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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奇兵突出t包)

    温去病的作战计画,分多路进行,平阳城、飞云绿洲、月煌滩、狼王庙,四处皆有动作,有些声势浩大,却是烟幕;有些不引人注目,但具有关键意义。

    整个计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狼王庙中的狙杀战,在不可能取得合作的前提下,必须要干掉兽尊嘎古,还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

    这任务不管交给谁,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武苍霓曾扪心自问,除非金刚寺的佛尊出关,否则,哪怕自己连同司马家所有地阶,加上金刚寺派来参战的近二十名禅师,带齐佛宝,也只能将嘎古击退、迫走,成功击杀的机会绝不超过三成,而这一战结束,己方不知要留下多少尸体?

    进入地阶之后,等级间的差距正式拉大,由天阶开始,数量的优势更被大幅削弱,天阶强人神魂自成世界,世界越完整,神异与威力越强,纵然集合千军万马,又如何与一个渐成形的新世界抗衡?

    遮日那王放话担保要杀嘎古时,武苍霓无比震动,除了暗算下毒,真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怎么得手?

    兽王爪中的血誓命契,虽然对兽族有先天压制,但嘎古已入天阶,神魂淬炼,能将这种血脉压制减弱到最低,除非他本身被大幅削弱,否则,靠兽王爪想去杀嘎古,纯粹是抢着送宝的自杀行为。

    不久之前,嘎古被天神兵击毁分身,伤得不轻,这或许是最大的可趁之机,但武苍霓却不敢贸用这个良机,因为兽族有秘法,靠着黑暗祭祀,吸收血肉与生机,疗愈己身,虽然此法一用,往后在修练道路上限制颇多,可情急所需,谁也不敢保证嘎古不会暗行此法,诱敌上当。

    所以,武苍霓着实想不通,遮日那王的底气何来?更不会知道,藏身在遮日那王之后的温去病,一子定乾坤,亲自出马,将最关键的一步搞定,诛杀天阶。

    从贾伯斯杀龙昆保的那一瞬起,在场目睹的温去病,就已在震骇中明白,什么高阶杀天阶,甚至普通人杀天阶,不是没有可能,等级不是重点,事情的本质是杀人,一个人杀另一个人,原就没有那么复杂……

    充足的准备,反覆的计算,只要把敌人实力削弱得低低的,自己手上筹码累积得多多的,剩下来,无非就是用资源来辗人,这是碎星团的传统战术。天阶之强,能横扫一票地阶,可如果被神器连着砸,也未必能挨得了多少。

    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兽王爪、封魔印,再加上天阶强人看到弱小者的自大心态,要杀嘎古,温去病有七成把握,为了补足剩余三成,还特别准备了月光宝盒,作为失算时的最后筹码。

    (……江山社稷图不是我造的,无量周天塔也不是,既然都不是,关键时刻,总没理由会出纰漏吧?)

    开战之前,温去病为之忐忑,但幸亏当初嘎古为了封住天神兵,耗损元气太过,不啻于和一名天阶血战,伤损短期难复,终于让自己钻了空子,成功将之击杀。

    当工作完成,温去病竖起旗幡,开动大阵,所感应到的气息,就是在兽族领地之外,另一处阵点的反应。

    香雪确实值得信赖,不负所托,已经在月煌滩竖起旗幡,而从更远处的回应,武苍霓也已收回飞云绿洲,三角阵点已成,一场辛劳没白忙。

    “呼!真是好狗运……”温去病喃喃道:“以前在团里,这么大规模的作战,很少这么顺利,没有半点纰漏的……”

    为旗幡打上法诀,发动绵延千里的大阵,温去病动作很急,却忽然顿住,望向南方,好像听见了什么。

    “……兽嚎……若有似无,这是……”温去病喃喃道:“兽尊的悲嚎!”

    嘎古已死,这声隐约传来的悲嚎,并非声波,而是某种力量的传递,恐怕是其他兽尊对嘎古的死有所感应,探索而来,可能是悼念致意,也可能是确认凶手、仇家的身分。

    大阵已经开启,十方之内,一切讯息开始乱离,尤其是旗幡所在的阵点,就算是兽尊,也别想轻易窥探进来,想找自己报仇……想想就可以,真要做……哼哼!

    “这种节骨眼,麻烦已经够多,别再惹什么意外出来了。”

    温去病盘算着,忽然想到一事,为了减少变量,自己让遮日那王将司马冰心送走,交给金刚寺的禅师们护送回去,这事不晓得怎么样了?幸好自己早想到这节,否则若让那丫头自由活动,指不定就会在这场重要大战中惹出什么祸来。

    想到司马冰心,温去病觉得好笑,这丫头今次经历许多磨练,被放回去之后,不知会否能有所成长?也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

    虽然温去病无法看见,但在飙狼族领地内,司马冰心脸色奇差,双手被铐着,一身力量被封锁,给铁炼制拉着双手往前走,心情坏得要死。

    兽族之内有大变,这点自己看得出来,刚才这些狮人把自己从牢里带出,不晓得要做些什么,他们态度倒是还算客气有礼,不像普通的兽人,就是问什么都不答,更没给自己脱困的机会。

    在牢里的时候,自己已经想过,必要时不择手段,哪怕功力被封锁,但凭着自己的出色外型,或许可以用美人计试试,只要让兽人掉以轻心,自己就有机会脱困,怎么都不能让遮日那王得逞,把自己嫁给他那什么野兽兄长为妾。

    哪知……兽人似乎也防着自己的“美色”,枉费自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前脚才踏出牢门,一个挖了两个洞的牛皮纸袋,直接就套在自己头上,不由分说地被拉着走。

    ……喂!

    ……这……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跟什么呀?

    ……自己的决心,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还没机会实现,就成为笑话一场了吗?

    名动帝国的冰絃谪仙,就这么给套了牛皮纸袋上头,司马冰心异常憋屈,自己像个做了什么羞耻事的犯人,无比样衰地走在路上,别说去救出老温、帮助自家人,光是这衰样能别给人看见,就已上上大吉。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人来救便好了!

    一直以来,司马冰心都希望能自行脱困,而非有人救护,因为这是兽族腹地,来救自己的人除非天阶,否则基本是有来无回,何必害人?但经过多番打击后,这个念头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蓦地,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由土中冒出,不但无声无息,而且地面也没因为他的冒出而裂开,仿如穿水过无痕,直接现身在司马冰心身前。

    突来惊吓,司马冰心一下瞪大眼睛,更认出这是道门的土遁术,但能将这么基础的道术,练至如斯没有火气,这就不是普通弟子所能够。

    两名狮首兽人反应均速,一见有人出现,两只兽爪立刻轰击出去,近距离之下,理所当然地命中,却双双一滑,像打中一团极滑又极绵软的油膏,雄浑且锋利的狮爪,什么也没能抓破,就贴着滑开,也不知怎么搞的,就轰向另一边的同伴。

    双极三绝.天下卸!

    两名狮首兽人互击一记,又痛又惊,还不及重整战斗姿态,两只手掌左右横扫,看似无力,打在两名兽人胸口,却爆发千斤巨力,两名兽人如同败革,一击之下,上半身骨骼尽碎,软软倒了下去。

    司马冰心怔怔地看着,直至此刻才反应过来,表情古怪,“大……大师兄?怎么是你?”

    来人年近三十,头戴古冠,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披鹤氅,面目俊朗,一派仙风道骨,看了司马冰心一眼,颇尴尬地轻咳一下,在她腕上锁链点了一指,锁链寸寸碎断,连头上的牛皮纸袋都破碎纷飞。

    “小师妹,妳怎么弄成这副德性?我在地下绕了半天,差点找不到妳。”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的?你不是……”

    “让妳去虎踞郡调查,妳阳奉阴违不去也还罢了,怎么跑来西北乱搞,还弄到自己落入兽族之手?司马家抽不出人力来救妳,令公飞书玉虚宫,我奉命带妳回平阳,已经找妳半天了。”

    鹤氅男子气质不凡,手下实力更硬,能被玉虚真宗派遣来兽族救人,还是孤身一个,就是对其能力的信任,这点司马冰心没有丝毫怀疑,因为若论搜救、掩护,同门中再无第二人能及。

    王思退,天府王家嫡系,玉虚真宗主脉大弟子,地阶高手,星榜排名第三!

    几个头衔,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震动江湖,和未成气候的自己相比,这位成名多年的大师兄,才真正是玉虚菁英,而有他到来,作为援手,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司马冰心慎重道:“大师兄,你别误会,我不是随便提要求的人,但今次你能否帮我个忙,我有个很重要的朋友,失陷在这,必须要把他救出,我才能离开。”

    “这样啊……”

    王思退点了点头,正色道:“小师妹,妳别误会,我不是随便拒绝妳要求的人,但今次师门针对妳下过严令,一救出妳后,立即脱离,片刻不得耽搁,所以不管妳那朋友多重要……只有请他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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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咆哮的巨狼

    平阳城内的人兽大战,无数兽军与人族兵将交互攻杀,千百高手交相殒落,生与死的交错,无关乎种族,平等地发生,而在城内一处三合院中,禁法封闭,托尔斯基与司马家的众多高手进行关键之战。

    武苍霓走之前定下的策略,制造假象,以己身为饵,诱杀托尔斯基,司马令公不但调集家族高手,亲身压阵,更还布下法阵,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对于早已习惯在物资匮乏下作战的武苍霓,若看到这个围杀状况,不会有太多想法,可换成温去病在此,这个眉头皱得就不是普通深,因为云岗关惨败后,司马家的这些高手个个带伤,战力大幅下滑,而无论金刚寺或司马家,在术数上都没什么杰出成就,摆出来的这个法阵,在水准之上,却也中规中矩,并不亮眼,要压制一些“怪物”等级的东西,恐怕会有“意外”。

    司马令公、枯荣首座都知道己方的缺陷,却也没什么良策,只能豁出去战斗,尽力猎杀这头困兽。

    纯论战力,这两名大人物联手,就足以击杀爆发状态下的托尔斯基,但他与贪狼之心结合后,身化神兵,这就非常要命,之前云岗关一战,司马令公就伤在这一手之下,险些丧命。

    不过,两位大人物也都确信一点,神兵再强,与持有者都有配合、负荷度问题,以地阶之身运用神兵,承受的压力不可能不大,更别说将神兵植入体内,结合血肉,威能越大,对本身的伤害肯定越重,凭此久战,不信托尔斯基能撑得下去?

    于是,战斗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开打,设伏狙杀的重点,本来应该是速战速决,可司马令公、枯荣首座,却下了决心,必要时,拚着人命伤损,打消耗战。

    双方交战,托尔斯基无惧身陷重围,有如出闸饿狼,全面迎击四方冲来的围杀高手,肆无忌惮地以伤换伤,拚着受创,也要剁下对方手臂、撕开敌人胸膛,再将头颅也砍飞。

    “杀吧杀吧杀吧!人类,看是你们的兵器厉害,还是老子的爪利!司马家不是擅长音杀暗算吗?贵客上门了,好东西不拿出来,太寒酸啊!哈哈哈哈哈!”

    满身浴血,无比的凶态,令人咋舌,司马家的音杀技,素来是对付兽族的大范围杀器,却在这回踢了铁板,化为神兵之后,托尔斯基的身躯渐趋金石,非同血肉,对声波的抵抗增强许多,而贪狼之心的守护,也让他心神不受影响,大破音杀阵。

    司马令公恨道:“这怪物,竟然这么难杀……”

    枯荣禅师道:“无须意外,毕竟两家斗了这许多年,对彼此手上有什么优势心知肚明,聪明的早就找出破解之道,相似的技术,金刚寺也在研究,如果不是山陆陵骤逝,六年前可能就研究出来了……”

    耳闻阵阵哀嚎,司马令公脸色一沉,“这样不成,还是我下去,至少能压住这头猛兽,减少伤亡。”

    枯荣首座称了一声佛号,摇头道:“既已有了牺牲,就更须贯彻初衷,否则,令公让那些被牺牲的人如何是好?”

    一句话,止住司马令公的动作,司马家人几乎都是热血个性,但仗打到这地步,如果老令公冒险上阵,反被敌人斩首,那就真是一败涂地,还反被敌人耻笑一世了。

    “不过……”枯荣禅师正色道:“这匹凶狼的力量,确实诡异,他过半身驱都已金石化,照理说,应该再撑不了多久,他却全无惧色,还越战越强……难道,真是想拚个玉石俱焚?”

    司马令公摇摇头,不敢有这么乐观的想法,托尔斯基的表现,在他看来,似乎是某种有恃无恐,仿佛还掌握着什么己方所难测的筹码,根据经验,这样的人很难杀,或许……这场围杀布置错了……

    这么想着,司马令公心头压力沉重,但事情的发展却急转直下。

    强攻向司马令公的托尔斯基,狂态不减,杀伤力依旧惊人,可在冲杀的一路上,却再非早先那样能战,不但身上伤痕增加,也开始喘气,各种音刃更开始在他身上割出血痕,往前冲的脚步,一步重过一步。

    “……这凶狼终于不行了!”

    司马令公兴奋得在栏杆上重拍一记,枯荣禅师却难置可否,摇了摇头,“慎重,或许是计!”

    年长者持重,对于忽然出现的优势,未敢尽信,但实际上,托尔斯基的心里,却越打越慌。

    ……后援怎么还不来?

    ……为何还不施行血祭?

    ……不是早该施行血祭,透过贪狼之心,远距离传输邪力吗?

    ……没有血祭提供魂魄,得不到满足的贪狼之心,很快就要反噬己身,猛攻不但没法杀敌,更会把玉石俱焚弄假成真!

    ……国师怎么了?为何还不动作?真想看自己战死在这里吗?

    许多念头在脑中快速闪过,托尔斯基心内慌乱,攻守之际,破绽更多。

    贪狼之心虽然威力无穷,却也是非常邪门的东西,一个驾驭不住,便会开始反噬其主,托尔斯基杀红了眼,惊恐之意一生,立刻被贪狼之心放大,而司马家诸多高手的管絃之音影响,心神更是狂乱难制,身上连受多道重创,险些跌倒在地。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霸业……我的壮志……若倒在这里,不就拱手让给遮日那了?

    满腔不甘,回荡在胸中,充塞一股怨气,几乎要迸炸开来,托尔斯基张口欲呼,忽然,体内生出异感,像是一把邪火,在体内窜烧,将全身血液逼至沸腾,更有一股力量透入神魂,似要……吞噬夺舍。

    托尔斯基惊骇莫名,但大量画面在脑中闪过,让他明白发生在狼王庙的事。

    神坛已破,后援尽断,国师嘎古已然殒落,造成这一切的,是遮日那王与他的人族盟友,那个曾让自己吃瘪过的病容人族。

    兽尊在无量周天塔内,引爆法杖,炸毁周天塔,将一丝神念穿出江山社稷图,发动了最终后手。

    这个后手,不存于祭坛,却藏在自己这狼王子的体内,原本的企图是什么很不好说,因为自己百分百肯定,这道后手发动时,完全可以吞噬自己神魂,占据这具强健肉身,夺舍重生,只不过……

    眼下是一个最糟糕的时候,自己身陷重围,伤势已重,**透支,后援尽断,在这种时候夺舍,就是把命往刀口下送,全无意义,而入侵神魂的那道力量,则发出讯息,问自己愿否接受这份力量与怨毒,用尽每一分力量复仇,在摧毁所有敌人之后,成就霸业?

    答案……还用得着问吗?

    你的怨恨,就是我的怨恨,我会杀尽所有挡路的敌人,爬上兽族未有人达到的高点!

    作出决断的下一刻,滚沸于体内的力量,疯狂涌入四肢百骸,一下爆发,一股疯狂的大力,把正攻上来的司马家高手全数轰飞。

    顶尖的地阶战力,断线风筝般往外摔去,未登地阶的高阶武者,名符其实地成了炮灰,在这股爆发力量的疯狂肆虐下,直接四分五裂,死得惨不堪言。

    “什么状况?”

    “不好!”

    一直在阵势枢纽主持的司马令公、枯荣禅师,惊见战局失控,双双跃起出手,各以全力镇压,法相均现,一个身后浮出巨大的白色狼影,顶天吼月,凝冻大地;一个则是怒目金刚,身如宝塔,手持光明杵,象征天地正气,重重打下。

    两股大力,联手击下,与那股正爆发的力量一撞,就只听底下传来一声满载着怨愤、痛怒的狂嚎!

    “贾伯斯!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狂嚎中,疯狂而失控的力量,如同溃堤洪峰,拍涌过来,两大地阶的联手压制,未能奏效,分别给震飞出去,登时受创。

    只见一道血红狼影,飙空而起,不住狂嚎,高速朝西而去,一下就消失在天空尽头,竟然没再往这边战场多看一眼。

    “……天、天阶?”

    司马令公颓然坐地,不住呕血,刚才受到的反震奇重,将早先的旧伤全数触发,如果没有几件护命之宝发动,直接就当场毙命了。

    但对于那股猛烈震回的力量,老令公更觉不妙,那不是托尔斯基一直所展现的力量,也不是地阶所应有的力量,可要说这头凶狼瞬间突破,上了天阶,这又怎么可能?

