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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一章 魔潮

    听见那声绝望嘶喊,龙云儿心头剧震,已被遗忘许久的感觉,一下又弥漫上心头,那是在百族大战中,时常会有的惊惶与恐惧。

    无数妖魔肆虐,人命贱如草芥,在妖爪魔牙下,随时都会家毁人亡,夜夜哀哭的恶梦,一下又涌上心头。

    那时,就连身为龙家人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整日担心受怕,既担忧出去征战的父亲,不能平安回来;又担忧妖魔突破了结界防线,到领地内烧杀毁灭。

    半夜惊醒,仓皇拎着包袱逃难,与小妹、家人一同躲避,这种事情发生得也不只是一次两次了,尊贵身分在那种情境下,没有半点意义,勉强要说什么好处,就是还有作恶梦的权利,同时代很多无权无势的人,直接成了枯骨,连做梦的机会都没有了。

    从大战后期开始,人族节节胜利,百姓才摆脱了这长久以来的恐惧,过上安生日子,脸上有了笑容,屈指算来,才不到十年,整个崭新的天地,相距恍如隔世,大家富足康乐,却把那些曾为创造盛世而流过血的人,都放诸脑后……想想真是很讽刺呢!

    龙云儿短暂出神,又迅速凝定下来,时过境迁,自己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要不遇上地阶等级的妖王,怎么样都能自保吧?

    才刚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大队人马朝这个方向狂奔而来,大部分的似乎都是老百姓,揹着竹篓,里头盛着竹笋,有些则是鲜果,像是正在野外进行采集工作,现在却是人人脸色惊惶,飞也似的拔足狂奔。

    他们跑得挺快,但后头却有东西在追,追来的那些是……

    龙云儿脸色立变。

    虫子!

    大量的甲壳虫类,具体科目不明,飞在半空中,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更带着若有似无的妖气,每一只虽然很少,但累计起来就相当可观,更别说眼前这一片看过去,确实像一片涌来的浪潮。

    没有温去病在旁可依赖,龙云儿短暂惊愕后,就镇定下来,不慌不乱,血脉之力发动,凝运金刚身。

    早已熟到不行的流程,这次却生出不同的变化,真气流转间,部分被斗龙极意袍给吸收,跟着,极意袍上龙影一现,环绕娇躯,金刚身的气劲透过极意袍,在体外半寸处形成护罩。

    以自己当前的修为,金刚劲外放成气罩,是相当耗损真气的,但透过装备,损耗却一下减了许多,果然工具很重要……

    金刚身气劲凝运,周身萦绕着一层耀眼金芒,龙云儿刚准备完毕,那些魔虫就像见了血一样,丢下那群百姓,直接朝她飞过来。

    女子对虫虫的天生厌恶,就算武功练得再高,也是怕虫,看到大片虫子漫天飞来,龙云儿愣了一下,鼓劲出拳,拳劲极猛,大力金刚击,在半空中打出震爆,一些魔虫被震落,可绝大多数却似不受影响,继续飞来。

    ……糟糕!这些魔虫似乎饱吸庚金之气,不再是血肉之躯。

    ……某个层面上来说,这些魔虫和金刚身的修者可以算同门。

    ……纯靠大力金刚击,压制不了它们。

    获香雪之助,修成金刚禅定后,龙云儿发现自己的思维,益发冷静,虽然现在战情生变,自己却能不受影响,理智分析敌我的强弱优劣。

    命运之眼在这种情况下,意义不大,就算自己看出了这过千只虫子的致命破绽,自己练的又不是苍穹闪,哪可能飞快击中这过千虫子的要害?

    自己所修练的现有技艺,缺少大范围广域形的攻击技,勉强要说的话,似乎只有一件事物能派上用场……

    龙云儿目中精光一闪,劲贯双腕,一双护腕闪现花纹,横臂挥出,金刚劲透过万古江山钟传震,一阵阵嗡嗡声响,化作无声的震波涟漪,扫向四面八方。

    震波过处,魔虫承受不起,纷纷爆裂,坠落地上,龙云儿见状,信心更足,拳飞掌舞,透过江山钟,将飞涌而来的魔虫悉数震杀,地上很快就累积起一层虫尸。

    ……万古江山钟搭配金刚身,果然是全方位的战斗绝配,无怪当年山陆陵纵横**八荒,无人能挡!

    龙云儿心中赞叹,更为了自己能更贴近温家哥哥而感到欣喜,此时魔虫已被消灭近半,那些老百姓趁着魔虫被自己吸引,逃出老远,大多平安,不过也有几个特别衰的,跑得慢了,被虫海卷入,转眼就被啃光了皮肉,连骨架都给咬得坑坑洞洞。

    这魔虫的杀伤力挺惊人,自己若不是有金刚身,换了是寰宇咒武的其他三门,恐怕很难全身而退,怪不得这些百姓逃得那么惊惶……

    一股莫名警兆袭上心头,龙云儿骤然抬头,却见远处大片虫云,铺天盖地而来,看那声势,何止十万,就是百万都还嫌少,而且地面微微摇晃,有什么重物踏地而来,配合着天上虫海。

    ……这种规模,已是天灾、战争等级,自己一个人哪扛得下?

    龙云儿不假思索,趁着虫海未至,转头就跑,金刚身在速度、身法这两块是弱项,但“履冰步云靴”发动,踏地如履冰,每一步迈出,都像是在冰面滑溜,速度凭空增添一大截,比以前省力得多,也快得多了。

    ……不过,要和会飞的比速度,似乎还欠了点。

    后方虫海越追越近,高速振翅的嗡嗡声响,像是要遮蔽整个天地,龙云儿全速飞驰,脚下越来越急,最后一下加速,直接踏空,力场盾面发动,凌空踏行。

    这和普通高手的飞遁又有不同,本质上属于空中跑步,虽然速度上与真正飞行没法比,但少了地面阻挡物,自然速度提升。

    龙云儿踏空奔行,身影如箭离弦,一下飙出老远,也越冲越高,居高临下后,看清了四周的状况。

    漫天虫海,自北边而来,而在虫海的正下方,是另一片的巨虫之海。

    有甲壳异虫,有蠕动长虫如蛆,每一只都有马车般大,六手八脚,冲速疾逾奔马,放眼看去,黑压压一片,覆盖满大地,成千上万,辗平过所经处的一切。

    远处有些茅顶木屋,甚至石屋,看似坚固,但被虫海一冲,瞬间就崩毁粉碎,连点渣都没留下,如果被卷到这里头,什么高手都禁受不起。

    西北方向,一条大路笔直延伸出去,路上有几列马车,正在全速奔驰,疯狂在路上赶着,生怕给后头的虫海追上。

    这条大路的尽头,东南方向,有一座城池,样式古老,一个渐渐开启的光罩,自天顶洒落,展开数万道光符咒字,逐渐把城池覆盖下去,气势磅礴,该是某种护城的法阵。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生存,必须躲入城内,如果被卷入虫海,就什么都完了。

    虽然斗龙极意袍抗击力强,但龙云儿绝对不想卷到虫海里,试试看自己扛不扛得住,当下调整方向,朝着城池方向狂跑。

    这边卖力狂跑,底下几辆马车也在奔驰,空中与地面的两路人马,渐渐重叠,与城池的距离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到城头上,许多人站着了望,情急地向这边呼喊,却不敢出城援手。

    几辆马车疾驰中,也不住向后方攻击,射出许多光束,如箭如矢,光束打穿巨虫的甲壳,起火燃烧,确实杀毙一些巨虫,但整体效果有限,而且每次发射,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一截,与虫海前端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龙云儿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片虫海的袭击,正是为了追赶这几艘马车而来,和他们靠得太近,恐怕要倒楣……

    想要躲避,却已不及,天地两片虫海骤然加速,最后头的两辆马车,立遭巨虫击破,只见多道光束闪动,马车上的乘客作着垂死斗争,却很快在惨呼声中结束,而身在半空中的龙云儿,也被虫云包覆,密密麻麻的庚金甲虫,飞扑过来,狂钉猛咬。

    江山钟的震击,在此时效果有限,杀灭了一批,却有更多扑上来,如果不是极意袍强化的护身罩够坚固,把这些魔虫阻隔在体外半寸,光是给它们贴肤猛咬,哪怕一时咬不伤,龙云儿也想要尖叫了。

    眼看距离城池还有小段路程,自己却给这些虫子缠身,连视线都给遮蔽,不辨东西南北,龙云儿猛一咬牙,有所决断,劲贯双腕,透发而出。

    万古江山震!

    当前所掌握的最强攻击技,震波释放撼击,震动天地,数十米范围内,所有魔虫纷纷爆裂,逐一掉落下去,就连地面上的那些巨虫,都有不少也炸裂开来,腥臭毒血四溅,腐蚀地面。

    包裹住龙云儿叮咬的魔虫,尽数炸开坠落,数十米内范围净空,万古江山震的攻击模式,正是这些魔虫的克星,连带着更替下头那两辆马车抢到了机会,他们连连加鞭,趁势摆脱巨虫攻击,一下快冲,进了护城法阵的守护范围。

    龙云儿发完江山震,眼前发黑,看后方虫海逼近,想要逃脱,一时却提不上劲,才暗叫糟糕,虫海已经包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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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 五绝

    万古江山震是全力发动的技能,以龙云儿当前境界,甚至是透支而发,一击江山震打完,半天眼前发黑,如果不是因为步云靴自带力场,稳稳撑住,这一下就直接摔了。

    但更大群的虫海接踵而来,江山震发过一次,无计可施,该如何脱困?龙云儿心念转动,打算使用一些温去病赠与的防身道具,忽然,身后的城池一角,金芒闪动,一道光束发出,正对着自己而来。

    ……自己成了攻击目标?

    一下愕然,光束来势奇快,命中人后,张开成光网,将龙云儿整个包覆在内,跟着,迅速往回拉扯,还没给她反应时间,整个人就被拉扯脱离虫海,进入光幕屏障,落在城头上。

    大批士兵模样的人物一拥而上,帮龙云儿拆去身上的光网,更七嘴八舌地同声发问。

    “快!快给女侠解网!”

    “女侠,妳辛苦了。”

    “敢问女侠是何方人士?也是来支持大铸的义士吗?”

    “幸好有妳拼命相护,马车才及时入城,否则就坏大事了。”

    连声相问,一下把龙云儿都给问懵,自己不过是保命求生,意外帮了那马车一把,全是无心之举,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义士?他们拉自己进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护城法阵全面开启,所有缝隙都被封闭,那些魔虫被挡在光幕外,不得寸进,但有些本来在城外,跑得比较慢的百姓,此时才撤退到附近,看见光幕完全放下,齐声哀号,一下就被地上的巨虫群给辗过,几十条性命,转眼间尸骨无存。

    凄厉的惨叫声入耳,勾起龙云儿的少时记忆,心头一阵阵发怵,侧眼瞥向周遭,城头上的这些守兵,表情悲愤,紧握着手中的枪与刀,却没人有太过冲动的动作……

    不明究理的人,会以为他们冷漠,但与他们有着相同经验的自己,却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经历过太多类似场面后,所强迫锻炼出来的淡然,不能妄动,感情用事只会连累城内的所有人,无数血淋淋的教训,早已向所有人证明了这点。

    这种神情,着实让龙云儿内心震动,虽然是异界,但比起现在已经太平安乐的家乡,这些士兵更让自己觉得遇见了“老乡”,有同病相怜的感受……

    城头上,有几个穿着盔甲,相当威武的大汉,执剑指挥,看来是守城的将军,从他们的神色来看,就算开启了护城法阵,战况也说不上乐观……

    龙云儿有心相助,但随即想起自己的身分,似乎……还是先弄清楚当前处境比较好吧?

    “这位女侠请了,在下一家适才蒙妳所救,大恩不敢忘,特来致谢。”

    一名穿着文士服的中年男子,留有短须,向龙云儿一揖到地,满面感激之情,龙云儿连忙欠身回礼,庆幸这个世界的礼仪和自家差不多,不用手忙脚乱。

    “在下陈有龙,身为一介铸师,请问女侠名讳是……”

    “不敢当,我……龙秘书,家乡距离这里挺远,听说大铸,特别过来支持的。”

    被问到名字时,龙云儿最初的冲动,是直接回答许久没用的本名,但转念一想,第二身分还是早点习惯,别一下东一下西的,易生破绽,就报上了秘书名。

    至于后续的回答……连温家哥哥都不知道,自己虽然少出家门,但妹妹灵儿有时会寄一些话本小说回来,记述异想天开的故事,所以自己对于到另一个世界游历这种事,并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不能适应的。

    抓紧先前得到的线索,更进一步,先和对方混熟,不引起怀疑,藉机套取更多的情报,争取尽早融入当地。

    ……适应,就是来到异境后的生存重点。

    ……虽然不知道温家哥哥去了哪里,但在再次相逢前,自己要在异境混出点名堂来,让他脸上有光。

    ……听香雪说过,碎星团每到一个新地方,都需要自行调集物资,凡是头领级人物,都要有筹钱、筹物资的本事,尽量不凭武力或卑劣手段,混得风生水起,四大武神都有这种不合理的非人本事。

    ……很遗憾,其他的人并没有这种能力,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导致了碎星团的堕落,但自己想要试试看,如果自己也能作到,就能更往他们接近一步。

    “大铸关系深重,我在老家接到消息,就急急赶过来,想尽一份力,陈师父,不晓得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

    一心想要适应这个新环境,龙云儿面不改色,却异常心虚地说着谎。

    自己对于大铸是什么,完全不知,不过,太一给的任务介绍,确实让自己有所联想。

    这个世界有妖龙活动,这里的人对此束手无策,要找名铸匠来打造兵器,诛杀妖龙,大铸可能指的就是这件事,那自己眼前所见的这幕,就是这些铸匠要赶往帝都,却被妖魔狙击。

    先示好应该没错,反正已经被误以为是支持他们入京城的义士,顺势表现出对此事支持希望,也算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怀疑。

    龙云儿正色道:“前路凶险,多一个人守护,就多一份安全,我希望能为大铸尽一份心力,对了……陈师父身为铸匠,可曾听过一位叫平剑秋的大匠?”

    陈有龙闻言,讶异道:“女侠怎么识得我平师兄?”

    龙云儿一怔,道:“平师兄?平剑秋是你同门?”

    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巧法?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用满世界去乱找,直接就把关系人送到自己面前来?太一的任务还真是轻松……

    陈有龙面露怀疑,后退了小半步,“我平师兄少出族门,在江湖上名声不显,近几年更奉我师父命令闭关,日前才出关,知道他的基本都是……女侠妳从何处得知他的名字?找他意欲何为?”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带着明显的警戒意味,陈有龙手按在腰间,似乎随时都能发动某种器械,龙云儿暗叫不好,这个平剑秋,居然还是个宅到爆的棘手人物,整天闭关不出,外界无人知晓,弄到自己一问就被人怀疑。

    不过,整天闭关的人,本事都不小,或许也就是这种顶尖人才,才有办法打造出绝世神兵,诛杀妖龙吧?

    人看来是找着了,还可能就在刚才的两辆马车中,幸好自己误打误撞,帮助他们入了城,否则万一被妖魔给全灭,这任务直接就宣告失败,那就糗大了……

    庆幸是很庆幸,但眼下……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先让对方释疑……

    “这个……那个……”龙云儿正色道:“其实我受人所托,老家有亲戚交代,如果此行见到平剑秋,就带一句话给他……”

    ……才讲完就后悔了,自己真不是说谎的料,这么扯理由,万一对方问是哪句话,该怎么回答?

    陈有龙皱眉道:“女侠妳自远方来,我平师兄这几年不出宗门,怎么妳会有亲戚识得他?贵亲是甚么人?”

    “这个……那个……我亲戚叫太一……”

    龙云儿超想落泪,枉费自己一直努力想要适应环境,但怎么越走越错,快被自己挖出的坑给埋了呢?

    蓦地,一阵山动地摇,整座城楼都在摇晃,陈有龙差点一跤跌坐地上,幸亏龙云儿援手拉住,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城楼上,大批兵丁到处乱跑,忙着就所属的防守阵位,操作城防器械,而在城墙之下,大批巨虫来到光幕之外,万虫奔腾,用马车般大的虫躯,不住撞击光幕,虽然没能撞出裂痕,但震力不住传入,城楼频频摇晃,土石簌簌落下。

    “不好了!”

    “这波魔潮比平常猛得多啊!”

