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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大人t包)

    对于别人说什么看得起、看不起,温去病基本都不怎么在乎,在港市时,别人的看法自己基本都是当放屁,但为了这理由被人看不起,还真是头一遭,听完理由后,他只有满满的啼笑皆非感。

    ……看老子身边有美女却不吃,就瞧不起人了?老子在港市里夜夜笙歌,天天醇酒美人的荒淫生活,难道也要逢人就说吗?真是熊孩子!

    不过,龙丫头的眼神……伤脑筋,事情走到这一步,这并不是自己当初的目的啊,虽然……自己好像也没有为了避免这情形出现,特别做些什么就是了……

    微觉懊恼,就和这小毛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说些什么自己也没在乎,无非是顺口乱扯,趁机整理心情而已,但聊了一阵后,发现这家伙确实不是单纯的色鬼。

    他似乎是……把这当成是歌颂生命的一种方法,反正在九头妖龙带来的末日氛围下,人族惶惶不可终日,与其每天一睁眼,就想自己时日无多,不如抛开一切,尽情享受……为此放浪形骸,只顾眼前美好的人着实不少,平春的作为也不算太奇怪。

    “……我一不靠骗,二不用强,三不使卑劣手段,什么也是你情我愿,有什么问题?”

    平春认真道:“那妇人……明明是她向我诉苦,说她丈夫粗鲁无文,不体贴她,总将她冷落在一旁,只顾着家族事业,她空虚寂寞,我劝她及时行乐,把什么烦恼都忘掉,她乐呵呵的……我做的是好事,是你们这些大人莫名其妙!”

    温去病哭笑不得,自己在港市也有许多荒唐的纨裤朋友,说的话那才真叫禽兽不如,和他们相比,平春的想法不过就是开放了些,但为何自己听了,会超想一巴掌打下去呢?

    难道……自己也拿着年纪来看人,因为他年纪小,他说胡话自己就一巴掌,而那些纨裤阔少、帮派混混,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自己却与他们酒到杯干,当没听到?

    自己也不过二十来岁,别说年轻,在一些前辈眼中,根本就是乳臭未干的小鬼,怎么才一转眼,自己也用大人的立场来压年轻人了?

    只要想到这里,想挥出去的那巴掌,就打不下去,只能苦笑着冒出一句,“或许吧,但记得将来哪一天,有个长得比你更帅的小子,不用骗、不用强、不用卑劣手段,和你老婆一起及时行乐……那时候,你千万不要也变成莫名其妙的大人啊!”

    随手一掌,拍在少年未受伤的那个肩膀上,一下把他拍得呆了,似乎他从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温去病看了出来,笑道:“什么道理都是一样,说别人容易,自己要做就难了,小鬼,大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平春懊恼地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又抬起头,道:“和尚,你是好人。”

    温去病莞尔道:“怎么?没看不起我了?”自己还真成了青年辅导师了……

    平春道:“你……你是第一个没摆长辈架子,听我好好说话,也和我平等说话的人,其他人都只会一巴掌呼过来……”

    温去病腹谤,自己同样也想呼那一巴掌,只不过忍住了而已,如果你这毛孩子继续说下去,自己未必能忍得下……

    平春直视温去病,道:“你是好人,我就直接对你说吧!不用盯着我家的传承了,什么道门渊源,我很清楚,根本就没这事。”

    “哦?”温去病扬扬眉,有些意外,却也没想否认,“你知道?”

    平春点头道:“从我小时候到现在,就很多人来试探,还有人抓我家人去拷打,不相信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总怀疑传说里的道尊赐下什么宝贝给我家……其实,那都不知道是我多少代祖上的事了,可能根本就是谣传,如果我们真有那么强大的后台……”

    苦笑一下,平春紧握起拳头,恨声道:“今天我们家又怎会是这样?若我家有道门做后盾,那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那些欺侮我家的人,我……”

    温去病察言观色,确认少年没有说谎,说的是真话,但却未必是事实。

    平家的传承,最有可能知道一切的,当然是平剑秋,平春说没有,可能只是他不知情,不能做准。

    但人情也好,赐下宝贝也罢,平家今日的处境,显然没从这上头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怀璧其罪,受累不少,以此观之,这段与道门的渊源,要嘛是根本子虚乌有,要嘛就是早已用掉,现在没用了,要不然,平家人为什么能强忍下这许多年,硬是不动?

    平春道:“就算传说是真,那又如何?得自外人的好处,永远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创意与实力,那才是真的。”

    “哦?”温去病暗自发笑,还真想不到,这看来非常无脑兼中二的小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堂堂正正的大气话,倒让自己颇刮目相看,“话有点志气,但你又能做些什么了?”

    ……平家如今是四五流的位置,但怎么说也是铸造世家,可不是以泡妞、搭讪为特长的。

    平春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觉得祖宗他们的那一套不行了,继续走下去,也只是死胡同一条,平家要生存,就得走些新路子。”

    “哈。”温去病更觉有趣,臭小子的口气不是一般大,这年纪的孩子就是好,敢做白日梦,不过,普通世家出身的孩子,很少敢这么直说自家祖宗不行的,他确实是口没遮拦。

    “你不信吗?”平春正色道:“你既然是五绝高人,那我问你,你觉得大铸能成功吗?集合这么多匠师,打得出神器来?就算能造出神器,真能杀掉九头妖龙?”

    温去病的表情严肃了些,第一次承认这臭小子不是只会异想天开,乱发议论,有几分眼光。

    神器可不是堆资源、累积人力就能打造出来的,除非青武仙帝手中,有已存着天地法则的素材,否则,就算汇集天下匠师,这场大铸也注定失败。但如果青武仙帝手上真有此物,哪还用得着大张旗鼓,只要秘密找两三个大匠师来合作,打造出神器的把握就在六成以上。

    所以,这次的大铸,自己真心是越看越悬……

    最重要的一点,不知道是没人看出来,还是没人敢去想,居然所有人都一厢情愿,觉得好像造出神器,就能杀掉妖龙,好像那神器自己有灵,造好之后直接发一道雷电,就能把妖龙干掉。

    事情有那么简单吗?

    做梦去吧!

    即使打造出神器、神兵,一开始就生出灵识的,也极其罕有,而哪怕是带有灵识的神兵,持此神物,只不过是有向天阶叫版的资格,距离拿了就稳杀,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现在周围的人们,都好像以为造出了神兵,九头妖龙就必死无疑,自己都不知他们是哪来的自信,这快变成一种集体妄想了……

    温去病哂道:“一个追求及时行乐的小家伙,居然有这份清醒,也算不容易,但问题人人会挑,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平春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现在的这些方法走不通,至于别的方法……你听过机关术吗?”

    温去病好笑道:“机关术?你是说……造些什么木偶、飞鸟之类的小玩意儿,骗小孩的东西?”

    平春一脸“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道:“机关术不是那么简单,我家祖先曾有人醉心于此,留下一套图谱,我试着做了一些,觉得这些东西有很大潜力,如果能够重视,深研下去,最终成果不会在任何铸炼技术之下。”

    温去病微微一笑,似不置可否,心里却异常震撼,因为相同的话,自己也曾这么对人说过。

    碎星团能够尽逐妖魔,立下丰功伟业,除了本身的勇猛肯拚,各种装备、武器的巧妙运用,也是关键。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武器、装备中,就有不少是开前人所未见,踏入机关术的范围,而掌握这些技巧的,就是九龙寨。

    百族大战时的九龙寨,不如今日这样处境尴尬,被列成九外道的邪门外派,却也远不如今日的显赫,里头的核心份子,就是一些研究机关术入了迷的匠师,而罕有人知的是……自己的一部分师承,就与他们关系密切,是九龙寨传承一脉相沿。

    碎星团成立后,经常与他们合作,开发出不少厉害武器,其中既有结合自然元素的铸炼之物,也有不少机关装构物,随着碎星团一次次战争胜利,九龙寨也水涨船高,终于在战后,碎星团垮台,九龙寨也沦为外道,一起黑了。

    但九龙寨所钻研的机关术,其价值不容否认,更在对战妖魔时,起到非常重的作用,此方世界面对妖魔时,大有借鉴之处,自己原本感叹在这里,没有重视这门学术价值的人,却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小鬼。

    温去病笑了笑,“大话人人会说,没什么了不起,你要是真有本事,不妨说说看,你会造什么机关?你觉得机关术发展到极致,会是什么样?”

十三章 生存竞争

    在接着的时间里,温去病一面遥遥跟着匠师队伍,一面着意指点龙云儿修练,特别是掌握这个世界的战斗形式。

    温去病道:“如果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明天不明天,他们这种拿自己神魂,依附血脉源头,让血脉兽源降身的方式,可以看成是一种地阶,甚至天阶的提前预习,因为步入这两个境界后,修练的重点就是这些,如果是用惯兵器的,更要学习对自家兵器的沟通与驾驭……尤其是神兵。”

    龙云儿的境界还没到,对温去病所说的很多东西,都未能领悟,却都用心记下,反覆练习,试图在练习中找到感悟。

    温去病道:“江山社稷图还未完整,大概还缺了五分之一,我这两天都试着自行填补完善,但没成功,所以目前与它结合,发动神通,一次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一天只能一次,至于妳……万古江山钟是残损状态,每次发动不能超过十分钟,过了就会伤身。”

    这个时间限制,看似严苛,但此方世界的人族,每次越阶发挥,也大致是十到十五分钟,结束后还会掉级,相比之下,龙云儿和温去病的情况不算什么。

    龙云儿练习一会儿后,着实感叹,这样的战斗真是不平等,人类要与妖魔战斗,都必须使用各种方式去越阶,去催迫,事后还要承担代价,但妖魔遇上人类就是压着打,这样的生存竞争……太不公平。

    温去病哂道:“感叹这种事是毫无意义的,蚂蚁和猫狗对人类一定也有相同的感叹,但那又如何?想守着位置,就表现出能力来,没那实力却霸着位置,被人踢了也活该,这就是天地间的公平,是没人可以逃避的游戏规则,妳觉得不公平,不想玩,自杀就是了,有得是人抢着要来玩。”

    龙云儿想想也是这样,天地为洪炉,生灵为鱼肉,斗争无时或停,打从出生在世上的那天起,就没有拒绝玩这游戏的权利。

    其他种族仰望人族,人族赞叹妖魔的强大,殊不知妖魔之中的生存竞争,百倍于人族,那些能够到人族面前来肆虐的妖魔,都是自生存竞赛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弱者早就死得透了……如此想来,妖魔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这世界……真是残酷啊。”龙云儿感叹着,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诸天万界,都是这样吗?如果残酷是生命的本质,真希望有哪个世界,能够不是这样的……”

    出奇的,温家哥哥没有笑自己天真,而是沉默了一阵,久久才冒出一句,“诸天万界……嘿,谁探索得完?或许诸天万界的存在,就是永远给人一丝希望吧。”

    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几天,龙云儿就有不小的感慨,而这感慨没过多久,麻烦就找上来了。

    修行最适当的磨练,就是实战,温去病本以为,平春的那件事结束后,就会有不服者来挑战,或是真的看不过去,或是藉此想成名,但没料到预期中的挑战者未来,妖魔先上门了。

    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魔军对青武仙帝举行大铸的动作,反应一下激烈起来,各路魔将展开手下的人马,对试图入京的匠师们进行拦杀,不光是封锁交通要道,还派出刺客,潜入人族的城池内行刺,什么手段都用上,表现出志在必得的决心。

    离开杜华城的第三天,队伍接到消息,杜华城再次被魔军围攻,摇摇欲坠,城内百姓开始逃难,但希望不大。

    众人还来不及唏嘘,就传来消息,原本预备要在前方进行补给的中珠城,同样也有魔军出现,缓缓朝那边推进中。

    这一下,众人都要面临抉择,是继续前进,和魔军比快,赶着进入中珠城?还是直接放弃前往中珠城,从旁绕过避祸?

    两者都不能说安全。

    魔军势大,入中珠城一起被围,未必就能脱困,如果魔军不退,又无援军,很可能就这么被围到完蛋。

    绕开中珠城,继续前进,同样也不是什么稳妥主意,魔军既然已经在附近区域活动,谁都不知他们队伍铺得多开,万一在无险可守的山野中,遭遇魔军大部队,连被围的下场都没有,直接就十死不生。

    哪怕有五绝高人保护,这也只不过是多一层保障,并没有人天真到以为,光靠一名病僧,就能扭转乾坤,护着这么大队人马,和魔军主力硬碰硬后全身而退,病僧要是有这能耐,早就直接去杀九头妖龙除害了。

    时间紧迫,却难以抉择,众人意见难以统一,龙云儿冷眼旁观,觉得两种选择都有难处,颇好奇温去病的抉择。

    温去病摇头笑道:“抉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一两个人可以选择,这么多人在一起,那么多的意见,一早就失了选择余地。”

    龙云儿想了一下,色变道:“你是说……”

    温去病道:“都知道魔军在附近了,要入城还是要走,决定都必须要快,只要慢上一步,等魔军出现,哪还有什么抉择机会?”

    龙云儿看了温去病一眼,觉得奇怪,既然知道有这问题,为何不一开始就催着平家有多快走多快,要任着平家与其他匠师队伍合流,就这么慢慢上路?

    温去病笑道:“姓平的明显还藏着事,对我们也不信任,花花肠子多多,由我们这边来使力,非常难搞,最好是让他自己碰得满头血,主动来找我们……既然如此,我何必阻止他往死坑里跳?只要能及时捞人就好。”

    言语中的信心,似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从容应付,龙云儿没有不相信的理由,不过,想到每次出手,都要背负着时间限制,心里就不那么笃定了。

    忽然,温去病一下拍掌,笑道:“行啦,不用再等了,准备看准位置捞人跑路吧!”

    透过江山钟,龙云儿确实也感应到,有妖魔的气息朝这边靠近,为数还不少,而前头的匠师群们也注意到了不妥,全都慌乱起来。

    匠师团不同于武者团,武力没有那么强,但也绝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一查觉到不妥,先是招呼自家的武装护卫,大批人过来团团围住,保住安全,跟着就拿出自己的护身手段。

    比起单纯的武者团体,惯用的武器单一,这些匠师的手段极为多元化,一意识到处境危险,动手抄家伙,什么刀枪剑棒,斧钺钩叉,基本款式全都不缺,一些比较奇形的镜子、宝塔、锦囊、棋盘、转轮,也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些难以辨认,黑乎乎的一团,压根认不出是抓了什么在手上。

    龙云儿大开眼界,连温去病这样的见多识广,都暗自赞叹,然而,在这么一群人里头,陈有龙拿着一把扇子,平剑秋抄着一根金属棒,旁边几个族人也是杂乱无章,龙云儿不通相关技艺,但兵器的好坏,多少看得出来,平家人手上拿着的这些兵器……真的有失专业,让人对他们的能力认真怀疑。

    温去病也变了脸色,“不对……有第三方人马……要坏事了!”

    被温去病点醒,龙云儿细加感知,也发现在那些魔军的前方,还有另一队人马,气息是人族,魔军是追着这批人,才往这边过来,这应该是个巧合,但对这边的人来说,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气机震荡隐约传来,那些逃亡中的人族,已经和追杀的魔军动上手,从那纷杂错乱的能量波,强度却有限,显然也是一群匠师。

    这边的匠师团也察觉到了,但到底该趁机逃离,还是该看在同行的份上,伸予援手?杀来的魔军有多少?后头有没有更多?这些问题又让众匠师迟疑不定,各种声音都有,就这么一耽搁,想逃已经不可能了,交战中的两路人马如潮水涌来,很快就把这边也卷进去。

    “咦?那不是陶大匠师吗?是拔山剑庄?”

    几名匠师发出类似的呼喊,似是认出了被追过来的这路人马,但在大混战的情境中,这不过是不重要的小插曲,很快就被激烈的战斗给掩盖。

    龙云儿和温去病站在大外围,没被战斗波及,依旧旁观,龙云儿望向温去病,“温家哥哥,我们……”

    “看戏啊!我说了,没钱可收的架,我才不打咧,现在有人要付钱给我们吗?”温去病冷笑两声,看了看龙云儿,自顾自地道:“不过,那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有不同的想法,如果妳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是管不到的。”

    话才刚说完,龙云儿就化为一道青影,飙冲出去,直闯战场最激烈处,让在后头看着她背影的温去病直摇头。

    “这个笨丫头,总在做一些多余的事,这样子很容易死的啊!”