    “不……不是。”

    枯荣禅师脸如金纸,止不住地往外溢血,却一语否定了老令公的猜测,“进升天阶,没有那么简单,特征也不是这样,不过……他为何走了?”

    适才短兵交接,惊鸿一瞥间,托尔斯基形体扭曲,双目中更看不见半丝理性,破敌不下杀手,突破封锁后更不理平阳战局,直接往西急飙,似乎……思考能力已失,脑中只剩下一股执念占领。

    情势演变至此,对人族不是坏事,平阳城之战应该能稳了,可他最后所喊的那句嘶吼,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古歌雅虎尚在人间?经历数年蛰伏后,他终于现身,插手这场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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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国王的新衣

    月煌滩上,一座简陋却崭新的城楼,矗立在沙地上,颇具气势,虽然从诸位兽王的眼睛来看,这怎么看都是军事建筑,不过,遮日那王事先已经解释过。

    ‘我们从南方远道而来,辛苦一场,又没捞到什么好处,所以我特别从飞云绿洲请到一位歌艺大家,为大家献艺解闷,她将带来最炫、最新潮的技艺,不光是歌,从服装到舞台,全都是第一流的水准,我希望大家不要大惊小怪,而是藉这机会学习,别让人总以为我们兽族没文化。’

    语重心长的提点,遮日那王安排的这次劳军活动,显然不是那么简单,而是一次文化观摩,希望南方各家兽王藉此机会,开开眼界,并且学习,回去后用以建设自家部族。

    这类的事,遮日那王在南方从没少干,各部兽王倒也习惯了,所以虽然看这城楼看得猛皱眉,却谁也不愿开口质问,因为……听说演艺人员标新立异,这一位歌唱大家又是特别会搞怪的那种,连舞台都标榜最先进,摆个形似军事设施的舞台,说不定就是戏剧效果,贸然质疑,万一反被当成土包子,从此不就是南方兽族的笑柄了?

    那些金刚寺的地阶,也是众多兽王不想妄动的理由,倒不是因为忌惮冲突,而是遮日那王也说过,人族认为南北有别,大战时不想两边开战,司马家希望能对南方兽王示好,金刚寺更派出大批禅师来搭建舞台,配合劳军,表达对双方友好的重视。

    ‘作为兽族,我们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族收买,背叛同胞吗?不能!哥,不答应!但这会妨碍到我们两边收好处吗?不会!兄弟认为不会!我们就拿人族耍耍猴,后头怎么作,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但记得千万别被人族给小看了。’

    遮日那王这么交代过,所以一票够分量的地阶禅师,在那边当建造民工,也就没什么奇怪,特别是,他们造这舞台时,个个面无表情,似乎不觉得这舞台有什么古怪,更对这边一票兽王视若无睹,没当这边是威胁,让南方兽王们心中更是忐忑。

    ……对方如此淡定,己方如果不能表现得高深莫测,而是大惊小怪,敌意明显,那岂不让人小看?

    ……被人族小看也还罢了,最怕是回南方后,被其余兽王传为笑柄,那还怎么立足?

    ……连和尚都对舞台不以为意,干着苦工,自己难道要像个乡巴佬一样,指指点点,被其他兽王看破没见过世面吗?

    出于诸多顾忌,在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女童经纪人安排下,南方众兽王一字排开,正襟危坐,神闲气定,只是彼此交谈,没显示出半点疑问与心虚,静待表演的开始。

    “这舞台造型有点新意,不过还算不了什么,我听过更**的。”

    “哈哈,人族派地阶来当搭建工,这诚意算够,幸好这些和尚没大惊小怪,不然就太掉价了。”

    “对了,狮王不是主办吗?怎么没看他来?”

    “我问过他,他说这就叫虚虚实实,有些人来,有些人不来,可能接受善意,也可能说打就打,不让人族摸清我们的真实想法,他们才会生出敬畏之心。”

    “高明!太高明了!像我这么聪明的兽王,一时都没想透,更别说那些大光头了。”

    兽王们相互夸赞,充分发挥“花花轿子人抬人”的精神,一番互抬之后,自信、底气十足,外加自我感觉无比良好,而他们的态度,也影响到大后方,兽族领地内的飙狼族守兵。

    大前头盖出了一个军事建筑,是人都看得见,只要脑子没坏,便该敲响警报,发动攻击,不让那东西盖起来,但守军却被告知,那是劳军活动,看起来像城楼的东西,不过是舞台。

    “舞台……长这样?你当我们傻啊?”

    “这是人族的时尚,你们别少见多怪,让人家以为我们兽族全是乡下土包子,人族的舞台花样多了去,别说长得像城楼,连长得像天堂、地狱,甚至弄一片坟场来当舞台的都有。”

    “……不是吧?真有?”

    “就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吧?得了,一群土鳖!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不懂就别让人看出来,乡巴佬可不好听啊!”

    飙狼族的士兵不是毫无疑问,地震摇得那么厉害,还去外头看什么歌舞?这不是失心疯也是缺心眼!

    然而,那边一票兽王排开,等着看歌舞表演,这边难道还能去阻止喊停,把“舞台”给拆了?至于会否有什么风险……那么多的兽王,真要打起来,也是他们顶在前头,哪轮到自己这些小兵担心?

    就这样,“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筑城”这件不可能的任务,被忽悠完成了,身为这计画的执行人之一,龙云儿一直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只要稍微用理性去想,就会晓得这情况有多荒唐,偏偏那些兽王、兽兵一派怡然自得,全没发觉自己上当了。

    “……海外有个故事,叫国王的新衣,非常有趣,一件事,大家都隐约猜得到真相,但为了面子或好处,谁也不说破,就是这么搞笑的状态。”

    香雪的话,龙云儿仍觉得难以置信,“他们真的相信?”

    “我之前也告诉他们,这座舞台附带镇压地震的效果,现在这边地没震没裂,他们就没话说了。”

    站在城楼上,香雪立好三根旗杆,拍拍手,道:“行了,妳上吧!”

    “我、我上?”

    龙云儿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这才明白香雪的意思,是让自己上城头,对着一众兽王献艺,这一惊可吓得不轻,连连摇手,脸色苍白。

    “不、不、不行啊,我……我不行的!”

    “干什么这么紧张?”香雪奇道:“又不是要妳下去和那些兽王单挑,至于腿软吗?”

    龙云儿急道:“我宁愿单挑啊!”

    “真不识相!好吧,换个说法,又不是要妳下去被那些兽王乱搞,至于腿软吗?怎样,这回不说话了吧?”

    香雪双手插腰,一派得意的模样,龙云儿委实无言,不理解同为女性,为什么她能为了在这方面占上风而洋洋得意?但眼前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将落到自己头上的要命任务。

    “怎么会是我去?不、不是说妳要去的吗?”

    “开什么玩笑?我童工耶!当经纪人也就算了,上台唱歌是违法行为,妳都不怕犯罪的吗?”

    “妳平常犯罪根本都没在怕的吧!”

    “我平常演唱会门票卖那么贵,这些兽人不付钱就想白看,没门!姊,不答应!”

    香雪拍着胸口,一派大马金刀的豪气,指着龙云儿道:“别啰嗦了,就妳上,难道妳不想为妳的温家哥哥尽点力吗?”

    ……想,但更怕力有未逮,尽力不成反坏事。

    龙云儿想推辞拒绝,但城楼之下,兽王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仍坐在那边,可似乎已经开始不耐烦。

    ……香雪耍起性子来,向来不管大局,自己真没有本钱和她耗!

    “可……我不会跳舞啊,唱歌也不会……我,我没唱过歌的。”

    两个都不会,龙云儿无地自容,觉得自己真是无能,但确实打小就内向腼腆,唱歌跳舞这类“不端庄”的技巧,既没机会学,学了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倒是持家、算帐之类的管理,是自己的强项……

    “真不行?奇怪,浮萍居卖我的情报,说妳母亲和姊姊的歌舞艳绝当代,会跳什么失传的仙舞,**炸天了,我还想见识一下咧,妳与她们没血缘关系?妳不是妳妈生的?算了……妳妈跟谁生妳,这关我屁事?”

    说着令人恼火的发言,香雪一挥手,道:“不会唱歌跳舞也成,不是说妳和司马冰心学过琴吗?替妳准备了,抱着琴上!”

    龙云儿硬着头皮道:“只是学了点粗浅琴艺,自娱自乐,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我可以试试,但最好妳也……”

    “没什么试试,要做就要有觉悟,那些和尚都已经走光了,这里就只剩妳与我,妳的琴要是顶不住,就脱衣服跳艳舞吧,那些兽人可能比较想看这个。”

    香雪拍手道:“就这么定了,妳擦把脸,抱琴上去,说好了,如果底下开始闹场,妳就准备脱衣服吧!反正别指望我,我上场就是去剥妳衣服的!”

    一手插腰,香雪蛮不讲理的模样,看在龙云儿眼里,真是像个青楼的老鸨,让她无话可说。

    然而,站在香雪的角度,她确实也有些话没有说。

    ……盘古开天十方大阵,需要人主持,凭自己的能为,开阵倒是不用全神,但老温转职火枪手成功后,运气属性完全是负数,由他主持的战局,说不会有意外,自己是打死都不信。

    ……养精蓄锐,保留余力,如果有什么意外,才有应变的余裕,自己可不会那么天真,相信和老温联手会一切平顺……

    插在城楼上的三根黑色旗幡,迎风展动,术力呼应流转,无声无息地开阵,同时,附近的地层之下,正带着司马冰心,高速位移中的玉虚大弟子王思退,土遁的动作刹时一顿。

    “……是什么人在发动法阵?这法阵……气息幽深,涉及时空,起码是六重天阶以上的层次。”

    手拿罗盘,王思退惊愕回望,“兽族在做什么?这不是传统的兽族术数,有其他天阶级的高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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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想念你

    月煌滩上,众多兽王按耐着内心的焦躁,等待着表演的开始,绝大多数的兽王,耐心都不怎么样,为了面子与形象,这回强充素质,等了老半天,火气都上来了,更隐隐有鼓噪之声。

    就在他们的耐心崩溃之前,一个美妙的倩影,出现在城头上,怀里抱着一张五絃古琴,绿裳素衣,身躯秾纤合度,气质淡雅温娴,仿佛一朵开在初秋的绿菊,盈盈绽在一众兽王的眼前。

    只看身段,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而那容貌……眼若秋水,眉似柳叶,小口樱唇,这些高度文字形象的比喻,忽然间全都生动起来,有了实际意义,众多兽王瞪大眼睛,个个如饮醇酒的表情,凝视着这个绿裳美人缓步走出来。

    “……不得不承认,女人还是人族的好啊!”

    “那是,不过这个肯定比普通的人族美女更漂亮,我以前买回族里的人族美女,就从没有这么美的,看看那腰、那腿,唉唷,老子心馋死了!狮王真有一套。”

    “你们……口水口水,收敛一点!这是来观摩文化,不是看女人,别暴露你们的真实素质,我们还要脸呢!”

    “……这妞的腰腿好诱人,俺……肚子饿了,可以吃吗?”

    “你也收敛!把口水擦了!”

    还未奏琴,兽王群中的骚动就不可抑制,龙云儿站在高处看了,心情着实紧张,打去到港市后,自己已许久不曾擦去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刚刚回归本来面目后,在镜中一看,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此刻,胸中这份紧张,小半是因为面对一群地阶兽王,真正令自己畏惧的,还是在人前弹琴这件事的本身。

    姊姊是很擅长音律的,跳的舞更是一绝,完全遗传了母亲的美好资质,到自己身上就差得多了,只是耳濡目染,学了一点皮毛。

    但家里在这方面约束很严,尤其是姐姐不在之后,父亲更是不喜见自己姊妹再学舞习乐,觉得女子卖弄,徒惹祸事,哪怕学得再好,也只能在日后夫君面前展露,否则便不是好事。

    自己一向重视父亲的想法,特别是在那次偷偷向司马冰心学琴,为他所知后,虽然未有责骂,但脸上沉痛的表情,让自己难过了许久,从那之后,就将名琴赠人,管箫深锁,再也没碰过。

    今日,不但要重沾琴絃,还要在一众兽王面前演奏,就像打开禁忌的盖子,直面内心的恐惧,这紧张……可真不是一点半点……

    好不容易抱着琴坐好,摆正姿势,无视底下的兽王群,深深吸一口气,却惊觉背后冷汗涔涔,早已溼透衣衫,一颗心也怦然狂跳,跳到气喘难静的程度。

    ……原来,自己是这么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要不断这么让自己相信!

    ……这一关,对温家哥哥很重要的,自己既然坐在这里了,就绝对不能失败,只许成功!

    龙云儿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紧张心情,屏除杂念,脑里最后所剩下的,就是许久前司马冰心说过的诀窍。

    “……其实,弹琴就像交谈,不知道怎么弹的话,把妳想对人说的话,交给琴声替妳说,尤其是会让妳心动的人。”

    会让自己心动的人?那就是……

    铮!

    龙云儿雪白的手指一动,琴絃发声,不是很大的琴声,因为全场瞬时的寂静,而显得清楚,随着后头的音符连接流泄,仿佛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溪,缓缓自青山绿树中悄然流出。

    这并不是那种让人非常惊艳,一听就有如雷震的乐声,但只要静下心去聆听,就能感受到在这看似生涩的曲调中,蕴藏着生机与热情,那细腻的情感伴随音符,在调中极尽曲折,听入耳里,好像一条小溪从心头流淌,并不震撼,可流过的地方,却让人一阵轻松。

    “……哇喔!”

    躲在角落旁听的香雪,本来闭目养精蓄锐,根本不理龙云儿弹得怎么样,但听完一小节后,已经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讶异地望向龙云儿。

    这琴……弹得不能算很好,尤其是生疏的指法,别说曲调生硬,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弹错了几个音,委实让人皱眉头。

    不过……最初的生涩过后,那澄澈到近乎透明的音色,就让自己相当激赏,这是颗有才能、有天份的种子,而且无疑懂得为曲子赋予灵魂,把情感透过乐声传达出来。

    这是音乐的核心与基本,却有很多人一辈子也作不好、作不到,这丫头说是多年没练习,还能弹出这种音色,如果不是有资质,就是心机婊!

    又听了几段,香雪面露诡异微笑。

    听乐知人,可以理解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了,一首祝愿远方亲人平安的古雅诗曲“催天雨”,被她弹得……好像从头到尾都在反覆两句话:我担心你……我想念你……我担心你……我想念你……

    ……居然在一票兽王面前弹这个,这妞还真不怕肉麻的……不过,充满情感的乐声,总是让人心动,哪怕是兽人也一样……

    香雪的目光投向底下兽王,虽然大部分的兽王似懂非懂,有些还面露不耐之色,但确实也有几名兽王,闭上眼睛,指头敲着拍子,兽头微微摇晃,听得出神,甚至还有一名豹王,敲着拍子,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

    ……靠,你们几个也太夸张,共鸣到这种程度,不是情伤深深,就是这辈子没被爱过,心里一定很孤独吧?

    不过,托了这几个“知音兽”的福,那些对音乐钝感的兽王,也深自小心,不敢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免得后头被人讥笑是蛮兽,好在,自己推上台的是大美人,胸挺腰细腿子长,光是看她在那边俯身,前倾弹琴,就够值回票价了。

    ……倒是底下那个獐子头,刚才喊肚子饿,现在还冲着那丫头身体直流口水的,越看越讨厌,不如等会儿找个机会,把他弄死算了!