    “法障的能量快速消耗,这么下去,很快就撑不下去了。”

    “法障破,城就守不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急惶的叫声,此起彼落,伴随着城楼上益发剧烈的摇晃,龙云儿也知大事不妙,而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物,急急忙忙跑来,先向陈有龙一礼,再打量龙云儿两眼,道:“两位,本城法障支撑时间有限,稍后我们会组织冲杀,希望能击溃魔潮,至不济,也要开出一条道来,护送各位大匠师平安离开。”

    ……冲杀?

    龙云儿相当赞许这里的将官,大敌当前,认真应对,未失其志,还想着主动攻击,这虽然是军人本分,但自己以前可见过太多不本分的军人,怯懦畏死,出卖所护的民众以逃生……

    但勇气是一回事,眼前现实无比严苛,巨虫群摧山犁原而来,数目之多,冲劲之猛,别说是普通士兵,就算十个八个地阶高手,组精锐队伍去冲杀,也是有去无回,据自己来看,城头上这些将官、士兵的武力,大概也就中低阶层次,这样去冲,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陈有龙紧张道:“附近几座城池能否来援?只靠杜华一城,如何能守?”

    军官摇头道:“魔潮汹涌,他们未必能来,我们已经发出求救烟花,听说有五绝中人正在附近,若是哪位大人物能来,杜华就有生机。”

    陈有龙喜道:“五绝?是天君?女爵?还是病僧?只要他们其中之一能来,那就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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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病僧

    两人的交谈,龙云儿在旁一字不漏地听着,想要尽可能多了解这个世界的资讯。

    他们提到五绝就喜形于色,显然这五位大人物的名头,在此方世界人尽皆知,很可能是颠峰武力这样的存在,不晓得力量修为到了什么层次?与自己的世界孰高孰低?

    天君、女爵、病僧……这些名字,确实听起来就很有高人的范,但杜华城势危如累卵,真不晓得什么样的逆天手段,才能在这片魔潮下,守护城内苍生?

    龙云儿一下出神,就看见底下城门打开,一批士兵冲了出去,却没有立刻冲向虫海,而是靠着光幕的掩护,迅速列队展开,十指结印,神情肃穆,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这应该是此方世界的战斗方式,龙云儿目不转睛地注视,想了解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就只见随着士兵们的结印、运功,一个个气血翻涌,流泻出的气息,让龙云儿异常熟悉。

    ……血脉的力量?

    ……这方世界,同样使用血脉觉醒的技术?

    血脉觉醒之后,力量翻乘,那也不过中阶左右,连高阶的都不多,这样冲出去,还不够巨虫一口吞的,而且,血脉力量要发动就发动了,为何还要在那边结印半天?这个世界的血脉力量运用,看来还落后自己世界甚多……

    才刚这样想,就看那些士兵的身后,浮现一道道影像,全都是各种兽形,有擎天神牛,有盖世猛虎,更有吞日魔狼、拜月灵蛇……各种异兽显现,散发出来的凶煞,有若潮水,让远在城头上的龙云儿心头剧震。

    ……血脉力量能以具体形象显现身后,这是……法相!

    ……这里的武者,能提前凝出法相?

    在自己世界,凝结法相是地阶武者的特征,这里竟能提前做到?这些士兵才不过中低阶,这么早就能使用法相力量了?

    龙云儿震惊之余,发现这些士兵身后法相虽然凶煞磅礴,可他们本身的力量并没有太大提升,全然不似自己所熟知的地阶武者,法相现,力量也疯狂提升,那提前凝出法相,有何意义?

    “奉灵!”

    “降神!”

    类似的两声大喝,在士兵群中此起彼落响起,暴喝声中,他们身上电芒窜闪,笼罩在强光之中,而他们身后显现的法相,也一下凝缩,降入他们体内,与本身**结合。

    龙云儿眼珠快凸出来,法相与本身肉身结合,即为成就法身,在自己世界中,这就是迈往天阶的那一步,这些士兵不但能凝聚法身,还踏上天阶了?有这种荒唐事?

    法相与肉身一结合,士兵们体内的力量疯狂提升,虽然远没有天阶那么夸张,却也都有地阶层次,考虑到他们之前的战力,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前后只是顷刻间,一支百余人的地阶队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杀!”

    城头上的将军一声令下,底下队伍如猛虎出闸,悍勇无匹地冲杀出去,那场面……是令龙云儿心惊肉跳的景象。

    一百多名地阶武者,像一道溃堤而发的洪流,宣泄而出,那些巨硕的魔虫,在这道无可阻挡的奔流之前,瞬间就被暴力斩开。

    正在冲击城壁的魔虫们,无论是身躯坚硬,或是力大无穷,或是喷发奇毒,都难以威胁到底下的士兵,法相凝于肉身,构成近似法身存在的他们,力量虽只是地阶初段,却有对应各自血脉的神通,锐劲破坚躯,机变降大力,气罩阻毒氛,承受住魔虫的攻势并反击,将魔虫迅速杀毙、粉碎,摧枯拉朽,快速清出一片空间来。

    前一刻还情势危急的城池,战局瞬息逆转,没几下功夫,这支小队就突进数百米,这数百米内,全是各种支离破碎的虫尸,不光是地上爬的,就连飞在天上的虫海,也被密集罡气扫射,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清出好大一片空间。

    一支完全由地阶组成的百人队,实际出现在战场上,就是这么威不可挡,在龙云儿的认知中,百名地阶,足够囊括西北大战中,人族高手、禅师、南北兽王,要这么多敌我势力拼在一起,才能凑足,而在这个世界……一座城池的普通兵将加总,就抵满这数了。

    龙云儿站在原地,倒抽着凉气,本来还在暗自估量,这个世界与自己世界的武力差距,或许自己侥幸到一个低武世界,凭着高阶修为,还能当个女侠威风一把,没想到才几下子就被打脸。

    这边随便就用小兵凑了一支地阶队伍出来,横压自己那世界不是一点半点,龙云儿觉得脑里轰隆隆作响,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摆明是个高武世界,非常的高武,自己想要及早适应,应该把头压低低的,而不是充什么女侠……

    但有一点很奇怪,这么强的武力,横扫整片虫海是还有难度,但打通一条出路,却不是问题,为什么一早不用?又为什么附近的将兵都还面有忧色?

    “可恶!这些妖龙手下的喽啰,数目太多了……”

    陈有龙紧握着拳头,满面忧愤,口中更念念有词,“时间快到了,该回来了,再不撤的话……”

    撤?

    不是正势如破竹,兵锋强盛,为什么要撤?

    龙云儿愣然,心头蓦地一紧,命运之眼发热,望向西北,只见那边光秃秃的一座石山,别无他物,却让自己觉得不妥。

    “……那边,好像藏了什么。”

    低低的一声,仅身旁的陈有龙能听见,但这声出口,却像惊动了冥冥中的什么,西北方一下天摇地动,那座光秃秃的小岩岗,蓦地变形,捶砸地面,长声咆啸,凝化人形,迅速站了起来,赫然变成一个小山高的巨大石人。

    “吼吼吼吼吼~~~~~~”

    石人将近三十米高,仰首吼啸,声惊千军万马,魔虫们如受鼓舞,不约而同地仰首、抬身呼应,发了狂似的往前冲。

    与此相对的,城楼上一片哀嚎惨叫之声,像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末日之物。

    “完了,是魔将!”

    “妖龙麾下八大魔将的石魔!”

    “除非五绝神人来救,杜华城完了!”

    那些在魔虫攻击下,一直咬牙守城的士兵们,战意整个崩溃,处处响起悲叫声,龙云儿错愕之余,也相当不能理解,那个小山般的石魔,固然看来难以战胜,可这边那么多的地阶,也不是摆设,有必要这么崩溃吗?

    目光扫过战场,情况已经整个倒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爆发着地阶力量的战士们,力量狂跌,回落至高、中阶的层次,举步维艰,异常疲惫,仿佛把所有气力都消耗殆尽,甚至有些状况特别差的,大口呕血,站不起来了。

    龙云儿一下明白过来,这种结合法相的奇术,显然有很大的问题,不但维持时间有限,后遗症还非常大,现在他们已经脱力,巨虫、虫海重新围拢上来。

    杜华城这边虽然开动器械,想要把人救回来,但那个巨大的石魔握拳一震,无形震波透发出来,这边射出的光束还在半空,就全数被消灭,震波余力扫到护城光幕上,光幕剧烈晃荡,随时都会破损。

    “吼吼吼~~~~”

    石魔眼中绽放红芒,握双拳发出怒啸,震波狂袭而来,已经弱化的光幕硬生生被撕裂,城墙多处破损坍塌,不少士兵摔了下去,直接落入虫海中,几下惨呼,就成了骨渣。

    眼看着周围一片城破家亡的浩劫光景,龙云儿再无暇考虑适应问题,满脑子所想,就是这次惨了,应否立刻去找那个平剑秋,好歹先保住他的命……当然,大前提是也能保住自己的命……

    虫海大片涌来,危城将破,蓦地,几道黄光从天而降,落下途中迅速分化,化为千百碎片,将整座杜华城连同城外数百米,尽数护住。

    一座座石峰、木林、竹原,拔地而起,参差错落,演化出一个奇形世界,将满城生灵,连同城外的部分魔虫,一下兜揽在其内,护的护、困的困,攻守两隔,江山大定。

    奇变陡生,龙云儿一下错愕,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什么人描述过这个场面,却听见身边爆起长串喜悦惊呼,陈有龙站了起来,手指着半空中出现的一道飘逸人影,喜悦狂呼道:“病僧!是病僧神人,我们有救了!”

    病僧?

    大荒西朝五绝神人之一?

    感谢老天,总算在绝望之际,有神人来救,但这个一袭雪白僧袍飘扬的年轻和尚,光头背影为何看来……好像很眼熟?

    “般若波若密,照见一切妙法!石魔,今日有贫僧在此,你等休想伤杜华城一人!”

    稳若磐石的声音,坚定有力,正气凛然,来自漂浮在半空中的那名白衣僧人,脚踏一团金色光莲,遥遥与巨大的石魔相对,石魔吼喝连连,却明显有忌惮,不敢妄动。

    一人傲对万千魔海,僧影飘然若出世,气势无双,满城如闻救世之音,为之欢呼,只有龙云儿愣在当场,半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勉强往旁边移了几步,恰好看见病僧斜转过来的半边侧脸,脑中刹时轰然一声。

    ……跨界旅行,首要的重点是适应那方世界。

    ……温家哥哥,你……你也未免太能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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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末小剧场

    “跑啊!小弟,快跑啊,别回头,跑~~”

    身后传来我亲大哥的催促,我使尽一切力气,拼命地往前跑,不管前头是草还是泥,只有跑得越远,才离生存的机会越近。

    身后传来刺耳的惨呼,我知道自己又少了一个亲人,大哥不在了,三哥、三姊也早就不在了,我很害怕、非常恐惧,但脚下没有停,身后传来敌人的呼喝,我要在那之前跳入这草丛,滚下这斜坡,才有希望保住性命。

    用尽全身力气一蹬,飞跃起来,我跳下山坡,沿着陡坡滚下去。

    我必须活着,不管还有多少亲人还活着,为了那些已死去的人,我有责任要继续活下去,继承他们的意志!

    在陡坡上快速滚动,沿途砾石刺割皮肉,血洒在长草上,痛得非常厉害,我死死咬住嘴唇,怕喊痛的声音,会让后头的敌人发现我所在位置,这是我争取生存的最后机会,只要能活下去,多微小的曙光我都会拼命去抓住……

    眼前迅速黑暗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许多回忆一下涌了上来……

    “儿子,做人就要做个好人,要厚道!”

    我父亲是个伟大的领袖,他强大、睿智,有信有义,对整个部族怀有仁爱,领导着大家在艰困环境中度日,并且还逐步壮大,我所知道的所有族人都爱戴他,他就是个了不起的真英雄。

    附近的几个部族,从我出生前就相互攻伐,他们有我族的盟友,也有我的亲族,彼此关系千丝万缕,却无法和睦共处,相互间流的血,数也数不清了,虽然曾在父亲的努力下,试图团结,共谋出路,最终仍是破局收场。

    父亲他曾说过,我们这民族有无穷潜力,如果大家能团结一意,最终我们必能傲立苍天下,再不用向任何妖魔屈膝。

    我相信他的话,这也是他一生所努力的目标,所以当附近的其他亲族,受外人挑拨,由冲突纠纷,恶劣到彼此攻杀,心痛不已的他,一再站出来,试图让这些杀红眼的亲友部族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化解误会,别做出亲痛仇快的恨事。

    这最终变成了我们的恨事,一次调解的宴席上,父亲尽心尽力,却卷入纷争,在一轮乱战后,被大卸八块,尸首不全地送回来。

    看着父亲破碎的尸骸,我很伤心,握紧拳头想要复仇,但却找不到目标,那场宴会多方攻杀,杀了父亲的凶手,他自己也没能逃过,当场就被其他人砍得血肉横飞,连自家部族都在稍后被人追上门去,屠杀得干干净净,烧成白地。

    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就这样死,好像……没有谁得到好处,死得全无意义?也不能理解,送回父亲尸骸,与我们兄弟姊妹抱头痛哭的那些亲族,为何忽然就下了毒手,杀掉我的哥哥们?

    “……不要恨我们,要恨就恨你们身上的血,还有这个疯狂的时代吧!”

    一位叔叔要下毒手时,这么说着。他的表情好像很无奈,可无奈的他,没有丝毫留手,把我一直疼爱的小妹给撕开两段。

    ……灭我家园,疯狂的明明是你们,关这时代什么事?

    ……为什么我要去恨这个时代?

    ……我真的不懂!

    大哥、三哥、三姊护着我们杀出去,后头敌人紧追不放,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一一倒卧在血泊中,我看见三姊断成几截的尸体,听见大哥濒死的惨嚎,最终只剩我一个。

    我不想死!

    如果能活下去,我希望……去弄清楚那些让我想不通的问题,父亲他到底哪错了?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这个时代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道陡坡之下,是一道悬崖,我掉了下去,侥幸坠到一片厚草地,断了很多骨头,伤得很重,但保住了一命,逃过了敌人的追杀。

    之后,我在荒林中浑浑噩噩走了三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晓得自己该去哪里,直至最终昏迷在草丛里。

    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但忽然间,我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

    ……有人!

    因为伤疲、饥饿而迷蒙的视线,看不清楚,只见一个很高大……甚至是巨大的身影,越来越靠近。

    父亲已经是非常高大的个子,但这个身影,比他更壮硕得多,存在感更是强烈到不能比,仿佛是一座会呼吸、会移动的岩山。

    这座巨躯,比我所知道的任何勇士都还要高与壮,每块肌肉充满了力量,似乎踏出的每一步,都能令时代动荡,但拥有这无双雄躯的男人,他的眼神……很忧郁,像是心里正压着比这身躯更沉更重的东西……

    在那份沉重中,我看到了一种熟悉,那同样也是充满疑问的眼神,这个男人肯定与我一样,有很多的话想要问问这世界……

    ……呵!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笑,虽然伤疲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笑出来的力气,不过,那个巨汉看到我了,有那么短暂的一瞬,他好像以为看到死尸,皱起眉头,但随即确认我还有气息,眉头也因此皱得更深。

    我晕死过去,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不在草丛里,而是在一处营帐之中,眼前看到的除了那个巨汉,还有一个女子,美得动人,也艳得惊人,我从来就不曾见过那么令我心跳加速的美丽女人。

    “小家伙,你要走运了,最近见到我们却没挂掉,像你这样的,可是头一个啊!”

    美艳动人的女子,眼波中带着一丝邪气,双手叉腰道:“是我们救了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奴隶,一生一世都要给我们舔鞋卖命,听清楚了吗?如果敢说不舔,我就……呜!”

    默默在旁的巨汉,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一掌拍在美女的脑门,打住了她的话,跟着,他的目光凝视过来,用半沙哑的声音说话。

    “孩子,你叫什么?”