    自己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出手,善战者不会整天都在战斗,天晓得妖魔那边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冥冥中盯着,自己坏了牠们那么多事,他们也越来越针对自己了。

    但给云儿丫头打打小掩护,还是做得到的,或许,还能趁机给那些窥探的目光,一些自己想让牠们记住的误导讯息……

十四章 天罗魔窖

    几天的看与听,龙云儿比初到这世界时,要镇定许多。

    这方世界的武者,一旦“奉灵”,力量确实激增,武力不只是越级,完全是越阶在跳,初次看到时,真是被吓死。

    但奉灵状态非常短暂,结束之后,境界滑落,变得全无抵抗之力,事后又要好长时间的休养,所以这边的武者,不到必要时刻,绝不轻易“奉灵”、“降神”,而若不使用这技术,那人族武者的平均水平,就很差强人意了。

    高阶层次,在这里绝对是高端武力,至少,放眼望去,几路人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高阶,全是些中阶、低阶的庸手,想对付妖魔军队根本是找死,拔山剑庄退来的人中倒有一个,却不过是初入高阶,比自己还不如。

    看出了这点,龙云儿胆子登时大了许多,一下场,直闯魔军阵中,摆出横冲直撞的势道,甫一交锋,就把比自己高得多的两只长角牛妖,先扫倒跪下,再一拳打爆。

    金刚身,攻防力都高得惊人,本就没什么太花俏的东西,一拳一腿,直来直往,看得到却挡不下,是最堂堂正正的战技,这点在开始修练金刚五蕴之后,龙云儿有着越来越深的感触。

    其余的匠师、护卫们,就看青影一闪,如龙舞动,所过之处,那些魁梧、高大的妖魔纷纷栽倒,竟没半个能挡住一招,就这么推骨牌般倒成了一片。

    一名双头四臂的虎妖,每一臂都持着一条一米多长的狼牙巨棒,挥舞起来,开碑碎石,端的是横扫千军,吼啸着向那道青影迎去,狼牙棒砸下,力沉何止千斤。

    青影确实被迫停下,却化金芒一闪,现出里头的丽人倩影,战袍飞掀,笔直修长的一腿踢出,正中砸下的狼牙巨棒。

    那名大美女娇柔纤弱的模样,仿佛风吹会倒,没有人相信,她能硬碰硬地接下这一击,看着狼牙巨棒砸下的声势,就是当场筋断骨折,被打成两截都不奇怪,附近的人们见状,惊呼惨叫,想要援手,却哪来得及?

    “砰!”

    谁都想像不到的情况发生,那名大美女的一腿,竟蕴涵着难以想像的巨力,仿佛那不是人腿,而是一柄万斤重锤,两边对碰,妖魔执棒的虎**裂,狼牙巨棒脱手飞出,远远掉落出去,还砸死了一名小妖。

    全然不合理的画面,吓到了在场的人们,也吓到了虎妖,牠张着口,就看见那名美得出奇的人类女子,扭腰、收腿,曼妙的动作带着一股仙气,整个身体转了小半圈,直直面对着牠,然后,一拳轰出。

    平实朴拙的一记正拳,毫无花巧,有的只是力量高度集中,还有如奔流般的释放。

    双头虎妖的另外三条棒,还来不及砸下去,甚至还不及喊痛,已经被打飞出去,两米多高的妖躯,断线风筝般坠落向远方,还没坠地,入体的金刚劲全面爆开,四分五裂。

    大量的血雨,激发了其他妖魔的凶性,疯狂扑冲上来,四面八方,全是各种妖魔前仆后继地攻击,龙云儿才刚把几个妖魔打飞,就有十倍于此的妖魔冲上来填补,很快就把她围困在中心,包覆成了一个巨球状的事物,从外头完全看不见内部,里面很快也没了声音。

    这是妖魔们倚仗数量优势,开发出的一种杀阵,名为“天罗魔窖”,一旦陷入杀阵,攻击涵盖四方六面,仿佛千手千脚同时袭来,人族武者如何能挡?哪怕是几个人同时陷在里头,又能挡个几轮?不晓得有多少人族高手,都丧命在这杀阵底下。

    看龙云儿陷入魔窖之内,又瞬息没了声音,人们都以为她已丧命其中,大为叹息,但少数几名匠师,手中持有凝神静心、增强感应宝物的,却查觉到一丝异样气息。

    天罗魔窖之内,散逸出一股佛门的神圣气息,给予人一股安定的感觉,仿佛在这股气息内,所有事物都“定”了下来,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部分见识广博的大匠,更认了出来,佛门中那些高僧结手印施法的时候,气息就与这颇为类似。

    而在极致的静与定之后,瞬间爆发出来的,就是极致的“动”,一股锐气,从天罗魔窖之内喷吐而出,虽然最终没有刺穿魔窖,但原本生机旺盛的天罗魔窖,一下子死气弥漫,可以肯定,最里层的那些妖魔,全都已经失去生命,这……真不知是怎样做到?

    匠师们不明龙云儿的底细,讶异于她的惊人手段,但远处的温去病,却将这一切都用“心”看见,暗自赞叹龙云儿的吸收之快。

    金刚五蕴,是既高度实用,又有成长空间的绝学,前三蕴更有上手极快,易学难精的特性,特别龙云儿是在金刚禅定有基础的前提下,回过头来修练金刚击、金刚指、金刚印三蕴,简直就是水到渠成,现学就现用了。

    陷入天罗魔窖之中,寻常武者撑没几下就会完蛋,但练有金刚身的龙云儿,配合极意袍,能撑得更久,而只是这点时间差,就够龙云儿应变了。

    金刚印,是结合内息与外气的关键技,原本属于地阶,龙云儿却已能越阶使用,还使得不错,一经施用,虽只有短短数秒,可范围内的那些妖魔,全数不能动弹,千手千腿的攻击,全数被镇住。

    要在短短数秒内,尽可能地造成杀伤,金刚击显得不太足够,这时就要用上更为集中爆发的金刚指,龙云儿初学乍练,还未能将指劲延伸为剑,却已极为不凡,数秒之内,连出了几十指,每一指都如戳进豆腐般,轻易刺穿一个妖魔的要害。

    妖魔有各种形态,特别是已经生成魔核的,只是脑门或心脏被破,都不会致命,想要在仓促间认准要害,逐一去攻,别说高阶,就算地阶高手也做不到,可这一点,却难不倒龙云儿。

    命运之眼!

    青眼开,因果现,区区要害所在,根本不在话下,龙云儿轻易就能看见,一指一个,诛魔如割草,抢在这些妖魔恢复行动前,就把牠们全数诛灭了。

    能组天罗魔窖的妖魔,身躯都极为厚实坚硬,身死之后,硬化得更厉害,能把里头的人活活困死,这是天罗魔窖一个棘手之处,但温去病相信,龙云儿仍能轻易度过这关,因为……

    隆隆轰响,有若风雷,自天罗魔窖内隐约传出,外头的人们心惊肉跳,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最终,一只秀气的拳头,强行轰穿了天罗魔窖,组成天罗的那些妖魔,被无匹拳劲所激,不是当场爆碎,就是给打出几十米。

    整个天罗魔窖土崩瓦解,什么也没剩下,破窖而出的龙云儿,战袍飘飘,昂首踏行,无双的美色,更添一分凛然之威,目光一转,瞥向了剩余的妖魔。

    众人早先看龙云儿与病僧同行,都知道她不简单,又听平家人说,她在杜华城外斩妖,晓得她大概是高阶武者,年纪轻轻,未曾奉灵就已练上高阶,确实厉害得很,但此时亲眼目睹,全都目瞪口呆,寻常的高阶哪有这么凶猛?

    “病僧不愧为天下五绝,连个表妹都不简单。”

    “她的血脉之源不知是什么?没奉灵就那么猛,如果奉灵,不就能拚……不,能斩魔将了?”

    “若能斩魔将,就是逼近五绝级数的高端战力了,出现这种高手,是我人族之福啊!”

    看龙云儿表现英武,群魔莫敌,无论是匠师或是他们的护卫,都缓过一口气来,有了议论的空闲,这能否算人族之福,其实他们也不是很关心,但至少眼前最直接的,自己能够获救脱险,那就上上大吉了。

    然而,在众多的匠师中,也有几名目光特别锐利的,看出了一点特异之处。

    一名白胡子老匠师奇道:“她的力量……好像不是纯出自身,那一双护腕有古怪!”

    这些匠师们的力量未必高,眼力却都有独到之处,被这么一点醒,仔细观察,都看出些门道,但胸中困惑也更增。

    “怪了,确实是透过护腕在增幅力量,但增加的幅度……怎么会那么多?”

    “增力型的宝器我也见过不少,可能把出力提那么高的就没有了,护腕外表看来很朴素……变造过的?”

    几句言谈中,参与讨论的匠师们,都生出一个令他们大为震惊的念头:超越宝器层次的出力,这双护腕……该不会是神器或神兵吧?

    应该是不可能的!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不曾有神兵问世了,现存世上的唯一一件,为青武仙帝所持,哪可能平白冒出来?如果真有,那才是人族大幸。

    这边的交谈,龙云儿并不在意,一道新出现的危险气息,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与杜华城外的魔将,非常相似的气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碰上这层次的对手了。

    一股近似鹰隼的气息,忽然降临全场,压得所有人气息不畅,抬眼望去,一只巨鹰临空而降,发出尖啸。

    “病僧!今日你是死定了!”

十五章 金鹰魔将

    突如其来降临的巨鹰,遮蔽天空,气势凶猛,两翅张开,二十多米的宽度,但比起巨硕体型,牠的妖躯犹如金铁所铸,千万金羽,每根都仿佛一柄利器,整个存在就像是一座剑山,光是看着,就被那股锐气刺痛眼睛。

    八大魔将之一,金鹰魔将!

    当年,九头妖龙驱使魔军,攻打道门重镇神虚宫,击杀守宫真人后,将宫中最大的防护屏障,那只九霄仙鹰的遗骸,花数月时间破坏封印,加以魔化,重新开智,就化成这个金鹰魔将,不但战力极强,还无视诸多道门伏魔手段,自牠出现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族高手丧命其下,是魔将中凶名赫赫的存在。

    一见牠现身,在场的人族如见死神使者,心惊胆颤,当牠的凶煞如潮水般涌来,底下的人更是不济,那些持有护灵之物的匠师,还勉强撑得住,反倒是那些武者,被凶煞袭来,头痛欲炸,哀号一声,纷纷跪倒地上,耳鼻渗血。

    鹰隼之类的魔物,目力极好,金鹰魔将的双目,赤红如血,冷冷地扫过下方地面,对那些滚倒的人族,看也不看一眼,注目的对象,只有病僧。

    出道才一年多,丧命在他手上的魔将,足足有八个之多,基本他只要出手,必有魔将阵亡,连战力还高过他的仙帝、天君、女爵,都没有这种战绩。对上这种怪物,就算是魔将,也个个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怠慢。

    “病僧,受死!”

    金鹰魔将双翅一展,滚滚凶煞再次袭来,但同时发动的,更还有一股庚金煞气。

    魔化重生后,遭到祭炼的躯体,为庚金蛊煞所汙染,通体异化为金铁之质,更得到了特异能力,就是对金属的绝对驾驭,当这份异能被驱动,范围内的一切金铁之物,俱受驾驭。

    匠师也罢,武者也好,所持用的兵器,十之**,都是金铁铸物,当金鹰双翅展动,庚金之力引动,手中的战器、刀剑,剧烈震荡起来,纷纷脱手飞出。

    个别修为较高的,猛朝自己手中的兵器打法诀,想要把骚动平复,尽快控制回来,但不管怎么做,兵器就是彻底失控,发出巨力,震裂虎口,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中,带血飞飙出去,直飞上天。

    无数刀剑、兵器,汇集如浪涛,在半空中环绕着金鹰转动,化成一片金云,蔚为奇观,受庚金之气催化,这些金铁兵器大放光明,散着耀眼金芒,锐气喷吐,破风、切云。

    金鹰的血目,一直锁着温去病,没有半刻移开,蓄满的庚金锐气,就要朝他发去,哪知就在这当口,温去病竟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硬生生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明明没有分毫闪神,居然看丢了目标,这是金鹰记忆中,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瞬息间的震惊,金鹰心头大骇。

    心灵出现空隙的一瞬,一道俪影拔地而起,踩踏着其他的高大妖魔为垫脚,一下高跃上半空,直击向金鹰魔将。

    金鹰血目一凝,看见那是个有着碧绿长发,额前一抹血红的绝色丽人,漂亮的程度,在人族中出类拔萃,跃空挥拳来击,衣袂飘扬的娇美艳色,让时间仿佛也在这一瞬停顿,底下的人们更频频惊呼。

    俪影如箭飙空,迅速逼近,金鹰的锐目紧缩,注意到的不是艳色,而是这名女子双腕上的护圈,牠感受到这双护腕潜在的威胁。

    最诡异的是,庚金驾驭之力不但没能操控那双护腕,甚至连牵引都未能做到,虽然成功吸引到了,可连续发劲几次想拉,那一双护腕,竟像是两座巍峨参天的大山,屹立不动,还险些把牠反拉过去。

    这么诡异的事,金鹰魔将从来就没有遇过,心下为之骇然,冒出来的念头就只有一个。

    ……神、神器?

    ……传说中的神器?在这个大美女的身上?

    ……怎么可能会有?

    闪过脑中的念头,差点让牠从半空中吓到摔下来,瞬间将龙云儿看成比病僧还危险的劲敌,两翅一展,凶煞迫发,庚金锐气弥漫,被吸上天空的大量刀剑,化作滚滚浪涛,往龙云儿直袭而去。

    刀涛剑浪尚未近身,龙云儿远远地便知道厉害,那并不是寻常的刀剑兵器刺砍,每一件都是匠师们的得意作品,都是上品的利器,甚至是带有属性的战器,所有自带的异能全数被激发,狂乱轰袭下来,仿佛每一柄兵器的后头,都有一名相应的高手在驾驭。

    驭兵之能,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龙云儿短暂惊叹,便迅速恢复冷静,管他什么千刀万剑,自己只相信金刚身与这双拳头!

    刀涛剑浪狂猛飙来,龙云儿抢着迎上,两边正要碰撞,天上光影忽然生出变化,整片天毫无预兆地黯淡下来,像被什么急涌而来的乌云给遮蔽。

    金鹰魔将翔于天上,对光影变化感受最敏感,阴影遮住日头,牠第一时间判断出并非乌云,顺着往上瞥看,所见到的东西……全然没法置信。

    一个无比巨大的白袍僧人,仿佛立于无穷高处,化身万世古佛,俯览着整个世界,一双充满智能的眼睛,如同化形日月高悬,平淡而不带情感地看着底下苍生,目光由遥远的过去,直透未来。

    ……这、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一个人,怎么做得到这种事?

    金鹰魔将震骇之余,满脑子都是混乱念头,超卓视力甚至也注意到,地面上的那些人族,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半空,显然自己所看见的东西,他们也一样看到了,病僧确实在那里,就在那里!

    如似与这方天地结合,温去病露出一个玄机深藏的微笑,也没见做了什么,底下那些匠师、武者身上亮起一道道豪光。

    之前金鹰驾驭庚金,牵引一切金铁之物,他们所持的各种刀兵,全数失控,飞上天去,但这一回,所有非金非铁之物,他们所暗藏的各种护符、法器,或玉或石,或绢或泥,全数离体飞出,高速飙上天去。

    这些不属金铁的护符、法器,七成都是防御用途,各具不同神异效能,一下子破空飞起,抢到龙云儿之前,自行激活发动,张开一面面无形护盾,为她挡下满空的刀涛剑浪。

    突来的变化,龙云儿不无讶异,凭着自己的金刚身与江山钟,有很大可能在这刀剑雨中无伤突破,还给那金属大老鹰一击,但这些护符、法器出来替自己挡这一下,则让自己省下气力,专注在攻击上。

    意会过这一点,就看见满空的刀涛剑浪,在一轮攻击无功后,回绕了一个圈,却不是发动二次攻击,而是朝着天上的金鹰魔将,狂飙射去。

    金鹰魔将整个都快傻眼了,就在刚刚,牠对那些兵器的驾驭感应,全数被切断,一点也没剩下,这不是自己的控制失效,而是被人用某种更高明的方式强夺去。

    受自己控制、激发的那批兵器,在与那堆护符对撞之后,力量消耗掉不少,自己的控制力也出现一瞬空档,哪知就只是这么短的一秒,另一股无形之力延伸过来,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这些兵器的控制权,让它们反击向自己……这真不知是如何倒霉的鸟局面。

    展开双翅,金鹰魔将立即高飞,先避再说,在逃遁速度上,羽部出身的牠占有先天优势,法翅展动,瞬息百里,化为一道飙风,直接就从原处消失。

    ……情势诡异,先避为宜,打不过难道还躲不过?