    目光扫动,香雪将底下整个情况,尽收眼底,看整个情况都在控制中,她悄然闭上眼睛,十指结印,操控着已经发动起来的幡阵。

    术力透出,三面黑色星晨旗幡无风飘扬,微微发亮,周围的空间出现涟漪水波纹,往外蔓延,无声无息间,影响周天十方。

    普通人无可察觉的波动,勾连三处幡阵,不只传到飞云绿洲,也传到更近的狼王庙,操控本地幡阵中的温去病,正准备逆乱十方,藉由天变,改易时间,开启自己脚底地下的元气锁。

    “……等不及用日蚀来开锁了,只要能变动时间,加快时光流转,时间一到,元气锁就会开启,打开后入手元命心火,托尔斯基要生要死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喃喃自语,温去病默控法阵,从中接收到其他阵角的回传讯息,心中大定。

    与香雪合作早不是第一次了,四大武神中,自己虽和老尚是革命情感,肝胆相照,但合作得最顺手的肯定是香雪,自己通术数阵法,她也熟于此道,两人合作,互辅的作用最大,今次多个阵点要兼顾,还好配合的人是香雪,若否,谈笑用兵基本是没可能了。

    然而,碎星四大武神,每个人出任务都有不同的缺点,自己是吃亏在天运太糟,意外变量太多,香雪的要命问题,却是在她私心、玩心太重,总会在公务里夹私货,顺道完成自身目的,有时甚至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

    云岗关之变,香雪夹私货的可能性相当高,至于眼下,除了阵法波动,还有些画面传来,那是……

    读了香雪所传过来的画面,温去病先是微笑,龙云儿曲中情韵,自己一听就能明白,实在没想到,在最兵凶战危的时候,会听到这样的曲子。

    画面中,龙云儿还归本来面目,绿裳绿裙,披着一条素白缎带,说不出的淡雅好看,碧发披垂,长长的睫毛轻眨动,全神贯注地弹琴,琴声颇有些未尽理想处,可内中所满溢的情感,却是再清晰也不过。

    ……温家哥哥,你可平安?我想念你,我牵挂你,云儿祝愿哥哥平安……

    反覆不断的情韵,随着琴音流转,传递过来,自己听了都想立刻取笛来应答一曲,告诉她:没事啦,不用担心啦,回去再和妳算帐啦,洗干净屁股等着我踹啦……

    想到这一节,温去病不禁莞尔,但想到香雪为何送来这段画面,这个笑登时多了几分苦意,希望……一切尽在掌控,不要再有什么变化了……

    旗幡飘扬,十方大阵的逆乱效果飞快蔓延,笼罩大片范围,虽没有太多的异象,但术数高手和一等一的强人都能察觉。

    手握驺牙,从空间隧道中走出的武苍霓,先是抬头仰望,确认术力的延展,跟着就注意到浓烈的血腥味。

    嘎古花大力开辟出的这条空间隧道,连通飙狼族与飞云绿洲,在飙狼族这边,有兽兵把守,自己本打算出来时免不得大战一场,但目中所见,死伤狼藉,本来在这里的兽兵,全都被残忍地杀害,一眼看去,竟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骸。

    “……这是怎么回事?遮日那王作了什么?”武苍霓姣好的眉头微蹙,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有人先我一步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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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狭路相逢龟者生

    第五章 狭路相逢龟者生

    在兽族之内,司马冰心看到王思退时,就心下大定,这位大师兄可不是普通人物,虽与自己同辈,但早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未满三十就踏入地阶,实力和那些教御相等,最重要的,是他长于遁术、卜算,一身气甲横练,更是了得。

    玉虚真宗每次要搜救、保护什么人,只要出动他,比一些教御前辈更好使,他个性又温和谦良,人缘极佳,几乎就快变成一个好好先生,更与自己相处极好,有他在此,自己底气就足了。

    对于小师妹的看法,王思退从来就是苦笑,如果以正常情形而言,未满三十就踏足地阶,堪比教御,在竞争严苛的星榜稳踏前三,这当然是了不起的成就。

    问题是,以岁数算,自己这一辈当中还有武苍霓这样的变态,距天阶只余半步,有这个例子在头上,自己这地阶还在星榜打混,简直没脸见人,哪还有骄傲自衿的资本?

    王家易学,讲究谦冲内敛,自己练了几十年的易学神功,又在玉虚宫中修身养性,如果还真把眼前这么点微末修为当回事,像些毛头小子一样妄自尊大,就真枉费这些年的修练了。

    “兽族之中高手无数,还有兽尊坐镇,必须要立刻送妳离开,妳是令公的孙女,司马樵峰的妹妹,落在兽族手里,他们平白得了大筹码,会对战局造成什么危害很难说。”

    王思退道:“先把妳送走,妳的那个朋友,我稍后再回来找,尽力帮妳救回吧。”

    天府王家子弟,话不说满,连承诺都不轻易说死,以兽族的危险程度,王思退能承诺到这程度,已经非常讲道义了,司马冰心感激师兄的帮助,不敢要求更多,配合着离开。

    整个苍凉山都被兽族占领,中间地带都有兽军移动,想平安回去,绝不是那么简单,王思退擅长遁术,却也没办法一口气遁那么远,司马冰心灵机一动,想起了进入兽族时候的空间通道。

    走这条通道,可以减去老大一段路,虽然不晓得通道具体位置,但有同门之中,这位卦算得最精的大师兄在,找出大致方位不是问题,为一所虑者,就是那条通道似是兽族专属,别在那里碰上兽族大军就行。

    “这问题不大,如果是普通的兽兵,数量再多,遁法加障眼法就能避过,如果隧道长度不长,就是兽王也能避过,只要别撞上兽尊就好。”

    王思退对兽族建的那条空间隧道,兴趣不是一般的高,听见有这么一条通道,兽族独享,人族却不知,急急忙忙取出铜钱,占了一卦,测算方位。

    想直接算出通道位置,别说地阶,就算天阶之中,也要较高段的术者才能施为,但凡是空间通道,都会因为次元差距,造成空间震波,只要侧个大概方位,到附近感应波动,就能抓个七七八八,对王思退这类遁术高手,不是问题。

    司马冰心问道:“他们说云岗关被破了,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的?”

    王思退摇头道:“云岗关确实已被夷为平地,详情我不清楚,我一接到教御们的命令,马上就出发了,为了避免触动天机,引起天阶人物的警觉,一路上什么也不接触,不清楚那边最新的状况。”

    司马冰心顿足道:“师兄,你武功那么高,怎么和缩头乌龟一样,畏畏缩缩的?”

    王思退哂道:“这不是畏缩,是专业人员处理专案的讲究,天阶人物比妳想像中的要难对付,不是这么步步为营,我还没进飙狼族就给发现,哪能在里头逛大街?”

    司马冰心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就是担心,云岗关破,平阳城直接面对兽军冲击,现在不晓得是什么状况了?

    王思退祭起一块龟甲,龟甲在两人顶上旋转、碎裂,却撒下一片清光,清光过处,两人气息尽被遮断,他再发动土遁,两人身化遁光,在地下飞快移动,照着司马冰心所指的方位,没几下功夫就到了附近。

    蓦地,王思退在土中一震,笼罩在两人身上的龟甲灵光被卸除,两人气息泄漏,更一下自土中浮冒出来。

    “大师兄?”司马冰心讶异,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看得出来,这是被人破了法,解除了术法,“我们被人发现了?”

    王思退摇头道:“不好说,这不是针对性的术法,不是针对我们而发的,是某种阵法的余波,扫过之后,强行解除了我们的术,这……不是兽族的路数。”

    越感觉越是惊讶,王思退是术数行家,分别朝正西、西南、东北望了一眼,确认了这个大阵的三角位点,更为着阵势笼罩的范围之广而骇然。

    “……不得了!西从飙狼族,东逾苍凉山,顺地脉蔓延,可能都逼近平阳城了,阵的结构,涉及时空变化,是某种古阵……很古老。”

    易学的本质是“算”,阵法更是数算大成的表现,王思退精研易算半生,一察觉是玉虚真宗所未见的古阵,登时如老饕遇美食,震惊之余,有更多的心痒难耐,反倒是司马冰心意识到问题,出言提点。

    “大师兄,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那个隧道应该不远了,我们现在这么傻站着,如果被兽人看见,你刚才就白遁了。”

    一句话将王思退唤醒,稍稍感应了一下空间状况,判明了方位,要移动之前,多年修练的灵觉,生出一丝不祥之感,王思退一抖手,掷出六枚古钱。

    古钱落地,正反分阴阳,凭此成为卦爻,以定吉凶,这个基本原则司马冰心还是懂的,但六枚古钱落地后,却像圆珠子一样,滚动了十几秒,这才躺平,还全数文字朝天,司马冰心就看不懂了。

    “天机乱离,这一卦没起成,没用了……”

    王思退叹息一声,声音里增添了几分警惕,“这个古老大阵影响时空,在这范围内,天机受到干扰,等闲手法无法窥探,但刚才的本源感应,那条通道大凶,兵凶之象,走不得,得另外觅路了。”

    “大凶?兵凶之象?”司马冰心好奇道:“那边有战事?我们的人在那边攻打?那我们不是更该过去?”

    王思退摇头道:“凶者,避之大吉,我的责任是把你平安带回司马家,不去参和别的意外。”

    “……大师兄你真的是乌龟个性!”

    司马冰心忍不住牢骚小半句,换了个人听,这就是绝大侮辱,但王思退就只是莞尔一笑,“稳当驶得万年船,在同辈之中,我不是天资最好的,能够爬到今日,靠的就是够稳当啊……小心!”

    一声低喝,源自王思退,他右掌一推,掌中阴阳演卦象,八卦正位,出现一面一人高的气盾,挡在司马冰心的身前。

    看见这一手,司马冰心就不敢再说什么乌龟壳技巧,这一式玄武气盾,脱胎自王家的玄武气甲,看似简单,但要练至放诸体外,屏护他人,没有地阶绝对不行,而气盾看似轻薄,防御效果却比别家的气墙更坚韧得多,是实力的铁证。

    但这声心中赞叹,还没开口,就化为乌有,玄武气盾没能扛住那一记莫名攻击,应声炸碎,却好在有这一挡,司马冰心巧运双极轮,要把穿盾而来的余劲化开。

    手掌与敌劲一沾,像是被一块大铁陀子狠狠敲中,猛烈的痛楚,司马冰心立刻知道接不下,这股破盾而来的气劲,仍猛到不可思议,自己的双极轮无法卸化,剧痛袭来,可能还要赔上一条臂膀。

    一只手掌及时拍击在后臂,一拍、接着一转,使的是道门正宗“拔丝手”,劲道却是一脉相承的双极轮,司马冰心连忙配合,将手臂上所受的劲道,飞快转传过去,师兄妹联手,总算解了这一下碎臂之厄。

    劲道尽卸,司马冰心的手臂仍痛得厉害,心更是像掉道冰水里。

    这一道攻击,出手者是谁?玄武气盾都没能挡住,双极轮还卸得险象环生,出手之人是什么程度?是地阶中的猛人,还是……

    光是想,就觉得胆颤心惊,司马冰心抬起头,只见大师兄已经抢着拦在自己身前,示意保护,而一个巨硕的身影,足两米半高,巨足没有踩在地上,却是漂浮半空,居高临下,斜睨着地上的两个人,那个扭曲的形体、满身的血渍、通红的双瞳……司马冰心感觉到阵阵凉气直冒上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是……兽人吗?那还是生物吗?”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颤抖,而站在前头的大师兄,摆出来的架式,如临大敌,一等一的慎重。

    “是生物!”王思退声音沉着,却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但实力难以估计,恐怕……不是普通的地阶,可是也和天阶不同,像是倚仗了什么神兵器物。”

    被这一句点醒,司马冰心看见半空中的那个东西,举起了右手,五指直接化为血红色的利刃,目中邪光,有若实质,不禁惊呼出声,“是……托尔斯基!他怎么变成这个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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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伪天阶

    司马令公向玉虚真宗求援时,已是云岗关兵败之后,虽然伤亡惨重,却得到敌人的第一手情报,所以托尔斯基的相关资料,王思退早已知晓。

    兽王等级,爆发异能,这两个条件相加,是非常棘手的强敌,爆发出来的力量,不能与天阶相比,但足以击毙一些老牌的地阶强人,对天府王家的玄武气甲,是一大考验。

    可真正棘手的,却是资料中提到的另一点,托尔斯基借助某种异物,身同神兵,指爪、手臂变异,如晶如铁,一击之下,能断宝兵,司马令公就被这样的攻击给重创,险些丧命。

    这个情报让王思退觉得很不妙,神兵是什么?能让天阶发挥实力的武具!身成神兵是什么概念?就算打不出天阶的一击,恐怕也是地阶内无敌了,兽身化兵,赌上了觉悟,拚着严重代价,那威力肯定变态到家!

    晓得敌人那边有这棘手脚色,王思退希望能避则避,若真避不过,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但此刻看见半空中那个家伙,王思退心知先前想的所有策略都没用了。

    那个巨体,将近三米高,狼首人身,但与其说不似兽人,不如说,根本已经看不出生物形态了,通体不见血肉,像是大量的六角晶块堆叠成形,肉身异化,周身萦绕着一层黑红血芒,污秽邪祟。

    最让王思退心惊的,还是那一双通红的血狼目,看不见分毫理智,只有执念深深,充斥着双瞳,与这目光一对,已踏足地阶的他,一颗心笔直沉落……

    半空中,托尔斯基往地上两人看一眼,目光到处,司马冰心觉得自己像是掉进血河之中,不但全身发冷,更有一股污秽的寒气,直透心神,恍惚之间,眼前出现大批血影幢幢,如无数冤魂,浪涌而来。

    “抱元守一!用冰音咒护住心神,莫堕魔障!”

    王思退一喝,蕴含道门先天正气,破邪除祟,司马冰心登时清醒,忙运本身冰音咒,护住神魂,阻止邪氛入侵,心里更大为惊异,这狼王子怎么厉害了那么多?

    先前交手,托尔斯基虽强,却在温去病的诡变百出下,被整得灰头土脸,着实够呛,可短短时间不见,这家伙不但变成了妖物,身上邪氛还能影响心神,这不单只是强,还转职到了术者那边去……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

    司马冰心想起,以前正是大师兄告诉自己,上了天阶之后,术业虽有专精,但在本质上,天阶武者与术者的界线,已相对模糊……

    想到这,司马冰心不禁低呼,“大师兄,他该不会……”

    “别分心!”

    王思退神情严肃,一掌过顶托天,掌中八卦运转,雷火相生,旋绕展开,将两人周围的邪气尽数焚灭、净化,开辟出一片安全地带,但在雷火纵横的范围外,就不是这样,黑红邪气过处,草木尽枯,虫兽倒毙,一派凄惨光景。

    定睛看去,托尔斯基由北而来,一路都被邪气所侵,惨况让人不忍直视,而他身上点点怨血洒落,黑红邪气缭绕间,幻化怨魂之形在哭号,似乎刚刚在某处大杀了一场,死者连魂魄都不得挣脱。

    “……唬……”

    交错的兽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呓声,托尔斯基漂浮半空,对底下的两个人似若无睹,却环顾周遭,在三个方位特别停留,像确认了些什么,跟着,他陡然仰首,一声狂嚎,惊天破地。

    一道赤红色的妖异雷电,自天上莫名而降,劈落在托尔斯基身上,与他身上的汙秽邪祟结合,暴闪出强光。

    托尔斯基身上,强烈的污秽邪气,陡然沸腾,浓稠如血,腐坏腥臭,逆着闪电劈下的痕迹,直上九天!

    瞬息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沛然邪力直上云霄,化作九天邪云,遮蔽四方,阴雷阵阵,一阵巨大的轰雷响起,凝化万千血雨,朝四面八方疯狂洒落,笼罩方圆百余里。

    “不好!”

    王思退掌中八卦运转,先是阳气最盛的“干为天”,逐一轮转主八门,落下八卦爻光,护住自己与师妹,不受血雨邪气外侵。

    司马冰心暗叫侥幸,这血雨气势磅礴,不是普通的邪祟,天上邪云持久不散,每一下阴雷轰响声中,地面似有相同的血怨之气呼应,恐怕是飙狼族这些年来血祭所累的生灵怨气,都被唤动,导引天地变,更隐约贯通冥府,连引九幽。

    事情有古怪,能够随意一呼,就引动飙狼族血祭所累的成果,要嘛是天阶顶峰的那种强绝存在,要嘛……就是主持这些血祭的术者,托尔斯基凭什么能够?

    如果自己不是先与大师兄会合,独自在兽族内遇到这场血雨,结果肯定会完蛋,因为虽然处在八卦爻光的守护中,阵阵邪气仍在外翻滚、蒸腾,不住试图入侵,而自己竟然生出阵阵神魂动摇,仿佛随时会离地飞起的感受。

    这代表,大师兄的掌中八卦,并无法完全挡住邪气,而看血雨笼罩范围百余里,这根本就不是地阶的应有能为,堂堂踏入了天阶。

    血雨中充满狂乱的气息,如果被沾染,立刻失去神智,成为傀儡,此外还会有什么不良影响,暂时看不出来,但要在这灾难中自保,最少得要地阶,恐怕……飙狼族要灭了。

    ……这个狼王子发什么疯?变成丑陋妖物后,不是去杀敌,却第一个跑回来灭自己的部族?莫非真是疯了?