    “……遮日那。”

    -----------------------------------------------------------------------

    这是我与兄长、大姊的相会,或许在日后,这也能算是某种命运的轨迹,或是时代变动的一个关键点,但至少在当时,我们彼此都没有那个意思,而他们更不是心慈手软,会随便在战场上救人的人物。

    会把濒死的我救回来,并且在之后试图安置,对他们而言,完全是一种连他们自己都难解的意外,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多半就不是这个发展了。

    但他们确实帮了我许多。

    治好了我的伤,送我到狮族的圣地,与幸存的少数族人会合,兄长他甚至还传授我武技。

    在当时的氛围下,人族素来把传授武技给兽族,视为大忌,更别说兄长他基本上不曾传人技艺,哪怕是在碎星团中,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队员,也没几个人得过他的点拨。

    可他却传授武技给我……

    “……我们平常看到兽族小孩,不会救的,以前……我们也没救,救你或许是一个错误……”

    巨汉说话的时候,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想起了往事,唏嘘不已。

    “但既然救了你,我们就不希望你再死掉,你要好好活下去,只要能活到最后,就会看见天意!每一条生命的存在,都必然有它的意义。”

    他说话时的眼神,我看得懂,和当初对我们下毒手的那个叔叔一样,有着相同的“无奈”。

    这或是我对世界之理的首个领悟,无论人类,或是兽族,生而于世,就是充满各种无奈与不如意……

    我与兄长、大姊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感受却极为深刻,他们……虽然被人族奉为英雄,可能不能算是好人,连他们自己也说不出来。

    兄长他常常让我想起死去的父亲与大哥,同样都是那么顶天立地的身影,肩扛着满满的责任,却让被这身影所屏障的人,觉得异常心安,看着这厚实的背影,就像父亲、兄长仍在世间,令我好过许多。

    我总感觉……兄长他虽是个了不起的汉子,但在人族的世界里,他恐怕不会过得很好,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常常前言不对后语。

    “……和你的族人会合后,好好藏起来,安生度日,加强修练我教你的东西,等到战争结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我们并无意消灭兽族……日后大家可以和平共处的……”

    说着这样的话,但在临别之前,他还是神色深忧地又补上了一句。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

    既说着双方和平共处,又叮咛防人之心不可无,兄长的话常常就是这么错乱,令年幼的我困扰不已。

    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矛盾吧,在我们相处的短暂时间里,他偶尔会咧开嘴笑,不过基本没见他开心过,我族的遗老感叹说,像这样的人,很难开心,绝大多数更会不得善终……

    身为战场上的英雄,不能善终似乎是个普遍结局,应该连兄长自己也不意外,但谁都想不到,当他们度过重重险关,百死犹生地回来,却在帝都遭遇了最强的伏击,将他们彻底打垮。

    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率领追随我的老臣、部众,赶去支持,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让这世间少些无奈,少些遗憾,而后,在万里沙海,我看见了毁尽三观的事实……

    ……那真是让我激动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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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圣僧伏魔

    看见温去病潇洒现身,龙云儿惊讶得无以复加,大家都是刚刚穿越过来,都还在努力适应,怎么自己一头雾水地在这里出丑耍笨,他就飘在半空,**炸天地猛耍帅,还成为什么五绝神人了?

    ……五绝神人?

    ……这事有古怪!

    龙云儿一下反手,抓住身旁欢呼中的陈有龙,后者恼怒欲骂,却见眼前这美女脸色不善,寒霜般的眼神中,自有股不怒之威,到嘴边的骂言登时馁了。

    “……请问一下,五绝神人成名很久了吗?你们都好像很熟啊!”

    “那当然!天下五绝的列位,超过三百年,人族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陈有龙说到一半,忽露尴尬之色,“不过,妖龙底下的魔将厉害,一代强过一代,两边硬碰硬,五绝的殒落与替换也很频繁,新进榜的人物里,女爵是七年前入榜,病僧才刚满一年……”

    ……一年!

    ……太一这奸商,把人扔过来的时间轴有偏差,自己才刚到,温家哥哥已经来了一年!

    龙云儿有种快要晕去的感觉,总算克制力还不错,手上才没有发劲,而脚踏金色莲花,白袍飘飘的温去病,大袖一扬,足下金莲忽然散开,化作无数光字符文,笼罩全身,对面魔将打出的一击,也在此时轰到。

    石魔通体由坚实岩壁组成,紧握住的拳头,光直径就有十米,足足两辆马车打横并排,重重一足踏在地上,附近的地面全在剧烈震动,这一拳打出来,声势就是毁地摧天。

    和巨大的石拳相比,温去病的存在,就像一只蚂蚁般渺小,这一拳打来,所有人最直接的想法,就是他会被这一下打得支离破碎,粉身碎骨。

    轰!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就在满城军民眼前,温去病的身躯被巨拳打爆,散成千百碎屑,轰落满空。

    杜华城中军民见到这一幕,没有惊愕,反而爆出狂喜欢呼,好像被打爆的不是病僧,是那名魔将,这反应惊呆了龙云儿,难道这满城的人全是疯子?神经没一个正常的?

    但她随即也看出了异常,被打散在空中的千百碎屑,不似血肉,倒像木石之材,虽然炸散,却没有坠落,反而在一阵飘荡后,受到某种力量操控,重新又聚合起来。

    ……这是什么手段?

    ……来这世界一年,温家哥哥怎么就成神了?这种技巧,地阶也做不到吧?他变成天阶了?

    龙云儿好奇兼诧异,睁开命运之眼,凝望半空中的那些木石碎块,看不到任何的因果之线,却都有一条黑线,连结到底下的大阵。

    情况很诡异,任何生命体存在于世,都有因果牵连,都能看到因果之线,如果没有,就表示这堆“尸骸”,并非温去病的真身,而是某种障眼法的假体,由底下法阵……或法宝分化出来的一部份,至于他的真身……

    命运之眼扫过底下江山大阵,大阵的层次太高,演化世界,一眼望之不尽,看不出端倪,不过从关系推判,温去病应该正藏身在大阵中,扔了个投影出去,愚弄那个魔将……不过,这倒投影似乎很不普通。

    一度缤散的千百碎片,忽然重新聚合起来,在半空中重新凝为人形,但在命运之眼注视下,却清楚看见,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土黄暗光,犹如蛛丝,又像流水,在刚才猛拳打碎躯骸时,就透过接触,渗入石魔的拳头内。

    短短时间,这些土黄色的暗光,不但遍布整条右臂,甚至还在快速蔓延,已经散播到右半身,不住隐隐发亮,偏偏……石魔自己似乎全然不觉。

    “般若波若密,照见五蕴皆空!”

    一声禅唱,身形重聚,雪白僧袍的飘逸身影,再次脚踏金莲,飘立半空,石魔见影,发怒如狂,吼啸着一拳挥去,却打了一个空,连再次击碎都做不到。

    半空中的身影,莫名消失,看似离奇消失,龙云儿却看出一丝空间变动的痕迹,这不是什么身躯化无,而是空间转位的挪移,在被打中之前,直接挪移到别处,目标是……

    龙云儿目光转动,顺着光线牵连的痕迹,先一步落在石魔的右肩上,而白袍僧影也随之在那出现。

    “苦海无边,回头太难。”

    一声低叹,温去病稳稳站在石魔肩上,像一只小鸟停在壮汉肩膀,石魔暴怒,张口露出四排尖森刀牙,发着巨吼,就朝温去病咬下。

    “冥顽不灵!”

    温去病神情肃穆,沉声一喝,连串闷响发自石魔体内,不住往外迸炸,石魔的动作一下停住,赤红色的双目内,流露不可思议的惊恐之情。

    山岳般高耸的参天石躯,露出无数道破碎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渗出强光,像有大量岩浆要从体内喷涌出来,火光的亮度,璀璨到让人不敢正视,前后只是短短一瞬,那巨大的石躯在轰然声中崩散。

    石魔惨嚎一声,大半身躯炸成了满天流火,剩余的部分,也摇摇欲坠,不住发生爆炸,晃了两晃。

    爆炸的胸膛内,忽然闪现七彩光华,似有什么保命手段发动,但温去病却一声唱咒,拂袖击出。

    “般若波若密多!”

    法咒龙云儿不懂,但他拂袖的那个手法,摆明就是神手大劈棺,虽然张冠李戴,效果却显著,一击之下,石魔倚仗器械欲发的最后手段,半途而废,一道青色光芒摇摇晃晃,自溃散中的石躯中飞出,要冲上天空。

    这似是元灵脱离的手段,在龙云儿的记忆中,不管是凭藉本身修为施展,或是依靠道具,元灵脱体的遁光都是奇快无比,哪是这么摇晃蹒跚,飞也飞不快的模样?

    “茫茫苦海,还请回头。”

    温去病一声轻笑,大袖一挥,一个法钵飞空而起,抢在前头,将那道青光收入钵内。

    青光在钵中左冲右突,快速撞击,拉出了一长串残像,万分急惶地想找出路,却始终无路可出,随着法钵一同落下,被温去病袖袍一挥,重新收了起来。

    前后没有多少功夫,仿佛浩劫一般的石魔已然伏诛,温去病挥挥袖袍,连地上的大阵也拔起,先拉成长长一道光虹,半空中还原为江山社稷图,多张木石牌组,一一归入温去病掌中。

    本来被困于社稷图中的大片魔虫,尽数消失无踪,不光是地面上的巨虫,就连领空中的那些飞虫,都没有能够逃过,随着江山社稷图的收起,一同消失。

    龙云儿肯定,那么钜量的魔虫,不是单纯被收摄起来,因为在大阵被收起的同时,它们的因果线同步被切断,大部分是在被收起前,就快速断去,肯定有什么别的理由,造成它们的死亡。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重点,龙云儿真正担心的,是温去病救完全城人以后,该不会就这么飘然离开了吧?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这下错过,后头要碰面可能就不容易了。

    “温……大师!请留步。”

    龙云儿唤了一声,就看见白袍僧人迈开大步,凌空虚渡,踏风而来,一转眼间就踏上城头,龙云儿还正迟疑着要不要迎上去,但整座城池上的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部分甚至连头也磕在地上。

    杜华城内,不晓得多少人都跪倒磕头,齐声化为一句震动云霄的叫喊。

    “谢圣僧!”

    呐喊形成浪潮,内中更有再清楚也不过的喜悦,这么纯粹的欢欣之情,就算在百族大战,人族打赢妖魔时,龙云儿也没听过几次,这感觉……真复杂。

    不过,满城的人这么一跪,唯一还站着的自己,就成为最显眼的一个人了,至于温家哥哥……他站在那里,负手背后,静听着满城之人的欢呼,形象说不出的自在写意,就这么站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摸摸下巴。

    “真不错……很久以前就想这样,不用装谦虚、假厚道,完全虚荣地享受这感觉。”

    轻轻说着,温去病转头望向龙云儿,招了招手,“表妹,妳迟到了,还以为妳不来了……迟到好过不到,这时候来,刚好赶上大铸,管他的。”

    龙云儿大喜过望,也不管什么别的问题,急急忙忙跑到温去病身边,压下想问他怎么会变成和尚的冲动,道:“……表哥,你好,我来得晚了,你变化真不少。”

    温去病微笑道:“习惯就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大还能大过上次?”

    龙云儿笑而不语,比起从山陆陵到温去病的改变,现在只是简单换个僧袍,剃个光头,这变化已经不算什么了。

    杜华城里的军民,此时纷纷站起来,对这一幕都快看呆了,几名本城的武官,本来还对龙云儿有些疑虑,看到她与病僧站在一起,什么怀疑都化为乌有,陈有龙更连忙过来见礼。

    “圣僧、女侠,你们……”

    “表哥,我向你介绍。”龙云儿抢着道:“这位是陈匠师,我新结识不久,元剑秋大匠就是他同门师兄。”

    ……来这世界后,自己就只有这么点成绩,如果不尽快在温家哥哥面前表个功,自己就只剩下一个糗字,后头不知道要怎么被他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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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家

    温去病点头道:“一早知道了,平家起源于西海滨,铸术大大有名,尤其擅于跨材质焊接,贫僧今次就是为此,一路追赶过来……幸好赶上,险些就误了大事,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点是……”

    龙云儿心头一颤,不自觉地退了小半步,这不是因为自己的贡献未获认可,而是因为认出了温去病的眼神。

    那眼神,偶尔会在香雪眼中出现,基本就是想宰人的神情,不是有人没命,就是有人要大出血。

    ……要倒楣的那个人,不会是自己吧?

    “圣僧!”

    一名似是杜华最高守将的总兵官,在大批手下簇拥下前来,先向温去病行礼,而后道:“圣僧,石魔被你收伏,不知……”

    “切勿大意!”

    温去病转过神色,满面肃杀之气,厉声道:“此魔追随妖龙已久,怨气甚深,以贫僧的修为,只能暂时将之压制,待其脱出,恐怕为祸更烈,难以收拾,届时,满城百姓,浩劫临头,贫僧也再无能压制。”

    “什么?”总兵官震骇失色,身旁的部属也一脸的晴天霹雳,总兵官忙道:“那……那该如何是好?现在便撤离全城百姓吗?”

    “逃不了!茫茫苦海,何处是岸?命中注定,还得回头,如何能逃?”

    温去病舌绽春雷,简单一句,传至众人耳里,却如雷霆震动,镇住了因恐惧而慌乱的心,回望白衣僧人,见他满面**中,更有慈悲之色,脑后仿佛都要生出光来。

    “勿慌!”温去病道:“这里有张清单,你尽速把清单上的东西凑齐,交与贫僧,自可炼化此魔。”

    总兵官接过单子后,只是一眼,就脸色大变,身边其他人看了,也是一下就张大了口,想喊又不敢喊出来,就听温去病一声长叹,“切记!舍不得身外物,就保不住今日平安啊!”

    龙云儿没看见清单上的内容,但光听这话,也猜得到大概,自己是不赞同这种行为的,可是和温家哥哥对着干也是不成的,只能闷声不语。

    总兵官脸色难看,急急带着人离开,临行前还不忘替温去病准备所在,供他镇压邪祟,念经作法。

    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带着龙云儿进驻,一进门,反手打下各种禁制,隔绝内外后,温去病由芥子环内抖出几个蒲团来,直接就躺在上头,一脸慵懒,把刚才的高僧风范扔九霄云外去了。

    “妳来得真是迟……”

    温去病斜眼睨向龙云儿,摇头道:“花了那么多资源在妳身上,那么多的好装备,差点就以为用不到了。”

    龙云儿道:“温家哥哥,你刚才那张清单是……”

    温去病大剌剌道:“保护费啊!他们想活命,我卖苦力,收点服务费难道不应该?就算要得狠一点……谁让冒生命风险的人是我呢?先干活,后收帐,我已经很公道了,觉得贵的人,可以自己去卖命啊,我绝对不强迫的。”

    清单上所写的内容,不是实质金钱,是各种药材与造器素材,总计起来的花费,以杜华城的规模而言,温去病控制在不用倾家荡产,但绝对肉痛的地步。

    龙云儿问道:“用这些东西,真能炼制出镇压妖物的宝器吗?”

    温去病摇头道:“哪的话?这些纯粹是我的人工费而已,如果还需要材料钱的话,肯定另外要他们出,羊毛出在羊身上,想保命平安,哪有这么便宜的?”

    龙云儿奇道:“你不是顺便捞一笔?是真敛财?那个石魔真的被你给……”

    温去病笑笑,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袋子,里头有七、八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五色珠,每一颗颜色各自不同,石魔所化的绿珠正在里头,发着幽幽碧光。

    龙云儿睁大眼睛,“这些都……”

    温去病道:“每一颗都是从石魔那等级的魔将身上取下,有些是捡便宜补刀捞的,大多是我自己杀的,总体实力……大概和我们那边的地阶巅峰差不多。”

    “骗人!”龙云儿错愕道:“我也看过地阶的,地阶哪有这么强?”

    温去病道:“其实差不多,如果是那些法相大成,爆发法相之力的地阶,就和那个魔将差不多。”

    龙云儿闻言,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温家哥哥,你身体大好了?杀掉这么多地阶的魔物?”

    这是前来本方世界的最大心愿,只是想不到,自己迟到了那么多,没能参与,温家哥哥的身体就大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温去病摇头道:“妳多少也该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运用,与我们不同了吧?”

    龙云儿点头道:“他们……用的技巧,明显是血脉觉醒,但又和我们的血脉觉醒差很多,不过,他们好像能用法相结合肉身,建构法身……”

    “法身?”温去病哂道:“狗屁法身,如果法身建构完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天阶了,构成法身的几件要素,他们全都没有,别说真正的天阶,就算武苍霓过来,都能一个人扫他们一大票……嗯,我是说他们还在奉灵时间内的状态,如果时效过了,她一个人可以全灭这些家伙。”

    龙云儿微微点头,从气息判断,那些战士在集体力量暴增又回落后,甚至连最初的实力都保不住,有些严重的可能还跌落境界,整体加起来,还不够一个地阶单手扫的。

    不过,为什么两个世界的力量,会生出那么大的不同?难道就因为两个世界不一样吗?