    连续几下振翅,遁风停下,金鹰魔将自信已飞出千里之外,再接下来,就是召集其他魔将,回头反杀,避免独自冒险。

    然而,才刚停下,金鹰魔将嘴角的高傲笑意,就一下顿住,牠愕然发现,自己竟还在原处,刚刚全力振翅飞走,足足几息,没有飞遁出千里,没有能离开。

    ……这是哪门子的荒唐事?

    金鹰魔将目光转动,这才发现,自己的正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手掌,平托向天,更托住了自己,自始至终,自己就是在这只手掌上飞,瞬息百里又百里,竟未能飞出这手掌的范围!

    难以置信的惊愕,金鹰震骇的目光中,出现了温去病若与天地同化的巨大形相,来自无穷高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穿过牠的妖体,巨大的身躯,在底下的这只手掌中,渺小若微尘,反抗他就是反抗天地。

    莫名的恐惧,让金鹰魔将浑浑噩噩,透不过气来,错愕当中,已经被狂袭而来的刀涛剑浪,连接打中。

    这些刀剑兵器的杀伤力,尤胜之前,对方的操控手法显然更高一筹,虽不是庚金之气的直接驾驭,却更巧妙与细致,要让只懂得蛮横操作的自己羞愧不如。

    ……到底……自己惹上了怎样的一个怪物?为何比起自己,这男人更像是一个妖怪!

    连串刀剑锐气,狠狠撞击在身上,力道之猛,那些兵器直接爆碎,闪起一团又一团的火花,金鹰魔将忽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恐惧,那是上一段生命的末尾出现过,对死亡的恐惧。

    ……要逃走,不然……

    念头一闪,奇重的一拳打在胸口,金鹰魔将惨嚎一声,远远地飞坠出去。

十六章 虚张声势

    与魔将的战斗,勾起温去病很多的回忆,自己所使用的战术,正是碎星团的基本战法。

    世人都说,唯有碎星者,才知道碎星团到底有多么强大。这话倒真是一点都没错,因为唯有碎星者自己才知道……碎星团其实真没那么强大。

    贾伯斯创立碎星团时,就做过这样的解释:想要在短时间内,迅速把一群普通人变得强大,那是很难很难,代价也很高很高的,但如果只是把一群普通人,变得看起来很强大,那就简单得多了。

    “如果打败敌人意味着打死敌人,那还真是不太好做,但如果打败敌人和打跑敌人画等号,其实就没那么难,我们可以……吓跑他们,就像放鞭炮赶野兽一样,放鞭炮的人比野兽弱,但逃掉的是野兽。”

    贾伯斯曾做过这样的解释,而如果让团员们票选,碎星团最拿手的战术是什么,出线的肯定不是堂堂正攻,只会是瞒天过海、虚张声势、驱虎吞狼和隔岸观火。

    山陆陵的体型,为何要那么高壮硕大,接近三米的高度?因为这么高大的体型比较吓人,因为这么壮硕的身躯,可以引开敌我两方的注目,掩藏本身尚不够强的事实。

    碎星团的基本战术正是如此,每场仗不但要赢,还要赢得宣传效果十足,哪怕伤到要吐血,表面看来也要绝对高大上,像赢得轻而易举,赢得满不在乎,赢得能随时再赢个十次八次。

    遇上这种敌人,谁不会心惊肉跳?一旦心惊肉跳了,几个人还能发挥十足战力?碎星团战斗的第一原则,就是绝不让敌人有机会全力上阵,而这也是自己对付那些魔将的大原则。

    江山社稷图,堪比神器,这是不会错的,但神器与神兵的最大差别,就在于攻击强度,而社稷图的强项在演化、幻惑、迷困,并不是攻击与防御。

    神魂与社稷图结合后,要用来和敌人正面对着干,那纯粹是自找倒霉,最适当的作法还是拿来装神弄鬼,建构出种种假象,把敌人忽悠得晕头转向,觉得双方天差地远,无可抵抗,吓到手酸脚软,犯下一堆错误,最后想不死都不行了。

    贾伯斯很强,但也绝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大,他只是擅长使用一些大排场、声光效果,还有故作神秘,让敌人浮想翩翩,因为看不透而觉得恐怖。

    随手设计,造成诸界撞击的毁灭危机,逼得神、魔、妖改弦易辙,急急推动太一来挽救,贾伯斯的手段,看似玩弄祂们于股掌间,但他倘若真这么大本事,怎么不随便伸指头一按,直接就把神魔妖像蚂蚁般捏死就算了,还要那么麻烦?

    因为他性格恶劣,就喜欢看敌人落入陷阱,惶恐挣扎的样子,所以才故意什么也不作,直到最后一刻,才出手把一切反转?

    这确实是一个解释,但一路跟着他学习过来的自己,却有不同的看法,觉得他之所以如此,恐怕也是没别的办法,因为他虽然是个好赌一把的人,却也是个高度重视风险的人。

    正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必须和敌人耍狠、扮疯狂,必须置诸死地而后生,把敌人吓回去,如果有得选择,正常人谁愿意去玩命?这一点,过往碎星团的战争早已印证过无数次。

    手握社稷图的自己,同样没有那么神,虽然能在魔军杀来时,抢先打开社稷图,以缩小范围为代价,开阵于无形,在这范围内,出现各种声光与影像,小规模操作阵内的事物,但也仅此而已。

    真正化身天地,在自我领域内叱吒风云变,随心所欲,天阶是起码要求,还不是初阶的那种,自己当然更加不能,然而,不能不要紧,看起来像就可以了。

    以庚金之属,御天下之兵,这其实是非常霸道的一种能力,以前百族大战中,碎星团遇过这样的敌人,把山陆陵、尚盖勇打得抱头鼠窜,九死一生,自己可没兴趣让旧事重演,直接一上场就摆足高位天阶的范,把这傻鹰忽悠得一惊一乍,天旋地转。

    要和庚金之气争夺百兵控制权,自己真心是做不到,但如果靠着外力,短暂阻断庚金驭兵之能,就有机会夺取到手,所以,必须要先借引其他匠师们的护符,张开力场,与百兵对撞,削弱金鹰的控制力,这才能得手。

    当然,如果那时金鹰再次发动异能回抢,自己可抢不过牠,可牠已被百兵被夺吓到,又给佛掌纳乾坤的神通幻像迷惑,心胆俱颤,哪还有这胆子?最后,自然就被百兵浪涛打得不要不要的!

    金鹰的妖躯极为强悍,远非石魔那一类的可比,除非自己真的参透社稷图奥妙,练出光阴刀一类的技巧,否则压制牠容易,要强力一击杀牠,实是力有未逮,不过,这个问题也随着龙云儿的到来而解决,当其斗心、战意全被瓦解,剩下的一击,就由龙云儿补上。

    这注定不会是普通的一击,龙云儿练习多时,终于掌握到将神魂凝聚于腕上,寄托神器之中,两者结合,形如奉灵、降神,发出远超本身力量的一击。

    刹时间,龙云儿身后浮现一座巨钟形象,造型古朴,上头篆刻的花纹,隐约若合天地大道,巍峨之镇,如山如岳,钟鸣,江山震。

    “当!”

    一声钟鸣,周围整个空间都在剧震下,生出震荡涟漪,与此同时,龙云儿的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金鹰魔将的胸口。

    半分神的意识,被剧痛所惊醒,金鹰亲眼看见那个颇秀气的拳头,打在自己高强度金属的妖躯上,一股又一股的震波传透进来,疯狂破坏体内的一切,粉碎所有的生机,牠还没能试图抵御,已出现道道裂痕的身躯,就远远飞了出去,直坠数百米外。

    事情变化太快,底下的人们才刚惊于魔将出现,邪威盖天,就看见病僧展现神通,一掌镇压邪祟,被镇压住的金鹰魔将,像被剥夺了所有力量,徒具空洞妖躯,跟着,龙云儿一击,直接把金鹰魔将打得裂躯横飞。

    自魔将现身,到远远被打飞出去,状似殒落,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在场的人们目不暇给,既惊喜病僧的绝世神通,更诧异于龙云儿的横霸强拳,那一拳,仿佛打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成了!”

    温去病一拂袖,收回展开在周边区域的江山社稷图,自身投影随之消去,隐匿藏起的真身重新显现。

    神念与江山社稷图结合,消耗体力甚钜,刚刚一轮登场表演,虽然没有实际战斗,可又放投影,又调用图内法则,和庚金之气夺取百兵操作权,着实很累,要不是吸纳贪狼之心后,**强度陡增,这两年来,又刻意锻炼神魂,现在估计就没法继续装潇洒了……

    但潇洒是用来装的,不能当真,太潇洒的人,最后的下场就是叫化子,所以,须得争所必争。

    “温……表哥!”龙云儿一击得手,看见温去病显现身影,兴高采烈,踩着步云靴,就要赶过来,却见温去病负手背后,意态优雅,表情却非常混乱,短短数秒内,又是挤眼,又是皱嘴,面部大痉挛,把她吓了一大跳。

    温去病抬头看着半空的龙云儿,暗骂这丫头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因为要装高雅,战利品什么的,刚才没能顺势收起,现在总不好再眼巴巴地跑去捡宝,可金鹰那家伙周身是宝,如果放过,岂非血本无归白做工?

    ……这种不高人的事,妳不去代我解决,难道非要我亲自跑过去吗?那岂非很没高人的样?

    不让别人看见,温去病挤眼弄眉,几乎快把脸弄得抽了筋,总算让龙云儿明白过来,不由分说,急急朝金鹰魔将坠落的那个方向赶去。

    虽然只打中一拳,龙云儿却非常有信心,那是完全激发了神器威能的一击,杀伤力之强,还在自己发动万古江山震之上,金鹰魔将被自己打中时,斗志、防卫意识俱失,剩余的力量恐怕不足正常三成,基本都快成一具徒剩力量的空壳。

    这样子被自己打中,拳力透入体内,什么内部构造都毁干净了,管他是生灵还是死物,俱无幸理,自己想去尸旁捡宝,应该是问题不大……

    半空跑出几步,居高临下,已经看到金鹰魔将的尸骸,倒落地上,自己的预想确实没错,那一拳已成功把敌人干掉,现在所剩的就只是……

    “小心!”

    龙云儿正凌空冲向金鹰魔将的尸骸,忽然听见来自正下方的一声警示,心头一愣,想说温家哥哥叫的这一声示警是何意思?自己并没有鲁莽大意,眼睛一直都还盯着那具尸骸,就怕牠诈尸还生,偷袭自己一下,这声提醒未免多余。

    一丝警兆闪过心头,龙云儿猛然抬头,惊见一道剑光,犹如疾电,自天上朝这边迎头斩落。

    ……好快的剑!

    这是龙云儿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十七章 大能力者大责任

    龙云儿从来见没见过这样快的剑光,仿佛尽得雷电精要,剑出若电闪,直直落向自己头顶,还来不及回神,这一剑……就像要将自己劈成两半。

    自己不是没见过地阶武者,刚才的金鹰魔将,十足状态下就是地阶中的强手,但在自己所见过的地阶里,从没谁有这么逼人的剑光,一剑光寒四十州,斩尽一切。

    在这如电的剑光下,谁也不及援手,想活命唯有自救……

    幸好,与江山钟神魂结合,奉灵入神的状态还没有解除,自己并不是没有防御的能力……

    速度不是金刚身强项,龙云儿自知拦截不下,双拳鼓劲,对着互轰一记,犹如双钟对击,一声巨响震鸣,响彻九霄,声波回荡,附近的人们被这声波一震,个个气血翻涌,眼前发黑,有些直接就跪地吐血。

    之前龙云儿一击杀毙金鹰魔将时,温去病开了江山社稷图,多少有屏护效果,此刻社稷图已收,他们身上的屏护之物又多被温去病征调消耗,被钟声震波一扫,登时受池鱼之殃。

    但同样也在钟震涟漪中,那道闪电似的剑光,不住摇晃,再也快不起来,像落入胶水里,被涟漪一层层消去力量,虽然最终突破,却已是强弩之末,与护身金刚劲一撞,便告湮灭。

    使尽浑身解数,才化解掉这一剑致命危机,龙云儿一阵后怕,暗忖如果不是学会奉灵,现在已经被这一剑斩杀,温哥哥之前说,自己进入奉灵状态,能作战十分钟左右,看来有些许偏差。

    若只是腾挪闪避,简单攻防,十几分钟撑得到,可如果要打出这样的攻击,三击就是当前的极限,现在已经用去两击,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御敌机会……

    抬头仰望,龙云儿预期看到的,是新的魔将出现,可头才抬到一半,就知道不妥,因为自顶上传来的,是一股相当正派的感觉,非妖非魔,并不是魔将。

    正上方的空中,只见一人持剑,飘立半空,满身正气,二十七八岁,凤目朱唇,长发垂腰,是一名非常好看的美女,身上更散发着一股尊贵的气息,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让人晓得她必是王侯出身。

    女爵独孤剑!

    龙云儿脑中直接出现了这个称号,当世五绝高人之一的女爵,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遇着,还与自己拚了一招,但……为何?

    再看得仔细一点,发现她手中持着一柄凤首剑,剑刃上霞光流动,肯定是一柄上品宝兵,她身上衣甲有些破损,伤处渗血,显然才和敌人大战过一场,为此受创,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这样厉害,竟能伤到她?

    女爵身后,有一双羽翼,由光所化,非常绚丽好看,支撑她浮翔于高处,似乎是源于血脉的异能,远远看去,真像是来自于天的神人,不过……她在天上怔怔地往下看,似乎……发呆了?

    ……这也太诡异了,修练到这地步的高人,通常不会在阵前发呆的。

    龙云儿感到讶异,却见女爵剑尖颤动,似乎又要下击,龙云儿心叫不好,连忙先落下地,才刚落地,眼前就陡然一花,独孤剑同步来到面前,冰冷如剑的目光,直直看来。

    “妳……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冷硬的声调,发自女爵口中,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平添肃杀气氛,心里有鬼的龙云儿不由得一阵紧张,好像自己一句答错,对方就会当头一剑斩过来。

    然而,根据自己这些天来八卦打听到的内容,这位傲世女爵,却实实在在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她嫉恶如仇,更怜悯百姓悲苦,每次只要听说哪里有城池被攻打,就竭心尽力地赶去,帮着守护百姓,血战魔军,不管遭遇怎样的危险,刀山来,火海去,从不言悔。

    出身皇室,作为青武仙帝的亲属,她本是最安全的那群人,却不像其他皇氏宗亲那样贪安渡日,长年在外征伐不休,成天血战,大荒西朝的所有百姓,对其爱戴有加,口中喊的是女爵,心里根本当她是女神一样。

    这么一个正派的好人,一出手就斩向自己,好像自己是邪魔外道似的,真是冤枉……然而,也不能说自己心里就坦然无畏了,毕竟,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被人看出什么问题,也不是没可能的……

    “我叫龙秘书。”心中忐忑,龙云儿决定先敬对方三分,拱手为礼,道:“独孤公主适才一剑,却是为何?”

    听了这句,独孤剑眼神转厉,一下回过神来,持剑抱拳道:“一点误会,我要斩的目标,是那头金鹰魔将,它们狡猾得很,如果斩杀后不立即粉碎元灵、处理尸骸,完全有可能就地重生,无意误击,非常抱歉。”

    龙云儿登时大大松了口气,好险不用又打一场,奉灵的效果已经消失,身体正处于衰退期,力量回落,这时候再砍自己一剑,金刚身不知能否扛下。

    惊魂甫定,龙云儿马上回头确认金鹰尸骸,就怕被这么一耽搁,魔将真的诈尸,自己就罪过大了,哪知……温去病已站在那边,僧袖拂过,金鹰魔将的尸骸消失,元灵则化珠分离,被收入袋中。

    ……辛苦了大半天,如果没有一点战利品留下,那可真是血本无归。

    温去病收了战利品,一手放在背后,一手立掌胸口,白色僧袍飘飘,俊逸出尘,俨然世外高人,用温和斯文的声音,微笑道:“般若波若密,是独孤女爵阁下吧?贫僧病故问好。”

    独孤剑的目光扫过温去病,微露几分难以置信的错愕,讶然道:“你就是那个病僧?”