    “……这已不是单纯的兽身化兵,遭到反噬,肉身变异了,他的理智,被某种执念吞噬,必须要那道执念满足,才可能恢复意识……也可能不会。”

    王思退自怀中取出一块龟甲,与先前用完就碎的一次品不同,这块龟甲闪烁五彩光华,是天府王家请玉虚真宗炼制的宝兵,司马冰心在后头一看,就知大师兄的认真。

    天玄宝甲,过往自己向大师兄商借过几次,他从不答应,表示这件宝兵以本身气血祭炼,发动后,不但能增幅玄武气甲、掌中八卦的威能,还能守护心神,增益卜算效果,是最重要的家当,不轻易拿出来现,这回一照面就拿出来,果然是谨慎得很了。

    “……等闲的反噬兵主,神魄不会有这样的影响,除非,那是一件已通灵的神兵,兵主为其所控,或者……”

    天玄宝甲发动,飞升到王思退头顶,飞快旋转起来,洒落一片又一片的五色玄光,将他完全护住,同时,早已凝运玄武气甲,进入最强的防护状态。

    天府王家的子弟,素来有铁乌龟的绰号,只要练成玄武气甲,在七大世家中,就是防御第一,虽然护身劲强度较诸金刚身逊之一筹,但与本身内家气结合,如果要斗长劲,肯定玄武气甲胜出,这是本身的最大底气。

    然而,这身保护自己度过百族大战,光耀至今的不破气甲,这回却没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有一定可能是他人神魂附体,甚至融合,如果这假设成立,入体神魂恐怕是天阶兽尊,唯有如此,一切才都解释得通。”

    王思退盯着半空中的妖影,几乎一字一字地说道:“天阶牵涉神魂之变、内世界的开辟,不可能靠灌功灌上去,但如果是以神兵为骨,变异血肉,负载天阶的神魂,两者相结合,就有可能成就……伪天阶!破解之法……暂不知,实力无可估量……”

    慎选用词,王思退不知该称这异常状态算什么,它没有正常天阶所应有的威能与神异,至少开辟内世界的征兆完全看不出来,恐怕也没有什么成长性……但无可置疑的是,它极度强大,足以衡击天阶。

    这些话听在后头的司马冰心耳中,却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觉。

    ……危机就在眼前,大师兄怎么还一本正经地在分析,还像老师教学生一样,把分析的内容一一告诉自己?

    ……战斗随时开打,面对实力强大的敌人,不是应该专心一志,不去想什么敌人能不能打得过,激昂本身斗志,拼命去打一场的吗?

    ……尽说这些削减自己战意的话,有意义吗?

    越想越是困惑,听到后来,司马冰心更从大师兄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祥意味,惊道:“大师兄,你该不会是想……”

    “我如果回不去,就把这些话带回玉虚真宗!告诉他们,要铲除这妖物,必须要请出上仙!”

    王思退声音转厉,不让司马冰心有再开口的机会,回身出手,一指点在她额上,玄光闪烁,本来旋转于他头顶上方的天玄宝甲,一下转旋到司马冰心头上,洒落五色玄光,保护她不受邪祟伤害。

    “走!”

    交付护命宝兵后,王思退手起一掌八卦,巽为风,推拍在司马冰心肩上,将她击得轻飘飘飞起,身不由主地猛往后飙,高速远退。

    “大师兄!”

    司马冰心情急而呼,如果托尔斯基的力量等同天阶,王思退这个星榜顶尖的高手,留在这边独自面对,根本就是送死。

    “走!妳我之间,要有一个人把消息带回去,这情报不能断在这里!”

    身披鹤氅的高冠男子厉声一喝,不管平时的他,是怎样平和谦冲,这一刻,又回到百族大战时,那个从生死场中历练过来,有勇有谋有决断的男人!

    面对天阶级的战力,自己所做的这些可能全无意义,但自己仍只能尽可能、尽一切努力去做,因为……这是最正确的判断,也因为……百族大战,当自己还弱小时,那些前辈、战友也是这么掩护自己,让自己带着情报逃开……

    壮志不绝,人族千秋!

    “师兄!”

    司马冰心顺着掌力远飘,心里涌出不甘的冲动,但随即想起上次自己折返,反害得温去病遭劫,只能死咬下唇,凝运轻身功法配合,随风加速远飘。

    前后甚至不到十五秒,眼角余光便瞥见大师兄的方向,积溅起一片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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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真的好累!

    当龙云儿全神弹琴,连奏数首,接近尾声,忽然一声惊雷,满空染成赤红,点滴红雨飘落而下,她一下错愕,止住了弹奏,虽然感应到危机,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靠!这是什么状况?”

    在角落的香雪一下闪身出来,飙入三道旗幡的中央,双手持法诀,演化大阵,错引十方,空间骤然变动,落在城头上方的血雨,尽数被引入时空错乱中,一滴都没落下。

    变阵所掩护的范围,也遮蔽了城楼外的部分,有些兽王坐在前排,受到屏障遮蔽,怡然自若,没沾着半滴血雨,但坐在比较后排,还有更后头的那些高阶兽人,就没有这么好运,给血雨当头淋了个正着。

    血雨中浓烈的邪气,立刻就生出效果,那些被血雨淋中的兽王,骤感内心生出一股狂暴之气,想要疯狂破坏、杀戮,有的兽王嚎叫着站起,有些甚至直接催动了爆发异能。

    “搞什么东西?”

    “你们疯了吗?”

    这边发狂,首先遭殃的,就是前头那一排的兽王,两边很快就打成一团。兽族以实力为尊,被安排在第一排的兽王,实力都超人一等,见到血雨当空,已有提防,后方兽王袭击,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几下乱战,未落下风。

    能成为兽王,肉身个个无比强横,虽然陷入狂乱,却不是全无抑制之力,被其他兽王一压制,自身意识迅速占据上风,把那股原始的狂乱**给压住,只不过,兽王彼此间强弱有别,部分压得下,部分则压得异常辛苦,脸色胀红。

    兽王级的还能压住内心蠢动,坐更后头的那些高阶兽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狂态更炽,别说理智了,整个退化为兽,癫狂着扑冲上来,也不管什么招数章法,出爪便撕,张口就咬,哪怕面对的是兽王,也没有分毫畏惧。

    受攻击的兽王,自然不会退缩,出手便还击,一边豁出性命去打,数量又多;一边诸多顾忌,还弄不清楚状况,虽然有境界差,一时竟然压之不下,迅速演变成了一场乱战。

    城楼上,龙云儿错愕莫名,问道:“怎么回事?这算是什么情况?”

    “……火枪手的运气是负号,妳永远要记得这点。”香雪拍了拍额头,正色道:“现在可以告诉妳了,我当年之所以没和你温家哥哥成亲拜堂,让他痛苦到如今的理由,就是……我怕在洞房花烛夜,他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变成一具无头尸首,或是被大卸八块。”

    “什么跟什么呀?”龙云儿眼睛瞪得老大,“你们关系有好到变成这样?妳也扯太远了吧!”

    “……适当比喻而已,让妳知道这家伙的运气有多衰,和他组队,灭团机会是很小的,但遭遇灭团危机的概率就大过天了。”香雪耸耸肩,道:“这阵血雨,笼罩足足方圆百里,不是手上有十方阵,妳未必能幸免于难,知道这代表什么?”

    龙云儿侧头想了想,仍赧然摇头,香雪道:“天阶!搞出这一切的那个,必须是个天阶……血雨受到增幅,与整个飙狼族的守护法阵相呼应,程度不厉害,但……嘎古!老温这家伙,办事手尾真多,连这么个半调子天阶都搞不定,没用!”

    “嘎古兽尊!”龙云儿惊愕道:“这不是遮日那王承诺要解决的吗?为何会是温家哥哥?他……他哪有能力……那可是天阶啊!”

    “哼!被他干掉的天阶,还少了吗?妳的疑问很不礼貌啊!”

    “那是以前啊!现在的他,哪能……”

    “别大惊小怪!妳该庆幸这不是当初的碎星团,否则已经被那个人按着头去吃泥,清醒脑袋了。”

    香雪摇头道:“妳的温家哥哥,应该也对妳说过,高手是可以拆解分项的吧?只要把强的要素分拆开来,低段的天阶也就那么回事,更别说是嘎古那个根基有缺,上了天阶后,迟迟迈不过第一重天阶的货色……他不打没把握的仗,妳就放心吧。”

    不过……话虽如此,要真是没有问题,眼前也不会出现这种纰漏,香雪暗自估算,多半是狙杀嘎古时,疏漏了什么,虽然得手,却遭到反扑……

    血雨中的污秽之重、怨气之深,沾着后能令地阶以下陷入狂暴,发出这种血雨的源头,也不可能还保持理智,估计已被嘎古的执念所控,只剩下疯狂了。

    被这阵血雨一淋,飙狼族中未死的族民,都将化为凶暴的战兵,疯狂袭击接触到的一切,狼王庙与此地首当其冲,有一场硬仗要打。

    只是这样也还罢了,但摆下十方大阵的意义,在于吸纳云岗关之战阵亡的神魂精元,过程中,不可免地有惊人的血怨之气相随,如此钜量的血怨之气到来,对那个已陷入执念与疯狂的天阶存在,是何等的助益?吸纳之后,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这些自己可是想都不敢想……

    “……时间不多了,最多……十五分钟!”

    天象变化,香雪仰首苍空,说着龙云儿所不懂的话,“十五分钟内,要撑住飙狼族来袭的几波兵潮,还要干掉引发这一切的那家伙,否则,就是等那家伙出来扫场,稳死定的。”

    “兵潮?”

    龙云儿轻轻问了一声,记得托尔斯基把族内大军都带去攻打云岗关,至今未归,眼下飙狼族中,只有南方兽王的队伍,数量不多,怎算得上兵潮?

    正要相询,龙云儿忽然看见,飙狼族中骚动起来,先是驻守在边缘地带的那些守兵,离开了林中的驻点,如癫似狂,嘶吼着朝这边冲过来,数目大概有几百兽兵,实力不知,但气势好惊人。

    而在这一股兵锋之后,更远处的树林,可以见到很明显的人潮波浪,翻山越岭,冲奔而来,沿途的树木不住摇晃、震动,另一道兵潮正往这边过来,而在这一道之后,还有第二道、第三道……

    就只见后方的山岭、丛林,不住震动,密集有若绿海的树林,从远处频频折断、碎裂,甚至连那边的山岭都开始崩塌,也不知是因为地震,还是奔跑过来的兽人们势道太猛。可看这声势……攻过来的兽人,起码有几千,而且后头还持续不断有来。

    “还……还好。”

    龙云儿拍了拍心口,道:“底下有这些兽王,有他们在,何止能档千军?”

    “能挡千军?妳脑子浸水吧?”香雪道:“底下这些兽王,又不是妳老爸,妳凭什么认为他们会死死守在下头挡灾?”

    话刚说完,城头底下,那些犹自在乱战中的兽王,看情形不妙,纷纷调转过头,朝着东方跑去。

    那么多高大威猛,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兽王,仿佛睥睨一切,无惧万敌,可看到兽潮袭来,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拔腿逃跑,发挥着地阶级数的力量,一下子就跑出好远,前后的反差,龙云儿着实傻眼。

    那些高阶的兽人,原本正与那些未沾怨血的兽王激战,这些兽王集体撤离,那些失去压制的兽人,目标转移到城头上的两个人,开始转而攻击城楼。

    香雪冷笑道:“不读书不等于没文化,野蛮却狡猾,这就是兽人,他们平常时候很热血冲脑,但关键时候,也懂得跑第一个,妳没断后路,就想他们替妳挡灾,想得美啊!”

    “那怎么办?”

    “多亏妳了……”

    “又要我去挡?”

    龙云儿又一次傻眼,自己快变成****了,刚才被赶鸭子上架,弹琴现艺,那是单纯的勇气问题,现在难道要让自己去坦那么多的兽人?这可不是胆量,而是能力问题啊!

    香雪道:“安啦,没要妳去扛这个,是说多亏妳刚才卖力演出,让我休息够了,接下来,看我表演了!”

    拍着胸膛,香雪的眼神变幻,虽然仍是小女孩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势整个不同了,让龙云儿生出一股信心,或许,这一关守得住,就是不知道在狼王庙中的温家哥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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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煌滩位于飙狼族领地外,已经受到袭击,狼王庙遗址位于飙狼族中心,受到的攻击只会比月煌滩更猛十倍。

    温去病掌控大阵,演化障壁,能够有限抵挡外部攻击,但面对持续一浪又一浪的兽人杀来,又要分神主持大阵,早就支撑不下,之所以能挺过去,全因为得力助手的及时回防。

    兽爪飞舞,金剑纵横,温去病周身十米范围,仿佛筑起一道铁壁,所有试图来闯的兽人,全数倒毙,堆叠起一道高高的尸墙,血流遍地。

    “刷!”

    又一声轻响,一名兽族高手的头颅飞起,尸身倒下,遮日那王金剑挥洒之下,这些狂暴化的兽人,竟没人是他一合之将,他高速位移,一人挡三方,开辟出一个三角空间来,将温去病与旗幡护在中央。

    “兄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遮日那王吼道:“杀掉他们,生出的血怨之气,会增加其他人的狂性,如果不清除源头,只会越打越辛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后方的温去病,传来疲惫的声音,“大阵已经开动,等一下过十万数的血怨之气会到来,那时候,才真的叫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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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战情谊

    每次看遮日那王出手,温去病就觉得很有意思,兽族信奉的原则,与人族果然不同。

    普通人族遇上这种场面,还会少许迟疑,毕竟扑冲上来的这些,不光是飙狼族人,还有随同南方兽王一起到来的本部兽兵,就算不讲同胞之情,多少也要顾念同袍之泽,只要还有可能救,怎么也该列入考虑,没可能下手那么狠辣。

    但遮日那王压根就不考虑这些,只要敢来爪牙相向的,尽皆是敌,对敌需狠,不问老弱,无留一人,这不是人族的王道,可在兽族,却是万古以来的硬道理,滥杀两字的标准,与人族差异甚大,因此哪怕杀得这么凶狠,他手上的狮皇金剑也没有分毫气运流失。

    可惜眼前这情况,不是单靠他过人的武力能解决,如果十万血怨之气倾注而来,飙狼族内所有人被催化,入魔发狂,过来攻击狼王庙,就是遮日那王雄威再强十倍,也顶不住源源而来的狂化兽人。

    透过十方大阵扫描,可以确认祸秧的位置,扫描出来的气息,非常诡异,像是托尔斯基,又像是嘎古,但嘎古被自己干掉,死得彻底,又怎么会……

    “兄长!”

    遮日那王叫道:“你是不是杀老头子,杀得不干净,留下什么手尾?否则这些东西哪来的?”

    操控着大阵,温去病果断道:“胡说!如果我出手不是万无一失,你会找我帮你?”

    ……情况不妙,看来好像真是这样,但认了就等于糗掉,还是当黑历史吧。

    “……所以我现在觉得后悔了!”

    遮日那王一爪挥出,兽王威煞震慑,兽人纵然癫狂,也还是服从血脉中的威慑,蹲跪下来,被他一剑横扫,直接就干掉十几个。

    看似轻松,遮日那王却自知这种打法难以持久,自己一个人开三角空间,几乎等于是一个人在布剑阵,每一刻都处于高速位移中,加上出手战斗,体力飞快消耗,再没多久就会被逼得停下脚步,届时只能护着兄长杀出去,再顾不了什么大阵。

    压力奇大,遮日那王没有喊出来,不想增添兄长的压力,当前的情况,兄长肯定看得出,只要给他时间,自然会做出取舍、找出对策,自己有这样的信心。

    蓦地,一道玄光从旗幡中央发出,张开了一个三角空间,将十多米的空间笼罩在内,遮日那王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一见旗幡发光,连忙抽身而退,进入三角空间的屏护。

    外头的发狂兽人,持续攻杀而来,碰触到三角空间的外壁,一个个被扭乱了方向,有的穿壁而入,穿过却还在壁的外侧,进不到里头来;有的上下颠倒,头下脚上地冲出来,一出来就栽成滚地葫芦。

    最令遮日那王惊愕莫名的,是那些冲入无形障壁,消失不见,十几秒后才又从障壁中出来的兽人,乍看之下,好像是被吸入障壁内,困了十几秒才放出来,但想到这个十方大阵的特性,得出的结论就很惊人。

    “兄长,时间轴已经被打乱了吗?”

    十方,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扭曲方位方向,只是最粗浅的功效,往深走一层,就是时间的错乱,那些撞壁后,隔十几秒才又出现的兽人,看似被困了十几秒才被放出,其实是直接被转到十几秒后的未来。

    温去病还没开口,遮日那王狮眼圆瞪,看到了一幕奇景,一名狂化兽人朝着障壁冲来,还没接触到,障壁中就冲出个一模一样的兽人,肩头带伤,与之对撞后,双方战了几招,后出来的那个在原先那个肩上撕了一爪,原先那个踉跄跌入障壁中,消失不见。

    再没有比这更具说服力的证明,遮日那王确认了此阵的大神通,虽然每次逆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差,但能够如此逆乱时空,打破这方天地的桎梏,那是高位天阶才有的手段,不管从什么定义来说,那就是神!

    如此大神通,只靠九支旗幡就能发动,这些旗幡的神妙,委实令人心痒难耐,若是用在更大规模的战场上……

    遮日那王一时出神,却听见温去病的叫声。

    “小狮,过来稳阵,我要走了。”

    饶是遮日那王定力过人,也给这一句吓得不轻,自己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兄长想要逃跑,以他锐身赴难的作风,这时候离去,只会是为了去解决问题的根源,那个莫名的天阶存在。

    但……那可是天阶!