    “先别想太多,有个基本理解就好,这方世界和我们的相比,什么都快得多,战斗都倾向速战速决,短暂激增,不胜则亡,不中即走的路子,所以这边的人,都是短暂实力强,久斗就不行,而且因为什么都速成,根底很虚,实战力比不上我们那边同境界的。”

    温去病摇头道:“连带这边的高手也轮替极快,那个什么五大高人,每年都会死一个,今年已经死两个了,根本不值钱,那个什么八大魔将也是……对了,妳来到这世界后,晃了多久?这时才来?”

    龙云儿尴尬道:“才刚到,不足半日,温哥哥你呢?不会已经一年了吧?”

    温去病道:“一年十个月!这死太一,我传送过来不见妳,找了几天没见人后,我就猜妳我过来的时间轴会有差……还好,总算来了。”

    龙云儿问道:“你怎么会变成和尚的?”

    温去病笑了笑,不见尴尬,只有轻松潇洒,“那就说来话长了……”

    当初结束传送,恢复意识后,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处处妖兽的森林,别说找个人来问话,了解状况,光是逃避妖兽的追杀,就弄到屁滚尿流,狼狈到不行,差点就以为太一设了个杀局给自己。

    好不容易才从森林中杀出来,伤痕累累,也把小半个森林摧毁成白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所破落寺院。

    那个寺院……第一眼看见,就给着自己一股特殊的感觉,明明是和金刚寺一样的佛门传承,自己却在还没入内看清楚时,就能感觉到两者之间的差距。

    寺院已经破落,没什么人烟,但与金刚寺那种红墙、琉璃瓦的典型佛寺不同,这座寺庙完全以石材建造,古老纯朴,处处是荒草青苔,没有金刚寺的华丽**,却另有一种娴雅意象。

    这与自己知道的佛门感觉……不太一样,明明不在禅定状态,这座佛寺却给着自己一种异样的宁静感,让心境自然平和,更吸引着自己往里头走去。

    ……有危险的可能,但……没有危险的感觉,奇怪……

    寺庙不知已多久没人打理了,甚至连一张供桌都没看到,只有一座残破佛像,斜倚着墙壁。

    石佛以坐姿呈现,雕刻的人明显不是专业石工,这石佛别说具体形象,连轮廓都只是粗备,另用钝器在身上画出些线条,勾勒出衣袍、手印,如果此地不是佛寺,自己还真看不出这团半成型的石头是啥玩意儿。

    “……手工真不是普通烂的,还不如我自己来亲手刻咧!”

    牢骚归牢骚,但这座没有面目的佛像,却让自己对着它,静静坐了下来。

    只是它,不是祂,这仅是一尊没有面目的佛像,却没有神灵的气息……或许正因如此,自己才没有生出警觉,静静地坐在它面前,与之对望。

    空山寂寂,荒寺无僧,夜幕低垂时,无烛无灯,如此空寂,是尔所愿?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坐在这里,是想问你什么?太一把我送到这里,是为了你吗?

    一夜无话,日升又日落,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怔怔坐在这座石寺之中,连着几天,也不知想什么去了,直到数日后,才被身后的脚步声惊醒过来。

    ……是莫名力量牵引?还是自己真有那么大的心障,化为心魔来扰?

    回转过头,见到一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满面错愕地看过来,“这位施主,你因何至此啊?”

    惊疑不定的语气,好像还在担心遭遇强盗,让本来打算要解释的自己,忽然改变了主意。

    “大师,我想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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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万年不解之惑t包)

    太一的跨界传送,送到的地点,肯定都有祂的别样深意,如果说那些林中妖兽,不是其真正目的,那出林之后必然经过的这座石寺,就是其用意所在。

    如果是什么魔窟、仙洞,那也还罢了,但佛寺的存在,确实让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来,关系到一度对碎星团倾力支持的金刚寺。

    咒武传承的四大势力中,玉虚真宗与碎星团是一路勾心斗角过来的,天斗剑阁、封刀盟与碎星团则是相当亲密,天斗剑阁因为燕无双的关系,被团员们视为“姻亲”,司徒无视更对碎星团毫无保留地支持,所以进攻妖都的计画中,尽量减少这两派的成员,不想让他们损失太重。

    站在碎星团的立场,已方是特意留手了,但遭受损失的天斗剑阁、封刀盟,可不认为这是善意,后头碎星团覆灭时,两派都有参与捕杀,封刀盟也还罢了,天斗剑阁的追杀尤其狠辣,在燕无双这疯女人的主导下,几乎是追杀父仇人那样死咬着,对比起大战时,碎星团给天斗剑阁的种种好处,想起真让人气炸了肺。

    封刀盟也不值得信任,当初司徒无视与四大武神称兄道弟,交情何等深厚,原以为碎星团遭剿灭,他怎么也得出来说句话,逃亡中的碎星者曾对此寄予厚望,结果从头到尾,他不曾现身,对此置若罔闻。

    香雪因此对他气愤不已,自己虽能理解封刀盟的选择,也猜想内中或许也有几分无奈,但不可能对他们毫无怨言,至于信任……那是再也休提。

    唯独对金刚寺,自己的感觉挺复杂,愧疚多于其他……

    大战中,金刚寺一路支持着碎星团,双方合作愉快,自己更因为宝相金身、金刚身之故,与他们多所交流,晓得这群和尚确实是够意思的人,更因为功法之故,修为越高,性情越趋于朴实耿直,那些思虑复杂,心存奸险的人,大多都被早早淘汰出去,十不存一。

    如果有得选择,妖都之战时,自己真不想让金刚寺折损太多,这都是一群好人,但很无奈,因为功法之故,修练金刚身的禅师,堵门、牵制的效果,远胜其他门派,如果不用金刚寺的僧人,换其他门派,牺牲的人还要增添数倍,可以用几个禅师就堵住的缺口,要动用天阶……就算不吝惜别派人物的死伤,又哪有这么多人可用?

    情势无奈,妖都一战到尾声,金刚寺的伤损最重,一众天阶、地阶殒落,战前本来都快可以排到八门第一的硬实力,一下元气大伤。

    这恐怕也是贾伯斯一开始就预备好的收场,当初在他的引导之下,不但金刚身被修创完成,让金刚寺全体修练,后头更在舍利之法上,协助金刚寺有大突破,直接造成的影响,就是寺中的初段天阶、地阶,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高手的总量,几乎是另外三家的总和。

    不是没有人质疑,这些提升过快的修行法门,练出来的地阶、天阶初段,会否只是水货,中看不中用?但在战场上连打过几场后,攻击、防御俱皆强横的硬实力,让人无话可说,反倒开始怀疑,碎星团独厚金刚寺,背后有否什么目的?

    ……当时,所有人被金刚寺众僧过于出色的攻防力震惊,被引开了目光,相对忽略了,这么快速提升上来的力量,不但放大了金刚身原本欠缺变化、速度的缺点,更有根基不稳的问题。

    这种缺点,各派高手自是一目了然,可这种程度的根基不稳,还在正常范围内,只要花几年时间,夯实基础,隐患自然消失,相较于快速提升上来的好处,这点隐患根本微不足道。

    ……没想到,贾伯斯没留时间给他们。

    碎星团创立后,不足十年,就把江山底定,更把这些花费偌大力气栽培起来的高手,当成可抛的工具,在妖都之战,一口气消耗掉,藉以完成封神之战的最后一步,天地安定。

    ……凡给予的,必加倍收回,贾伯斯所给予的好处,从来也不白给。

    这一战,是为了天下苍生……至少从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至于贾伯斯的个人心态,了解他的人压根就不会想去追究,自寻烦恼,更何况大义名分确实在他手上,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为相当释然,连带金刚寺众僧似乎也对此事颇能看开,虽然颇有追究、讨个公道的意味,却没有复仇的打算,在碎星团覆灭后,他们基本袖手旁观,没有一名禅师参与追剿。

    作者不介意,受者似释怀,反倒是身为参与者的自己,对金刚寺有一份歉疚之情,总希望要是有机会,能够补偿他们点什么,尤其是阻挡香雪对他们动手。

    香雪作为贾伯斯的嫡传,从她眼中看出,可不会对金刚寺有什么歉疚,虽然觉得“这群大光头倒是一群厚道人”,但也仅此而已,不会主动针对,可若是有需要,而他们挡在途中,她也绝不会有分毫容情,这是自己希望能避免的……

    料想不到,今日自己有另外一个机会,能够回报这份人情,这是自己来到此方世界后,方才察觉到的东西。

    金刚寺的传承,虽然是把**练得如铁似钢,成就金钢不坏之身,却又把肉身修行视为末节,重视禅定,也就是精神、心灵上的修行。

    这点是正确的,因为步入天阶之后,主要都是元神、神魂的锻炼,肉身的提升空间不是很大,佛门以禅定为正道,正是符合天阶之后的无上大道。

    然而,也正因如此,金刚寺的处境也异常尴尬,典籍中记载,修行需视**为臭皮囊,一切执着于肉身的贪嗔痴念,均是心魔之所根,可他们所得的各种功法诀窍,又均是肉身锻炼之道,这……就让众僧无语了。

    百年修行,朝暮勤拭,最终所成就的,是一个全然不重要,甚至可能有碍大道的无用皮囊,那……修行何意?

    这是一个让人非常哭笑不得的窘境,修练修练又修练,练到最后,如铁似钢,金钢不坏,却是往前无路,前路唯一的指引,则说之前大半生练的东西,全没意义,练了也白练。

    ……那你他妈的倒是传点有意义的东西下来啊!

    金刚寺的历代高僧,估计练到最后,心里都有这样的一声吼,真是佛都有火,千载万年前,开创本方佛门,留下金刚寺法门的那位尊者,或许是个个性与贾伯斯相若,专门坑人到坑爹的人物,要不然……就是自己也被人坑了。

    就因为这样的处境,所以当贾伯斯出现在金刚寺,抛出那句话,立即震动金刚寺众僧,上从闭关的太上长老,下至高阶的上师,个个如痴如狂,争着跳坑。

    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我有无穷妙谛,能解尔等万年不解之惑。

    这个坑,他们不得不跳,如果不跳,此刻的修行最终也毫无意义,哪怕是陷阱,只要有一线曙光,都好过继续在这千载万年哭笑不得的回圈中转。

    很显然,直到今日,金刚寺仍没从贾伯斯手中得到解答,他们对于碎星者的找寻,不是为了报复,或是想得到什么宝藏,所滋滋在念的,就只有一个答案。

    ……贾施主,说好的无穷妙谛在哪里?

    ……千载万年,这人世就是个坑,我们何时解脱(出坑)啊?

    那个答案的真相,贾伯斯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他也没有告诉碎星团内任何人,否则,自己一早就转告金刚寺,作为诚意之礼了。

    但如今,自己似乎有这个机会,把那个答案告知金刚寺了。

    这座石寺与金刚寺都是佛门,却明显有着不一样的传承,或许,自己能藉着这次到来的机会,对此方世界的佛门有所了解,比较一下两边的不同,然后……

    不过,这个念头显然有点难度,因为自己才刚表示要出家,那名僧人就一脸错愕,“施主,你昏了吗?老和尚身上没钱的啊,这座寺里也是没钱啊!”

    ……钱?

    ……在此方世界里,剃度出家都是为了钱吗?听起来好糟糕的感觉。

    收起戏谑的表情,正经地提问后,稍稍有了了解,这座寺院曾经兴盛,但破落已久,离森林又近,妖兽频频骚扰,寺中僧人不是跑光,就是早被吃光。

    老和尚是游方僧人,曾许下宏愿,逢庙必拜,听人说这里有破落寺庙,就过来参拜一二,见到有个年轻人枯坐,开口便要出家,还以为遇上了强盗要打劫。

    这个解释,让温去病啼笑皆非,却也看得出在此方世界,佛门……甚至整体人族的处境都相当不妙,在以妖龙为首的魔军攻袭下,这些僧人甚至没法保障自身安全,过得异常辛苦,种种情境,与自家世界以前的模样,异常相像。

    “……人族真是多灾多难的种族啊,不管在哪个世界,好像都活得有够苦难遭灾的……”

    仿佛为这句感叹作注解,才叹息完未久,忽然杀来的妖魔大军,就替这座破寺带来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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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舍利飨宴

    龙云儿错愕道:“那座佛寺被摧毁了?温哥哥你来得及取传承吗?你当时就遇上魔军了,打得赢吗?”

    看温去病刚才随手降魔的风采,些许魔军根本不在话下,最合理的解释,恐怕就是他在寺庙中得到了什么,治好了肉身问题,强大起来,但事情这么顺利,听起来不像是太一的手笔,祂把自己二人送到这里来,可不是来度假兼捡宝的。

    “没这么好运啦,老和尚告诉我,这里的佛门传承也是有缺,大概上万年前,是佛门大兴的时代,后来随着妖魔祸起,毁道灭佛,各种传承断绝,现在只有一些残缺法门,还散诸几处大寺,敝帚自珍,不让外人有机会接触。”

    温去病摇头道:“说没几句,那个老和尚就被干掉了,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高人老爷爷咧,嘿,弄到我被魔军追得连裤子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地逃命,结果在寺庙后院找到一座舍利塔……”

    龙云儿表情一阵古怪,舍利塔中自然有舍利子,是高僧圆寂火化后所得,也是佛门传承的重宝,但既然是重宝,在此方佛门传承有缺的大前提下,东西早该被掠夺干净,哪会留着让温去病捡宝?

    温去病笑了笑,“不同的世界果然有差别,我至那时方知……这个世界,没有化纳舍利之法,舍利子对本地僧侣全无用处……他母亲的,难怪传承会支离破碎。”

    说着,温去病忍不住大笑起来,舍利子是金刚寺重要的传承物,毕竟有些佛门绝学过于高深,就是写成秘笈,时间一久,随着佛法解释歧义,往往就会走样,远没有透过舍利,真意传承这样安全,本方世界少了这法门,就像做学问缺了纸笔,难怪传承破碎。

    龙云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是惊讶于两个世界的差别,而是意识到,在技术独占之下会有什么结果?

    “难道……这两年你……”

    “猜对了!这两年我隐姓埋名,白天扮高僧,到了晚上……”温去病摸着下巴,怡然道:“我挖坟掘墓,干的就是盗墓贼,只要有舍利子的地方,我逐个去造访,就连天下六大寺院我都去了三家……”

    那着实不是易事,六大寺院戒备森严,相当于本来世界金刚寺、玉虚宫那样的龙潭虎穴,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进?说不得只好驱虎吞狼,趁着或直接引来魔军攻城,兵荒马乱之际下手。

    纵使遭战乱,六大寺院仍将经书、法器一类的重物,严密看守,难越雷池,但又有谁料得到,窃贼的目标不是传承重宝,而是毫无用处的舍利子?加上有心算无心,就给自己轻易得手。

    后来,佛门也算被逼入绝境,一年前的法华寺攻防战,五绝高人之一的顽石和尚殒落,法华寺将破,僧众穷途末路,竟然把舍利子碾碎成粉,当成避邪圣灰那样挥霍使用,正在窃物的自己,看得是心痛如绞,再也顾不得危险,跳出来阻止,阻退魔军,获得满寺僧众感谢,就这么成了五绝高人之一。

    反正,妖魔势大,什么人族顶峰的名号,轮替太快,毫不值钱,就算是自己这样不太把名气当回事的,上位后也只觉得讽刺,没什么荣耀感……

    “……我还是来得晚了些,舍利子都是最近千年内的,传承已残缺,我化纳了三五十个,最终所得的讯息,是一些以罗汉、观音为名的功法,出自传闻中的佛门典籍,尘妄沙典。”

    温去病道:“这方世界的佛门……比我们那边多出了很多神明,明王、韦驮、罗汉、菩萨、如来……”

    龙云儿讶异道:“这些都是什么啊?这个世界的佛门神只吗?怎么……从来没听过的?”