    温去病微笑道:“贫僧法号病故,病僧乃是各路朋友们所赠的外号,好像还没听过有别人也叫这外号。”

    两人的语气都算平和,礼数十足,但不知为何,旁观这一幕的龙云儿,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暗流涌动……很不友好的那种。

    独孤剑打量温去病两眼,目光最终锁在他脸上,“我听闻病僧大名很久了,你是五绝之一,袭杀多名魔将,确实是大有本事之人,我要代百姓多谢你啦,不过……”

    没等独孤剑说下去,温去病抢先道:“在不过这两字的前面,夸奖说多少都是屁话,女爵既然不是迂腐之人,何必惺惺作态绕圈子?有话直说好了。”

    一番抢白,直接把对方想维持个表面和谐的努力打破,双方的火药味,从隐约变得明显化,而独孤剑显然也不是畏缩之人,被温去病这么一挑明,便坦明直问。

    “病僧每到一地,必极尽搜刮之能事,巧立名目,让地方供奉于你,交出各种物资与金钱,滋扰地方甚钜,堂堂五绝高人,你为何……”

    “般若波若密,堂堂五绝高人,也是要吃饭的。”温去病贼笑道:“独孤公主身为皇室一员,至各处均有地方供养,自然不缺钱财物资,和尚我一介光棍,无家无庙,啥都得自食其力,不扯下面子来搜刮,何以为继?五绝高人什么的,不过虚名,公主殿下倘若喜欢,以后可以逢人便说和尚不够资格。”

    独孤剑摇头道:“病僧屡抗妖魔,斩杀魔将,连我也不及你,位列五绝,名符其实,但百姓何辜?生此乱世,妖魔肆虐,你既有大能,就该负大责任,为国为民,作一番大事,何必每次抗魔之后,还要拿走他们的钱财,收取他们的物资?”

    “笑话!大能力者要负大责任?那为何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到处阻截魔军?天君不用负?佛子不用负?他们安坐帝都,不用出手,妳这番能者多劳的谬论,不去对他们说,却来对我讲,岂不是可笑?”

    温去病一轮回呛,独孤剑登时不知如何回答,更不料温去病接着还有话说,“有能力的就该负责任,大的扛大责,小的尽小力,妳口中的生民百姓,生而于世,难道就没有自己的责任?我给他们尽责的机会,有什么问题?”

    独孤剑脱口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他们……”

    “他们怎样?他们力量不大,所以可以不用出力,可以坐享其成,把一切希望寄托给英雄,自己就躲在安全地方,求神拜佛,希望奇迹出现?嘿嘿,神佛也要收供品的。”

    温去病冷笑道:“他们打不过,我去替他们打,他们不愿死,我去出生入死,他们出钱,我来卖命,天公地道!皇帝尚且不差饿兵,喊人卖命都要给足薪饷,妳什么地方看不过眼?”

    独孤剑压根想不到会被这样抢白,怔怔一出神,随即道:“你要收取报酬,那也还罢了,为何不能事前直说?要用各种名目勒索?”

    温去病笑道:“注意妳的用词,和尚我从不勒索,我要了,他们不给,我拍拍屁股走人,几曾对他们做过什么?每次收帐,都是魔军被击退,魔将被杀之后,先收货后给钱,条件优厚,若依公主之言,我是不是该在每次魔军攻城时现身,先要他们付钱,把该给的东西给了,有给就替他们打,没给就直接走人?这就是妳认为比较好的方法?”

十八章 使用者必须付费

    独孤剑无言以对,自己当然不可能支持这种作法。击退魔军之后,找藉口搜刮地方,这还可以说是个人品格问题,但考虑到使用者付费这个立场,甚至也很难批评他私德有亏。

    可如果是先收帐,再抗魔,那就不一样了,有钱收就抗魔,没好处就坐看魔军肆虐,这不成了佣兵?而且,还是那种只认钱的佣兵,再差劲也没有了。

    当前天下,人族危如累卵,正道势弱,肯在外头与魔军战斗,又有足够力量威胁到魔军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这一位了,如果把他惹毛了,他袖手不干,天下百姓只会更惨。

    ……这个世道,想要找一个不计荣辱,不问其他,一心只救世为民的人,为何就那么难?

    独孤剑道:“好吧,各人有各人的做事方法,我不想过度要求……这一趟我本是响应大铸,护送拔山剑庄入京,你们也是吗?”

    女爵放下身段,温去病笑笑却不回答,龙云儿晓得他没打算和对方建立友谊,唯有自己开口。

    “我们……我和表哥,负责带这些匠师入京,也是去参加大铸的。”

    龙云儿试图表现善意,不管怎么说,自己对这位傲世女爵非常有好感,像这样的人物,一心一意守护人族,奋不顾身,别说大荒西朝,就算把自己的世界也算上,都不多见,是个真正的义士、大侠。

    虽然不太清楚,温家哥哥为何不喜欢她,摆出一副处处针对的样子,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从不用他的标准,来强自规范、要求自己,给予自己很大的自由,他不喜欢的人,也不禁止自己去与之接触,自己正可以和独孤剑结交。

    “这批匠师是我人族的希望所在,既然现下合在一处了,公主殿下不若与我们同行,合力保护他们到帝京?”

    龙云儿拱手说话,非常客气,听说独孤剑是个非常傲气的人,这个邀请实在没多大把握能得她答应,哪知话一说,她随即点头。

    “正该如此,妖魔势大,我一人恐有未逮,如果能齐心合力,成功的把握就高得多了。”

    独孤剑道:“妖龙对我们这次大铸也很在意,正让魔军四处截杀,我护送拔山剑庄的人马,途中与妖魔冲突多次,互有伤损。”

    龙云儿登时明白,怪不得独孤剑身上带伤,原来是沿途作战的结果,以她的强横武功,若不是连续作战,怎会伤成这样?不过,能对她造成伤害,妖魔那边恐怕也不只一两个魔将在行动……

    温去病对两女的交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开,独孤剑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却对着龙云儿道:“最具威胁性的对象并非魔将,而是妖龙的人形化身。”

    龙云儿奇道:“人形化身?那是什么?”

    独孤剑正色道:“九头妖龙善于化体成形,八大魔将就是它以自身妖气,输入特殊灵材中点化成形,而人形化身则是牠分割神魂变出,力量远比魔将要强得多,更具有一些难测的神通,非常难战。”

    龙云儿着实感到棘手,八大魔将基本都是地阶,能力参差不齐,有些非常水,像石魔这种徒具境界,灵智有缺的,还比较好对付,碰上金鹰那样的,那就不好打了,若不是被温家哥哥唬弄到心惊腿软,实力十不存一,自己就算奉灵跃阶,也休想将之击杀。

    那个什么人形化身,如果比八大魔将更强,那岂非奉灵了也打不赢?这种强敌若遇上,不知道温哥哥要怎么对付?

    龙云儿心念一动,问道:“之前都只听过八大魔将,人形化身还是首次听闻,殿下知道他们……您和他们交过手了?”

    独孤剑点头叹息,“确实动过手了,一对一,我和他们势均力敌,但二对一,我就逃得很惊险,听说,人形化身共有三名,个个狡诈,心机更比武功要厉害。”

    这轮介绍,听得龙云儿头皮发麻,光是战力强就已经很恐怖了,还狡诈阴狠,这种敌人要怎么对付?也难怪女爵都吃了亏,温家哥哥知道这回事吗?他听都不听,会不会太托大了?嗯,自己不该这么想,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对他有信心才行,不知道温家哥哥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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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云儿与独孤剑商谈,拉近双方关系的时候,温去病已回到人群中,收拾善后,也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这一场乱战,虽然人命伤亡极少,让那些武装护卫们大感庆幸,但身为雇主的匠师们却欲哭无泪,因为金鹰魔将的攻击,他们所持的兵器,基本都被强行征调,后来激战中,他们贴身收藏的护命法器,也被征调离身,两相碰撞,还能剩下来的,十不存一。

    人虽然活着,家当等于被洗了一遍,有些甚至连口袋也被掏了干净,当他们看见魔将被击杀,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确认完自家损失,许多人跌坐在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庆幸。

    “般若波若密,一切皆是身外物,执着是苦,放下才能离苦得乐,得到解脱。”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温去病,仍是高人风范,潇洒飘逸,但对着一群刚被洗劫过的受害者,大家之所以还苦笑着,没有冲上去一顿暴打,纯粹是因为五绝高人的手段太惊世骇俗,不但唬到了金鹰,也把他们都吓到了。

    原本众人对病僧的了解,还只是他出道后,连连诛杀魔将,锋头极健,直追老一辈的仙帝、佛子、天君,但这回亲眼看他化身天地,一掌降伏魔将,诸般神通大能,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别说什么位列五绝,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佛降世。

    遇上这么一位行走于人间的活佛,众人哪还敢有什么意见?纷纷拜倒,哪怕对他的“教诲”并不认同,也只能埋怨是自己慧根不够,凡心太重,哪敢有什么怨言?否则若也被活佛斥一声“冥顽不灵”,不等妖魔来,自己就要先下十八层地狱了。

    “……尔等还是不懂。”温去病摇摇头,道:“那这么说吧,凡是手上、身上法器尽毁的,就不用去大铸了,贫僧会护送各位入京,抵达京师后,找个所在安生吧。”

    前半句话说的时候,不少人脸有怒容,大家的法器之所以损毁,全是为了抵抗妖魔,就算东西毁了,人还在,一身本事还在,这样就开始轰人,也太兔死狗烹了。

    但听完后半句,有些位份较高的匠师,流露深思表情,随即恍然,起身向病僧行礼。

    “神僧果然慈悲,魔将来袭,对我们不啻是一次筛选,各家能力一目了然,唉,我等无能……”

    一名花白头发的匠师无奈摇首,刚才一轮混战,并不是所有的匠师都被夺了兵器,更不是所有的护身宝物都给征调,金鹰魔将的御兵之能,明显是操控凡兵,庚金之气一扫,一令百应,但到了战器,成与不成就是各半,遇到优秀兵主,基本只能令兵器骚动,无法让其脱手服从。

    身上最强的兵器,连战器的水准都不到;虽然持有战器,却连保住自己的作品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就算去了帝京,参加了大铸,又能做什么?说好听是尽棉薄之力,说实际点就是添乱!

    很多匠师其实也心里有数,赶着上京参加大铸,一来是赶个机会,二来是为了求个庇护,妖魔再怎么凶狠,一时也还打不进帝京去,再没有哪个地方比那里更安全,能躲进去就能保身家平安。

    老匠师道:“神僧明知我等无用,还不辞劳苦护送入京,真是大慈悲,我等叩谢神僧。”

    温去病袖袍一拂,道:“不用谢,独孤公主随拔山剑庄而来,护卫上京主要是谢她,贫僧不敢掠美。”

    说完,温去病注意到,人群中有个不住跳动的身影,向自己挥手,正是平春,他手挥得颇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平家人是这趟任务的主要目标,自己一直是紧紧盯着,刚才妖魔来袭,自己始终留一份心在他们身上,确保他们平安,直到金鹰魔将被龙云儿一拳败杀,他们都好好的没事,现在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无视其他人的诧异目光,温去病过去关心,跟着平春去到平家人所在,一处僻静偏地,看见头破血流的平剑秋,先是讶异,跟着便为之失笑,“我说,平大匠,你这是什么状况?才一转眼你就成这样,我觉得保护你实在不是件容易工作啊。”

    听平春、陈有龙的解释,温去病着实觉得任重而道远,身为匠师,平剑秋、陈有龙都没法在庚金之气下,保住己身的兵器,被夺取上天,勉强保住一丝颜面的,是他们的兵器没有损毁,最后还落了回来。

    但之后就比较尴尬了,平剑秋的那支定天棒,由高处掉落时,被他招回,然后直接掉到他脑袋上,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如果不是平春帮着挡了一挡,搞不好就这么挂了,这结果……温去病真不想承认自己与他是同行。

    不过,平剑秋急找,却是为了别的理由,他取出一件事物,喘息道:“原来大师是为了此物而来。”

十九章 横击仙帝的遗产

    头上缠着绷带的平剑秋,从袖中掏出的事物,是一张已发黄的纸,虽然还没看到里头内容,温去病却有想笑的冲动。

    “老平,卷轴之后是玉板,玉板之后还有张纸,你们平家真是好事多为,库藏多多啊,还有什么?干脆一次拿出来算了……”

    地处偏僻,周围没旁人,温去病索性贼笑起来,但笑没两声,看清楚纸上的内容,登时一愣。

    纸上绘了了一块牌子,材质无法从图上看出,但牌上绘有的法阵,自己却再熟悉不过,正是江山社稷图的其中一张。

    “呃,这是……”

    温去病扬了扬眉,瞥向平春。之前两人的交流,意外还谈得不错,自己更意外发现,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少年,有着一些令人意外的长处,他对机关学的期望与志向,不是单单兴趣而已,至少,作为基础,他的数算能力不错。

    在自己的世界,一名成功的大匠真不是那么简单,特别是在九龙寨中能混到大匠的位置,基本都是一名博通多个科系的学者,机关学未必个个都会,可算学、博物学这两项,只要修得稍差一点,大匠一天都干不下去。

    可在大荒西朝,一切都水得厉害,大匠无非就是个尊称,这边的杰出匠师,也都只是杰出工匠,没多少大师的原创能力,在自己眼中,就是一群铁匠,所以看到能认认真真探讨算学问题,拿着算筹,屈指计算星斗轨迹的平春,确实有种惊喜。

    ……虽然,受限于大荒西朝的水准,平春的程度差强人意,他那些自以为别出心裁的算术理论,基本都走上岔路,得出的结论也全错。

    自己没有闲情逸致收徒授业,可看他与自己有志一同,却走上岔路,忍不住指点他一些错处,结果,这个桀傲不逊,非常硬气的小子,两眼放光,像见了神,跪在地上向自己求教。

    一番畅谈后,考虑到这小子碎了肩骨,自己必须保护他们一家上京,他们全家人又超级靠不住的,为了安全起见,自己特别给了平春一张木牌,作为护符。

    那张木牌,是自己这两年研究江山社稷图,试图将残缺的部分自行补完,所制造出的仿制品,虽然不和原版相比,却也有相当的守护效果,金鹰魔将袭击时,平春就持着那张木牌,使用自己传授的法诀,变化为护罩来自保。

    自己并不担心,有人能从这张木牌中看出什么端倪,大荒西朝的技术还没到那程度,或者该说,如果真有人能看穿木牌上的法阵,自己求之不得,就有个对象一起切磋、研究了。

    一开始看到平剑秋递来的那张纸,温去病没理解过来,好奇平剑秋是什么意思?临摹了自己给平春的那张牌上法阵,拿来给自己看。

    可再看一眼,这张纸不只是发黄,上头的特征怎么看都相当古老,起码有三四百年了。

    “咦?”

    再看一眼,确认状况,温去病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转看向平春,就看他也一脸的莫名其妙,道:“学生刚才用了老师你给的护符,他们看到……就……就这样了,棍子落下来,也没留意到,头就给打破了……”

    ……老师?不要打蛇随棍上!小鬼,我发过誓,这辈子不收帅哥当弟子的。

    温去病腹谤几句,显然,平春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他皱眉想了两秒,最后决定,道:“这事与我无关,我相助这里的匠师入京,也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虽然我有我的目的,不用告诉你们,但与你们基本是没关系的,也没想过一定要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

    这个解释,温去病自己想想都觉得欠说服力,但平剑秋却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愣在当场。

    平春道:“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人,对我平家没有恶意,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他的。”

    少年的话,对平剑秋的影响不小,他沉吟片刻后,望向温去病,却不言语,温去病会意,朝四周打了封禁,几个人登时被一层黑光所笼罩,没人能看透。

    堂堂的匠师世家之后,却连这一手都做不到,平剑秋不胜唏嘘,道:“在下无能,令平家列祖列宗蒙羞……神僧,你盯上我家,难道不是佛门的意志?不是须弥佛子让你来的?”

    温去病眉头微皱,平家实力不怎样,牵扯倒还不少,不但有道门渊源,居然还和佛门有恩怨?

    “和尚我孤家寡人一个,背后没窗也没门,至于须弥佛子,嘿嘿,人家是当今佛门领袖,贫僧倒是认识他,可他就不认识和尚了。”

    “难道神僧你不是为了横击仙帝的遗密而来?”