    之前委托兄长去杀嘎古,是兄长从兽王爪中引出神元的动作,让自己猜到他有这样的准备与企图,顺势向他提出了这请求。

    可嘎古已死,而兄长手上的底牌也已经打光,什么装备、道具都掏尽,现在要去杀天阶,这与送死有什么分别?自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兄长,不如由我……”

    “如果可以,我也想踢你去啊,但看那边的能量反应,让你去了也是送死的,只能我亲自去了。”

    温去病道:“香雪刚刚传了讯息过来,二十分钟!她会替我们撑住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内,这边只要最低限度维持幡阵不倒就行,不用术力加持,我们要趁这段时间内,把祸秧解决,如果不能……二十分钟后,一起完蛋吧。”

    “二十分钟?这可是天阶高段的大阵啊!”遮日那王惊道:“大姊现在的身体,术力尚未恢复,拿什么去撑?”

    “不知道!我也不会问。”温去病坚定道:“我只知道,她说了她会做到,我就不问,就像她没问我怎么摆平那个祸秧。”

    遮日那王明白过来,这就是碎星四武神的默契,他们会相互取笑,也常拿彼此开涮,但在作战的时候,他们也完全信任对方,不轻易向同伴许诺,话一说出,就是不惜一切也会做到,同伴对此也是百分百信任。

    这种情谊,自己是衷心羡慕的……

    “……交给你了,你术式不行,但二十分钟内,维持旗幡不倒,应该没问题吧?”

    乍听之下,好像三岁小孩来都行,可假若三角空间的错乱屏障撑不到二十分钟,这委托就成了不惜一切代价,死守旗幡,那就是非常惨烈的一道委托了。

    “敢不从命。”

    遮日那王双手抱拳,欠身行礼,“兄长有托,狮定不负!”

    “交给你了!”

    温去病离开幡阵,正要移步,眼前一道黑影掷来,伸手接过,分量着实不轻,定睛一看,赫然是兽王爪。

    这件异宝,承载一百零八兽族的魂契,不是神器,更胜神器,也是遮日那王大权的根基,如果失了兽王爪,别说王位,后半辈子恐怕要在追杀中度过,现在说借就借,这份义气果然重得很了。

    温去病接过兽王爪,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此刻外头早已被重重包围,硬杀出去只会耽搁时间,他双脚并拢,拉动腰间的机关,直接一道火焰从脚底喷出,整个人冲天飞起,一下子飞得不见踪影。

    遮日那王手执金剑,站立旗幡之下,仰望天空。

    “兄长,愿你此去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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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狮王的祝福,伴随着意志传送,而事实上,温去病非常需要这祝福,因为此刻的托尔斯基,攻击力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

    “……怎、怎么可能……”

    王思退双膝无力跪地,呛咳出带着血肉的红沫,看着自己右胸的血洞,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以宝兵加持过的玄武气甲,短时间内,足以硬扛地阶末段的攻击,居然被托尔斯基一击而破,让自己这王家子弟的尊严……洗了一地。

    勉力抬眼,看见托尔斯基的目光,望向正自飘远的司马冰心,露出讥嘲的冷笑,似要出手消灭,王思退猛地一举掌,掌中八卦震为雷,一道雷劲轰向托尔斯基的头部。

    托尔斯基不闪不避,左脸挨了这一下,没有分毫伤害,目光含带一丝怒意,转了过来,看见王思退满脸是血的惨笑。

    “嘿!这是……黄鼠狼最后的屁!我没死,就轮不到你去追……”

    双腿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是还想要努力站起身体,挡在敌人的前头,不过,这想法似乎难以实现了……

    “死!”

    托尔斯基目中讥嘲意浓,甚至没有出手,直接一声震喝,要震杀眼前已不值得动根指头的敌人。

    王思退咳着血,眼前发黑,脑中轰隆作响,预备在冲击中粉身碎骨,但一道白电,却划破黑暗,飞飙至自己面前。

    “休得逞凶!”

    似曾相识的娇叱,贯劲吼出,声如虎啸,对撞之下,一定程度削弱了托尔斯基的吼声,冷月似的光虹闪亮,将轰击过来的风压斩开。

    王思退摀胸睁目,看着那道傲然挡立在自己身前,白衣白甲的明艳俪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大战时。

    “妳……还是那么……美……”

    “保住元气!你还有得救!”

    塞了两颗救命丹药过去,武苍霓的目光转向托尔斯基,“一段时间不见,王子怎么成了这德性?晚点与你弟弟泉下相见,不知他还认得你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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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好美的月光

    见到眼前白衣白甲的长马尾丽人,已经失了理智的妖物,生出一股愤怒、怨恨,不待她把话说完,就直接一拳轰了出去。

    打托尔斯基现身,这还是首次认真攻击,一拳打出,风压已经撕裂大气,狂飙而去,虽然距离地面有十多米高,却把地面都铲出长长的坑,污秽的黑红邪气,更是缠卷而去。

    只是单纯一击,寻常地阶就难以接下,但同为地阶,武苍霓却很不寻常,不仅一身修为已踏在地阶顶峰,同境界内几乎横压,更重要的是,她打天阶战的经验丰富,更曾横斩天阶,对上托尔斯基,她没有分毫怯场。

    一见这记攻击,武苍霓心下大定,力量虽然强大,远胜于己,却未能完美驾驭,集中爆发出最强的杀伤力,有不少空子可以钻,然而,动辄撕裂大气,构成真空旋风,沾之削铁如泥,威胁极大,这该是狼族血脉中的风系发挥,必须谨慎提防……

    蹑影形绝乍动,武苍霓身影分化,撕空爪破枫而来,将她的残影撕成粉碎,而真身却趁势飘退,更还带着王思退,一同飘远。

    “用苍天**的换日诀续气,稳住伤势!”

    一声低喝,武苍霓一记紫度神掌,拍在王思退右胸伤口,电劲伴随掌力贯入,帮助止血,强化生机,做好紧急处理,跟着掌劲一吐。

    “走!”

    武苍霓一掌送走王思退,相信以他的功力基础,配合玉虚真宗的道门神功,经过紧急处理后,可以恢复行动力,联手别想,逃离却是没问题,只要送走了他与冰心,自己就心无旁骛……

    整个动作,说来似乎很多,却在短暂两秒内完成,一掌推飞王思退,武苍霓正待回身,一道黑影仿佛罩顶乌云,出现在极近处,邪恶的血红眼,瞪视而来。

    ……好快!

    武苍霓心下一凛,托尔斯基重拳击出,这次不再只有风压,而是实拳重击,并在近距离压迫下,轰顶袭来。

    哪怕未能集中爆发,妥善驾驭,这股狂暴的力量,在近距离之下,也压得蹑影形绝无法分化,像被巨大岩石压在身上,呼吸困难,动作都变得吃力。

    这甚至不是神念镇压,只是在力量过大差距之下,形成的压制,眼看重拳将要打中,骤然,凄冷的月虹一闪。

    冷月横过,将压制状态斩破,更反斩回去,那只晶石化的拳头,首次被砍破,却未有滴落鲜血,只是掉下一些怪异的碎屑。

    两股力量对撞,这边拳头被砍破,那边锵然一声,冷月宝刀从中破碎,像是破裂开的冰块,纷坠落下。

    武苍霓不感意外,极锐易折,自己当初在无神铺众多宝兵之中,挑上这柄冷月宝刀,就是因为它够锋锐,杀人不沾血,虽然也因此导致刀刃易折、易碎,但这宝刀的异能之一,正是重生,只要花点时间,就能重新痊愈回去。

    冷月粉碎,武苍霓这手收刀,另一手已经拔出驺牙,仁刀一斩,就劈在适才冷月砍开的伤口上。

    加持不杀之诫的驺牙,每次挥出,气力翻倍加乘,千斤、万斤地翻乘上去,最适合砸、捶之类的攻击,重击之下,大块晶体崩碎,虽非血肉,托尔斯基似乎也感痛楚,嚎叫一声,黑红秽气自伤处喷涌而出。

    污秽深重的黑红气,沾之则被感染,身不由主陷入混乱、软弱、恐惧的情绪中,肉身更会被腐蚀,刚才王思退的玄武气甲被一击而破,就是受这秽气沾染,但这一回,却碰上了对手。

    驺牙刀上闪现一片金芒,神圣平和,仁刀之光,清除邪祟,黑红之气不侵,这片仁光一现,托尔斯基眼神闪出厌怒情绪,虎吼着重击回去。

    仁光能抗邪祟,刀身却未必能扛下天阶的力量冲击,清楚这点的武苍霓岂会硬碰,身后骤现巨大影像,顶天立地的剑齿猛虎,生着翼龙一般的翅膀,凶威赫赫,睥睨众生。

    法相一现,武苍霓的速度陡增,身如飙影,从托尔斯基的攻击圈中脱出,暗自庆幸这头东西的神识有亏,未能充分发挥天阶之能,只要不被正面打中,自己不是没有周旋游斗的余地。

    抬头仰望天空,云象受周边能量变化而大乱,大地又开始新一波的震动,被黑红秽气蚀成腐土的地面,被撕裂开来,出现多道大缝,朝地平线的那端延伸,这一切都显示,遮日那王他们镇压大地骚动的法阵,正在发动,而且恐怕到了关键时刻……

    自己并非樵峰那种悲天悯人的仁者,如果这场天灾只发生在兽族,自己大可袖手旁观,看托尔斯基去和遮日那王拚个两败俱伤,用不着以身犯险,损敌不利己,哪怕是震灾祸延大半西北,自己也有操作空间,靠着迁移民众,减少己方伤损,坐看兽族先遭殃。

    但事情涉及封神台,自己就不敢赌了,虽然封神计画是那个人的卑鄙奸谋,可那么多人为此牺牲了,更保住了人族这些年的平安,效果明摆着,自己没有权利看它崩溃,让那么多人的牺牲毫无意义……

    ……必须要替遮日那王争取时间!

    ……胸口的伤隐隐作痛,如果战斗强度维持在这个程度,自己还能撑上十分钟。

    ……遮日那王,你们可千万要把握时间啊!

    武苍霓又看苍天一眼,眼中闪过毅然决然之色,驺牙挥砸,剑齿龙虎咆哮,与缠绕着黑红秽气的巨拳再拚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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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着的意念,仿佛透过虚空飘传,让身在月煌滩上的人也有所感应,香雪看了天上云象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

    “弹琴。”

    “啊?又弹?”

    正挽起袖子,扎束起裙襬,准备和敌人动手的龙云儿,一下傻眼,底下敌人拆的拆,爬的爬,都快要杀上来了,不战斗却去弹琴,这又是哪招?

    不过,刚提出的质疑,在与香雪目光交触的瞬间,就化为乌有,什么疑问都吞入肚里。

    那不是一双允许人发问的眼睛,虽然是小女孩子,可那一瞬所闪现的威仪、霸气,尊贵有若女皇,高高在上,睥睨苍生,不容质疑与反抗,若否,下一秒就是死亡!

    一刹那,龙云儿所感应到的气势就是那么强,那不是香雪的气息,而是当年以女皇之姿,君临百族战场的“毒霸”褒丽妲之气势。

    与之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服从她的命令不是因为无奈心情,而是胆颤心惊的恐惧。

    ……如果反抗,真的会被杀掉!

    浑浑噩噩,脑里一片空白,龙云儿恢复意识时,听见了琴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了下来,指放琴絃上,不自觉地弹起了琴。

    铮铮琴音,乍听仍然动人,却少了之前的平静,龙云儿察觉到这点,连忙收敛心神,试图平复心情,而目光往下一扫,看得很清楚,黑压压的一大片兽人,数量累积德好快,在他们合力之下,城楼根基损毁,甚至都开始摇晃了。

    这……这哪还能撑得下去?

    杂念一起,琴音登时乱了,但一道清辉,却从身后照映过来,虽然是光,却如冰凉的秋水,无声无息,倾泄了一地。

    ……天未黑,为何会有这么美的月光?

    这疑问刚冒出,一个音符入耳,似是歌唱,却又不像,因为人间不该有这么美好的音色,入耳瞬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意识几乎飘出体外。

    已经开始修练的金刚禅定,在这时发挥了效果,龙云儿极吃力地稳住心神,就看到从身后歌唱开始的那秒起,下方的那些兽人,全都不动了,像承受过大的冲击,等了几秒,才纷纷抬头望向上方。

    而自己更看到一幕奇景,洒满城头的月光,变得仿佛实质,如同满溢出来的流水,自城头倾泻下去,流速好快,一下子就覆盖满了六方城壁,伸展到地面。

    或许,那不是月光,因为自己的命运之眼莫名发动,透过这眼可以看到,蔓延“月光”似在蠕动,里头好像藏着什么,蔓延过城壁后,顺着兽人的脚下,延伸向四面八方,速度奇快。

    转眼间,方圆一千多米的土地,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开始蒸腾出雾气,将这范围那染成一片白茫茫的,看得见,又不太清楚。

    来自城楼上的美妙歌声,仿佛传自异界,清清亮亮,高亢入云,一顿挫、一拔高,声音越来越高,更与月光之土相呼应。

    当声音拔至高处,银白土地上,忽然“波”、“波”有声,成千上万的绿苗冒出,飞快生长,十几秒间,大片喊不出名字,却无比鲜艳的奇花异草,开了满地,化荒土、沙地为瑰丽花原。

    瑰艳奇花有异香,中人欲醉,在这浓郁花香的薰染下,本来狂暴化的兽人们,情绪虽然没能平复,却转化成另一方向,他们不再撕打、破坏,而是顺着琴音、歌声的节拍,摇摆着身体,又跳又叫,忘情地高歌起来。

    雷轰、地裂的声响中,月煌滩上的兽人歌乐之音,震天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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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要打十个!t包)

    南方各兽王开跑的速度极快,他们心知飙狼族状况有异,这场血雨如果连兽王的心性都会被影响,恐怕飙狼族内已是灭顶之灾。

    一场浩劫灭了飙狼族,站在同胞的立场,是稍微有些兔死狐悲,但真正让一群兽王肉痛的,则是携同北上的那些亲卫战士,那可都是精锐,虽然数量不多,却是个人辛苦积攒的家底,就这么一下都没了,不啻于给人在心上狠剁了几刀。

    尽管心痛,可危机当前,先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地方,才是正理,后头如潮水般涌来的狂化兽人,数量多到以万计,就是兽王身陷其中,也是凶多吉少,所以这下逃跑,也没人觉得脸上不好看。

    一跑就十余里,直至确认没有狂化兽潮追来,离开了血雨影响范围,众兽王才停下脚步,交换意见。

    有些感应敏锐的兽王,察觉到飙狼族中有股好强的气息,污秽深深,如堕九幽魔障;有些破口大骂,认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定是兽尊嘎古不安好心,想要全歼这边;更有兽王担忧未能及时逃出的遮日那王,其中也不乏少数幸灾乐祸。

    众家意见混杂,就是没讨论出下一步何去何从,忽然,他们齐齐回望,那座高高的舞台,发生了某种变化,被一层银光给覆盖,甚至,连舞台底下的周遭大地,也被银光沾染,生出大量的花草,陷入大片烟岚缭绕,飘飘渺渺,没法看真切。

    “什么状况?”

    “幻术?”

    “有这么大范围的幻术?百族战后,蜃龙、九尾狐、吸血鬼皇早都没了,还有谁能放这么大范围的幻术?”

    “正是,如果真是那种级数的妖,我们在这距离不是好危险?哈哈哈。”

    一时还不好判断出情况,但紧跟着,他们好像听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歌声,照说相隔十数里,歌声传不到这里来,但身成兽王后,眼力、耳力都有强化,只要认真去听,空旷的十数里不是问题。

    这丝歌声,最初还很细微,仿佛引诱人专心聆听,当整个心思都被其牵引,歌声一下子在脑中变得清晰,清亮澄澈,仿佛来自天上,所有正在聆听的兽王们,雄躯一下剧震,脑里无数画面飞闪而过。

    似炼狱火海,耳闻痛苦哀号;如苍穹星河,放眼璀璨无垠;像绿茵花原,馥郁异香扑鼻;若儿时家乡,温馨的暖意充塞心头……无数的场景,瞬息间将众多兽王带往无数的所在,仿佛一场难醒的千秋古梦,沉浸在大梦之中,千年不觉。

    一梦悠长,却又短暂,直至梦的尽头,穿越云海般的层层迷雾,众兽王才看见了她。

    若隐若现,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郎,大波浪的金发飘垂,黑色的连身礼服,衬托出胸前高耸、蜂腰盈握,更显出肌肤雪一般的白皙幼嫩,腰臀扭摆间,奇异的性感节奏,让兽王们说不出的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碧绿的双眸,像是两个深邃的大湖,如梦又似幻,只要对视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入,心神动荡,兽王们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这么艳绝人间的女子,仿佛从梦中走出到人间,将人间编织为一场大梦。

    “真……真美啊!”

    “刚刚弹琴的那个,一比就比下去了……”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她在唱什么?怎么听不清楚的?”

    “靠近点听!”