    温去病道:“恐怕不只是此方世界的佛门神只,而是诸天万界所共通,只是在我们那里缺了……每一种神只的背后,都是不同的法门成就,我们那边……只有金刚……缺了那么多,难怪金刚寺往前无路……”

    如果能把这些法们都带回去,金刚寺肯定把自己当神拜,不过,太一显然不打算给自己那么好的便宜占,舍利中所得到的,基本都是武学功法,而不是佛门神通,不是直接可以拿回去传法的东西。

    倒是那些佛经、佛典,自己囫囵吞枣地看了几十部,记下了不少,原来是想用来扮高僧,增加点气质,但读到后来,却觉得内中有些玄妙,恐怕要整个读通,有所领悟,才能澈悟,只是如此一来,花耗的时间精力也太大了,不合目前的需要。

    龙云儿道:“那……温哥哥你就是靠化纳舍利子,现在才变得那么强的?”

    温去病摇头道:“没有的事,舍利子化纳,我是读取里面的传承功法,剩下的,顶多就是很补身体,至于变强什么的……妳想太多。”

    龙云儿讶异道:“舍利子不能增长修为?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

    温去病诡异笑道:“还用说?当然靠作弊啊,堂堂正正与人交手,那还能算是碎星者吗?这也正是我要告诉妳的东西……”

    与这个世界接触不久后,自己就从他们小兵也能打出近乎地阶之力的震惊中平复过来,进而看透背后的玄机。

    “这世界的战斗主流,和我们截然相反,不是以本身驾驭血脉,而是完全把自己奉献给血脉之源,换取短暂而强大的力量。”

    温去病笑道:“换了是妳,用这种方式战斗,立刻就玩完了,冥界尸龙直接夺舍,吞噬妳神魂后连声谢谢也不会说。”

    龙云儿闻言气馁,本来还想说自己能否借鉴,哪知道直接就碰上这个槛?

    不过,这里的修行法门确实凶险,血脉觉醒的力量非常强大,所有人打从接触的那天起,就小心翼翼学着驾驭,一旦失控,基本就是走火入魔,而这里的人竟不畏走火,抢着把自身交给血脉操控,争着附魔……既然是魔道,那难怪力量强横如斯,却又短暂了。

    想通这节,龙云儿又往温去病多看一眼,敢肯定温去病的变化与此无关,因为,打从碎星团时期开始,第一武神山陆陵的血脉真相,就是个谜团,他似乎从来没用过血脉之力,而还原为温去病之后,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

    自己对此自然好奇,但想也想得到,这种牵涉到力量真相的底牌问题,必是不容触碰的绝秘,自己可不会如此不长眼,专挑不该问的话题去问……

    温去病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自从发现了他们的力量运使方法后,我就试着分拆,找寻他们所没发现的东西,最后在一个舍利子的古老传承中,发现了他们曾经进行的一个研究。”

    舍利子不能用于传承,无法读取,这点自然是可惜的,过去的高僧竭力找寻可能之法,最后,生出一个奇想。

    使用血脉力量,是要将本身神魂,与血脉之源结合,如同奉请血脉之源的魔兽、妖兽降临,发挥短暂的强大力量,但如果结合的对象并非妖兽、魔兽,而是在舍利子中留下神念的古代高僧,结果又会如何?

    同为人族,又同是佛门修行者,两相结合,怎么都比以身饲妖魔安全吧?基于这个理念,那个时期的僧人们进行不少研究,只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所遭遇的难题,在自己这边很好解决,利用那个人与金刚寺合作开发的舍利技术,再开几个炼成阵,直接就摆平了,问题是……自己有那么没脑子,抢着把本身神魂,交给某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古代僧侣依附吗?

    这种抢着把命奉献给人的事,自己可真是作不出来,就算自己愿意,实行上也很有难度。

    自己的肉身虽然残损,神魂却在持续锻炼下,远远超出现有的肉身水平,距离天阶只剩半步,能够稳稳承接住自己神魂的对象,这里可实在不多……自己压根没遇着天阶级数的舍利子,就是有也不敢碰,省得一不小心,被人夺舍重生。

    舍利子不能用,那能否改别的东西依附,来勾连此方世界的天地法则?

    最理想的依附对象,莫过于神器,但神器往往都生成器灵,贸然依附过去,同样危险,更别说……茫茫天地,自己从哪里去找件神器来?

    苦恼之时,忽然想到,自己身上就有类似物件,江山社稷图是神器的仿制品,不是神器,部分妙用犹胜神器,最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图是数算一道的极致,道路与寻常的神器、神兵不同,也不会生成元灵,正是最好的依凭对象。

    温去病道:“……江山社稷图,本身带有许多时空类的演化异能,几乎自成世界,神元与之结合,化为半个器灵的状态,再配合一些装高人的忽悠手段,唬唬那些魔将正好啊。”

    龙云儿道:“只能对付那些魔将?不能打魔王?那条妖龙恐怕……”

    “所以我等妳很久了。”

    温去病微笑着,瞥向龙云儿手上的护腕,“江山社稷图守御没问题,要攻就挺要命,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器,但……万古江山钟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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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今生因果

    被温去病点醒,龙云儿才想到自己手上还有万古江山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阶神器,就算伤损,仍足可力压地阶宝兵。

    况且,这是已经认主完毕的神器,自己凝聚神魂依附,也不怕遭到反噬,只要不使用时间过长,基本就没问题。

    温去病把神魂依托的诀窍,简单说了一次,龙云儿问清楚几个困惑点后,确认道:“等我们回去之后,这个技巧还能用吗?”

    “……不好说,不同的世界,存在不同的天地法则,我现在构思出来的东西,是在这个环境下勾连天地法则成功,等回到我们那边……”温去病沉吟片刻,道:“就算能成,也不是这种威力了。”

    龙云儿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有人敲门到访,却是本城总兵官,完成了高僧的嘱托,把城内搜刮了一遍,带着大笔金银与物资到来。

    “病僧大师,照足您开的单子准备了,不过仓促之间,有些东西不是很够,还欠了些数……”

    “善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佛度有缘人,不是贫僧不尽力,看来确是天意如此,贫僧有心,却是无缘了。”

    温去病一脸沉痛,旁边龙云儿只有赞叹的份,明明就是有钱收便救,没钱收就不救,偏偏被他左一口天意,右一口缘法,配上满面无奈,真弄到好像他有心无力,却还满怀慈悲的样子,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牌救世工作者。

    总兵官被这作派吓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师,天无绝人之路,请您救我等一救。”

    温去病叹道:“贫僧想救,但尔等准备不齐,贫僧又如何能够回天呢?除非……唔,你们有没有珠宝金刚钻什么的,或者能用?”

    总兵官失声道:“大师,你拿完金银,还要拿珠宝?”

    质疑刚出口,就听见一声如雷大喝。

    “孽障!还不自省?知否你已心魔缠身?质疑我佛,时时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温去病一脸刚正,道:“珠宝钻石之类,是灵石之属,蕴有先天灵气,数目累积够多了,或能镇压妖邪,贫僧也是勉力一试,你认为是贫僧自己敛财吗?金银钱财都是身外物,贫僧乃是方外人,于我何用?你们既心有罣碍,那贫僧什么也不要了,你们留着这些东西,待石魔脱困,魔军重来,请他们放过你们吧。”

    说完,温去病一拂袖,带着龙云儿就往外头走,龙云儿暗自腹谤,这就像是购物杀价失败的掉头走,看看店家老板会不会追出来拦人……

    “大师!”

    等在门外的那些军官、富商,惊得一起跪下,想让病僧再作考虑,总兵官也急急忙忙追上来,向温去病求恳,温去病不置可否,但看龙云儿也是一副期盼的眼神,只得摇摇头,让那些军官、仕绅再去筹备。

    当所有人离去以后,温去病斜眼望向龙云儿,“妳好像很不满的样子,有啥不爽的,可以直接说。”

    龙云儿苦笑道:“云儿绝对支持温家哥哥的作法,只是……好像也不用那么赶尽杀绝?既然有收获,大可不必捞尽每一分。”

    “……妳以为我想啊?”

    温去病叹道:“魔军的进攻脚步越来越快了,横竖守不住,我不榨干,就是留给那些魔军浪费,这不是太可惜了?更何况,还有个抢生意的同行,那家伙更讨厌。”

    “同行?也是神棍?”

    “……喂!注意妳的用词,怎么在妳眼里,现在的我是神棍吗?”

    温去病没好气地道:“当前的五绝之中,那个叫女爵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简直是专门与我对着干,到处和魔军干架,干完架还不收钱,弄到一堆人敬仰,好像我这正常收费的,像大坏蛋一样……妳为什么又眼睛发亮?”

    “没、没有。”

    龙云儿连忙揉了揉眼睛,收敛心神,暗地里却猛叫一声好,救人危难,不取分毫,这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最难得的,这位似乎还是女子之身?

    温去病哂道:“那三八听说是仙帝后裔,皇室血脉,手上功夫很硬,早早登临五绝后,斩了不少妖魔,两年前不自量力去挑战九头妖龙,几乎殒落,伤愈后修为更进一步,半年前重出,到处斩妖除魔,还放话说看不起发国难财的有心人,去,我和她又不是一国的,她家国难,关我屁事?我是穿越的啊!”

    龙云儿点头道:“所以温家哥哥你是想趁百姓们都被她点醒……不,被她迷惑之前,尽量有多少捞多少,捞完了赶快跑?那也就是说,你打……”

    话到嘴边,龙云儿急急把“你打不过她”这句咽下,温去病白了这边一眼,道:“江山社稷图的特长,不在于攻与防,而在推演变化,如果要不择手段胜过她,我有把握做到,要打赢她……只有打过才知道,但我绝不会打没钱可收的仗。”

    说话中,这边又迎来了新的访客,却是一名留着短须,三四十岁的蓝袍中年人,与陈有龙匠师一起,前来拜会。

    “在下平剑秋。”蓝袍中年人拱手道:“听闻圣僧与女侠要找在下,不知有何要事?”

    温去病道:“帝京大铸,以平氏一门的手段,当能在其中大放异彩,成就诛妖圣器,贫僧不才,愿与龙家师妹一同护送平宗师上京,成就大功德。”

    “这……”

    平剑秋与陈有龙对看一眼,这位病僧大师,确是新近崛起的高人,最难得的,还是他转战四方,战功彪炳,连着多次击退攻城的魔军,还展现神通,擒杀数位凶名赫赫的魔将,大见余力,崛起的时间虽短,累积起来的战绩,却绝不逊于其他三绝高人,只在女爵之下。

    然而,普通小老百姓可能不太清楚,看到救世主便拜,但这位大师在匠师业界非常有名,是付出多少,绝对收回多少,半点亏也不肯吃的人物,每次被他救完,命是保住了,被狠剥一层皮的感觉,也委实让人痛不欲生。

    现在听他说得大义凛然,可那双眼神所流露的讯息……根本就是待价而沽,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另作他选,听闻女爵独孤剑也在附近活动,如果能与她碰上,请得她出手保护,那就……

    “咳咳。”

    慧眼似乎看透了一切,温去病淡然道:“听说不久之前,女爵也在附近活动,如果她也能及时赶到,与贫僧联手,那便胜算大增,不过……她最后露面的那次大战,好像落了陷阱,被多名魔将围杀,在那之后就没了消息,搞不好已经殒落,可惜,可惜……祝愿她吉人天相,善有善报。”

    一句话让两名铸匠呆若木鸡,这世界好人不长命,女爵若是殒落,自家的打算就成空,以眼下魔军的活跃程度,自己一行人想安抵帝京,基本是没有可能。

    “……其实,两位如果不愿意,贫僧也不勉强,听闻拔山剑庄也应召入京,正在路上,原本贫僧是要去与之会合的,不若我们就此别过?”

    拔山剑宗,在世上几个铸造大派之中,名列前茅,可比平家大得多了,病僧若倒向那边,平家就没希望可言。话说到这个份上,平剑秋、陈有龙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晓得自己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只能任和尚宰割。

    平剑秋脸色黯淡,拱手道:“就有劳圣僧保护了,但不知……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圣僧三个月前,从不破门得了九天奇金,又自烈火宫得了六禽妖焰,平家的基业远无法和这两派相比,就怕……”

    “平大匠不用担心,贫僧乃方外之人,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好处的……”

    温去病笑道:“只有两点要求,抵达帝京之后,大匠所要的火种,由贫僧提供,待大师完成诛魔之兵,杀灭妖龙后,这柄兵器需得交由贫僧,持咒净化二百年。”

    平剑秋一怔,道:“但我家铸兵,需得使用……”

    话要出口,却临时顿住,脸色变幻一阵后,平剑秋一咬牙,拱手道:“如此甚好,就有劳圣僧了。”

    双方商议既定,平剑秋、陈有龙如丧考妣,正想离去,温去病又道:“且慢,贫僧要替两位找寻火种,但若不知道平家的铸炼设计,又如何代寻?”

    平陈两人闻言,一起色变,对于那柄诛魔之兵的设计,不但涉及平家上下三代人的构思心血,更含带几项平家的独有技术,那是何等的机密大事,岂能容别人说看就看?

    直至此时,两人才知道上了贼船,但泥足深陷,想要下船,又怕对方堂而皇之地翻脸,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不久之后,总兵官送来了一袋宝石,看温去病老实不客气地收下,心痛到不行,虽然不好明白表示,但总兵官委婉地表达,询问圣僧何时离开,逐客的意义十分明显。

    温去病笑道:“贫僧做事,有始有终,既然替杜华城降伏了石魔,绝了后患,总要再替本城百姓念上几天经,消灾解厄,这才算尽了责任,军爷真的不要贫僧再多留一段时间?”

    总兵官苦笑道:“怕就怕再来一批魔军,圣僧你又要调集物资才能镇压,魔军未退,杜华城却要先破了。”

    温去病叹道:“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贫僧也很纳闷,为何总有那么多人不付代价就想被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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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横击仙帝

    残破的人族城池外,无数妖兵、魔军有如潮水,疯狂涌入,血色、怨气冲天而起,城内的几十万百姓,都在魔军进袭中灭绝。

    这不同于人族的两军交战,疯狂一点的贼军入城后杀戮洗劫,妖魔完全就是不同的生物,进了城之后,掠取的首要重心就是生人血肉,什么能吃能嚼的,半点不放过,更没有留手的可能,直接就奔着灭绝种族而去。

    无数哭号之声,无数的残肢碎肉,化成冲天血光怨气,弥漫着整座城的上方,却让攻入城中的大批妖魔如沐甘霖,欢欣鼓舞,还有包围在城墙之外,有若潮水,密密麻麻的百万妖魔,一同狂喜欢呼。

    “……上华城灭了!”

    一名千年古树所化的魔将,淡淡说道。在妖魔大军的正后方,三名魔将漂浮半空,遥看着己方的胜利,三魔形态各异,有形如古树,有冰炎化身,还有角犀鳄体,身上都散发着令人惊惧的邪气。

    冰炎魔将望向西方,眼神遥遥锁着千里之外的某处,“石魔也被镇压了……没用的东西,白白浪费了主上为他开智,这么快就完蛋在人族手里,堕我们的威风。”

    鳄魔的声音极为沙哑,“那个方向……好像是杜华城,莫非是病僧?”

    树魔冷哼一声,“哼!又是那个钱僧,这家伙总是死不去……”

    没有魔将愿意承认,但又不得不认,这名位列五绝的新秀,已经成为他们最头痛的一个人物,招引他们杀意的程度,远在五绝中最强的仙帝、抗魔意志最坚的女爵之上。

    一年前,病僧刚崛起时,表现出来的战力并不强,更多是防御、阻敌、惑敌的手段,像是一只难咬的铁乌龟,让众魔将不想处理,却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但这只铁乌龟却狠狡猾!