    “横击仙帝?那个到处去乱的?”温去病扬扬眉,“居然和麻烦人物扯上关系,你们真倒楣。”

    平剑秋一直遮遮掩掩,早知他身上有鬼,却没想到忽然冒出这么个大鬼来,横击仙帝是一千年前击退妖魔,建立人族大盛世的英雄,横压一整个时代,就连自己这个穿越来的外来客,都听过他的名声,知道这个人的厉害。

    历史上所有厉害人物,死后所留下的一切,都会吸引人们疯狂追逐,这位五百年……甚至可能数千年里的第一人,自然不会例外,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追寻他的传承,希望能够得到一招半式,重现当日横击仙帝的威能。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一堆人抢得太狠了,人魔妖都来抢,最后横击仙帝的传承消失在历史中,随着妖乱大地,别说没人继承到,甚至连横击仙帝到底有什么神通、凭什么绝学横扫天下,都没人晓得了。

    一千年的时间过去,到了今日,横击仙帝的功绩没什么人提起,但横击仙帝的传承、遗产,倒是经常被提及,只不过没人认真,基本都成了街头骗子的谋生素材,反正没人知道横击仙帝的神通是什么,那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温去病本想调笑两句,挺好奇以平家的眼力,会不会被人给耍了,拿了一件不知所谓的东西,当成是仙帝遗宝?但想到平剑秋拿出来的图,温去病觉得平家可能不是在胡扯。

    “老平,你是说……这张牌,是横击仙帝的遗产?”

    越想越奇怪,江山社稷图,是自家世界的秘宝,是当初青木妖圣推演古代绝阵衍生,来历什么的,都是清清楚楚,有来有据,怎么忽然就穿到这个世界,变成横击仙帝的遗产?这是怎么回事?

    平剑秋摇头道:“我平家祖上,在一千年前,曾有幸追随仙帝征伐,机缘巧合,受仙帝陛下指点,为他打造器物,过程中,祖先留下了一些作品……”

    “慢!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呢?”温去病笑道:“接了雇主的委托,受雇主指点来打造东西,怎么还会有东西留下?就算是练手的试作,事后也会被回收销毁吧?你祖上是怎么留东西下来的?”

    正因为是同行,所以格外清楚里头的禁忌,匠师造器之后,把剩余材料收归己有,这是业界不成文行规,没有什么,但偷留一份设计图,那就挺犯忌讳的了,更别说还事后私自重造,甚至一早偷藏下部分成品,这别说犯禁,是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对于平家人的职业操守,温去病着实无言,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平家没给人一早灭门,真是非常走运了。

    平剑秋脸上一红,道:“先祖是因为此物神妙,与诸般法器制造之理背道而驰,不是神器,却更胜神器,为之入迷,想要钻研,这才保留其中部分……但也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躲入民间,远走他方。”

    “然后呢?”温去病道:“应该没有走漏风声吧?如果让人知道你们和仙帝遗产有关,焉能容你们活到今日?”

    平剑秋摇了摇头,道:“先祖只是为了钻研那几件神物,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野心,后来遇上妖乱大地,家业传到儿孙手上,有一次,遇到一名僧人被妖魔追杀,当时的家主忍不住出手相助……”

    帮助的结果,那名僧人在几件神物的护持下,保住性命,可平家也因此卷入争端中,被妖魔残杀大半,几乎灭门。

    僧人过意不去,负伤离开之前留下一个承诺,更留下一件信物,只要日后恩人一家持这信物上门求助,他无论如何也会完成这要求,哪怕他已不在,他的弟子门人也会代为尽责。

    温去病边听边想,道:“原来传说有误,与你们家有关系的不是道门尊者,而是佛门高人,难怪道门没给你们好脸色了……嗯?你为什么以为我是须弥佛子那边的?数百年前的那个和尚,是飞龙寺的?”

    飞龙寺,是大荒西朝佛门势力之首,平家能得那边的报恩承诺,比得到什么宝贝都更珍贵,照说有此渊源,平家当吃香喝辣,受用不尽,怎么今天会弄到这副光景?

    平剑秋尴尬道:“那位高僧离开两天后,家中失窃,几件神物全部没了。”

    温去病一怔,忍不住笑道:“懂了。”

二十章 惨烈的女爵殿下

    机缘巧合,救了某个高人,获得高人承诺报答,这种奇遇其实不算少见,只要受恩者说话算话,最后通常都能成就一段江湖佳话……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人心难测,不是受了恩惠,就一定会全心报恩,事后左想右想,厚恩难报,索性赖帐,甚至恩将仇报,这种例子都不少见,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跨世代的承诺,即使当事人身故,后人仍有执行的义务……这种恩情,一个处理不好就成仇了,这种事,温去病看很多了。

    那位飞龙寺的僧人,立下还恩的承诺,本是给予平家的庇护,可他前脚刚走,平家的几件传承神物都不翼而飞,这里头代表的意思就颇堪玩味。

    几件传承神物,是平家的机密,不敢让外人知道,更不会莫名失窃,要说嫌疑最大的对象,自然就是飞龙寺的和尚,也许是他本人,也许是他的同门或弟子,可能性颇高。

    平剑秋道:“那几件神物失窃后,先祖既忧且惧,带着全家人连夜逃走,改姓为平,埋没姓名,又一次迁到了别处生活,唉……那位先祖不久便即逝世,后人试图重造那几件神物,却再也没成功过,只有一些残图留下,这张图就是其中之一。”

    温去病沉吟片刻,从平春手中收回那张木牌,法诀一打,木牌碎散成千百细块,临风一转,凭空化为一条巴掌大的有翼飞龙,振翅飞翔,绕了半圈,张口嚎啸,俨然如生,跟着便回到平春掌上,又分解聚合,变成一张木牌。

    平剑秋目瞪口呆,怔怔道:“没错,真是社稷图,横击仙帝的江山社稷图,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温去病看看平剑秋,再看看那张发黄的纸,脑里无数疑问冒了出来。

    平家当初持有的,只是仿制版本,就和自己仿制给平春的那块一样,但平家仿造的依据,是横击仙帝所持有的版本,那个版本……是正版吗?

    巧的是,江山社稷图这个名字,同样也在这个世界使用,是两个世界有共通之处,或者,真是青木妖圣的江山社稷图流散到诸天万界,在大荒西朝也有流传,而后为横击仙帝所得?

    温去病道:“你们改名字跑路之后,就从此没事了?如果人家真要斩草除根,只是这样应该跑不掉吧?”

    平剑秋叹息道:“此事过后,我平家一族提心吊胆,一直就怕惹祸上身,为了谋求安稳,还特别向道门巴结,希望能攀上道门的关系,遭遇什么危险,也有个庇荫,哪知……”

    温去病笑道:“哪知两面不讨好,道门的马屁拍不热,佛门的马屁不敢去拍,日子越过越紧张……”

    平剑秋问道:“神僧你持有社稷图的仿品,真不是来自飞龙寺?”

    温去病道:“你看都看了,还问我这话?”

    平剑秋无言以对,就是因为看了,才感觉到不可思议,平春手里的仿品很新,身为匠师,一看就知道是新造不久,但这个结论更让他没法相信。

    江山社稷图是神器等级的宝物,其制作原理还与其他神器背道而驰,就连自家先祖都只能利用协助修复的经验,制造仿品,时隔一久,根本就造不出来了,而今自己眼前居然出现新的仿品,那……造得出来的那位,岂不是名符其实的超级大匠?

    陈有龙和平春也想到了这点,看温去病的眼神整个都不一样了,益发觉得诡异,甚至可以说……看起来不太像人了。

    温去病却没太在意他们的眼神,暗自思潮如涌,考虑着很多东西。

    江山社稷图,目前基本上是手里最好的一张牌,能在大荒西朝横着走,全是靠它,这还只是一个大概八成的残缺品,两年来自己殚精竭虑,就想把社稷图补完,虽然造出了仿品,却离完成还差很远,无法和真品混合使用。

    环顾两个世界,自己几乎敢拍胸担保,想要补全江山社稷图,自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如果连自己都做不到,两个世界内再无旁人有这技术。

    至于找到正品来补齐,这事自己连想都不敢想,青木妖圣造出社稷图,已经超过十万年,在历史中时隐时现,最后几次出现,都是不完整的状态,鬼才知道不全的部分是否还存在?又要去哪找?

    不过,社稷图失散到其他世界,这种事情有些超乎想像了,那个横击仙帝是什么来头?他能在一个混乱大时代中,扫平诸敌,开创和平盛世,本事之大可想而知,自己或许该了解一下,这位仙帝的具体资料,图谋后续。

    温去病道:“神物失窃,未必是那位高僧所为,你们没去查证过?”

    话出口,温去病摇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平家面对飞龙寺这样的大派,基本没有自保之能,这个查证弄不好就是灭门之祸,他们既然都隐姓埋名,躲得远远,自然不会再回去飞蛾扑火……

    “明白了,要弄清楚这桩百年疑案,看来还得落在和尚我身上。”温去病摇头道:“和尚我负责送你们上京,到了帝京后,去探探看飞龙寺的动静吧,啧,本来还想说藉着你们与道门的渊源,找天君谈谈条件的,搞半天你们和道门没渊源,伤脑筋……没法和道门交易的话,玉净瓶和天道明火要去哪弄啊?”

    温去病是故意在三人面前抱怨,毕竟刚听完别人的家族秘密,自己不趁机交点底,他们又如何能安心?如果还怀疑自己别有用心,万一等会儿跑路了,又给自己找大麻烦。

    果然,平剑秋听完一怔,惊道:“你、你要求让你提供火种,就是为了五斗观的天道明火?那是人家的镇观之宝,怎么可能会让你……”

    温去病耸肩道:“我好歹也是五绝高人,就算这称号很水,但至少在我殒落之前,总该有点分量吧?再加上你们与道门的渊源,或许就……好啦,当然现在是没搞头了。”

    平剑秋奇道:“你要天道明火做什么?此物是造器、炼丹的一等道火,炼物至纯,莫非你也会……”

    温去病道:“这个就是和尚的私事,老平你不用管了。”

    ……其实我不好意思告诉你们,天道明火我只是顺便要的,真正的目标是玉净瓶。

    平春问道:“老师,你是横击仙帝的继承人吗?”

    先前对五绝高人似乎不屑一顾的少年,整个眼神都不同了,平剑秋、陈有龙听了这一句,陡然一震,望向病僧的眼神也大异。

    当世五绝高人之一,无非是个比较出色的人族,却也可能随时殒落,但如果是横击仙帝的传人、继承者,那意义就不同了。

    一千年前,一度横扫大地,开创不朽盛世的伟大仙帝,他所代表的是一个希望,对于大地上早已陷入绝望的所有人族,这是一道比大铸更有可能逆转时局的光明。

    ……横击仙帝的继承人……

    温去病摸摸下巴,要是一早知道会扯上这等事,自己肯定打着伟人的招牌,招摇撞骗,比凭空扮高僧省事,但现在……自己就没兴趣被人误解了。

    “不,我和那个人没关系,那个人……”

    话随口而出,没有特别意思,但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温去病脸色骤变,被自己说的话给吓到了。

    ……真的,没关系吗?

    ……横击仙帝持着江山社稷图,来到这个世界横扫人魔妖,而今自己又持着社稷图来到,这一切只是巧合?或者,大家都是用相同管道来的?太一?

    ……那个人……确实与太一关系匪浅……

    脸色阴晴不定,温去病没再往下说去,把手一挥,撤除封闭的黑幕结界,就看见……外头围满了人,都是各家的匠师,眼神既有期盼,又有不安,全都在等候自己。

    “靠……呃,般若波若密,诸位因何事在外等候贫僧啊?”

    结界的封闭性很好,外头的人不可能听见里面谈话,但这些家伙明知道里头有人在秘密谈话,还全都围在外面,一点尊重**权的概念都没有,实在是非常不懂得做人。

    一看温去病出来,众匠师七嘴八舌地确认,温去病护送众人上京的承诺,是否还算数?

    温去病奇道:“贫僧刚刚不是才当众承诺各位?各位为何放心不下?”

    询问众位匠师,他们尴尬地表示,拔山剑庄的队伍过来合流后,这边声势大壮,女爵独孤剑也来协助护送,这支队伍如今有两位五绝高人在列,声威大壮,他们希望确认病僧愿意与女爵同行,要听病僧亲口承诺才安心。

    得到温去病的再次承诺,众人放心地离去,自觉可能给温去病带来麻烦的龙云儿,叹了口气,尴尬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爵殿下宣告要同行护送后,他们就争着要来问你……是怕你们同为五绝高人,王不见王吗?”

    “我知道。”温去病笑道:“五绝高人中,独孤剑号称是血战魔族,最为惨烈悲壮的一个,知道这是甚么意思吗?”

    龙云儿想了想,皱眉道:“是说她战斗时后受的伤最重吗?”

    温去病苦笑道:“不只,她参与护卫工作时,被她护卫之人的存活率,也是出了名的低。”

    “啊?”

    龙云儿倒吸了口凉气。

二十一章 人和之辅

    透过温去病的点醒,龙云儿意识到一个重点,乱世之中,人们祈求的是平安,说穿了也就是保命。

    对于那些肯拚敢战,总站在队伍最前头,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的英雄,人们赞其壮烈,当他们是偶像般崇拜尊敬,不过,如果换个场景,没有坚城守护,随行的那位英雄又总是与妖魔战得极为“壮烈”、“惨烈”,情况就不一样了。

    龙云儿苦笑道:“独孤公主是人族的英雄,怎么被说得像是扫把星一样?”

    温去病哂道:“当英雄是很现实的,不但要赢,还要总赢得漂亮,那才是英雄,不然妳人走到哪里,灾难跟着到哪里,这种英雄和扫把星有什么不同?”

    龙云儿辩解道:“那也不能说是独孤公主的问题啊,她可是个真正的好人呢。”

    温去病笑道:“就是因为人好,所以才麻烦啊,因为是好人,所以行事规则很好抓,容易被人针对,她参与什么地方的战事,妖魔就疯狂增兵,逼她死战,一个魔将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还打不下就拿人命用卑鄙手段,她一心为民,坚持原则,只能死战不退……能混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好运。”

    龙云儿不解道:“坚持原则难道不好吗?”

    温去病道:“坚持原则的意义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救人,那坚持死战到最后,除了自己以外全部死光,救人直接救上天堂,这种坚持意义何在?而且,最后人家还会觉得,如果不是妳,妖魔可能还不会那么多,就因为妳来救,妖魔反而更多了,你猜他们会是什么感觉?”

    倘若今天是在一座坚城中,性命有基本保障,让百姓在女爵、病僧之间选择其一,肯定“不要回报”的女爵胜出,但换成无险可依恃的旅途中,就变成性命重要了……要钱要命,从来就是尴尬的选择。

    龙云儿怔怔出神,若有所思,回过神来之后,把独孤剑的话转告,尤其是人形化身的消息。

    温去病想了想,笑道:“又是这种东西,这些半入和踏入天阶的家伙,还真是喜欢分身啊,不找死就不会死,这些人啊……”

    虽然分身化影有很多便利,而且驾驭分身,对修练神魂凝炼很有好处,但自己素来不喜欢这一套,因为在大战期间,看多了因此殒落的案例,太明白这技术的危险性。

    近在眼前的案例,不老仙如果不是因为在行功到紧要关头时,分身被灭,导致重伤,武苍霓绝没有那么容易将他迅速搏杀。

    兽尊嘎古若不是因为血影分身,受天神兵一击而灭,惨被重创,自己哪有这么容易用无量周天塔、江山社稷图、封魔印就将他狙杀一次?