    心荡魂遥,兽王们还记得舞台周边的危险,下意识地不想往那靠近,但舞台上的绝色天仙,笑靥若花,腰似摆柳,一转、一扭,说不尽的旖旎柔媚,仿佛诉尽世间的美好,引人向往,抛烦忘忧,让他们不自觉地迈开脚步,往回赶去,越跑越快,一下就成了狂奔。

    兽族入地阶,不练神魂,走肉身成圣的道路,成为兽王之后,肉身之强,能力压同境界两三名人族地阶,但神魂方面的表现,就差劲得很了,对精神方面的抵抗,远不能与人族同级相比,遇到真祖级的魂梦笼罩,全然没有抵抗余地。

    而在城楼上,龙云儿所见的,又是另一幕光景。

    最初,歌声入耳,自己的反应并不比其他人好多少,特别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首当其冲,满心欢喜悦乐,什么禅定功夫,尽数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把手上的琴给砸了,跳起来随着歌声手舞足蹈,忘情地呐喊。

    但一只按放在脑门上的手,及时镇住了自己的这情绪,一股莫名的异力,穿透脑袋,直入神魂,刹时眼前无边幻象,星辰、炼狱、花海、家乡……数不清的画面,百年一梦,花开花落,尽在眼前生灭。

    迷醉于梦中,眼泪不自觉地流下,眼角干了又湿,原本以自己的能为,没有希望从梦中苏醒过来,可修练没多久的金刚禅定,却被那股异力带起,飞快运转,融入神魂。

    冥想、精神修练,一向被认为是没有捷径,只能实打实地练上去,逐步锻炼神魂,不比练武还可以传功灌顶,但百族战时,有魔族大能反其道而行,开发出秘法,以大代价直接改造神魂,再融合功法,最终效果就近似练了十几年精神功法的魂魄。

    ‘……啧!乱七八糟,妳的魂魄都快被黄泉秽气吞掉一半了……’

    是香雪的声音,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同,直接在脑内响起,伴随着这一声,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又重组,又好像有一团迷雾被扫了出去,说不出的神清气爽,眼前也为之一亮。

    经过“调整”,歌声再入耳,只觉得悠扬动听,却没了那种神魂动摇的效果,并不是抵受得住,而是自己能从这里头“免疫”了。

    香风掠过,柔荑离开自己的头顶,一道倩丽背影站到自己身前,近乎完**露的后背,满是香汗淋漓,显见刚才的虚耗之重。

    龙云儿只有一瞬的担忧,随即被这踮着脚尖,做出高难度旋转动作的美艳舞躯给吸引,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香雪的成年面目,与投影录像中的有差异,与当年的褒丽妲不同,也不仅是她幼年体的未来延伸,那是一种……不应人间有,令自己也自惭形秽的美丽。

    完全苏醒的真相,就是一个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存在,仿佛千亿梦境的投射,一颦一笑,展现出来的俱是不同风情,时而空灵,时而娇俏,时而柔媚,时而野性,哪怕亲眼所见,还是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兼具那么多种不同的风情。

    万种风情集一身,和她相比,什么十大美人都变成了可笑的事,此刻,她就仿佛是舞台上的女皇,轻舞飞扬,歌声悠传,统治着她御下的臣民,顾盼之间,俱是皇者风范,只要是在舞台上,就没有任何人能与之争辉。

    城楼之下,数以万计的狂化兽人,完全陷入了令一种癫狂,他们无分男女老幼,吼着、叫着、跳着、唱着,一起摇摆身体,一起放声高歌,无限的欢喜悦乐,破坏、杀戮的冲动犹在,只是被强行转化用歌舞来发泄,沉浸在喜乐中。

    这是不可思议的画面,而龙云儿更看出这画面的源头,那如河海般蔓延下去的“月光”,乙太尸蛊!

    温去病用以建构肉身的微小物质,在香雪手上,赫然有另一番惊人的使用,这么钜量的乙太尸蛊,覆盖满大地,并不只是摆着好看而已,它们就像是一根根音叉,与香雪这个音源共振,将她施放出来的力量,不住增幅、远传。

    如果没有这些乙太尸蛊,现在的香雪绝对没办法控场到如此地步,表面上,这是对数万兽人的精神压制,实际上的本质,却是与一名天阶在作精神拔河。

    只是,有一点龙云儿想不通……

    虽然自己不该这样想,但……那么多的乙太尸蛊,覆盖兽人们的脚下,以尸蛊的特性,如果直接往上破入这些兽人的体内,入血肉炸开,周边马上会变成尸山血海,人间地狱,死亡固然惨烈,问题却也解决了。

    现在这么撑场,仅是治标,当压制不住,这些兽人狂血暴冲,一举攻杀上来,灭顶之灾,香雪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为什么这回她赌命苦撑,而不对这些兽人下杀手?这不是他的作风……

    心神略分,琴音中出现一丝纷乱,龙云儿察觉到女皇威严的目光扫瞥过来,连忙收摄心神,却看见香雪趁着回身旋转的动作,悄然抹去口鼻间溢出的鲜血,还朝这边投来一个不容质疑的蔑然眼神。

    ……显然,女王陛下的状态并不妙。

    ……温家哥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抓紧啊!

    激越琴声中,黑色礼服旋舞,有若玄莲绽放,金发灿亮的雪肤女王一下站定,高举起她姣好的手臂,用她如梦似幻的声音叫喊。

    “乡民们,让我听见你们的心声,你们爱我吗?”

    “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爱!”

    连珠炮似的声响,在底下不断响起,由此起彼落,渐渐累积成一阵起伏的浪潮,兽人们流着泪,用尽全力挥舞手臂,跳着、叫着、呐喊着,陷入疯狂。

    狂热的气氛,似乎让女皇非常受用,她半闭眼睛一会儿,睁眼扬声,“把你们的爱都呐喊出来,今天,香雪要带大家上天堂!”

    娇嫩好听的语音,传入耳中,连骨头都要酥化,吸血真祖的臣民们,情绪像被浇了滚油后点火,高昂直达天际。

    “香雪大家!我们爱你你你你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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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回光

    处在激战中,武苍霓的思绪不自觉地飞驰,回想到百族大战时,组队抗击天阶强人的经验。

    封神战后,神魔封断,六年来再无新进者迈入天阶,各大势力将现有的天阶高高供起,当成人间神明一样在拜,余者只能仰望,觉得升天路难,那些踏在天阶上的强人,神圣不可侵犯,是绝不可能战胜的对象。

    但对于待过碎星团的幸存者,天阶……并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事实上,天阶分九重,强弱高下有若云泥,高位的天阶确实恐怖,那些主神级的存在,匪夷所思,总是压得碎星者屁滚尿流,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还有那些在天阶顶上的大能,但……那些低位的、初踏足天阶的,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连天阶为何强大都搞不清楚的笨蛋,就算踏上去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后来者垫脚的。’

    那个人,曾对团员们这么说过,如果没有实绩,这话听来就只是哗众取宠的胡言,但他用连串成绩证明,这些话不是妄想,天阶虽然强,却绝不是不可战胜,甚至,修练某些特殊功法,地阶时就能提前拥有天阶特征。

    四大武神中,韦士笔踏足地阶时,神魂异常凝练,提前结成元神,结合了一部分的法相,直接成了半步天阶;尚盖勇在地阶就开辟了体内世界,能短暂导引一界之力……这两人,都是提前拥有天阶特征,更凭此压平同境界,力抗天阶存在。

    自己与他们并肩战斗,累积了不少经验,眼界、见识都不是闷头苦练的武者能比,如果不是因为这六年来诸事繁忙,分心太多,耽搁了修行,不杀之诫的持练也受到拖累,岂会让不老仙抢在自己前头去冲击天阶?

    恐怕……自己这些年真是绕了弯路,如果早点收拾心情,冲击天阶,去拥有强绝实力来镇压一切,今时今日,局面会简单得多……

    短暂的分神后,回归于眼前战局,托尔斯基的猛攻,拔树翻地,将周围破坏得一塌糊涂,大地更被秽气汙染,不住冒出黑红污血,鬼影幢幢,如似身在九幽魔狱中,难找到落脚的地方。

    驺牙翻飞,力抗一个等级差距下的余劲冲击,这件宝兵是加入碎星团后获得,虽是宝兵,却勾连天地法则,有成长为神兵的可能,所对应的法则,就是天地仁心,当前所加持的不杀之诫,就是修行的关键,虽然还未圆满,却已有不凡威能。

    仁者不屈,平时不显,惟遇邪祟汙秽而自光,照耀世间,武苍霓仁刀舞出一道道灿烂光芒,抗衡着黑红秽气沾染,恍若化身一抹流萤,在托尔斯基身边飘来绕去,避免着正面冲突。

    这样的打法,说来颇为泄气,但武苍霓清楚,自己旨在拖延,并没有与敌人硬拚的实力,最重要的就是按耐下躁动之心,贯彻战术。

    狂暴的狼魔扑萤,屡扑不中,他的焦躁之情,恐怕远超越自己,此时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如果承受不住这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压力,放弃守势,试图攻击,就会像咬饵的鱼一样送掉命。

    ……不过,也并不是全然无隙可趁,如果逮着机会,是可以行险一击,攻击素来是最好的防御,就是要能准确判断何谓机会、何谓陷阱……

    ……唉,如果是以前,事情哪用这么麻烦?

    自己虽然总拿以前杀多了天阶来自我勉励,但事实上,没有哪一次不是险死还生,也从来没有哪次,不是靠团队合作来取胜的。

    韦士笔事先会做好诸多准备、情报,让计画出意外的机会降到最低,虽然每次总都还是会跑偏,但起码都有后手挽救;山陆陵、在前硬挡,宝相金身硬扛;尚盖勇穿梭空间,神出鬼没,无处不在,又有内世界之力,骤然现身的一记狙击,天阶也受不住,更别说还有一个专门放毒,还利用尸骸打无尽之战的褒丽妲。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碎星团的好伙伴,每次战斗,前仆后继地舍命上,在必要时,靠着垫尸体的牺牲战术,为其他人争取致胜机会……

    当时,每一场战斗都如今日这样危险,自己一面痛恨这样战完又战,无止尽的战斗与牺牲,但一面又乐在其中,仿佛只要和那些同伴并肩,就算是有生命危险的战斗,自己也像参加盛会般雀跃不已……

    这趟斩杀不老仙后,自己离开飞云绿洲的动作,其实非常奇怪,不老仙虽死,不等于飞云绿洲就绝对安全,假如因为自己大意轻离,出了什么变故,导致整个计划功败垂成,自己如何对得起在别处奋战的合作伙伴?这种低级错误,自己竟然犯了?

    更奇怪的是,在不恰当时机离开飞云绿洲的自己,居然来了兽族领地?

    照理说,要去也该是赶回平阳城,那里有托尔斯基,自己虽然留下了伏杀陷阱,却未必能把他干掉,如果自己回去助阵,斩其首级,无论这场大地灾变如何收场,终究是少了个麻烦。

    ……但自己却来了飙狼族。

    这里有什么?照说,这里是遮日那王负责的范围,自己与之合作,却没有义务要替他扛起他那份工作,断不至为了助他,走空间隧道跑来这里。

    更何况,这里有兽尊嘎古,遮日那王放话要取他性命,自己正好坐看兽族内耗,不管哪方伤损,都对人族有利,何必特别跑来搅这浑水?对上兽尊可不是没有风险,尤其是术者流的天阶。

    那么……是为了救回冰心吗?这也不对,遮日那王既然允诺将她释回,观其气度,自己并不怀疑他会食言,反而冰心会和王思退一起跑到这来,才是意料之外,只差一点,就有遗憾发生了。

    诸般理由排除,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当眼前迷雾一一被清开,所剩下的答案就只有一个:温去病。

    这个与碎星团关系扑朔迷离,自愿留在狼王庙,掩护自己撤退,并在之后促成遮日那王来合作的关键人物,打从狼王庙事件后,就让自己心湖翻涟漪,难以平静。

    那个似曾相识的表情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因由?

    平阳城中,在调查过温去病的资料后,困惑益发强烈,两者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年纪对不上,温去病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人,他的出身、背景,都有资料可查,虽然百族大战期间,有颇长一段时间下落不明,但在战乱中,这也是常态,不足为奇。

    相比之下,倒是山陆陵的背景查无可查,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碎星四大武神成长起来后,除了尚盖勇还与过往师门有些牵连,有资料可查,另外三人的资料都被彻底消除,那个人还亲自出手,为他们遮掩天机,逆乱因果,将一切隐藏在迷雾中。

    如果没有做到这种程度,百族大战时,魔族大能早就不惜代价,越空诅咒,万里狙杀,把他们都干掉了,他们的背景隐密至极,平常也绝口不提,自己和樵峰当初居然还蠢到去刺探山陆陵的出身背景,惹得他暴怒……这真是让自己羞于面对的年少无知……

    碎星崩离,你仍在人间……山大哥,你在哪里?

    此间之事,已近了结……山大哥,你在哪里?

    温去病的背后,有你吗?他是你的再传弟子?或者,就是当初隐身幕后,为你造器的那个神秘人?照说不可能,李家对付碎星者的手段如此狠准,肯定有内应提供情报,不可能放过这么个人物活着,但……

    ……山大哥,透过他,能否再见到你?我……很想见你!

    心绪混乱,愁思百结,武苍霓的动作却丝毫未乱,巧妙地闪躲着托尔斯基的攻击,不时出手抵挡一记,守中带攻,又是轻沾一下便走,托尔斯基的狂暴攻击,虽如雷涛、海啸,却是迟迟不能将她压下,这正是自少年时代以来,无数生死战役千锤百炼出的武道修为。

    没有特别专注,身体本能反应,攻守近乎完美,武术已登然入“道”,距离天阶就只差半步,当武苍霓意识到这点时,没有特别欢喜,反而惊出一身冷汗。

    ……为何今天的战斗,自己这么容易分神,不住回忆过去的一切?这代表什么?

    一下惊觉,神念重新关注,武苍霓这才发现,不光自己在拖战,托尔斯基明显也心不在焉,一面战斗,一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被自己的视线刺激,托尔斯基血红的目光望来,疯狂、毁灭**依旧,却多了一丝讥嘲,像看着落入蛛网的虫子……

    ……他已经恢复清楚神智!

    ……不妙!

    武苍霓如坠冰窖,蹑影形绝再展,分身化影,速度一下提到顶峰,要与托尔斯基拉开距离,眼看着就要脱出攻击圈,却生了意外。

    “喀啦”一响,托尔斯基背上又生出两只手臂,一下旋身,四臂齐动,攻击速度快了不只一倍,模式也多出无数变化,将所有退路尽数封死,朝中央合力一击。

    又一次迎上那俯视落网虫蝇的眼神,武苍霓通体冰凉,晓得了神思纷乱,回忆不断的理由。

    ……原来……是回光返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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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月好美,请去死!

    十二章 月好美,请去死!

    生命遇到危险时,此生种种,会像跑马灯般在眼前走一遍,这种事在武苍霓的生命中,并不是第一次遭遇,当前也无暇再去想什么,退路既已被封死,就只有奋力去杀出一条路来。

    一直所避免的,就是以地阶力量正面硬撼天阶,这基本是毫无悬念的必败行为,但已被逼至绝境,退无可退,就只能去拚这一记,至不济,也要尽可能去创伤对方,拖延他的脚步。

    震动的心神,刹那间归于平静,武苍霓目光中闪现厉芒,身后法相变动,剑齿巨虎长身咆哮,龙翼伸展,浩瀚巨力集于体内,先组成金甲禁绝,既提升躯体抗击力,又压迫体内气脉,将最强的爆发力给催逼出来。

    当这些准备在瞬间完成,剑齿龙虎的法相瞬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长、一短,两道紫红光焰,交织成滔滔暴流,打崩空间,直向前方吞涌泄去。

    七绝合一之刀.末日霓凰!

    紫色的凰焰,飞噬向敌人,出刀的一瞬,武苍霓把一切生死、胜败都忘记,只想着把这一式的威力催至最强,斩出此生的巅峰。

    尽封武苍霓四周空间的托尔斯基,四臂齐动,挥舞之间,生出莫名异力,仿佛掌握某种虚无的法则,所打出来的,是天阶对底下阶级的强行封锁。

    飙狼族与风的联系,千百倍强化,范围内的大气,一瞬被封冻起来,武苍霓无法动作,硬生生被截停在半空,连呼吸都被切断,无法吸到任何空气,但手中的紫焰之刀,到底是发了出去。

    托尔斯基妖躯之上,黑红秽气缭绕,似溃堤一样倾泻出来,涌向武苍霓,与紫焰相遇,两方不住烧灼、污化彼此,短短两秒后,紫焰便被汪洋般的黑红秽气蚀尽,罩向不能动弹的武苍霓。

    刹时间,武苍霓觉得仿佛坠入滚烫的酸液池,天与地的差距,金甲禁绝瞬息被破,**被蚀烂的剧烈痛楚,她几乎张口就要嚎叫,只是一股宁死不示弱的意志,强自压下了嚎叫冲动。

    超越**的坚强意志,让精神无比昂扬,崩碎的法相,逆吸回体,与神魂融为一体,抵抗着刺脑的剧痛。

    黑红秽气罩身,托尔斯基眼中闪过残忍的兴奋,却不料一道微弱的紫焰,在己大获全胜时,破黑红秽气而出,猝不及防地斩在他的晶石胸口。

    紫焰微弱,却是仁者不屈的具现,仁者可败、可死、不可屈,宁死也不会死得全无价值,这不起眼的一击,恰如一把小而无比锋锐的短刀,聚集着末日霓凰的锋尖,狠狠将托尔斯基的胸膛斩开,不见血,剧痛却令他疯狂嚎叫起来。

    “呜哇哇哇哇哇~~~~~”

    听见这声痛嚎,武苍霓露出一下无力的笑容,至少,自己不是那么失败,与天阶一拚,败的是自己,惨叫的却是他……

    睁开眼睛,想在敌人补下最后死手之前,再多看一眼天光,作为对这人世最终的纪念。

    ……这月色,真美!