    魔将们很快就发现,不能将病僧当成乌龟看待,因为他除了防御手段强,机动力更强,东跑西跑,还有一次护住整座城的佛门手段,诡奇多变,不是那种只会躲着挨打的笨脚色。

    更讨人厌的一点,是这个和尚非常阴险,守的时候像乌龟,攻击的时候,完全就是一条毒蛇,专打闷棍,总在魔将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避开那些老牌的魔将,专打那些新进晋升,根基未稳的魔将,一击必中,打完就跑。

    短短一年的时间,被他所杀、被他助杀的魔将数目,超过其他四绝高人的总和,到了后来,魔将们都有种感觉,对上其他的人族高手,哪怕是动起手来最为勇悍的女爵,都是比武,可对上病僧,那就是作战。

    这和尚不求胜,不讲究原则,什么手段都能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魔将殒落。

    近几个月来,为了对付他,素来各自为政,彼此看不过眼的八大魔将,难得地联起手来,却还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去的人族高手,牵绊很多,很好设套,尤其是那些矢志守护百姓的,一个屠城威胁,就可以把人绑住,死战到最后,但这家伙……根本不把威胁放眼里,想干啥照样干啥,最无耻的是,他最初还故意让己方以为……他很在乎。

    结果,在魔军们屠城屠得不亦乐乎时,却连接收到其他魔将被镇压、伏杀的消息,这和尚简直是在外头赶业绩,只那一次,就有三名魔将殒落。

    魔将基本都是妖龙陛下吐气所化,开智之后,寄体成形,照说是无穷无尽,但折损太多,寄体之物供应不上,妖气再多也没用。

    那个贼和尚……简直就是魔将收割器,自从妖龙陛下肆虐以来,魔兵魔将从没有怕过谁,可这一年……如今魔将们已经在商议,不要再单独行动,必须要合兵共进退,以防不测……在石魔完蛋之后,这提案看来是必须执行了。

    三魔都不想提这个人,提起来的感觉就憋屈,堂堂魔军,纵横当世,却被一个人族闹得缩手缩脚,别说没对他造成有效打击,甚至让他难受都没做到,他逍遥,己方苦闷,千军万马任人家来去自如……唉,想起来就是一个“冏”字。

    树魔道:“他也蹦跳不了多久了,现在不是一年前,人族的国度正被我们逐个消灭,领地被我们占据,包围圈逐步缩小,病僧再会跑,被我们逼到角落只是时间问题。”

    冰炎魔冷笑道:“他们也感觉到了,所以青武老儿召集人手入京,要打造针对主上的兵器……哼,痴人说梦。”

    鳄魔摇头道:“青武老贼多半是得到风声,这才看准主上暂停活动,要凝结妖丹的此刻,想有所行动……他怎么妄想是一回事,我们可没理由要让他称心如意。”

    交谈中,三魔体内发光,一阵阵光晕,自体内化涟漪发出,片刻之后,亮光消失。

    鳄魔道:“主上传令,要我们全力截杀参与大铸的各路人马,不能让他们成事,还会派出他的人形化身来协助我们……”

    分身和制造魔将不同,耗损力量更为剧烈,但威能也强了不只一倍、两倍,妖龙陛下正值元气大量消耗的紧要当口,却毅然化出分身,展露的决心不可谓不小,看在三魔眼中,也有许多的不解。

    “……主上为何……人族不过跳梁小丑,在那边妄想胡为,又成得了什么事?我们来处理也就是了,哪需要……”

    三魔都生出一个大不敬的念头,莫非……妖龙陛下顾虑,青武仙帝想进行的大铸,真能造出威胁它的东西?人族真有这能力?

    这念头想想可以,诉诸于口,那就是对妖龙陛下的不敬,三魔纵使心中存疑,也只能先按耐下自身想法,调兵遣将,准备执行任务。

    “……咦?”树魔动作一顿,“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贼和尚与一个人很像?”

    “像?”

    冰炎魔、鳄魔低头苦思,寻找那一丝熟悉感的源头,不久,冰炎魔开口道:“你是说……千年前的那个人?横击仙帝?”

    一句出口,三魔神色登时肃然。

    放眼当代,妖龙陛下固然是横压一世,无可匹敌的至高存在,莫说妖魔之中没人可比,就算放到人族,什么五绝高人联手起来,都不能与妖龙陛下抗衡。

    不过,回溯历史,横击仙帝的存在,却是旷古绝今的一声惊响。

    千年前,同样是妖乱大地的时代,当时的人族高手辈出,比今日还要强盛得多,而妖魔一方同样不弱,双方激战已经数百年,死伤均重,人才却层出不穷,直到横击仙帝出世。

    最初,在群英闪烁的大时代里,那个年轻人并不特别出色,但他迅速地成长,所跨出来的每一步,都踩踏着满满的尸体与血路。

    神挡杀神,魔阻灭魔,所有胆敢挡道者,尽数殒灭的超卓人物,不管哪个时代都所在多有,可相较起那些人物,横击仙帝就很异常,没人知道他的道要走向何方,虽然身为人族,却对人族并不亲厚,一路走来,左打人族,右诛妖魔,还专门打闷棍,明明实力远胜,就喜欢驱虎吞狼,挑拨离间,简直是心魔降世,就是不相干他的事,也常常跳过来横插一脚。

    “横击”这个称号,正是得自他的行为,无视敌我,不问情由,出来就是横打一记,打谁倒谁,事了拂衣去,只留下满场错愕……说得明白些,根本就是来乱的!

    大地上的人与妖魔看他就像看怪物一样,这人不想拯救苍生,也无意称霸天下,基本就是到处搅乱,没事见树也踢三脚,当他一路走到最后,回过头来,大地上已经没有能与他相抗的存在了,就这么让他身与道合,成就仙帝之位。

    妖乱大地的局面,被他打破,所有妖魔都被逐出大地,只能龟缩在地缝或海沟,不敢出来见人,开创了万年未有的人族空前盛世,但终究因为之前他把人族高手也杀得太多,人才匮乏,随着他成就仙帝后薨逝,这盛世不足十年,就被卷土重来的妖魔打破,大地重新陷入混乱。

    之后千年,大地上再没出现这样的“怪物”,人族百姓偶尔会怀念,那千年前曾一度横压当代的千古一帝,妖魔也畏惧这个怪物的强大,但到最后,他们都选择将这当成一段黑历史,不愿想起。

    而今,病僧的行事作风,竟与千年前的横击仙帝有几分相似,虽然他不可能成长到那样的高度,但这个想法,仍让三魔感到一丝惊悚。

    ……或许,该把病僧列为首要针对目标,不顾一切地将他除掉,杜绝这种可能。

    ……兵发杜华城,刻不容缓!

    三魔开始动作,而在千里之外,几辆马车刚刚将瘟神送离了杜华城,车中乘坐着一众铸匠们,包括平剑秋与其家人,都在马车里。

    温去病身穿僧袍,与龙云儿并骑而行,却没怎么专心,不住屈指计算,口中也念念有词。

    “能演化四象的通明犀角,以应龙木燃光明火焚之,铸炼三日三夜……”

    温去病笑道:“要嘛我疯了,要嘛老天疯了,这种方法最后如果能铸炼出神器来,那就见鬼了。”

    龙云儿奇道:“他们的设计有误?”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除了这可能外,他们给假的设计图,是不是更合理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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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可叹众生未悟

    听了温去病的判断,龙云儿倒也能够理解,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人,哪怕是高人,忽然索要自家最宝贵的机密,换了是自己,也绝不会老实交出,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遇到的不只是高人,还是行内专家,他们玩的手段一眼就被看破。

    温去病道:“一百多年前,长京平家曾是一块响亮招牌,打造出来的几柄宝刀宝剑,威震一时,不过……也就只是那个时代而已。”

    就像所有曾经辉煌的势力一样,平家也盛极而衰,受盛名所累,卷入江湖风波,又被妖魔劫杀,迅速衰弱下去,如今仅靠着几项祖传的重要技术,勉强在四五流的铸造派门中混着,半死不活的窘样,如果不是为了太一的任务,特别调查过所有平姓的铸造派门,温去病还真不会晓得他们。

    温去病道:“祖宗传下的技术,是他们如今的存续之本,看得比命还重,可以理解。”

    龙云儿道:“那……为什么要看他们的设计图呢?温哥哥你就算对他们的作品有兴趣,总不至于会想帮忙他们打造吧?”

    温去病道:“我们接的任务,是护送他们到帝京,帮助神兵出世……指名是要神兵,万一最后神兵生不出来,任务不能完成,不就糟糕?安全起见,提前介入稳当些。”

    龙云儿道:“但除非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不然……他们怎么都不会答应把真设计图交出来啊?”

    温去病摇头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这些家伙实力不济,设计图从第一版换到第十八版,最后也造不出神器来。”

    龙云儿笑了一笑,眼中满是倾慕,“那时,就由温哥哥亲自出手,替他们造出神器,完成任务?”

    “……我真心觉得,家里养了妳很亏,总是想些对自家全没好处的念头。”

    温去病苦笑着,就这么带过龙云儿的想法。

    事实上,这个收拾善后的可能性非常高,但龙云儿委实太低估整件事的难度,这可不是随便造个强力武器出来就算了,九头妖龙估计有天阶水准,太一的任务中也指名要铸造神器,神器这种东西,是拔条毛就能变出来的吗?

    据自己的了解,此方世界中,神器、神兵是有几件,但都是远古流传,机缘巧合下诞生的,至于被人制造出来的……没有!

    即使在自己的原世界,神器也不是那么好打造的,当初之所以会叫神器、神兵,就是因为都由神魔所铸造,器物带有一丝天地规则,其法不传于人间。

    温去病道:“……我们那边,很多先贤、前辈研究现存神器神兵,试图找出铸炼法,也留下了一些心得,但说穿了,要嘛是拿来自异界,本身已带有天地法则的素材来加工,要嘛就是用砸资源的方式来堆,和抽奖没两样,根本不是确实可行的方法……”

    龙云儿认真道:“但前人不行,不代表温家哥哥你不行,对吗?你那么多的作品,发前人所未见,一定能作到他们作不到的事。”

    温去病摇头道:“我不会比那些前辈更强,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他们没得到炼成阵这种异界技术而已。靠着江山钟,我对神器的构成有点心得,可是还远远没到有把握完成的地步。”

    龙云儿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把希望都放在平家人身上吗?”

    温去病笑道:“我这一辈子,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算他们不行,我也不是没有后备方案,要不然,妳以为我为什么主动要帮他们找火种?”

    龙云儿之前非常好奇,以温去病的个性,没趁机抽水,在铸炼过程中偷藏贵重材料也就算了,居然还主动提供火种?事反寻常必有妖,就是不知他打着怎样的盘算了?

    此时,前方的人车渐多,除了少量的商旅、行人,大多数都是前往帝都的铸匠队伍。

    青武仙帝举办大铸,不光许下厚酬,更向天下晓以大义,魔军兵锋日盛,攻袭人族城池的动作,近日益发凶狠,已到了危急存亡之秋,退一步,即无死所,全体人族必须尽心一战,争取最后生机。

    在这号召下,天下铸匠齐往帝京出发,有人想搏个功名,也有人只是想逃难寻庇护,各路人马形形**,小至寻常铁匠,大至传承千年的铸炼世家,纷纷派人上京。

    比较起综合实力,平家大概是四五流的中下水准,在地方上小有名气,却与那些真正擅长铸炼的大派、世家不能比,从护卫队的规模就可以看出,之前四辆马车的队伍里,武装护卫不过两辆,人员不过十多名,但现在大路上的队伍,带上几十名护卫的比比皆是。

    知名匠师之间,大多彼此认识,早有人看见了平家的队伍,过来见礼,平剑秋、陈有龙也抢着迎上,相互问候,甚是亲热。

    龙云儿见状,低声道:“好像有点糟糕,平家本来就不太想受你保护,现在和那么多朋友会合,胆气壮了,会不会直接把你一脚踢开?”

    温去病扬扬眉,道:“不是没有这可能,但我好歹也是五绝高人,他们总不至于想要承受五绝高人的怒火吧?嘿,平剑秋这老奸,花花肠子还挺多的。”

    龙云儿闻言好奇,却看平剑秋与几名匠师交谈时,不住伸手往这边指,其他匠师看过来,满面惊愕,显然是得知了五绝高人在此,大为震惊,跟着,他们就一起朝这走来。

    就算温去病没开口,龙云儿也猜到是麻烦上门了,就看平剑秋一一介绍,这位是南华老仙,那位是丹羽先生;这位擅长各类火法的铸术,那位本是丹道高人,却在造器上别有一功。

    全部介绍完毕后,这些匠师集体朝温去病一拜,“拜见圣僧!”

    态度非常恭敬,五绝高人的名头,确实镇得住场,更别说这位高僧战功赫赫,堪称魔将辗碎机,有他在此,所有人都安全了。

    平剑秋道:“圣僧,前路未明,我们几家想说一起上路,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不知您意下如何?”

    多拉上几家同行,就不用怕普通程度的魔军来袭,如果一路平安无事,那就算不上是病僧的功劳,他无法挟恩相逼,平家多几分议价余地,而若路上真有什么事,几家联合都挡不住,也有病僧这棵大树能依靠,可说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理想策略……

    平剑秋低着头,望向病僧,暗忖这和尚尽管年轻,却是前辈高人,自当庇护苍生,总不可能当面拒绝吧?

    面对众人的请求,温去病双掌合十,面带慈悲微笑,长吟道:“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冶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病僧笑咪咪的,甚是可亲,说出来的话禅意深深,偏生众人一句也没听懂,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病僧却又一副众人理所当然会懂的模样,这让众人不知该怎么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好半晌,还是平剑秋厚着老脸,拱手道:“圣僧,我等愚钝,不知您老的意思究竟是……”

    一直笑咪咪的温去病,流露无尽的悲悯与遗憾,好像在痛心苍生虽有机会得闻至道,却难以明悟,让一众匠师心生愧意,更不敢多问,就看圣僧衣袍一扬,策马回头,只余一声禅唱。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声如暮鼓晨钟,字字震耳入心,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完全不懂,众匠师看着龙云儿也策马离去,远远地追上了病僧,两边交谈起来,这才从浑噩中清醒。

    圣僧……他到底说了什么啊?怎么自己好像错过了一场大机缘呢?高人行事,果然是高深莫测……

    众多匠师患得患失之间,龙云儿也低声问话,“温哥哥,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啊?”

    “……没啥意思,背书而已。”

    “啊?不是禅机吗?”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才是禅机,我连我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只是背书了。”温去病笑道:“我越来越喜欢高人的身分了,遇到那些不想答应,又不好拒绝的时候,这么说话很好用啊。”

    简单拂袖而去,形象有伤,于后不利,但若真的答应了,扛起责任,遇上大批魔军,万一抵御不了,有违承诺,自己搞不好会结上莫名因果,非常麻烦,还是用这方式搅稀泥为上。

    自己驾驭江山社稷图的应敌手段,虽说攻守俱佳,却有时间限制,如果陷入消耗战,引越来越多的魔将围殴,那牛皮就吹破,暴露出弱点来,还是审慎些为妙。

    平剑秋想玩什么小手段,自己可没理由遂他心意,任务的重点,横竖只是护送他上京,造出神器,自己也仅需要护住他就行。

    魔军若来袭,最坏状况,自己胁持他跑路,他全家死光光无所谓,他残不残废也不是重点,哪怕抵达帝京时,只剩下一口气,重残卧床,任务也算完成,顶多自己吃亏点,代他制造神器就是……

    车到山前必有路,只看这条路能不能走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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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人在那个

    温去病想定策略后,没有再与队伍同行,但也没离开,只是远远落后大队伍,与龙云儿在后头跟着,既让前头的人们安心,也让他们有几分惊疑不定,维持着警戒。

    由日入夜,温去病、龙云儿就在后方远望,监视着长长车队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夜间赶路,而是扎营休息。

    夜间,温去病坐在树下,与社稷图建立联系,推演一些东西,山林中似有异动,龙云儿赶去查看,没几下功夫,她惊惶地跑回来,样子活像见了鬼。

    温去病皱眉道:“怎么了?”

    龙云儿脸色乍红乍白,老半天才冒出一句,“有人……在那个……”

    没头没脑的话,听起来比禅机更难懂,但考虑到龙云儿的个性与此刻表情,温去病的表情一下变得古怪。

    ……荒郊野外,有人在那个?

    ……这也不是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天黑、闷热、蚊子多,哪对小年轻如此猴急,居然就这么偷情苟合?

    ……年轻还真是好啊,活力旺盛。

    温去病笑了笑,瞥向龙云儿,她惊魂不定的惊悚表情,比和强敌血战了十场还精彩,虽然不好意思,却忍不住想调笑她几句。

    “妳出嫁之前,家里没给妳个什么图谱看看?”

    “啊?”

    “大户人家嫁女儿之前,不是都会给个图册什么的,让女儿有个印象,预习一下,省得洞房花烛夜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来?”

