那么多根本不能曝光的东西。
不知不觉，吕武握紧了拳头，不管昨天是谁干掉了何淑华，这不仅没有帮他灭口，还逼他上了绝路。
第一次，吕武有了放弃眼前一切，浪迹天涯的冲动。
“狗爷，我需要昨天凌晨那个案子的具体情报…….”
这个时候不是省钱的时候，情报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若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自然就虚惊一场。
但若成了无头案而警方正在追查，查到自己身边就只是时间问题，那就真要考虑跑路了。
狗爷的情报网一如既往的给力，放下手机，吕武已经不是惊恐或担忧，而是发自心底的愤怒…….是的，是愤怒没错。
“完完全全的虐杀，脖子，手肘，手臂，大腿、脚踝，所有有骨头关节的地方，全部被捏碎了，骨折累积三十七处，致命伤在喉结，是硬生生被人撕开，据法医还原，关节全碎的时候人还没有死，她是躺在车里，脖子受创无法求救，硬生生的看着自己放血而亡.……”
“……..的士被开到唐街，血渗出车才被发现，死在最繁华的地方，根本无法隐瞒。何淑华死不瞑目，现场极度惨烈血腥，惨不忍睹。”
丰富的想象力完美的还原了现场，怒火却在胸口燃烧。
“是谁…….想害我！”
是的，吕武并不是因为凶手的残忍而愤怒，而是这种先捏碎关节让人放血而亡的手法，就是龙溪吕家用来威慑敌人的常用手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招牌了。
而只要六科的那群疯狗得到了消息，自己这个前吕家成员和何淑华有接触，还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自己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
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显了，若凶手不是无聊到嫁祸千里之外的吕家的话，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吕武可以感觉到，在最近那一系列的风起云涌背后，有人正盯着自己在，幕后黑手似乎已经不满足把整个江城的里世界逼的团团转，顺手也想把吕武牵扯其中。
“哎…….”
深深的叹了口气，吕武讨厌那个世界，讨厌那个朝不保夕的特殊职业，讨厌这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那条小巷的守望者生涯，但吕武他知道，既然麻烦已经找上门，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
“…….首先，寻回力量吧…….”
是的，和外界所知完全不同，吕家的小天才从来没有失去自己的能力，他舍弃能力和职责，只是渴望一份安逸和稳定的普通人生活。
“都现代社会了，家传事业？都是文明时代了，还学打打杀杀做什么。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畅销小说家，过着一个月旅游取材20天的好日子。才不想某天死在阴沟里。还没人收尸。”
但现在，当最基本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生理想也只能暂时丢一边了。
而要寻回力量，第一步自然是……..
“先抽血做个体检吧，对了，顺带给岚姐也检查一下吧，看下她最近有没有偷懒。嗯，岚姐，街道办正在免费测血糖，你不测一个吗？”
【一切神秘，源自灵魂，始于血液（血脉）——大炼金师诺查丹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