    日头未落,为什么会有这么美丽月光的?

    淡淡的疑问,在意识蒙胧的脑海中生出,眼中所见,是托尔斯基怒恨交集的眼神,还有那秽气深深的一爪撕下。

    ……这是……此生的最后一眼了吗?

    “砰!”

    一声巨响,伴随剧烈震波,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条横伸过来的巨臂,与托尔斯基撕来的一爪交勾而过,硬生生将这爪截停住,无法再进分毫。

    强势截住天阶的一爪,这条手臂……出手的是谁?手臂……看来好熟悉!手腕的位置像戴了什么,兽王爪?是遮日那?他为何会……

    “喝!”

    一声怒吼,崩天震地,这条巨臂箍锁住晶体狼臂后,一箝、一夹,臂上肌肉如老树盘根,肌肉虬起,硬生生在托尔斯基的痛嚎中,将晶体狼臂折断、迫碎。

    毁天霹雳!

    熟到不能再熟的战技,武苍霓朦胧的神智,一下被彻底惊醒过来,双眼圆睁,只见在身前不远处,一个魁梧厚实,有若花岗岩般的巨硕背影,屹立在那里,仿佛万古不曾移。

    像是从这些年来徘回的梦中走出,心心念念牵挂的那个男人,此刻就站在眼前,武苍霓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冲向头顶,激动得无法自己。

    哪怕他不曾回头,自己也晓得就是他在那里,因为这些年来,自己就是这么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路追赶过来的。

    ……山大哥,你……真的还在,你……还好吗?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伤重的武苍霓一下挣扎起身,按摀着胸口的出血,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不顾一切地想去接触那个男人。

    然而,莫名波动扫过,眼前景物骤然一花,巨汉的身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疯狂冲过的兽兵。

    兽兵丢盔卸甲,狼狈至极,在他们身后追赶的,赫然是一队妖族,领队者是一个八臂的猿妖王,杀气腾腾,率队朝这边冲来,武苍霓吃了一惊,想要躲避,伤重之躯动作不及,兽兵、妖王、妖族先后从她身上透体穿过,对她视若无睹。

    ……幻影?

    ……刚才的山陆陵也是?

    短短时间,无数画面在眼前掠过,有妖王纵横,有兽人捕猎,有古老异兽奔走,甚至还看到了无神铺的骆驼商队,都是发生在这块土地上,不同年代的过往景象,在这一瞬交错而过。

    ……一切都是幻影?

    ……多年追寻,终究只是梦一场,梦醒成空?

    极度精神激动后的失意放松,加上伤重,武苍霓压抑不住脑中的晕眩,一下昏死过去,倒卧地上,没能再去确认眼前的幻与真。

    十方大阵的影响力正式扫来,将这边的时空轴打乱,今与昔的景象,在这片土地上反覆生与灭,却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推动,单纯只是影像重播,没能真正打破十方分际,错乱过去与现在,生与死。

    已经取回神智,并渐渐适应天阶神识的托尔斯基,非常困惑,发现自己的神念探索,被这茫茫天地封锁,离体超过一尺,就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各种影像似是梦幻,本质却是时空乱离,只差没有能具现了。

    这一切的时空乱离,若出自个人之手,那起码是天阶八、九重的高人,如果是大阵所发,那也是非常高位的天阶阵图、异宝,是什么人有此神通,布下这样的大阵?

    惊愕之余,托尔斯基重新审慎起来,提高了警戒。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自己以为这一切只是时空乱离的幻象,可断掉的手臂与力量冲击,都提醒着自己,刚刚发生的事并非幻觉,那个突然出现的巨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粉碎了自己一臂。

    ……奇怪的男人,是谁?

    ……那个形象,似曾相识?

    托尔斯基纵目环顾,身前身后,景物再变,一群古老的兽兵、妖族,穿戴着几千年前的服色,激烈厮杀着,虽然只是时空幻象,却无比真实,自己释放的神念,模糊能感应到他们的形体,却伸展不出一尺外。

    天阶的神念,尚且受阻,更别说耳目感官,明明知道武苍霓近在尺尺,却捉摸不到具体位置,不能追击,煮熟的鸭子就要这么飞了,托尔斯基怒火中烧。

    本来可以无视幻象,直接无差别广域攻击,把在附近的武苍霓干掉,但这里有一名强敌在侧,又无法确认位置,就不敢胡乱攻击,否则露出破绽,被强敌趁隙攻击,后果难料。

    那个巨汉……手上戴着兽王爪,这个大幅度克制所有兽族的杀器,很大程度上让自己也受制,这才为他所箝制,然而,他爆发出来,粉碎自己晶臂的一击,那力量……似乎只有地阶……

    以地阶之力,粉碎天阶的手臂,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变态的力量?更别说晶臂之坚,远胜寻常血肉,经过天阶之力加乘后,竟然扛不住他的一击?

    这哪里还是个人?简直是一件专门为了杀神而打造的兵器,较诸身化神兵的自己,那巨汉才是真正的人形兵器!

    如此人物,当前世上不存,但百族战时确实有一个,那个男人的名字是……

    托尔斯基的血红双目,蓦然剧瞪,看着在前方激烈厮杀的妖族、兽兵中,一个魁梧如妖的巨硕身影,缓缓踏步而来,像是在怒潮大海中航行的巨舟,平稳地破开波涛,直直向这边过来。

    靠得近了,这汉子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敲击在大地上的战鼓,令己胆颤魂摇,感到不应有的惧意,仿佛他才是天阶强人,而自己只不过是普通的喽啰,连抵抗一击的能耐都没有。

    托尔斯基瞪大眼睛,**般叫出了那个记忆中的名字,“山陆陵……你真的还在世上……”

    巨汉停下脚步,没有乘着气势,一鼓作气地冲杀过来,反而抬起头,看着那洒满身上的月光,还有那因为时空错乱,提早出现的日蚀,与……高高悬挂天上的三个月亮。

    “……好美的……月亮啊!”巨汉咧着嘴,露出白牙地笑了,“该有人去死了……过来吧!就一下,不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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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连打

    站在托尔斯基的对面,与之对视,温去病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想把对方撕碎的满腔怒火,表现得淡然,睥睨一切。

    天幸自己来得及时,将武苍霓给救了下来,只差一步,就要铸成无可挽回的遗憾,如果自己没有赶来,如果自己不是事先换了月光宝盒的劣化版,这个傻妞就要丧命在托尔斯基手下……妈八羔子,居然当着自己面,伤害自己的亲友,活剁碎了你!

    怒气源源而发,抑制不住的情绪,几乎气到手脚也发抖,切换成变身模式后,尤其控制不住心内七情,容易紧张、过激,必须要把这些全数克制住,维持无喜无悲、恨怒自在的状态,才能发挥这状态的最强威力。

    被那个人多次修改,早已强化得面目全非的宝相金身,既含人皇气运之道,也兼修心魔**一类的邪能,只不过通通改头换面,没人认得出原貌而已。

    这两种技术,包括原本的佛门金刚法相,都是以势凌人,能不战屈人的精神类杀器,过往山陆陵纵横于战场,威猛无比,很多强敌尚未交锋,心下已经怯了,一身实力无法发挥,就这么被毁天霹雳爆头、碎体,其中不乏天阶妖魔。

    传送隧道中,自己身躯崩溃,发不出劲来,凭着一声暴吼,让龙虬髯、武通天双双受创,更跌落境界,就是靠这方面的优势。

    要乱敌人的神魂,自己的心就必须静,如果不够静,乱神的效果随时反噬自身,偏生变身状态下,情绪特别容易激动,不是自己训练有素,怎么都没法驾驭得住。

    ……时间剩下不多了!

    温去病微瞥了一眼天空,虽然十方阵内,时空乱离,计时意义不大,但屈指算来,苍凉山上的生命烙印、血怨之气,都快要到了。

    托尔斯基得自嘎古又青出于蓝的九幽秽气,与血怨之气极为合拍,又是天阶之体,十万血怨之气若来,他恐怕可以直接吞化掉大半,届时就再难压制,必须要在那之前,把这家伙给解决了。

    兽王爪加上毁天霹雳,并没有十足的致胜把握,更何况,身为修复者的自己,虽能破例使用兽王爪,却说不上发挥完整威力,想要干掉托尔斯基,只能出奇制胜!

    “……不可能!你连天阶都没有,怎么可能给我这样的压迫?”

    对自己的裹足不前感到愤怒,托尔斯基一声大喝,“这一定是诡术!我不会上你当的!今天我要摘下你脑袋,慰我兽族英魂!”

    渐渐完整的天阶神魂,能被压制一时,终究不能长久,托尔斯基吼啸声中,全身黑红秽气缭绕,清除精神受的压制,斗志重扬,吼啸着冲杀出去。

    爆发性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下飙至巨汉的面前,晶石之躯爆出一团闪光,断碎的那只手臂重新长出,连同另外三只手臂,鼓动龙卷气旋,自四方笼罩住巨汉,封退路、断呼吸、收割人命。

    温去病冷眼凝视一切,对这看似奇袭的变化,没有多少意外,既能凭空长出本来没有的手臂来,那断臂重生,甚至连长十七八只手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早就已料到了。

    对于托尔斯基的攻击,温去病的应对只有一爪,兽王爪中宫直进,强袭敌人心口。

    “还想故技重施!”

    托尔斯基暴吼出声,前方双臂同出,击向温去病手腕,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再次交锋当然有准备,天阶的神魂凝炼,屏蔽感知,横竖时空乱流中,感知范围不远,索性自我封闭,藉此将兽王爪的影响降至最低。

    减弱了神魂压制之效,兽王爪再非不可抵挡,双方一下劲力相撞,温去病的力量逊了一筹,戴着兽王爪的右腕立即骨折,承受两股气劲冲击的兽王爪,离腕飞出,喷上半空。

    “好!”

    托尔斯基目闪奇光,一爪轰向温去病,威力倒海翻江,却意不在杀伤,只是以攻代守,要先迫退敌人,不让他阻自己夺取兽王爪。

    这件异宝,几乎就是兽族的王者之证,对自己的诱惑实在太大,以自己如今之能,若再得到兽王爪,力压另两名兽尊,绝对不是梦想,取得这血限异宝,自己纵然模样丑怪,也能保障今后的康庄大道……

    当托尔斯基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长身而起,要去抢兽王爪,漠视右腕痛楚的温去病,暗暗松了口气。

    ……上钩了!

    ……兽王爪的用法,可不一定要套在手上啊!

    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温去病双掌翻飞,完好的左手、骨折的右手,交错旋绕,两边力量有落差,正合阴阳太极之象,旋绕着攀上了托尔斯基击出的一爪。

    只为迫退敌人而出的一爪,纵然力量强大,却不是全神在兹,主力又在夺取兽王爪上,整个攻防运劲,破绽大露,自己轻易就能突破进来。

    双极轮.阴阳化!

    与卸尽敌人一击之力的天下卸不同,阴阳化重在化劲,至于化去多少、保留多少,全凭自己意愿,看似鸡肋,对悟通三绝的高手,却是施用连招的最妙着。

    将可能承受不住的巨力,化消至本身能够容纳、操作的范围,接着……

    双极虚轮.无极返!

    承接下来的敌劲,加倍反击回去,形同以本身力量回击,几乎是在全无防御的情形下,被自己打了一记,托尔斯基正在长身取物,内劲、姿势全透着破绽,被这一下回击得够呛。

    晶铁之躯,承受外部击力固然占尽便宜,但面对内爆,那就差劲得很了,胸膛一下炸开,虽不致命,破绽却显露得更多。

    越级击杀天阶绝不容易,第一守则就是不能拖战,时间一长,必死无疑,一旦出手,就算做不到一击必杀,也得要速战速决,花费相当代价,引敌入圈套后,决胜于一瞬。

    毁天霹雳.连打!

    温去病周身爆闪出强光,整个巨硕身躯,仿佛化身一尊金刚,这不是自身法相,是宝相金身全力发动的现象。

    毁灭性的重拳击出,正处于虚弱、破绽大露的晶铁妖躯,完全承受不住,每一记重拳轰过,就是大片晶铁爆碎,硬生生扫走一大块妖躯,四只妖臂纵使掌握法则,还未曾发动,就迅雷不及掩耳地被一一扫断。

    已知中计的托尔斯基,再顾不得抢夺兽王爪,全力回防,却为时已晚,那集中了爆发性力量的猛拳,理应可一不可再,但温去病一轮连打,竟没有分毫回气,连击之间几乎不存空隙,如海啸暴潮,崩天而来。

    晶铁妖躯虽然巨硕,但在连击的毁天霹雳之下,也只有被摧枯拉朽的份,五拳扫过,不但四臂尽碎,整个妖躯从中拦腰截断,凄惨地一分为二。

    天阶妖躯的生命力惊人,如果能得空隙,这样的重伤仍不是必死,温去病很清楚这点,五拳连击断躯后,接着的第六击,就是轰向托尔斯基的首级。

    毁天霹雳的一拳,将要命中之前,只见托尔斯基无比怨愤、不甘的怨毒眼神,吐出恨声呓语。

    “我败得不甘!若我发挥实力,你定惨……”

    败字未吐,重肘轰中头颅,曾满载着吞食天地野心的狼首,如玻璃般爆碎成粉尘,点滴不存。

    “你娘的!了无新意的遗言……”

    温去病吐出一口浊气,连出六记毁天霹雳的拳头,痛到几乎要爆开,这么豁命去打的战术,已不知多久没用过,但安全起见,不管什么后果,也要再补上第七击。

    毁天霹雳.阴打!

    无形震波扫出,专克神魂,天阶的妖尊神魂已成,肉身纵灭,还是有可能靠着神魂变异再生,这一击就是彻底断其生机。

    震波扫过,碎裂坠地的晶渣中,亮起了一团红光,前半部被无形震波扫着,立即熄灭,后半部却主动分裂,趁隙脱出,瞬息飙向天空。

    ……妈的!棋差一着,防不到已经融合的双灵,还能重新分裂,嘎古这条老狗真狠,推托尔斯基的残魂在前挡灾,己身趁机溜跑,不择手段地求生。

    如果不是刚发完七击连打,如果不是战前牺牲了一腕来布局,嘎古的残魂绝无遁走可能,但现在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动不了手。

    “……这老狗……死都死得不干净,所以最讨厌那些整天玩死灵的术者,这本来应该是褒丽妲的处理范围……”

    温去病发着牢骚,当下还有太多事要处理,虽然把托尔斯基这个大误算给清掉了,但自己还得赶回去主持阵法,归还兽王爪,也得确认武苍霓伤势,免得她伤重昏迷不治,更得避免被她看见自己……自己可没打算与她来个感人的涌泪相拥啊……

    一堆事情摆在眼前要处理,温去病刚用神念确认了兽王爪的位置,忽然一丝心怵,察觉自己遭到锁定,在时空乱流中,有人遥遥锁定自己的位置。

    “山陆陵!”

    斩裂天地的一道剑气,远胜于先前的托尔斯基,劈星斩月而来。

    只看见那道剑芒,温去病就知道危险,更不由自主地爆喝出声。

    “燕.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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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任务成功

    好不容易干掉托尔斯基,兽族内照说没有其他的威胁了,温去病饱经战阵,倒是没完全放下戒心,认为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杀出来,然而,忽然冒了这个人出来,就是怎么都没有料到了。

    无匹剑气斩了过来,温去病险险双手一拍,双极轮转,先用阴阳化,化消开头锋锐后,剑气仍太强,已经没有足够时间继续化劲,唯有变化连招。

    双极轮,天下卸!

    虚耗太过,已经没有能力再动双极虚轮,勉强切换成天下卸,将剩余的剑气卸开,胸中剧痛,险些一口鲜血喷出,虽然强行忍下,心内却没有半点欢愉。

    这道剑气,足以斩杀刚才的托尔斯基,但这并非出剑之人的全力,只是因为顾忌过强的力量,会影响到时空乱流,难以追踪,才压抑了力量出手,而现在,凭藉着这道剑气沾身,对方可以穿越乱流,直接找过来。

    ……百族战后,居然是在这个最糟糕的情况下,重新见到这婆娘,自己的运气可不是普通衰啊!

    天斗剑阁阁主,燕无双!