    温去病说得淡定,龙云儿的脸红得像是煮熟南瓜,想说话,发出的声音细若蚊鸣,如是四五次后,她双手捧着脸颊,转过面去,几下呼吸平复心情,这才转过头,坐回温去病的面前,幽幽道:“这些……都是家里女性长辈作的,我娘她早就不在啦……”

    “喔。”

    温去病点了点头,想起一些旧事。

    龙家姊妹的母亲,很早便已亡故,屈指算来,就是自己被轰出龙家之后或稍早的事。

    记忆中,那是一个很美的贵妇人,而且是典型的贵族夫人,无论吃穿用度,全都精细而奢华,哪怕生于战乱年代,仍是打从出生起,就享尽荣华,不沾凡俗劳务,天生就该是受人宠爱的女人。

    还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这位贵夫人时,就惊讶世上怎么有这么漂亮、这么艳丽,气质又那么高贵的女人?对年幼的自己,着实是个震撼,龙家三姊妹的出色外貌,可以说完全继承母亲。

    可惜,天妒红颜,像这样娇柔的花朵,终究是容易摧折的,她亡故时甚至还没满三十岁,真是令人惋惜……

    提及故人,双方一时沉默,龙云儿想到温家哥哥不喜欢那段回忆,自己无意提起,不知他会否触景生情,连忙想要改话题。

    “那个……不知道那边怎样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话一出口,看见温去病的错愕目光,龙云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摀嘴,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一记耳光。

    温去病笑道:“他们搞他们的,我们去了干什么?再说……现在才去,早就没东西看了,还是早点睡吧。”

    任务未完,温去病着实不想多事,但很多时候,自己不想找事,事情仍会自己找上门来,这边才说完话,远处忽然乱了起来,更隐约有气劲交击,刀兵碰撞之声。

    龙云儿一下跳了起来,望向声音源头,“有人在动手,我们……”

    温去病冷笑道:“既然都是人的事,那就不关我们的事,除非有妖魔,否则他们自己的恩怨,我们都作壁上观,别打没钱收的架。”

    话甫落,急急的脚步声,温去病一下苦笑,知道麻烦上门,原本还打算把问题往外推,继续装高人,但看见来人身分,就知道这想法已破灭,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平剑秋。

    这位知名匠师,此时全无半点优雅风范,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见到温去病两人,立即跪倒,纳头便拜。

    “圣僧!请你救我家一救!”

    “呃……平大匠,你还真是赶进度,贫僧还来不及挖坑,你就自己找地方跳了,你该不是挖了洞想坑贫僧吧?”

    “大师,您别取笑在下了,救人如救火,这回真是救命,是救命啊!”

    平剑秋几十岁的人,满头大汗,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温去病倒是很好奇,什么事情会让他急成这样?

    结果,还真是一件破事,平家的一个小辈,仗着相貌英俊,自命风流,极不安分,素来喜欢勾搭妇女,今晚就是他勾搭别人老婆惹了祸,更招来对方门派的追杀,平家势单力孤,无力庇护,平剑秋只能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求人。

    温去病真心没想到,自己还会碰上这种麻烦,但以实际状况而言,有机会伸手介入平家的事,并不是坏事,倒算是天赐良机了。

    三人急急赶去,事发现场已经围了一票人,几支铸匠队伍的人都有,平家的人在中央,与事主那一派斗得甚紧,陈有龙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还有两名武装护卫已尸横就地,其余的都让到一旁,显是权衡利害后,不愿再为平家出力。

    护卫们一退让,平家登时大败亏输,敌对门派的人马冲上来,直向被平家人护卫在中心的一个少年,他衣衫不整,模样生得非常俊秀,看见敌人杀来,根本来不及闪,就被敌人给拿住。

    出手的,是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满面怒色,一把擒住少年后,一爪扣肩,微微施力,肩骨登碎,少年疼出满头大汗,络腮胡大汉喝道:“淫徒!你服不服?认不认错?”

    少年碎了肩骨,痛得厉害,却满面桀傲之气,抬头吼道:“我偏不服!她也愿意的,你情我愿,有什么错?我不服!”

    络腮胡汉子勃然大怒,扬起的一掌,朝少年的脑门劈下,眼看就要将他击毙,忽然,一只手打横伸来,拉住少年的衣领。

    虬髯汉子看有人插手,冷哼一声,掌势变动,震出电光涟漪,阻断敌人的所有退路,哪知就在所有退路都断去时,绝对无可逃脱的少年,竟然硬生生地消失了。

    一瞬间,络腮胡汉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眼睛,但事实明摆在眼前,人确实不见了,不是循隙脱离,不是高速移位,是确确实实的凭空消失。

    ……空间挪移?

    ……这不是寻常的武技,已经踏入神通的范围了。

    虬髯汉子惊出了半身冷汗,抬头一看,少年已经被挪移到二十步外,旁边有一名白袍僧人,衣袂飘飘,大有出尘意象,世外高人的风范,登时心中一凛,叫出声来。

    “病僧!”

    惊叫声震响全场,众人回望,就只见大名鼎鼎的五绝病僧,无声无息地站在那边,满面和气,双掌合十,弯腰一拜。

    “般若波若密,诸位有礼,贫僧欲与各位了结一段因果,还请成全!”

    摆足高僧的架势,温去病的真实想法没人知晓,自己一个出家人,居然要出来摆平这种事情,岂不是成了平家的围事、护院?

    如果平家是受欺负、有委屈的一方,那也还罢了,但这回摆明就是过在己方,偏偏还要强出头,心里的感觉真是糗到爆。

    既然理屈,就不能讲理,讲也讲不过,只能大家讲拳头,以力服人……幸好自己现在是出家人,除了讲理、斗力,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大师!”

    络腮胡汉子怒道:“在下五龙峰杨猛,素来敬仰大师,大师今日……”杨猛指向那名少年,“可是要为这淫徒出头?”

    随着这声喝问,在场各路匠师、豪杰,都将目光投向温去病,议论纷纷。

    “病僧要替那淫徒出头?他是当世高人,不会这么倒行逆施吧?”

    “也未必就是淫徒,你没听他自己说吗?男的肯,女的愿,一不用药,二不用强,奸夫**而已,说是淫徒……嘿嘿,姓杨的一厢情愿吧?”

    “不管怎么说,病僧为这种事跨出来,太掉价了吧?这还是五绝高人吗?莫非是收了平家什么好处?”

    “五绝高人哪是平家收买得起的?这个病僧莫非是个假货?是平家推出来以假乱真的?”

    诸多议论,说的人没打算隐藏,尽数传入温去病的耳里,他脸上笑意不减,看杨猛似乎被这些议论鼓舞,要有所行动,自己必须开口了。

    “杨施主此言大谬,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但年少时是遭遇不堪之事,勘之不破,这才遁入空门,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淫徒!”

    话一说完,温去病猛地转身,重重一掴,就甩了那少年一记耳光。少年压根想不到救命恩人会有此一着,一下被打懵,还不及反应,温去病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劈哩啪啦,二十几下耳光,交错掴在他那张俊脸上,打得血沫横飞,差点连牙都要掉。

    连串巴掌,打得又快又急,不但少年懵了,连杨猛都看傻了,就看少年挨了这一串后,摇摇晃晃,病僧犹未停手,先双指一记插眼,少年惨嚎摀目,踉跄后跌,却给病僧扯着衣领拉得弯腰,一记膝撞,正中面门。

    少年还不及仰头,病僧双脚连环,一下侧踢踹了面颊,跟着又一脚踢中胸膛,把人像打烂的沙包般,踹飞出十余米,滚倒在地,所展现的俐落身手,看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咳!”

    温去病双掌合十,正色道:“失态了。重说一次,贫僧这辈子……最恨就是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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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佛的霹雳手段

    刚刚还闹哄哄的场子,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谁能料到,看来那么神圣**的高僧,居然有那么俐落的短打身手?

    ……而且还说打便打,前一秒还好好说话,忽然就出手一阵暴打,还打得那么凶狠,插眼、膝撞脸,招招都往死里去,这哪还像佛门高人?

    ……刚刚他曾自称年少时遭遇不堪之事,勘之不破,这才愤然出家,遁入空门,加上他对淫徒如此愤恨,该不会……当初他就是遭遇类似事件,羞愤、伤心之下,从此为僧……

    连急赶过来的平剑秋,都一脸错愕,病僧大师不是自己请来救命的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来要命的?自己请鬼拿药单,找错人了?

    温去病对倒在后头,满身是血,好像只剩一口气的少年,看都不看一眼,站在场中,冷对各方注目,眼中直直盯着杨猛,似笑非笑。

    身为事主,杨猛被盯得直发毛,病僧大师的目光,仿佛直透自己心里,能看穿一切,之前的满腔怒火,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病僧大师的注视下,心虚生惧。

    “杨施主,多谢。”

    “不、不敢……呃,大师为何要谢在下?”

    杨猛心里直发毛,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谢,怎么听都不是好事。

    温去病合掌道:“多谢杨施主让贫僧忆起旧事,明白自己还压抑着这么多的贪嗔痴怒,唉,劝人放下易,劝己就难。”

    这话一出,不只杨猛,现场众人都开始叫不妙,一个高僧面对本身积压的贪嗔痴怒,有所感悟,若是就此得证菩提,那也还罢了,但也不是没有就此自暴自弃,一步入魔的例子,如是后者,在场的自己不就好危险?

    病僧是五绝高人,心性修为姑且不论,实力摆在那里,如果忽然失控,这里谁制得住他?谁来得及逃生?

    温去病望向杨猛,道:“杨施主胸中怨怒,可好些了?”

    杨猛看了地上那少年一眼,眼见情况未明,有些停手,却又有几分不甘,抱拳道:“大师,请让一让,平家小畜生辱我如此,我与他不死不休。”

    “原来施主还放不下……这也难怪,想当年,贫僧也是放不下……这么多年了,贫僧才明白自己终究没能放下……却又为何要放下?”

    病僧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益发诡异,看得杨猛心里直发毛,就听他缓缓道:“其实,贫僧还想起了一事……”

    “……………”

    “杨施主不问贫僧想起了什么事?”

    要是有得选择,杨猛真他娘的不想问,但和尚都主动提了,看来自己想不问都不成,而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像也在催促:你就自己认了吧,别拖累大家一起下水。

    “……大师想起了什么?”

    “贫僧只是想起,除了淫徒,贫僧也痛恨**,既然施主你怨怒难消,与贫僧同病相怜,贫僧又如何能见你耽于嗔怒,陷入无明,堕因果轮回之中?不如,天下怨债都归贫僧。”

    温去病双掌合十,行了一礼,“杨施主,请将你妻子唤出来,由贫僧当着你的面,将她与这淫徒一起打死,消你心中怨怒,如此可好?”

    “这……她……”

    “杨施主不愿?却是为何?奸夫**,一体同罪,他们对不起你,你便打死他们,这不是你的初衷?却为何又要迟疑?”

    “我……”

    两人的几句问答,几乎吓跪了平剑秋,他哀号一声,就要冲出阻拦,却给旁边龙云儿横伸一脚,绊倒扑砸在地,仆街当场,没机会跑出去。

    ……温家哥哥的事正进展到重要关头,可不能让他去坏了事!

    “我……”

    杨猛站在白袍僧人对面,怔怔出神,双拳握得死紧,脸色一下青,一下白,对着病僧的要求,他想起与妻子之间的一切,想起这些年忙于事业,将她冷落;想起自己声名受辱,今后可能抬不起头作人,也想起膝下幼子……

    短短几刹那,杨猛就像与强敌恶战了数年,最终,他一声长叹,双肩垂下,满腔怒意尽化无形,向白袍僧人长长一揖到地,道:“谢神僧点化!我明白了。人谁无过,这件事我自身也有责任,今后将会善待内子,与她好好过日子,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语毕,杨猛又是深深一礼,而后转头离去,带着自己的同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场其余的人则呆若木鸡,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愣了老半晌,这才低低赞叹起来,高人行事,果然高深莫测,病僧大师从头到尾没念一句佛,没说一句佛理,却消了杨野的怨与怒,化解一段仇杀,点化于他,这等大德手段,不愧为当世高僧,自己在旁看了整场,都觉得好像领悟了什么……

    左一句,右一句,此起彼落,尽数落在温去病耳里,只让他暗暗好笑,自己原本是打算把杨野的老婆拉出来,赌上一铺,他若真舍得当众把老婆打死,再来要杀平家少年,自己唯有抢先出手,把他打趴,以力服人。

    你不要面子,我就不讲道理,最多就是一起比拳头大,反正自己完成任务就要跑路,不用担心以后怎么作人……

    估不到,面对自己抛出的问题,他竟然自行悟了,当场放下屠刀!慧根明悟的程度,比自己还通达得多,说不定他才是真正有佛缘的人物……无边佛法,这因果还真是让人无从索解……

    心里好笑,却仍不妨温去病摆足高人的范,面带微笑,向着杨猛等人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示意祝福,跟着就是袖袍一扬,转身而走。

    本来事情到此,可以画上一个颇完美的句号,偏偏平家那少年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确实也硬气,碎了肩骨,又满身是血,仍指着眼前僧人,一脸的痛与怒。

    温去病心中骂娘,才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抢先便道:“小施主,你可有所领悟?”

    “你这妖……”

    “冥顽不灵!”

    四字如喝,温去病一下逼近,又是一下插眼,双指轻触到眼皮便收回,听那少年哀叫出声,反手一掌便切在他咽喉上,把哀叫声打断,跟着扣指成龙头拳,一记上勾拳正中下巴,少年哼也不哼一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温去病甩了甩手腕,一脚踩在那少年的胸口,指着人道:“竖子!可知我佛亦有霹雳手段?有大光明忿怒相?有伏魔狮子吼?你门缝里看佛,注定不得善果!”

    ……全场群众,被过度的震惊再次弄至鸦雀无声,讶然看着这所谓的“狮子大吼”、“霹雳手段”,还有那毫不飘逸,把反抗对象打成了血人的凶僧。

    ……原来,除了充满禅机的点化,还有这么直接了当的当头棒喝?佛门手段,真是千变万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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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我是信任你,才请你出来救命的,可你……你怎么……”

    “废话什么?你要我救命,我不是救了吗?谁死了?你还是那小子死了?”

    “人是没死,可……你怎么把他打成猪头一样?”

    摔得鼻青脸肿的平剑秋,气急败坏,急急问责于温去病,后者压根不放心上,接过龙云儿递来的手绢,随意擦去拳上沾着的鲜血,这才淡然道:“我已经看准地方打了,换了那群杂碎上,别说猪头,火车头他都当定了。”

    “呃……什么是火车头?”

    “九龙寨研究中的一件远古神器……算了,和你解释这个太复杂。”温去病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和平家有缘,帮帮手是缘分,却不是来助恶为虐,替你们家当打手的,你家小子干了这样的好事,送命是太过了,但要护他一点代价也不付……你平家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大拳头吗?”

    心里有气,兼现场只有龙云儿、平剑秋两人,温去病也不再装什么高僧样,索性大马金刀,用江湖豪客的谈判架势来说话。

    见着这原形毕露的恶和尚,平剑秋更觉糟糕,好像看到家乡的那些黑帮,大摇大摆,上门讨要保护费时候的架势。

    这些江湖大佬,个个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有往必有来,平剑秋心中叹气,手中掏出一片玉板,不待温去病开口,主动道:“神僧,之前给您的设计图,有些缺漏部分,这两天我们讨论解决了,有所更动,麻烦您再帮忙看看,指点一二。”

    委婉的说法,藉机补过,把平家真正的兵器设计图交出,温去病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来,没说什么,接过了玉板,却不忙着读取内中讯息,而是随手交给了龙云儿,开口道:“你家那小子,我出手时后都留了力的,看起来伤很重,不过都是皮肉伤,顶多鼻血流多了点,伤倒是不妨,让他自己以后小心些,自命风流的男人,可不是个个都能善终。”

    平剑秋唯唯诺诺,称谢就要离去,温去病微一皱眉,道:“忘了问,你家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平剑秋顿了顿,迟疑片刻,拱手道:“那孩子叫平春,是我亲弟,自幼便少了母亲,缺了管教,让我非常头痛,平某刚刚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不如让他拜在神僧门下,接受神僧教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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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因后果

    天下五绝,踏在人族顶峰上的绝世人物,能够拜入这样高人的门下,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排队都能排上几十里去。

    以平家今日的情况,平剑秋提出拜师的请求,完全就是攀龙附凤,龙云儿心中暗叹,温家哥哥没可能答应,因为他从以前就不曾收过徒弟,碎星团时期如是,现在也不可能忽然转性。

    温去病想了想,道;“唔,贫僧一身的本事,确实该考虑有个传承,收徒这事……也不是不能考虑,令弟良材美质,贫僧一见就欣喜得很啊。”

    龙云儿大为惊愕,温家哥哥这话百分百不可能是认真的,但他为什么要说场面话?他有虚与委蛇的必要吗?