    明明有着诸多难以规避的风险,这些强人仍对神魂分裂乐此不疲,这是自己所难以理解的心态。

    “算了,上路吧,距离帝京还有十日路程,早一日抵达,就早一日平安。”

    温去病催促着上路,队伍重新行进起来,走法与之间相若,只不过多了一名女爵带头,这样正符合温去病的想法,独孤剑在前打头,自己和龙云儿殿后,首尾两端都有人,可保安全无虞。

    两名五绝高人联合护送,这绝对是重磅消息,足以震动整个大地的要事,人族控制的各大城市中,无数人为此耳语,而在城市之外,各路魔军也纷纷动起来,在各自魔将的率领下,预备追击阻截。

    一时间,整个大荒西朝的气氛为之紧绷,妖魔对于此次大铸的阻止行动,终于表面化了。

    “……唉,天不从和尚愿啊,本来是想掩人耳目,却弄得惊天动地,当初还是该易容改扮,不装高人的。”

    懊恼叹息,如果有得选择,温去病肯定避免这种情形出现,因为那会导致妖魔像见了血的兽,疯狂来袭。

    不过,这次的情形,确实没得选择,独孤剑的到来不在意料之内,她这队人马到来之后,就已经把妖魔的目光引来,即使大家分开走,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合在一处,多些应变余裕。

    温去病不怎么想和女爵合作,不光是因为这个对手老抢生意,还因为……自己对这个人,总有一种挺奇怪的感觉,好像如果靠得太近,后头会很麻烦,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什么都不作,相反的,如果自己什么想法都没有,绝不敢放任事情恶化到这地步。

    横击仙帝,在当今之世是个辉煌传说,也是个禁忌,与其相关的一切信息,几不流传,收藏最多的地方,就是帝京的仙帝宫,但既然都说是禁忌,自然不是想看就能看到,凭自己这个新冒出来的圣僧,恐怕未必够资格去要求看书。

    为了增加可行性,自己需要尽可能提升名望,拔高到一个没人能忽视的地步,而这种宣传,除了靠人卖力吹捧,就只有当一个速成的英雄,踩着别人尸骨上路了……幸好,天时地利,提供了一个适当的机会,平家人也及时把自己所需的筹码,送到了自己手上。

    “……老师,这两张图确实有所不同。”平春比对着手中的纸张和木牌,“乍看之下是同样的花纹,位置一样,火焰形、圆盘形的格式相同,但细看之后,就会看见不同处,组成这些花纹的线条,整个是不一样的。”

    “说对了,有几分眼力,但别叫我老师。”

    温去病望向身后的平家三人,这趟平家人上京,除了雇来的武装护卫,总共有六人,但与病僧的交流,事涉机密,除了平剑秋、陈有龙、平春,其他都不得参与。

    平剑秋从平春手中接过发黄的图纸与牌,细加详查,看出了不同,却看不出这些不同意味着什么,照理说,这些都是法阵的纹路,身为匠师,自己也有识别法阵的眼力,偏偏看了半天,头晕脑胀,什么也没看出来,丢脸到不行。

    温去病哂道:“别看了,这个阵纹是由三十六万五千道法阵层叠的投影,你不懂得分拆,要是能这样一眼就看透,那才见了鬼。”

    平剑秋惭愧放手,却斜眼望向病僧,暗忖自己不成,难道和尚你可以?要不然,也不见你有什么工具,怎么你就看得透吗?

    温去病道:“我研究社稷图好一阵子了,直到看了你们的图,才发现一些疏漏之处,是我以前所没注意到的。”

    对于江山社稷图的建构,自己一直是凭着手上所有的八成板块,试图推想剩余两成是什么样,直到看了平家手上的那张图,才意识到完整的社稷图没有那么简单,内中不是只有木石山水,太过想当然尔的自己才会失败。

    曾耻笑过嘎古乱搞当创意,胡乱增添的凶兽,反折损了社稷图的应有威力,哪知自己太过保守的构想,同样有缺……

    “完整的社稷图,里头除了江山绵延,还有人和,这个所谓的人,不是指生物,而是代表生物智能的作品,说得实在一点,就是建筑。”

    温去病道:“多亏你们手上的资料,我能把社稷图进一步补完,但……有一点小问题,就是缺人。”

    听到老师说缺人手,平春立即自告奋勇,社稷图关乎平家祖上,本身又是机关术的巅峰成就,他非常感兴趣,只是他的自荐,只让温去病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平剑秋却明白过来,“法纹是三十六万五千道法阵的层叠投影,这只是社稷图的一小部分,如此复杂的构造,不管是更动或变造,动起手来恐怕……这得要多少人啊?”

    稍微算算,几个人当然也成,干个几十年是可以的,如果想要在几天内弄出东西来,千八百人是起码要求,还都得是专业匠师,这……这如何能够?

    温去病耸耸肩,“不行也得行了,坦白说,这支队伍已经引起魔军的注意,大票魔军很快就会过来,如果和尚我的设计没能及时完成,我最多拍拍屁股跑路,你们可没一个能够活下去,老平,你说怎么办?”

    平剑秋除了苦笑,真心是无话可说,这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才说好的保护呢?

    “放心吧,老平,和尚我一向公道,不会让你白干的。”温去病笑道:“去把你的那些同行召集起来,说你有事找他们一起干,不想干的,和尚我现在就要他的命……罪过罪过,还是改成性命自负吧!”

    无可拒绝的要求,不久之后,肚内苦笑到想哭的平剑秋,一派淡然地站在各家匠师之前,表示有一件攸关性命的大事,要号召在此地的各路匠师齐心完成。

    以平家四五流的专业地位,忽然跑出来作这样的要求,各家匠师都觉得错愕,但考虑到这几日平家与病僧往来甚密,此事背后似有病僧的存在,便不妨姑且听之。

    明白他们的想法,平剑秋目光从这一个个匠师面上扫过,最后摊开自己手中的这张卷轴,朗声道:“在下想号召各位一同打造的物品名为……世界奇观!”

二十二章 磨练,修练t包)

    气劲交击,两个美丽而矫捷的身影,一攻一防,快速交手。交手或许不是正确的形容,因为攻者占尽上风,没出过一式守招,守的一方则基本被压着打,根本没机会还上一招。

    然而,如若细看,又会发现一些异处,防御的那方,虽被打得无还手余地,但自始至终守得极稳,像是海边的万年岩礁,任浪涛拍击,始终稳稳撑住,不露败象。

    独孤剑、龙云儿相互交手,拳影剑光来去的激烈程度,已经超过“点到为止”甚多,没有人想得到,当龙云儿主动要求指点,独孤剑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两边便打起来了。

    五绝等级的高人,哪是这么容易指点人的?女爵从不是易于接近的温和之人,不知有多少假借请求指点为名,希望能拜入门下的人,被她冷冷拒绝,因此看到龙云儿来请教,独孤剑竟破例地答应,旁人吃惊之余,只能猜测是龙云儿背靠病僧,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但当两方真的打起来,没有人再质疑龙云儿钻空子,因为女爵的剑全不留情,若不是龙云儿有真本事,换了别人上来,一回合不到,早就千疮百孔了。

    双方一轮交手,就是一刻钟,最后女爵收剑,神闲气定,龙云儿抱拳致意,却喘了老半天,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谢独孤殿下的指点。”

    以等级来说,独孤剑是货真价实的高段地阶,能与这样的人物对练,是自己难得的经验,更何况,自己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对方全无留手,战斗中自己不曾奉灵,对方要是有那个意思,自己的金刚身肯定扛不住。

    “没什么,能和妳对练,我也很愉快,妳的横练硬功和指掌非常高明,我如果不是凭着境界强压,力胜一筹,未必能赢过妳。”

    独孤剑叹息道:“现在的人族,练武都只是为了尽快奉灵、入神,修练的技巧,也只是如何奉灵更久,如何减少事后的反噬,没人愿意像妳这样锻炼基础武技,按部就班打稳,饮鸩止渴,哪有什么将来?”

    话虽如此,龙云儿却颇能体谅此地武者的心情,吃饱饭固然是重要的,但连下一刻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当然是先顾命重要,谁还管今晚有没有饭吃啊?

    龙云儿道:“另外也要感谢殿下代为说服,如果没有妳协调拔山剑庄和另外几个门派,得到他们帮助,我们后头肯定有大麻烦。”

    平剑秋得温去病授意,出来组织其他匠师,合力造物,众家匠师首先看的,是大门派的态度,这里虽然有几十家匠师门派,但算得上一线势力的,就只有刚刚过来的拔山剑庄,他们家大业大,上京真是参加大铸,不是避祸,而大门派的傲气,哪容得下四五流的平家跑出来号召?

    结果,独孤剑出面,负责与拔山剑庄协调,让他们配合参与,这才摆平了其他匠师的疑虑,共同响应,一起忙了个手脚朝天。

    目前,这支队伍持续往京师前进,但所有的马车全部改成工作室,匠师们一面赶路,一面赶工,就想赶在期限前,把这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是什么的组件完成。

    独孤剑摇头道:“那都是应该要做的,既然你们有想法,我就乐意促成,否则,等到魔军杀上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到时候还要多倚仗妳与……令表兄。”

    龙云儿尴尬一笑,她负责处理病僧与女爵之间的联系事务……纯粹名义上而已,温去病压根不想与女爵有任何往来。

    之前温去病的糟糕预感不幸言中,虽然金鹰魔将身亡的损失,一时没法弥补,可从当天开始,追着这行人的妖魔,数目明显增多,虽只是远远跟着,没有靠近攻击,却一直紧跟着不放,造成不小的压力。

    这情况相当罕见,因为妖魔并不是有耐心的生物,对血肉的渴求、源自本性的破坏**,牠们基本不可能忍耐或等候,能让牠们这样远远跟着,却不攻击,这状况令匠师们在压力巨大下,也啧啧称奇。

    “……有魔将来了。”独孤剑远远看向后方的妖魔队伍,喃喃说着。

    “魔将?很厉害吗?”龙云儿问得心虚,八大魔将之中,自己就看过两名,石魔被温家哥哥顺手秒了,而号称有着八大魔将前三实力的金鹰,也被自己一拳干掉,至少从这上头,感觉不出魔将很强大的感觉。

    从等级上来说,魔将都是地阶的水准,但和自己世界的地阶相比,魔将们似乎徒具出力等级,在力量的细微运用与催迫上不行,致使战斗中破绽很多,要不然,就算温家哥哥再怎么把他们削弱,也轮不到自己把金鹰一拳击杀。

    等级不好算,就很难判断来敌到底强或不强,听说有魔将来了,龙云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很严重?还是一般警戒就好?

    独孤剑目光移动,除了后方,也望向不同的位置,她的感知范围极远,百余里内的动静,尽数在其感知覆盖下。

    “东北方也有魔军过来,领队的也是魔将……”独孤剑道:“正北也是,但气息模糊,不在两百里内,估计五百里内起码三名魔将要围歼我们。”

    龙云儿惊道:“五百里?妳的感知范围有那么远?真是高明。”

    独孤剑摇头道:“只是耳聪目明而已,意义不大,以我们现在的走法,顶多一天的时间,几方魔军就会合围,到时候……除非有奇策,否则只能竭力护着大家杀出去……那会是一场苦战。”

    语气中有一丝苦涩,独孤剑抽出凤首剑来,凝视细长的剑刃,剑上煞气冷冽如水,但龙云儿看在眼中,总觉得她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无奈。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徬徨或恐惧,而是……

    “如果只是单纯要杀出重围,我有把握,但……在此处的这些人……”

    独孤剑语气苦涩,很清楚旁人对自身的评价,而这反倒让龙云儿糊涂了,“殿下,其实妳也知道,妳似乎不太擅长……这方面,不是妳不好,是妖魔太狡猾,总用卑鄙手段。”

    “怪敌人卑鄙没有意义。”独孤剑没有接受这安慰,“不如怪自己不够强大,起码有个努力的目标。”

    龙云儿委婉道:“是,但我是想说,殿下妳也明白自身的局限所在,那为何不担任个适合本身的角色?这样会否……少些遗憾?”

    ……妳是绝顶高手,直接杀敌就好,领着一支军队四出征伐也可以,何苦要到处救人,把魔军像吸铁石一样都领过来,弄到自己像扫把星一样?何苦呢?

    独孤剑看了龙云儿一眼,迟疑道:“拯救百姓,是我的使命,这一回则是受人之托,护送拔山剑庄入京,本来我只是暗中保护,因为他们被魔将袭击,抵挡不住,只得现身,然后更多的魔将又被引来,我如果走了,他们可能立刻被杀光,我又抛不下他们……唉。”

    叹息声中的无奈,龙云儿也能明白,换了自己,看到无辜百姓被屠戮,确实也难狠心坐视,但这份善心却被敌人抓住痛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独孤剑苦笑道:“我很希望自己有军政之才,而不是只有武力,那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就不至于只有死拚,没有其他办法了。”

    龙云儿不解道:“殿下出身帝王家,又通武事,怎么可能不通兵学?”

    独孤剑摇头,“兵学之道我虽有涉猎,但都是理论,带皇宫内侍卫模拟时,最多也就是数百人规模的行动,遇到成千上万的场面,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龙云儿一怔,觉得这位女爵殿下的说话,倒是出奇坦诚,一言一行,笔直如剑,不曲折却也不刺人,更不见半分皇家骄气,自己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已与她相交多年,相处起来没半分隔阂,真是……好奇怪。

    但是,她遗憾没有实际的军政之能,是因为缺少实务机会,这点自己虽然也没有,可温家哥哥不是有吗?他从来不是无谋之人,花花肠子还多到吓死人,不晓得他会有什么主意来解围?

    独孤剑道:“我与病僧之前从未谋面,但过去这一年,他的行事作风我都看在眼里……”

    “这个……”龙云儿不知该怎么解释,从各方面听起来,这都不像是夸奖。

    独孤剑道:“平心说,他藉机谋私利的风格,我很看不过眼,明明他可以成为真正的英雄、宗师,却为了小利,白白葬送自己的可能,太不爱惜羽毛……但不可否认,他有奇谋,今次,我想看看他的能力。”

    龙云儿点点头,相信温家哥哥已经动起来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自己肯定猜不到。

    同一时间,在这行队伍的各个马车中,匠师们看着手边堆起的一票细小组件,大的顶多指头粗,小的形如米粒,无论大小,上头的法阵符文刻得满满,他们也益发为之不解。

    ……我们放着正事不干,到底在打造些什么东西啊?

二十三章 青武仙帝

    大荒西朝,由仙帝坐镇,统御臣民,以帝京为中心,千年来在妖乱大地的情况下,仍护住境内人族平安。

    仙帝宫,千年来,经历多位仙帝传承,在二十多年前,传到现今的青武仙帝手里,保境护民。

    曾经,仙帝具有无比神通,能够成就仙帝,唯有大神通者,必然踏足天阶,但如今人族气数崩落,仙帝也随之黯淡,上一任仙帝修为仅有地阶,青武仙帝是两百年内最出类拔萃的人族,号称已踏上天阶,但实情如何,没有人确认。

    面对极度强势的九头妖龙,单单仅靠仙帝,别说屏护人族,就算要护住帝京,都有大问题,必须要靠其他强人、势力齐心合力。

    帝京中除了仙帝宫,两个最辉煌的所在,则是飞龙寺、五斗观,作为本方天地佛门、道门首位,由佛子、天君统帅,与仙帝合力,共护苍生。

    此次青武仙帝号召天下匠师,进行大铸,帝京中人潮熙熙攘攘,迎接各方人士的涌入,处处拥挤,却也充满旺盛的生气,已是不知多久不曾出现过的热闹。

    仙帝宫中,青武仙帝不在殿,不在堂,而是站在一所高台上,凭高眺望着帝京的景象,轻抚短须,面露微笑,眉头却一直深锁,有着难以化散的忧郁。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容貌才不过三四十,须发皆黑,看来春秋鼎盛,正是一身功力登峰造极的时候,但面对妖乱大地的危势,沉重的压力却让他觉得心很累。

    “陛下,剑公主的行踪已经确定,她为了您的大铸,亲自出马,护扶拔山剑庄人马入京,受到妖魔狙击,途中碰到病僧,正联合朝帝京前进。”

    一名金甲武将,向仙帝报告刚收到的军情,青武仙帝微微颔首,直到他报告完,才道:“剑丫头做得很好,病僧近年来声名鹊起,战功耀眼,朕也早盼望一会了,但……妖魔会坐视吗?”

    与九头妖龙交战多年,彼此的作风与思维,都再清楚不过了,五绝高人这级数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妖魔的注意与行动,势必追杀,更别说两名五绝高人碰在一起,妖魔们会没有动作,那才有鬼!

    金甲武将尴尬道:“据最新的情报,已有多位魔将开始活动,率领麾下魔军,开始阻截剑公主回京,魔军数目很多,引来的魔将起码三名……”

    越说越惭愧,因为既然剑公主遇险,帝京又已得到消息,自然就该派兵接应,高手齐出,兵对兵、将对将,充分给予支持,让剑公主能够平安回来。

    但眼前的事实却是,即使知道这些,帝京的守军也做不了任何事。

    大铸在即,为了大铸而蒐集来的各种珍稀材料,都库存在帝京,每处地方都要严加把守,否则,失窃事小,但这些材料中有不少本身都是危险物质,一下不小心,为有心人所趁,还不用等大铸举行,帝京就要酿成巨灾,在这前提下,守城的部队根本没法离开。

    唯一能做的,只有派出少量的精锐,组高手团前去相助,但对面那边已经是天下两绝在列,如果这样都被阻住,这边又要派出什么等级的精锐,才能形成有效助力?人可以派出去,但要说有多少效果,连他们自己也不抱指望。

    “……且尽人事吧。”

    青武仙帝仰望苍天,叹道:“大势倾危,各人都难顾各人了,剑丫头能否过这一关,还需得看她自己的造化……唔,是了,你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让天下皆知。”

    金甲武将一怔,“陛下这是何意?”