    层层妖王、兽王乱战的场景中,一名红衣妇人缓慢踏足过来,年近四十,作着少妇打扮,但貌美如花,望之如同二十出头的少女,着实令人惊艳。

    十多年前,她就是大地上著名的美人,不晓得有多少男子对之倾慕,想要一亲芳泽,但成为剑下亡魂,一路垫尸在她身后的数目肯定更多,“血燕子”、“血手红燕”的绰号,完全是用鲜血涂写出来的。

    她撑起一个破落的门派,收容一群战争中家破流离的女子,面对江湖各处的虎狼目光,她表现得无比强悍,谁欺上门来,就剁头留下,天斗剑阁一个人少势小的门派,在大战巅峰时期,累积杀掉的生命,比封刀盟还要多。

    碎星团上上下下,都熟识这位辣手凶人,一介女子之身,杀性比妖魔更重,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碎星者,见了也想避着走,然而,这个凶神却偏偏是整个团的“团长夫人”,到访碎星团的次数之多,想避也避不了。

    温去病更知道,那个人很多时候私下行动,不知会团员,而是与这位女性密友合作,干出的事情多数都沾血,是那种不想在团里拖拖拉拉,要快剑斩乱麻的行为,她依着那个人的要求出剑,不问杀的是什么人。

    团内的老兄弟一直都有猜测,上代死曜组织无声无息地崩溃,就是她与那个人连手所为。

    碎星团覆灭时,天斗剑阁中人追杀余孽,不遗余力,她本人都亲自出手过几回,温去病一直猜测,以她与那个人的关系之深,这一切很可能也是两人联手所为,是那个人指使燕无双来追杀。

    受那个人的各种资源倾注,燕无双修练苍穹闪,在战争中期就已踏足天阶,一路高奏凯歌,战争结束时,虽然没能踏足九重天阶,也在天阶中的高位,是真正的绝顶强人,半调子的托尔斯基根本没法比。

    要雪碎星团的恨,找上这女人是必须的,但……现在是个最糟糕的情况,虽然她一向不屑捡尾刀,可是天底下哪有保证绝对不吃人的猛兽?

    “山陆陵……你果然还活着……”

    熟悉的嗓音,却含带着刻骨的恨意,天阶强人所应具备的心性修养,在这个女人身上似乎全不存在。

    “贾伯斯呢?他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厉声说话,温去病却听得莫名其妙,那个人藏身在哪里,自己怎会知道?虽然外界有不少人,认为能从自己身上,找到那个人的线索,可……这种误会,怎会发生在这女人身上?

    要说起与那个人的关系,燕无双比自己只近不远,那个人最终连她也一起坑了?她在这种时候离奇现身,是追寻什么踪迹到了这里?

    温去病心念电转,确认对方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这是碎星团中褒丽妲那一系作风,不管要问什么,先把目标人物砍得不能反抗再来问。

    ……这女人就要动手了,在这种时候与她动手,是愚蠢行为,但要找机会脱身……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了……

    “叫那个人出来!”

    红衣丽人一声怒啸,剑未离鞘,身上却无形剑气喷吐,一道细针般的利芒,封神禁魔,飙射而出。

    魁梧的巨汉,虎吼出声,似乎运上了什么逆转经脉,自爆同归的功法,一下巨爆,无数血肉四散炸开,那一剑失了目标,不知射到什么地方去了。

    红衣丽人一下皱眉,放开神念,想在时空乱流中搜索,但极度浓烈的血怨之气,却在此时到来,笼罩整个天空,把整片天染成一片血污,仿佛要滴下血来。

    时空乱流中,处处异象,天阶强人的神念探索本就受到干扰,山陆陵自爆后,气息缥缈,迅速消失,又被浓烈的血怨之气一盖,什么也探索不到了。

    “……死了?哪有这样简单?”红衣丽人喃喃道:“不可能再被你骗过一次了。”

    红裳的身影,探索一阵后,眉头微皱,往西走出数十步,伸手在诸多异象中一抓,抓着手拎起一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完全昏迷过去。

    “苍霓吗?怎么伤成这样了?朋友一场,不会看妳这样完蛋的。”

    红影闪动,两个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自时空乱流中脱出,也直到这边没有半个生命体存在,混乱的影像才恢复平静,展现出已经一塌糊涂的实况,还有地上的晶体妖躯。

    碎成两段的妖躯,落地的上半截,支离破碎,敞开的胸膛内,并没有心脏的存在,满盖着破碎血肉的地上,也不见兽王爪……

    各种乱象,渐渐消失平复,在数十米外,几棵重新显露出来的树下,有一处乍看没问题,却景物朦胧的空间,是某种视觉屏障,掩护住底下的事物。

    在变化掩形的披风底下,温去病满身是血,气喘如牛,用手摀着口鼻,不让声音传透出去。

    种种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好不容易才逃过那女凶神的追杀,最重要的一张牌是武苍霓,那婆娘以前就和武苍霓相互看得对眼,相交莫逆,只要看到重伤的武苍霓,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自己可以藉此脱险,也了却一桩心事。

    ……算准血怨之气到来的时间,提前一刻自爆要解除变身的废弃血肉,更利用时空乱流,综合在一起,屏蔽燕无双的感知,果然成功逃逸。

    ……运气不错,但……后头就得靠其他人了。

    温去病大口喘气,疲惫地垂下目光,看着刚才趁乱捡回来,差一点就没能回收的重要物件。

    ……兽王爪成功回收,总算能回去见遮日那王。

    ……贪狼之心成功入手,太一给的要命任务,总算完成了。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大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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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方的战事完结,十方大阵的运作却到了最紧要的时刻,超过十万的生命烙印,飞快归入三方旛阵,循次灌入地下,勾连地脉。

    狼王庙遗址、飞云绿洲地下,两处相同布置的所在,不约而同地释放出豪光,笔直冲天际,犹如两根顶天之柱,在这两根粲然天柱的辉映下,月煌滩上的孤城,同样一道光柱,由云端直贯城楼,穿透地下。

    吸收了足够的生命能量,命魂还诸天地,滋养此方世界,第二重的起龙脉大阵发动,周边的大地震动更为剧烈,一下猛过一下,但却没有造成更大面积的裂缝,只是以月煌滩的那座城楼为中央,大地渐渐隆起。

    整个西北,数千里纵长的土地,尽数在剧烈震动中,有些地方隆起,有些土地却凹陷下去,如此大的变动中,不可能生灵不受影响,部分河流截断改道,部份山峰化为乌有,平阳城周边龙卷风狂啸,飞云绿洲泉冲九天高,天空更是浓密乌云笼罩,雷霆不息。

    平坦的月煌滩,迅速拔高为山,带着周边大地往上升,迅速蔓延出去,直至天的尽头,在黄土大地上,成形了一条绵延千里的新生山脉。

    若从高空俯视,山脉蜿蜒伸展,形势似龙,仿佛一条巨龙趴伏于地,分隔了人土、兽境,旧月煌滩则成龙脊上最高的一点,那座孤立的城楼,被几侧高拔的山峰一拱,竟然有些近似之前的云岗关。

    炸了一城,复立一城,看似揶揄,却把人族的守卫边线,一下合理地从苍凉山,西移到这座新出现的月煌峰,收复了中间的大片土地,不啻于打了一场大胜仗。

    意识到这点的龙云儿,感觉异常复杂,不知该怎么去评价这一战的得失,倒是有几分哑然失笑的冲动。

    城楼之下,那些跟着造山运动一起被升上来的兽人们,最初全然陷入痴迷,根本没意识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也未有挣扎,但现在……随着两个大阵接连着完成,他们也像是力竭,渐渐停下歌舞的动作,眼中也慢慢恢复清醒,特别是那些兽王。

    先前的狂乱之态不见,似乎血雨所造成的影响已经解除,那个操控着他们的祸源被抹去了,温家哥哥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挑起大梁,出色地完成了工作。

    不过,从刚刚开始,香雪就没有再唱歌了,静静地站着不动,地上的“银色月光”也早就消失,自己把这当成是工作结束的意思,然而,城楼下那些兽王们越来越清醒的眼神,显然新的问题正在成形,这该怎么解决?又该怎么脱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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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成为传说

    对于这场超大规模的摆阵运法,其他人看了,都只是为之震惊,但龙云儿的感觉,却较其他的观众要深刻许多。

    当十万以上的灵魂烙印,受到起龙脉大阵的牵引,迅速飙来,为大阵所吸收,以人命还诸这方世界,滋养天地时,钜量的生灭,造成的刺激,让命运之眼不自觉地开启。

    变化为成年体的香雪,能力和幼年体全然不能比,而打从港市开始,龙云儿就由她一手**上来,对龙云儿里里外外的了解,从**到神魂,再没第二人能及,这回亲自出手,变造神魂,补缺堵漏,看似信手而为,实是数月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效果非常明显,特别是抓准时机出手,普通要将金刚禅定修练至能定神魂,起码要十几二十年的苦修,可她直接变造神魂,再与金刚禅定结合,等若一下跳过了这二十年的修练,踏在相同的高度上。

    前后的差距,龙云儿自己感觉最清楚,先前发动命运之眼,每次发动完毕,脑里就昏昏沉沉,被命运之眼牵着走,看到什么算什么,半点不由己,可金刚禅定有成后,命运之眼发动,自己神魂一下轻微震动,就迅速稳固,如山岳之镇,不为所动,还能凭着这份“不动”,清醒地运用命运之眼的视线。

    冥界尸龙栖息地府,占据部分的轮回通道,对生死轮替的生灭,最是敏感,这么大量生命烙印,每一个烙印,都相当于一道魂魄,透过大阵轮转,烟消云散,归还天地的程序,近似轮回,透过命运之眼来看,所得更是不凡。

    命运之眼最了不起的地方,不在于它的种种神异,而是一定程度上,拥有它的人,能与背后的冥界尸龙共享视线,形同一个普通的武者,能看到天阶顶上巅峰存在眼中的东西,间接得到见识与感悟。

    普通人看见这场景,无非是无数的光点,落如星雨,没入光柱中,还诸天地,景色壮烈浩荡,可在命运之眼中,每一道魂魄光点,都缠绕着无数大大小小的丝线,每一道丝线,俱是一条因果缠绕。

    普通的生死轮回,有些因果随身死而灭,有些情怨牵扯重的因果,虽死不断灭,随轮回带往来世,但这回,所有魂魄烟消云灭,与这方天地同化,一切因果之线,断得干干净净,这些因果湮灭的过程,也尽落在龙云儿眼中。

    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正常来说,就算在大战场上,也只能看到大量的生命消逝,见不到因果断绝,更别说是这等惊人规模,每一条生命的因果消散,都有一丝特别韵味,近乎于大道,说不出的玄妙。

    命运之眼能视因果,结合金刚禅定,禅心证轮回生灭,灵通妙悟,直指大道,两者堪称绝配,对许多地阶、初入天阶的武者而言,甚至是宁愿拿神兵去换的机缘,龙云儿静立不语,觉得自己好像体会到了什么,难以言诉,却对九阴玉简中的许多文字,有了更深体悟。

    怔怔出神间,却听见城楼下,传来兽人们的惊恐叫声,其中特别响亮的几声,显是出自那些兽王。

    何事引起了他们的骚动?

    抬眼张望,骤觉一股神魂悸动,染红整片天空的血怨之气,没有随着十方大阵的解除而散去,反而狂泄下来,如雨倾落。

    龙云儿大吃一惊,心念一动,一个金芒气罩浮现,护住全身,这是将金刚身修至高段后,结合金刚五蕴中的金刚禅定、金刚印所凝化,属于非常高等应用,之前连想也不敢想,现在却莫名其妙地使出来。

    金刚法罩护身,妖邪不侵,足以在血怨暴雨中全身而退,那些肉身极度强韧的兽王也撑得住,高阶兽人如果无法爆发,估计就顶不下,其余的兽人……如此钜量的血怨暴雨淋身,别说神魂受到影响,恐怕连皮毛骨肉都会给蚀烂,化为一滩浓血。

    数万兽人,被这一淋,死亡数字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一场浩劫将上演,却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蓦地,一道亮眼的红芒,在城楼上闪耀出现,一道透着寒芒的血光,结成赤红莲花,在香雪头上绽放,缤散开来。

    血红莲瓣如刀,落在香雪的身上,每落一刀,就斩出一道血影出来,顷刻之间,二十二道血影分身被斩出,飞散各处。

    龙云儿见过嘎古的血影分身,此刻比较,两者相差仿佛,但香雪所斩出的这些血影分身,气息更接近真人,而且每一道形态不一,有些是小孩形态,有些是少年、青年,似乎……是她的各个不同年龄时期。

    二十二道血影散开,飞占住方圆百余米的天空,连结成阵,以站在城楼上的真身为中心,合力布成某种阵式,就看香雪拔起了旗幡,一下展动,三道黑色旗幡炸碎,化灰而散,残余力量却被逼出,发挥最后的效果。

    血影神功.分形化影!

    遍布百余里的血雨,受这阵势影响,尽数被吸过来,汇成一道横空而过的血河,落向二十三人合组的漏斗阵势。

    血河浩浩荡荡,奔流于空,声势骇人,但一进入漏斗范围,就被迅速提纯、吸化,二十二道血影,组成七道防卫圈,越是往下,人数越少,但实力也是越强,七道防卫圈,不住吸化这条浩瀚血河,竟没有任何一滴外漏。

    转眼间,十余万血怨之气汇流的洪河,尽数被二十二道血影分身吸化,吸收了如此钜量血怨之气的红影,生出变化,颜色从淡粉转为深红,体型更凝实,甚至到了厚重的地步,一个一个,像身上堆积满了血泥,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血影神功.噬血天祭!

    从最外层开始,二十二道血影不住颤动,相互归并,七道阵圈由最外围开始,一圈并一圈,每多吞掉一个分身,剩余存在的就更加殷红欲滴,短短十秒内,二十二道血影就凝缩到只剩下两个。

    一左、一右,一个是明显的小孩型态,两条发辫可爱地垂着;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女子轮廓,短发,背后还有蝠翼形象,似极了昔日邪名震大地的褒丽妲。

    两个血影,都只是没有具体面目的化形,但满身血气充盈,不住滴落朱红,每一滴洒落城头,都把砖石蚀出一个大洞来。

    饱吸怨血精华,两道红影的内部,不住灿发红光,似乎怨血凝结成心脏,频频跳动,随时都会由死物得到生命,就只见两道血影面对中央的香雪,似要有所动作,龙云儿的眼瞳骤然紧缩,在小的那道血影中,看到一抹异象。

    那是一个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光影,形如血滴,在血影化身中,正常根本不可能发现,可命运之眼扫视下,赫然可见血滴上因果之线层层缭绕,这上头牵系因果,是……活人元灵?

    心下一惊,龙云儿想要出声警示,香雪却抢先一步出手,一掌挥出,贯穿了小的那道血影,手再拔出来时,已将那道血滴握在掌上。

    “嘿,一直在等你过来呢……想玩依附夺舍这招吗?老狗,你的眼力不太好啊,不知道要挑对象的吗?”

    香雪的轻笑,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冷酷,连龙云儿都没由来地一阵心悸,如果眼前人不是那么美丽,这基本上就是狞笑了,不过……那道元灵,是什么人的?

    “……看这模样,是挨过毁天霹雳了吧?区区一缕残魂,还想做怪求生,我佩服你的这股执念,但就算佩服你……你也是要死啊!”

    手掌平摊,一道碧绿光焰燃烧,血滴承受着阴火烧灼,幻化形象,隐约可见半张脸孔在痛苦哀号、惨叫,香雪凝视着这一切,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之情。

    “换了往日,这种点心还真不屑入口,但现在状态不好,刚好用你来补我用主食前最急缺的一块,便宜你了啊!”

    阴火加催,嚎叫的半张脸孔,破碎散裂,抹去灵魂印记,不入轮回,灰飞烟灭,只剩下即将消逝的空白元神,被吸入掌内,与本身结合。

    同一时间,左右两道血影,不约而同地分站香雪前后,迅速没入体内,与本体结合,遭到吸纳。

    天阶强人的元神、十万血怨之气的提纯,配合血影神功的禁法运作,一口气被吸尽,补益自身,所产生的裨益之大,不但惊人、惊神,甚至动地惊天,才刚归并入体,九天之上便一声轰响,一道雷电劈下。

    水桶般粗的紫色雷电,恍如巨龙吼啸劈下,似惩戒、似阻拦,猛轰向城头上的香雪,她却像早料到有此一着,一下挥手,朵朵血红莲花出现掌中,层层叠叠,挡住了这道惊雷,更将雷电击溃。

    “哼!万古以来,总都是同样的把式,早就看厌了……”

    香雪冷哼声中,天上浓密乌云聚集,轰隆作响,似乎后续的雷电要跟着落来,她蓦地回头,看了龙云儿一眼。

    龙云儿心头一震,觉得这一眼中带着揶揄笑意,却又有很多道不明的情感,跟着,雷电轰下,香雪的身影却淡化,先一步从城头上消失,雷电打下,人早就不见了。

    雷电之中,这天的演唱会……最终成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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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