    最奇怪的是,平剑秋听到这样的天大好事,居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好像极后悔一样,愣在当场,过了片刻,才堆满喜色,表示等平春醒来后,带他来拜见神僧,跟着便匆匆离去。

    看着平剑秋的背影,龙云儿若有所悟,转头望向温去病,“那个平春……有问题?”

    温去病摸摸下巴,道:“至少不是普通人物,让平剑秋愿意为了他,把整个平家卷入风险中……妳是世家出身,最清楚这代表什么。”

    龙云儿点点头,沧溟龙家的人都自视甚高,家族管理也严厉,基本没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发生,但若说龙家子孙从不仗势欺人,那就是搞笑了,毕竟这些人在家族中个个桀傲不逊,谁也不服谁,出了外头也是一样倨傲,自己认为没有盛气凌人,已经够放下身段了,外人却觉得他们仗势欺人……类似的摩擦,从没有少过,真不知找谁说理去?

    大门派有大门派的骄傲,自家子孙犯事,外人上门讨公道,就算能秉公处理,也不会有好脸色,护短多多少少都有,这些无法避免,但有一点,也是龙家子孙都心里有数的。

    护短,这行为只在不牴触家族根本利益、不危及家族的前提下发生,如果家族成员招惹什么大祸,为了保全家族的群体利益,必定会牺牲个人,没有半点人情可讲,哪怕被牺牲的那个人全然无辜、平时再得人缘、立下多大贡献……该为家族牺牲的时候,就非死不可。

    ……对于这点,自己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有家难归。

    从这点来看,平剑秋的行为很不合理,以平家今日的处境,再没有比家族延续更重要的事了,他却为了一名晚辈,将本就衰弱的家族卷入狂涛猛浪之中,就算过了眼前这场,保不定后头就被人上门复仇,赔上整个家族。

    “不过……这位说是平剑秋的亲弟,本家中的本家,分量自然不能和普通家人相比,为了他,让家族置于风险,也是情有可原。”

    龙云儿边思索边道:“刚刚来的路上,我听平家人说,自从上代老爷子去世后,这一代就只剩下平剑秋和他弟弟两个,平剑秋对这个弟弟惜逾性命,偏偏拿他没办法,平剑秋一直未有娶亲,如若有什么万一,能继承平家的,就只有这个幼弟了……温家哥哥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现在还不确定,只是觉得这家伙一直想把我的注意力,从他弟弟身上引开,又是主动给设计图,又是要求拜师,想被我拒绝,好转开注意力,真听我说要收,反而被吓到,又要装没事……太不正常而已,让人想多试他一试。”

    温去病听着龙云儿的话,触摸着玉板,随口道:“倒是妳,挺包打听的啊,这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龙云儿赧然道:“也没有,就想说平家是任务核心,多了解一些没有坏处,情报就是力量。”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妳还记得任务?这个世界的基本概况,妳了解了没有?”

    龙云儿俏美地吐了吐舌头,还好自己早已有备,猜到会被问这类问题,私下花时间找人探听过,不然现在就要被温哥哥当白痴看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仓促间不可能了解太多,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们,对于几百年前的事情,基本上也都不关心,所能问到的,大体上都是这五百年内的事。

    自千年前人族盛世崩坏,妖魔卷土重来后,人族虽然再难维持大一统的兴盛局面,却也还能偏安半壁,倚赖天险,与妖魔抗争,维持个平局,真正令这情形被打破,重现妖乱天地的惨况,是九头妖龙出世以后的事。

    数百年前,九头妖龙出世,对于它的来历,一直也众说纷纭,连妖魔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有些说是天地秽气所聚,有些说是上古妖神的遗骸,累积灵气后,重生开智,获得新生,也有些说是大妖杂交的后代……各种说法,莫衷一是。

    唯一可以确定的,它非常的强大,九个龙头各具不同威能,有高度智能,妖躯金钢不坏,无懈可击,在它开始肆虐后,无论人或妖魔,从未出过真正能威胁到它的对象。

    九头妖龙的强,不仅限于自身,更在于开智之后,它收服其他的妖魔,纳入麾下,建立体制,组成一支席卷天地的魔军,到后来,它甚至主动制造强悍的妖魔,化为魔将,帮着它统御军队,征战四方。

    人类最初还没有太深刻的感觉,但随着独立的妖魔势力,一一被灭,素来散乱为政的妖魔,纳于统一的指挥下,征伐的脚步终于踏到人族家园,而且一来就是洪水猛兽之势。

    单纯比较人族、妖魔的战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但多了九头妖龙这个太过巨大的存在,胜负的天平就从没有平衡过。

    人族之中,并不全是苟且偏安,看不到将来危机之士,在九头妖龙逐步收服魔军势力时,就有人意识到未来的浩劫,而进行种种准备,或是调查弱点,或是挑拨其他妖魔对付它,或是进行刺杀……各种努力,数以百计,虽然争取到了点时间,但终究在九头妖龙的压倒性实力下,这些努力全都破碎,让浩劫到来。

    如今,妖魔大军席卷天地,步步进逼,人族城池一座座被吞下,里头的生民都成了妖魔口中肉,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人族这边的顶尖高手,最出色的就是“仙帝”、“天君”、“佛子”、“女爵”、“病僧”,是人族抗衡妖魔的希望。

    五绝之中,除了病僧新晋未久,女爵独来独往,剩下三名,都是有家有派的领袖人物。

    青武仙帝是当今人族的帝皇,身为五绝之首,继位以来兢兢业业,满心所系,就是诛灭妖龙;须弥佛子、龙虎天君,则是天下佛门、道宗的领袖,目前都在帝京,把力量团结于一处,与仙帝共商大计。

    十年之前,当时佛道两派的首领,“天师”、“佛尊”有感妖龙势大,不惜燃收寿元,联手推算天机,得一机缘,两人将这结果告知仙帝后,拚着残命,前去刺杀妖龙,双双殒落。

    青武仙帝琢磨多载后,终于参透,进行筹画,更广告天下,进行大铸,邀集各方名匠,齐心打造诛魔之器,以齐扭转乾坤,拯人族于危亡。

    “……人们说,青武仙帝所参透的那个玄机,就是这次大铸,会出现一柄神兵,是妖龙的克星,这是人族最后的希望。”

    龙云儿道:“这也和太一给我们的任务相同,温哥哥你怎么看呢?”

    温去病笑道:“我看够悬,这方世界的造器水平,没有高段到能够稳定制造神器的地步,能不能打造出来,都还是未定之天,就算真打出来了……九头妖龙如果是天阶那一级,我看不出随便拿把神兵去它面前晃,除了送宝,还有什么意义?”

    神兵,是能够负荷天阶力量,让天阶高手发挥十足战力的兵器,虽然很了不起,但也仅是如此,并不是随便拿把神兵,就能诛杀天阶存在,哪怕是已生出灵智的神兵也一样。

    即便是一名天阶手持神兵,都未必能稳杀另一名天阶,想要纯靠兵器来杀天阶,起码得要是绝世神兵的等级,至于青武仙帝的大铸,能不能打造出绝世神兵来?这种事温去病连想都不敢想。

    龙云儿道:“其实比起任务,温哥哥你不会把本来目的给忘了吧?我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有治疗你身体的法门……真的有吗?”

    温去病沉吟片刻,道:“或许有吧,这两年之中,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佛门那边好像有点线索,这次入帝京,我首要目标就是玉佛寺……如果说有什么可能铸造神兵,我想就是那边了。”

    说完,温去病把玉板放下,笑道:“平家的这个设计,真是异想天开,构想是没错的,但我不信以平家现在的技术,能够完成,甚至我怀疑这也不是平家人的设计。”

    龙云儿奇道:“有什么问题吗?是有旁人代笔?还是……抄袭?”

    温去病摇头道:“说不上抄袭,这玉板年代久远,应该是平家先人,从道门那边得到的,看来传言非虚,平家以前曾与道门渊源密切……这么一来,事情成功又多几分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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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 道门渊源

    温去病表示愿意指点,平剑秋托辞等平春伤好,就带他来拜见圣僧,事后当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就当这话从来没有说过,温去病也不急,直接就把这消息放出去,平家登时成为目光焦点。

    病僧是公认的高人,过去的一年里,人族对抗妖魔的主要战绩,基本都由他和女爵包办了,能拜在这等高人门下,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份?他有意指点平家后辈的消息传出来,整团人都炸了,平家一下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羡慕者有之,妒恨者有之,更还有人主动跑来磕头,希望也能追随病僧大师,拜入门下。

    “佛家讲究缘法,有缘则度,无缘则不入……”温去病双掌合十,笑容一派悠然,“贫僧与那孩子……有缘啊!”

    话中许多未尽之意,让人浮想翩翩,听的人前脚出门,后脚……各种想像力十足的流言就传了开去。

    当初病僧出面,点化杨猛,这是一段缘法,但度恶需尽,圣僧自然不愿平家轻薄小子再危害他人,所以要教化于他,了结这段因果。佛家因果之说,冥冥中牵涉极多,如果再往前推想,天知道前世今生,病僧大师又与这少年有过什么?

    话越传越玄,人人谈论之余,也都扼腕这等好事为何不落在自己头上,平家家道早已中落,现在不过凭着祖上的一些名头,装模作样,接一些订单,哄一些不知情的外人,其实他们现有的技术,早已算不上独门,只要是内行人,完全可以用更便宜的价钱,在其他商户打造出近似的东西。

    此回大铸,平家响应上京,说是共襄盛举,打造诛魔之兵,途中各路匠师颇为礼敬,其实心里各自雪亮,平家无非是个陪榜凑数的,别说神兵,就连宝兵未必……不,是肯定打不出来,全无威胁,看在他们祖宗的面上,客气些无妨。

    各种传闻,引起人们的兴趣,随着议论,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也渐渐浮上枱面,大家都是同一个业界,平家的事,外人不知,同行却看得清清楚楚,在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后,终于被导往另一个方向。

    “……说来也奇怪,这里那么多人,就算只看年轻一辈的,底子好、品性纯良的优质美材不知有多少,神僧要收徒,为什么会是平家那个小淫棍?”

    一名年轻的学徒,恨恨望向平家的队伍,旁边还有同伴提出疑问,“真奇怪,神僧为何看上平家?难道姓平的小子前世真和佛门有因果?还是……平家曾与什么佛门大人物有渊源?”

    “这倒没听说。”一个白胡子老匠师道:“平家现在这鸟样,还能和什么大人物有渊源?不过,我倒是听前辈说过,平家与道门是有点关系的。”

    “哦?什么关系?”

    “前辈说,不晓得多少年以前,平家祖上曾救过一位道门天尊于危难,得他承诺报答,结下了渊源。”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道门天尊耶!虽不知道是哪个世代的,但能为列天尊,那就是远远超过现任天君的大人物,平家能得他承诺报答,怎么今日还会落魄如斯?

    果然,旁边另有一名打铁匠似的粗壮汉子,闻言摇头道:“那都是谣传罢了,十年前帝京碧天观甄选兵器商时,平家被当众斥责离开,失了今后参加甄选的资格,如果真有那段渊源,又怎会被扫地出门?”

    身旁的人纷纷点头称是,而当这个谣传被传来传去,最终传到平剑秋耳中,这个中年匠师险些连滚带爬地去求见病僧,希望能得他庇护,否则成为注目焦点,却没有相应自护能力的平家,很可能没命上京。

    温去病笑道:“平大匠来得真迟……不过,平春小兄弟呢?”

    提到平春,平剑秋尴尬道:“他……我也不知跑到哪去了……大家休息的时候,他就跑没影了这孩子顽劣得很,顽劣得很……还请神僧多多指教。”

    同样是说请指教,这次的口吻就老实得多,温去病笑了笑,既然是团队上路,就不怕这小子跑天上去,只是看这神情,应该不是平剑秋故意把人藏起来的。

    正说着,龙云儿已皱着眉头,似乎不太愉快地回来了,她刚刚说要打水,短暂离开,这时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肯定有了什么事。

    出身名门,教养极好,龙云儿的情商之高,在温去病所识的众人中,只有韦士笔能比,要让她发火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而她看平剑秋的眼神也颇怪,连他告辞离去时都没向他打声招呼,这个异常表现,温去病一下锁定了目标,再排除几个可能性后,他表情也怪起来。

    “……妳又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或者……妳被调戏了?”

    温去病扬扬眉,还真不相信在这方圆十里内,有什么人够本事调戏这位大美人?

    金刚四蕴加身,神器在手,这可不是说笑的……

    见周围没了旁人,龙云儿微微嘟起了红唇,只有在温家哥哥的面前,自己不介意稍撒撒娇,不太过压抑情绪,偶尔也像个普通女孩一样。

    “我遇见了那小子,他刚被某家的小姐给拒绝,还打了耳光……他看见我,就来问我要不要跟他……跟他……那个,我听不下去,就……就走了。”

    龙云儿腼腆说着,看见温去病眼神中的揶揄与不信,只得坦承道:“我走之前,绊了他一脚,他摔了一下……应该不重的。”

    边说着,龙云儿骄傲地抬起了下巴,现在自己可是有武力了,再不像许都那时,碰上好色登徒子,只能惊惶啼泣,全无抵抗之力,如果再遇到像高家老三那样的色狼,不必温家哥哥来救,自己一定把他打成……嗯,火车头!

    温去病看着龙云儿自信的表情,再往下看看她无意识高挺起来的胸口,哑然失笑,“他被我揍过才多久?现在都还是猪头一个吧?这么快就又动起来?”

    龙云儿气鼓鼓道:“对,真是可恶,一点都没有学乖,温哥哥你下回再教训他的时候,帮我多插他几下。”

    ……还是温家哥哥厉害,插人眼睛,都可以只痛不瞎的,要是自己动手,恐怕直接就把人打得稀巴烂了。

    温去病道:“不是有没有学乖的问题……哎,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就算不论平家隐藏的秘密,平春的言行也颇异常,纨裤子弟、衣冠禽兽,自己可交往得多了,好了伤就忘记教训,那是再正常也没有,但伤还没好就不计教训,这就不寻常。

    饱暖思淫欲,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思淫欲不会比保暖重要,登徒子往往出身优渥,也比普通人更怕死,伤还没好,就抢着出来搭讪、调戏,这也太急色了,又不是业务员在赶业绩,至于吗?记得他肩骨粉碎,应该痛得厉害,顶着这样的痛也要去调戏妇女?这……堪称一代淫雄啊!

    不寻常的状况,温去病觉得有异,亲自去看看,照龙云儿提供的线索,一路寻到小溪边,果然看到那个轻浮少年。

    被猛揍一顿,才是前天夜里的事,瘀肿未消,加上……龙云儿刚才的描述,说得恐怕轻了点,那一摔,着实很重,头破血流,他正在那里拿手绢沾水擦伤。

    温去病没打算绕弯,老实不客气地直接现身,坐到那个少年的面前,大剌剌地道:“队伍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不怕被扔下吗?”

    平春看了温去病一眼,眼中无敬无畏,似乎这个天下五绝之一的病僧,在他而言就和普通人一样,摇了摇头,淡淡吐了一句,“我看不起你。”

    “哦?”温去病笑道:“当着我的面说这话,你不怕后果?”

    平春抬着下巴,一脸的硬气,“除了打死我,你还能威胁我什么?一个人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与死何异?就是死,你也不能让我不说话!”

    ……居然碰到了个怪小子,之前只把他当个普通的好色之徒,倒是把人看扁了。

    温去病扬扬眉,道:“我是当世高人,五绝之一,弹指可杀你,灭你平家不过反掌之功,你为什么看我不起?”

    平春一怔,想不到对方没有动手,却还和自己讨论起这个,这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但既然他没下杀手,自己就更可说话,“你身边那个姑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美人,书里的天仙也没她好看……”

    “……你看的书太少了,下次换几本带彩图的看看……等等,这关我什么事?”

    “你都没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很特别,女人只有真心喜欢一个男人,才会在看他的时候,有那种随时都像要笑出来的眼神……她很喜欢你!”

    平春理直气壮道:“有这么漂亮的美人,与你同行数日,却还是处子之身?这样的美人,全心喜欢着你,你却出家当和尚?如此暴殄天物,不珍惜生命的美好,还问我为什么看不起你?有什么比这还蠢的?不能享受生命,五绝高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温去病的表情些许扭曲,早知如此……就不问了,自己真碰上了个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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