    青武仙帝道:“天下间尽有能人卧虎藏龙,我们鞭长莫及,未必其他人也不行,把消息放出去,让有志之士有个使力的方向,或能帮剑丫头解此之危……”

    金甲武将迟疑道:“这岂不是让剑公主……”

    青武仙帝道:“你还是一样派人出去接应,但目标是其他的重点铸派,务必将他们平安接入帝京,懂吗?”

    金甲武将说不出话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趁着剑公主一行吸引住魔军注意,施瞒天过海的计策,让其他几路备受期待的铸派队伍平安入京。

    “妖龙势大,此次大铸是我人族最后机会,绝对不许有失。”青武仙帝抚须道:“当前所有的一切,都需以此为优先,只要能完成大铸,造出神兵,诛灭妖龙,扭转妖乱大地的局势,开我人族新天,什么代价都是值得。”

    金甲武将愣在当场,这条计策他也想过,只是不敢提起,毕竟剑公主是仙帝陛下血亲,料不到他竟然如此有决断。

    “哈哈哈哈~~~青武小子真是好决心。”

    朗声长笑,来自空中,一名道人自白鹤背上跃下,凌虚踏空,缓步踱来高台,身上八卦鹤氅飘飞,头戴高冠,手持拂尘,满头白发,目光却苍劲有力,望之俨如陆地神仙,踏上高台时,与青武仙帝相望,气势分毫不弱。

    金甲武将却不敢在这位面前站着,连同高台之下,数百名把守高台的御林军,见状都第一时间跪下,高声拜谒。

    “参见天君!”

    本代道门领袖,五斗观之主,“天君”龙虎道人,这是一位足以与仙帝并列的高人,成名犹在本代仙帝之前,双方相交数十年,互为好友,每次进入皇宫,从来不用通报,直直登堂入室。

    见到友人,青武仙帝面露微笑,“老道你出关了?”

    “自然!你这大铸搞得声势浩大,我怎么还坐得住?”龙虎道人年纪虽老,声音却极为洪亮,“但你的情报好像迟了些,若你知道剑丫头那边的情况,肯定不会有这个念头。”

    青武仙帝皱眉道:“她处境艰辛,朕自然知晓,但普天之下,谁不是活得艰难?她身为皇族,就更有肩扛忧患,舍己为先的觉悟,若必须得取舍,朕看的肯定是人族大利。”

    龙虎道人笑道:“正是为了人族大利,你才更需要对她另眼相看,在那支队伍里,有个平剑秋,正号召队上所有匠师,联手打造不明物件。”

    “平剑秋?”

    青武仙帝沉思片刻,一脸茫然,平家不过是四五流的存在,以他所知的铸器名家,基本排不上,而有点名气的铸家中,虽然好像有家姓平的,却不可能记得叫什么名字。

    龙虎道人道:“也难怪你记不起,平家不过是个九流铸派,若不是一直试图送礼巴结,想捧老道我的臭脚,我也不会有印象。”

    青武仙帝奇道:“他一个九流门派,如何号召得动各路匠师?朕若没记错,拔山剑庄的队伍也在那边,这些匠师个个有脾气,哪会听从他的号令?”

    龙虎道人道:“不错,但这次情况不同,有老道的徒子徒孙传讯过来,众匠师之所以听他号召,一是因为他背后有病僧支持,二是因为他号召众人制造的东西,确有神奇之处,众匠师都无法参透,有人问这是什么,那个平剑秋的答案,肯定让你大吃一惊。”

    “是什么?”

    青武仙帝不喜欢猜谜语,但已经有预感,听到的东西恐怕会让自己吓一跳。

    龙虎道人收起微笑表情,看了脚下这座高台一眼,正色道:“和我们现在所踏的这座封天坛一样的东西……世界奇观!”

    青武仙帝闻言,脸色骤变,一下挥手,让金甲武将叩首拜退,把所有人都带下高台去,确定了再无旁人,这才道:“老道你没弄错?真是世界奇观?能汇集人族荣光,具现气运,最终以人道统天、逆天的世界奇观?那岂不是……”

    龙虎道人点点头,慎重道:“如果此事为真,那……就是横击仙帝的道统重现于世,你很清楚这代表什么,传说中,他以世界奇观加诸江山社稷图中,镇杀亿万妖魔,扭转天运百年,因此伤损太过,英年早薨,世界奇观的建构法因此不传。”

    青武仙帝犹未从震惊中平复,目光望向西方,在大片建筑物之后,那座巍峨耸立的宝刹寺院,片刻后才转回视线,“若真是横击仙帝的传承再现……伏魔有望,菩提佛子做出预言以来,朕是首次觉得有望实现。”

    “那小子……当初舍命参悟天机,说什么诛灭妖龙的唯一契机,在于灭龙神兵,必须要打造出灭龙之器,才有希望诛灭九首,逆转天命,你更因此举办了大铸。”

    龙虎道人叹道:“老道本来不相信这预言,但现在……或者冥冥中真有天意,上天垂怜,与我人族一线生机。”

    青武仙帝一震,道:“既然他们身系关键,朕立刻派人出去接应,务必要让他们……”

    “免啦,你这边一堆繁琐手续,哪有老道来得快?刚刚老道来此前,已经派人去接应了,但……”龙虎道人叹息道:“从帝京过去,再快也要三天,不知他们能否撑到那时候?”

二十四章 同仇敌忾

    数列魔军距离人类的队伍,只余短短十里不到,虽然魔兵还各据一方,没有合围,但统帅着魔兵的三位魔将,已经会合到一处,远远看着行进中的人类队伍,开始商议。

    金鹰魔将、冰炎魔将、水魔,曾在数年前联手,背靠满城百姓,杀得女爵独孤剑几乎殒落,至少,当时他们是以为独孤剑毙命,才欢天喜地开始屠城,权作战利品。

    哪知,独孤剑只是重伤,还被他们的暴行激起滔天战意,燃烧生命本源,爆发大力,临阵突破,凤首剑落如星雨,诛杀了水魔,更打得另外两名魔将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因为她伤势太重,肯定就把三大魔将一起斩杀。而不是她夺路逃命的结果。

    那战之后,金鹰、冰炎魔将,就一直想雪耻报仇,紧盯着女爵的行踪,哪里有她出现的讯息,就追到哪里,这回袭击拔山剑庄的新生水魔,意外撞上女爵独孤剑,第一时间把消息放出,号召其他魔将来穷追猛打。

    金鹰魔将是来得最快的一个,已经比数年前更强许多的牠,以为这回必能手到擒来,其他魔将也这么认为,谁知出师不利,金鹰还没遇上女爵,就先撞到病僧,丧命在其手下。

    单纯的阵亡,那也还罢了,但金鹰亡命前所传出的各种讯息,与病僧交手的模糊经过,吓坏了各路魔将。

    化身天地,形如古佛,操控世界法则,这些大神通,牠们不知道妖龙陛下有没有,但自己是肯定没有,甚至连稍稍对抗的资格都没有,要是撞到对方手上,那不是十死不生?

    魔将们平时纵横大地,虐杀人族,向来是嚣狂惯了,但读完金鹰所传出的讯息,感受到金鹰临终时的恐惧,牠们也都吓坏了,率着魔兵赶来后,迟迟不敢动手,只让手下魔兵、魔兽试探性地滋扰,没有大规模进攻,非要等多几位魔将到齐后,才敢“共谋对策”。

    树魔叹息道:“病僧又有突破了,杀石魔的时候,他还没这么强啊。”

    水魔由深色液体构成,形态无定,焕闪着波光,吐出模糊的声音,“也可能是先前隐藏实力,让我们作出错误判断。”

    冰炎魔的声音极为粗旷,还带着火焰爆炸的隆隆声响,“为什么是隐藏?说不定是夸大,杀掉金鹰以后,他就没有再出手过,如果他真那么神,为什么不出来把我们都杀了?”

    在这里的三名魔将中,冰炎魔将的性情最为直接,说得不好听,就是莽撞,连续憋忍数日后,已经怒火冲脑,就想不顾三七二十一,先冲去打了再说。

    这种个性虽然危险,但有时仍不失为突破僵局的一个妙着,然而,想到金鹰临终传回的讯息中,病僧种种神妙手段,特别是透过金鹰的感知,在牠被困于掌中乾坤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锁住,空间法则完全受操控的情形,货真价实,绝无虚假,要说这是幻术或是虚张声势……别把魔将都当傻瓜啊!

    更何况,那边一个病僧深不可测,一个女爵骁勇善战,两者结合,这边区区三名魔将,根本不是对手,这仗要怎么打?还能怎么打?

    一个想打,两个慎重,情况陷入尴尬的沉闷中,蓦地,一股邪气念波扫过,三名魔将为之一震。

    水魔道:“陛下传来命令了,让我们攻击,不计代价,那边会尽可能支持我们。”

    冰炎魔吼道:“好!有陛下的授权,就算是要杀上天,我们也一定能把天捅破!”

    咆哮中带着狂喜,冰炎魔对于胜负并没有信心,但只要能开战,他就不在乎什么胜负了。这股旺盛的战意,支持着他的两极之躯,也让他在八大魔将中,战力排行前三,胜过在场的另外两名。

    树魔、水魔互看一眼,他们的战斗本能没这么强烈,所以听到不惜一切攻击的命令,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被当成弃子,抛出去牺牲,试探敌人的实力。

    妖龙陛下能不断制造魔将,让魔将源源不断,可身为魔将,没有哪个会不惜命、不怕死,想到要面对有“魔将碾碎机”之称的病僧,自己又不是冰炎那个被摘除恐惧情绪的东西,不怕才怪。

    树魔沉默一会儿,道:“如果病僧真那么有本事,这几天就不用一声不吭,躲着不动,我相信他是虚张声势。”

    水魔点头,“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一试便知。”

    妖龙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这一战非打不可,就算心里七上八下,也没有退却余地,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彼此壮胆。

    唯一的指望,就是妖魔大军群推过去,用数量来取得胜利,再者,就是要看妖龙陛下的背后支持,能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非常古怪的一点,则是妖龙陛下的态度。过往妖龙陛下对于人族的战争,只给大方向,从不干涉执行细节,更难得下不惜代价的死命令,这回为何一反常态?难道……都是为了病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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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干就干,九头妖龙的命令传至后数分钟,三路魔军像伞一样平铺开来,进行合围,展现数量上的优势,一下就把人族的队伍包围住。

    兽形的魔兵、魔兽,自四面八方冲来,在妖魔的敏捷动作之前,根本没什么地形阻碍问题,山野、树林一下被突破,尖牙、利爪直逼向人族。

    成千上万妖魔一下涌来,这场面绝对恐怖,但对于已经被大片妖魔遥跟两日,又发生过几次骚扰战的人们,这是预期中肯定会发生的场面,惊慌难免,却也松了一口气,早已商量好的应敌方案,立刻付诸实施。

    还没等妖魔靠近,各家各派的武装护卫,急急抢出,将一些桌面大的金属方板,远掷出去,环绕队伍的周围,十数秒后,这些方板一片片发出强光,弹射出光幕,交织组合在一起,化为一个半圆形的大罩子。

    光罩一出现,不但把近千人护在里头,外头海潮般的魔军,不住撞击在光罩上,这座光罩却稳如山岳,没有半分动摇。

    之前遭遇魔兵袭击,这边从没有作出系统性的防御,都是一盘散沙,各自保命,这一回,匠师们终于被组织起来,团队行动。

    协调着众人行动,平剑秋手持着铁杖,正色道:“不能让这群妖魔小看了,我们匠师也不是只会打不还手的!让这群东西看看专业人才的厉害!”

    旁边的各家匠师,这时都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同仇敌忾地对着平剑秋点头,那些眼神……平剑秋自己也想苦笑,病僧和尚的本事真难以置信,短短几天,在背后指点与支持,透过自己散出去的技术与知识,让这些中小门派的匠师痴迷如醉,都来跟着自己干。

    而且,病僧大师还很懂得挑口号,自从妖乱大地以来,匠师们一直都只能憋屈在幕后,没法也不敢正面去战斗,但现在已被逼得无路可退,当自己提出,由匠师的手,亲手给那些妖魔好看,已无退路的众人,被逼出同仇敌忾,联合来和妖魔打一阵。

    但……平剑秋心里清楚,这种像打了鸡血似的振奋,不过是一种假象,这边毕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彼此的信任也有限,现在强打起胆气来硬撑,只要稍微有点不利,马上就会鸟兽散,真不了解……病僧大师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光罩覆盖,外围的妖魔杀不进来,但有些跑在前头,已经入侵的少量妖魔,则和武装护卫们交战起来,这些护卫们的身上,都装戴着新制成的护符与刀剑,与那些妖魔战在一起,个个龙精虎猛,将那些落单的魔兵、魔兽砍杀。

    “呜哇!”

    一声惨嚎,一名武装护卫下半身喷血,倒在地上,从他倒地的位置,一个个满身枝叶的树妖,由地下钻出,踩着泥土,踏上地面,摆动枝叶,咆哮着向周围杀去。

    “不好了!有擅长地行的魔物。”

    光罩像个倒扣过来的大碗,把众人罩住,妖魔一时难破,但屏护的范围,只有一百八十度的范围,无能深入地底,遇到能在土中遁行的魔物,自然就形同虚设。

    平剑秋斥喝道:“慌什么?不是早就料到会这样吗?又不是从没遇过会地行的妖,一物来,一物破,大家不要乱!”

    “一物来一物破?好会说话,那就看看你们怎么破我?”

    沙哑模糊的声音,来自十米高的巨大树妖,树魔自地下踏土而出,甫一出来,枝臂横扫,七八名正挥刀攻来的武装护卫,直接就被打飞出去,鲜血如鞭,洒在地上。

    “休得逞凶!”

    没让树魔继续杀戮,龙云儿化为一道青龙影,如风飙至,大力金刚指猛刺向目标明显的树魔。

    “有点份量……”

    树躯化朽木,大力金刚指一击戳穿,但无数细碎枝干却急速延伸过来,要锁住龙云儿的身体,“但还不够看!”

    “加上我又如何!”

    厉声一喝,女爵独孤剑凌空击来!

二十五章 鎏金剑气

    凤首剑的一击,半空凝化虚影,显现一头五彩凤凰,周身燃烧凰焰,呼啸下击。

    凰火焚木,剑还未至,滚滚热浪,已迫得下方树枝全烧起来,但树魔就像一个千手千足的高手,心念一动,无数分枝蔓延过来,拉出一片枝干屏障,先挡凰火,更挡剑击。

    “独孤剑,妳这手下败将,还敢来送死?今天要妳再死一次!”

    树魔厉声吼喝,而独孤剑对此的回答,则是举手就一剑,又一道凤凰影出现,却没有任何彩光与火焰,而是闪烁暗青色的金属光泽,袭向木障,威力比之前陡强数倍,一举把厚厚木障给破开。

    “鎏金剑气!妳练成了鎏金剑气!”

    树魔骇然叫出声,鎏金剑气是传闻中剑道至高修为,只有全心全意,以身心事剑者方能参悟,而且,大荒西朝史上,凡是练成鎏金剑气的,最终无一例外地成就仙帝。

    鎏金剑气,传闻中分为黄金、白银、青铜、黑铁、赤锡五个境界,由高至低,各有玄妙,之前,女爵被三魔将围攻至濒死时,并没有练成这门绝学,复出后也不曾展露过,谁知她竟不声不响地练到黑铁境界,就快要练上青铜了。

    只是这一下失算,树魔就置于险地,鎏金剑气势不可挡,坚逾金铁的数十层树障,被一剑破开,直劈向树魔主干。

    “哗啦!”

    泼水般的脆响声中,树魔的十米躯体,被砍得支离破碎,每一个碎块,没有超过拇指大小的。

    惊人的威力,震绝当场,但树魔的身躯才崩碎,剑气已尽,两道魔影却破土而出,声势强强霸地打向独孤剑,一个没有固定躯体,形态如水幻动;一个冰火同燃,威煞慑人,两大魔将同时杀来。

    “练成鎏金剑气又如何?今天妳还是要死!”

    “看妳这次如何还有侥幸!”

    水魔形影变幻,攻击以缠、卷、拖为主,躯体遭遇攻击便破散,随即又聚合,不畏打击;冰炎魔则是散发着煞气,每道攻击不是烈焰高温,就是奇冻冰封,非但难挡,更形成温差破坏。

    两大魔将联手压制,女爵一时落在下风,只能挥剑守御,无法抢攻,两大魔将见状,更是笃定,女爵的鎏金剑气显然未能完全驾驭,猛力一剑之后,就难以为继,正是将她压倒的最好机会。

    地面上,一道树枝缓缓伸展出来,迅速交织组成十米躯体,凶恶的气息弥漫开来,树魔抬头仰望战局,登时有几分后怕。

    “好厉害的鎏金剑气,险些阴沟里翻船!”

    对于人族的爆发力、成长性,树魔着实又开了眼界,但相较于人族,妖魔的诡变难杀,在实战中绝对更占优势,以自己来说,只要身体与大地相连,能得地气源源供应,就能不住分身散化,形同不死之身。

    鎏金剑气,要败自己容易,想杀自己就千难万难,所以才由自己打前锋,替两大魔将制造机会,而当独孤剑失了先机,三名魔将联手夹击,她更只得死路一条。

    树魔枝干延伸,目光扫望向躲到周围去的人族,独孤剑和两大魔将跃空交战,这地点对不适合离地的自己不利,但攻击前早就商量好,遭遇到类似场面时,直接分工,他们夹击,自己屠杀人族,分女爵的心。

    “只能怪你们自己运气不好了,什么不好当,偏偏生而为人……”

    树魔枝干横生,地上赫然又多生出九个树魔,十个看来一模一样,根本没法分辨出来,同时朝周围的人类冲杀过去。

    “通通死吧!”

    树魔怒喊出声,一声很不协调的裂木之音,同时响起。

    与独孤剑联手的那名人族女子,树魔一早下了杀手,先困再杀,层层十余道木障,交织成一个大球,把人困在里头,无数带刺的硬枝交错横插,犹如千刀万剑,早把人切割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哪知就在此时,明明必死之人,竟然破树球而出。

    身上闪着淡金色的光芒,金刚体催迫,龙云儿不挥拳、不出指,双手各自结印,整个人连同法印一起轰来。

    凌厉攻势,树魔不敢大意,但脑中尽是错愕。

    ……妖树绞杀阵,竟然对她无效,还一点伤也没有?这身体是什么做的?

    ……十个树魔,等同心脏的魔核虽只有一个,却在十具魔躯中不断流转,她如何得知此刻魔核就在这一具,准确攻来?仅是碰巧?

    错愕之中,树魔骤闻一声钟鸣,仿佛响彻万古,从时间长河的尽头传来,震荡世界,更令牠刹时意识归空。

    钟声撼击大气,化为冲击波袭来,无比坚实的奇木之躯,竟承受不住这股冲击波,由外逐渐粉碎开来,迅速破裂往内部。

    ……不、不好!要转移魔核……

    心念一动,魔核迅速转移离体,这是妖魔的保命天赋,几乎念动即成,极难杀死,但……

    树魔骇然发现,在钟声的影响之下,自己思维的速度仍快,但除此以外一切的动作却都缓慢下来,包括魔核转移的速度,念头一动,魔核虽然离体,却没能立刻传到其他魔躯之中,还在脚下的树脉。

    跟着,树魔就看到,一只黄金般的拳头,悍然无匹,打穿地面,直穿向底下,将层层防护瞬间破开,穿破树脉,一把抓出了魔核,一道佛印立刻打了上去。

    魔核离体,佛印封锁,这就形同把心脏抓出体外,树魔毙命时,脑里只在不住盘旋着问题……她怎么知道我魔核位置?她怎么可能知道……

    意识消散之前,树魔最后看到的,是那女子泛着淡青色幽光的一只眼睛……

    混战出现了第一名阵亡者,却是生命力最强,最难杀死,谁都没想到牠会死的树魔,而下手之人也并非女帝,是最不起眼的龙云儿。

    “得手了!”

    龙云儿暗自松了口气,随手就把魔核收入芥子还中,照女爵的说法,这样会令妖魔有一线生机,若是后头得了机会复生,遗害无穷,但同样都是说法……温家哥哥的要求当然比较重要。

    和另外两名魔将比起,树魔似乎比较容易对付,只是特别难杀,魔核的位置能送出体外,在地下穿行,普通武者难以捕捉,但在命运之眼扫视下,这些都不是问题,果然被自己一击得手,建了首功。

    抬头仰望,女爵与两大魔将斗得甚紧,自己已经奉灵,还能再轰两击,怎样都要设法帮手……

    使用命运之眼,现在虽然不担心被吞噬魂魄,却依旧颇为伤神,不能频繁滥用,但如果想要尽速拿下这些魔将,自己不用命运之眼是不行的……

    龙云儿睁开命运之眼,想看两名魔将的破绽所在,可眼睛才睁开,就发现周围的因果之线一阵颤动,有种汙秽深深的墨色邪气,沾染过来,她一下讶异,身上多处陡然一痛,已经被攻击打中。

    这些攻击出奇强劲,不是普通的刀剑、气劲,而是射击类的武器,不只是打中,更还爆开、蚀化,要不是极意袍加成金刚身,防御力了得,在这攻击之下,肯定已付出代价。

    突遭攻击,龙云儿错愕转身,就看见一大片红光、白光、黑光,劈头盖脸地打来,如似海潮汹涌,逼得她只能双手结印,加持护身劲,将这一波攻击挡下。

    金刚印加持,金刚身更是难破,但龙云儿心中连声叫糟,惊鸿一瞥间,她已看了个清楚,攻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群匠师。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这些早先还在齐心抗敌的匠师,这时调转目标,把武器朝向自己,像面对杀父仇人一样猛轰,个个表情咬牙切齿,动手毫不容情。

    龙云儿一下被打懵了,很显然,这些匠师恐怕都心神失常,把自己当成了敌人,但他们为何会失常?是那两名魔将的手段吗?

    ……应该不是,那两名魔将正与独孤剑斗得正紧,凤首剑拉出朱焰长河,将大片天空烧得璀璨,已经渐渐扳平局面,与两大魔将有攻有守,在这种情势下,他们根本没有余力。

    瞬息间,龙云儿想起女爵说过的话,妖龙有三大人形化身,诡诈多变,防不胜防,威胁性更在魔将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龙云儿晓得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却不知该怎么办,金刚身攻守俱强,命运之眼更能看穿一切破绽,但这两个强项,一时全无意义,自己难道可以看透他们的破绽,然后把他们全杀掉吗?

    一下迟疑,连那些武装护卫也全冲上来,有刀的拿刀,有剑的持剑,冲上来就是乱砍,全靠金刚身够强,极意袍够猛,才把这些乱击全数扛下,分毫无伤,但后头的那些匠师,开动武器,远远射击,虽破不了金刚身,却把挡在前头的那些护卫给射杀,血肉爆开,这同样令龙云儿心里难受。

    危急时刻,温去病交代过的一句话,在心头闪过。

    ……如果遇到了打不得也伤不得的敌人,妳就使用这个吧,这种状况我们遇得多了,没在怕的。

二十六章 专业手段

    独孤剑与两名魔将恶战,急于回气,暗自提防不测之变的她,不敢把所有力量用于眼前战斗,和两名魔将有攻有守,难分轩轾。

    当底下状况生变,女爵暗叫不好,却不是太意外,既然知道可能有人形化身参战,这种程度的变局,就在意料之内,没什么好吃惊的,只是看龙云儿左支右绌,在底下乱战中慌了手脚,独孤剑心中同样焦急。

    之前对战魔将,还有那诡秘莫测的人形化身,不怕对方强横,却非常困扰于牠们诸多卑鄙手段,往往让自己因此增多负累,受了不该有的创伤,这回特别放下坚持,与病僧等人同行,所为的……就是看病僧此人足智多谋,在类似场合中,或许能弥补自己的不足,能够应对。

    可惜,从这情况看,自己的期望没机会实现了,面对这类场面,龙云儿也是手足无措,而病僧仍隐藏不出,似乎对这些人的死活全不在乎,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不能再让情况恶劣下去,独孤剑预备急提真气,再发鎏金剑气,速战速决,好去底下帮手,哪知被围困的龙云儿,却忽然捏爆两颗圆珠,跟着,两张朱网便飞射出去。

    朱网覆盖的面积极大,延展性极好,又沾又黏,一下放射出来,把前方的人全网在里头,滚倒撞跌,几下就成了一个大球,被朱网捆缚、收束,很快便动弹不得。

    这是出人意料的一着,而且龙云儿手上的网,不只一张,连着六七张发出去,把周围左右都网了一遍,正疯狂进攻的人们,全被网在里头,虽然都在拼命挣扎,却越动越缠,你挤我,我挤你,没有脱困的机会。

    转眼间,场面就被控制住,前后的变化,不但仍在打空战的独孤剑看傻,连发出这些网的龙云儿都为之惊讶,脑中闪过之前温去病的交代。

    什么胁持人质这种小事,我们碎星者以前根本没在怕的,三天两头都会遇到,那些妖魔总爱拿人质来恶心我们,我们为此专门开发了一整套处理流程,包括抢先一步干掉人质、擒住牠们的伙伴来反要胁、还有……咳咳,会血流成河的方法先不提了,总之,最后我们发现,绳、网之类的道具,应用这种场面很有效。

    说到装备,温去病就来了精神,很振奋地介绍,要如何选择材质,才能制成适合的网,既要轻薄易携带,又要耐拉、强力沾黏,尽可能把更多的目标封锁在里头,又要避免他们受到伤害。

    碰到那种打不得、伤不得的目标,要小心他们挣扎太大力,反而被弄伤,最早的时候,不知是哪个白痴向我提议,用奇金炼网,延展性是超棒的,但拉细了之后,网绳也够锋利的,他们拼命挣扎,从捆绑变成了切割……然后就死掉了,唔,那真是一场悲剧。

    记取教训,温去病后来开发出的缚网,就有效解决了这问题,不但复合性材质是精心调配,上头还涂抹麻药,一沾了上去,肢体麻痹,不能动弹,对这些身不由己的受害者,堪称是最好的保护。

    龙云儿连着几张网放出去,有效摆平了大多数的暴乱者,勉强松了口气,却也还说不上放心,因为潜伏暗中的敌人仍隐而未现,那个人形化身,到底是如何让这些匠师、护卫们失神的?如果不弄清楚,万一自己也中招,那就麻烦大了。

    暗自戒备,龙云儿手结金刚印,却悄悄运起了金刚禅定,拂拭心神,诸邪不侵。

    金刚禅定甫护住神魂,龙云儿骤觉有一丝不妥,一种不舒服的轻微感觉,迅速离体,睁眼一看,一道有若微尘的流萤光点,由体内飞出,迅速消失空中。

    “这是……魔头?”

    龙云儿双目圆睁,记得听人说过,所谓魔头,就是带有魔意的念头,入侵人体后,惑乱人心,破人修为,走上魔道,不同的魔头,引导往不同的方向,防不胜防。

    自己什么时候被魔头入侵了?这东西无形无影,若不是自己运起金刚禅定,拂拭身心,凑巧将魔头逐出,再过一会儿,待魔头生根、发作,自己不就为其所趁?所谓的人形化身,就是玩这手的?

    心惊肉跳,龙云儿不敢怠慢,全神戒备,提防着已确知在附近,却隐形未露面的敌人。

    相同的警戒,也出现在独孤剑的身上,打一开始,她就全神提防着那名人形化身,不敢全力动手,现在看到龙云儿那边的状况,更是戒备,就怕心灵生出破绽,被魔头趁隙而入。

    底下的匠师、护卫,被龙云儿连续七八张网放出去,绑了一票人,但也只不过是全员中的一小部分,此时,着魔失控的状况,就如野火蔓延,越来越多人双目赤红,狂态尽现,向周围撕打。

    龙云儿心惊肉跳,普通运使能力,总有个极限,这名人形化身操控目标,难道没有数量上限?

    混乱场面中,看到平家众人也陷入危机,发了狂的陈有龙乱叫乱打,但平春手持一张木牌,催动法咒,木牌解裂散开,化为一条成人高的木龙,吼啸蟠动,将他和平剑秋护在里头,暂不受害。

    龙云儿考虑过去帮手,但左侧忽然跳出三名双眼无神的护卫,挥刀斩击过来,刀势乱无章法,可只有中低阶境界的他们,身后却忽然幻化凶兽形象,有狮有象有螳螂,都有数米高,光华四射,力量一下拔升到高阶。

    奉灵!

    暴升到高阶的力量,狂猛袭来,龙云儿夷然不惧,自己也同样在奉灵状态,对付这三人不成问题,若不是不能下杀手,这三人还不够自己现在一招秒的。

    人不能杀,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面对三人攻来,龙云儿主动迎上,举臂护住头脸,两刀一剑,分别砍在手臂与腰侧,被金刚身给挡住,只痛无伤,同时,她身形一动,双爪起扬如龙。

    六朝云龙爪.雾里穿花!

    如灵蝶,若游龙,双爪幻动,攻得三人眼花撩乱,还不及应变,三柄兵器已被打飞,六只胳膊都被卸开关节,软软垂下,无能再作攻击了。

    一招摆平三敌,只伤不杀,龙云儿刚松了口气,三名已经没有攻击能力的敌人,忽然全身血筋突起,皮肉抽搐,变得极为可怖,眉心更凝聚起一道黑光,喷吐而出。

    黑光无形,金刚身也防御不住,一下被轰中头部,龙云儿天旋地转,阵阵晕眩,但凭藉着金刚禅定,意守玄关,维持住一线清明,没有被魔头得逞。

    从眼中看出,整个世界像是万花筒般灿烂、迷乱,人影幢幢,无数的身影朝自己冲来,撞击着意识,若不是金刚禅定够稳,一下就会心神失守,这无形魔头确实厉害。

    不能乱动,换了旁人,等同任人宰割,龙云儿凭着金刚身硬扛,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危机,而上头独孤剑看了她遇险,同样焦急。

    原本还希望,能够藉由龙秘书的奋战,逼出那个潜伏暗中的人形化身,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独孤剑自觉责无旁贷,想抢着从两大魔将夹击下冲出,先去支援,但冰炎魔将却在此时狂喝一声。

    喝声中不只有狂暴,更带着痛楚,只见冰炎魔将的两极妖躯,冰的一边温度狂降,燃烧的一边光焰大盛,比之前陡增一倍威力,直接就把女爵的剑气迫开,压在下风。

    力量暴增,冰炎魔将却不见喜意,而是满满的惊惶,大吼出声,“你……你把我们当……”

    只喊了这半句,冰炎魔将眼中满是狂态,本就剩余不多的理智,完全消失,一声怒吼,几乎是以玉石俱焚的攻势,狂扑向独孤剑。

    与此同时,本在缠斗独孤剑的水魔,则是短暂一怔,掉头就跑,可是才移出两米,马上也狂态大发,回头与独孤剑死嗑。

    魔将的魔核中,都有九首妖龙打下的天生烙印,人形化身执掌权柄,透过烙印操控神魂,牠们根本全无抵抗余地。

    独孤剑压力陡增,被逼得再无保留,剑光洒落如火雨,凤影焚天,将两大魔将一起挡住,双方互拚之下,气劲四射,每过一处,就拉出一长片火焰流星。

    上方战事加剧,底下龙云儿也承受心魔侵扰,耳边满是各种喊杀之声,似有无数的怨与恨,催着她迷失本心,听从欲念而行,在这声声催迫下,紧守住的一丝清醒,渐有蒙尘之感。

    蓦地,一声破碎巨响,来自护住众人的光罩,随着匠师们的迷失,维持护罩稳定的人没有了,光罩力弱,承受不住外头成千上万魔兵的攻击,登时破碎,大量魔军破罩攻入,张牙舞爪,扑向那些被网住的受害者。

    “住手!”

    龙云儿心里焦急,一下出现破绽,对面早料到这情况,攻势加催,要趁隙突破她的心灵防线,朦胧中,一道灰色人影隐约出现在龙云儿的意识中,伸出手,仿佛朝她脑部抓取而去。

    先断外援,再用杀戮、紧迫扰心,以破防线,这无疑是对方等待已久的机会,但……善于等待的,并不是只有一个。

    “般若波若密,和尚等朋友你很久了,还请放下屠刀,成佛……不,上西天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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