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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章 地藏菩萨为证

    看到温去病的笑容,密侦司的两名统领,都有被人一刀捅进肚子的感觉。换了是平时,只有他们对人图穷匕现,一翻平和亲善的笑脸,对人露出猛虎盯着猎物的阴狠神情,但这回……自家真是成了猎物,被猎人宰得体无完肤。

    这是密侦司在与岭南温府的接触上,第二次的惨败,更让他们意识到,密侦司过往对此人的理解,必须全面修正!

    先前,虽然两边有业务冲突,但岭南温府的形象,属于民间的猎头者,最多也不过就是里头做得比较优秀,比较有实力的一支。

    然而,此回接触的情形,根本不是这样,岭南温家不是单纯的业务竞争对手,是真正的“同行”,所具有的不只是武力,还有似乎能与密侦司匹敌的技术力,真正是足以与密侦司分庭抗礼的对手!

    但这技术从何而来?

    靠着收割碎星者的遗产所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但难度远比外人想像的高。

    碎星团所遗下的,是他们的装备与道具,这些东西里头,当然包含了超世代水平的技术,但仅凭那些残破装备,就要解析出技术力来,这就不容易了。

    类似的事,六郡世家都没有少干,而皇帝陛下御笔一挥,将李家从碎星团缴获的战利品,全数移交密侦司,就靠这得天独厚的资本,还有一路上擒杀碎星者的口供,密侦司数年来的技术力突飞猛进,不少地方甚至远在六郡世家之上,却在今天被狠狠打脸……

    温去病所得的碎星团资源,没可能超过密侦司,哪怕真给他捡了一两个仓库,他一个卖酱油出身的,又哪来的大量技术员,去把那些装备化为技术力?这不合理……

    ……或者,他的技术力另有来源?就像那名绝非出于碎星团的神秘天阶,他的这些神奇技术与道具,当真来自海外?

    “唉,不是我这个人不爱国啊,但有些东西就是舶来品好,比国货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温去病搂着葛长歌的肩头,笑道:“不瞒大人说,贩卖人口不是个持久的生意,我早想转行,嘿嘿,海外有很多好东西啊,只是法令限制,输入不易,输进来后又不易推广,找不到愿意出大钱的凯……呃,好买家,如果能得到大人相助,哈,大人你懂的啦!”

    换了是平常,换了另一个人来说这话,葛长歌不晓得自己能否克制得住这份心痒难耐,因为密侦司看似风光,过手所能捞的好处其实有限,远没有六郡世家那些普通的贵族子弟生活惬意。

    想在帝国之内捞钱不易,海外贸易绝对是座诱人的大金矿,可对于这片神秘世界,别说密侦司,就算国家力量都有劲难施,能冒出来一个走通海外贸易的大商人,帮着连结财路,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求之不得。

    不过,当递来这条财路的人是温去病,密侦司是打死也不敢去接,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不只是踢到铁板,而是被对方大口吞了!

    “咳,这些下人真是的,居然准备了劣质礼品,该杀!”葛长歌咳了一声,正色道:“我司是非常有诚意,想与温老板建立友好关系的,这批赔礼意外出了差错,立即换掉,等一下再给温老板送一批新的到府上。”

    “哦?新的一批也是瑕疵品吗?”

    “当然不是,新的一批是十足真金,绝对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葛长歌都不晓得自己要多大的耻力,才能不动声色,用这种压根没人会信的理由,把事情交代过去。

    不过,信与不信,原本就不是关键,除非要立刻拔刀子动手,拚个死去活来,否则就算明知彼此在说浑话,还是只能笑着听听就算了。

    温去病笑道:“何必这么客气?虽然我与大人民官有别,但大家都对碎星者恨之入骨,说来都是同道中人,其实我以前很想加入密侦司的,只是身高不够,没资格报考。”

    葛长歌奇道:“怎么我们聘人有招考吗?还有身高限制?连我都不知道。”

    “是吗?不过大人你不知道很正常,像我也是今天才晓得,密侦司送礼还会乱送伪劣品的。”

    温去病一本正经地说着,严肃认真的表情,让司徒小书忍不住笑出声来,葛长歌、方山则是再一次品味肚里有刀在捅的感觉。

    葛长歌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我司还欠温老板一个解释,之前上门调查,是因为接获密报,温老板与碎星团关系密切……”

    “关系密切?”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跟着一脸无辜地转过头来,“我不知杀了他们多少人?连他们亲朋好友我都连带干掉不少,确实关系密切啊,这关系……犯法的吗?”

    “不犯法。”葛长歌苦笑道:“但这告密,是指温老板你私下勾结碎星者,甚至你底子也不干净,极可能当初你也是碎星团出来的。”

    温去病仰天长叹,“我对帝国一片赤诚,可昭日月,这都是没证据的汙衊啊……哦,对喔,说到证据,请问有证据吗?”

    葛长歌摇头道:“没有!但告密者甚有份量,我们不得不信。”

    ……终于说到正题了。温去病目光一厉,“什么人告密的?”

    ……这话不愁问不出答案,密侦司如果想要暂时和解,肯定准备好了一个答案给自己,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为了送这个答案而上门的。

    葛长歌面露难色,“温老板想必知道,检举人的身分,是我们的绝对机密,怎么能……”

    温去病笑道:“那就不说了吧,反正我留着这批伪劣品,天天对着看,也能够感受两位大人的诚意了。”

    “这……”葛长歌脸色立变,“虽然原则重要,但为了让温老板相信我们的诚心,只能破例一次了,其实向我们检举的人是……”

    “且慢!”

    温去病打断葛长歌说话,挥手让龙云儿、司徒小书略为后退,这才压低声音道:“大人要告诉我的那人……有证据吗?”

    “啊?证据?”

    葛长歌一怔,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普通情况,当官的对普通百姓泄漏情报,百姓磕头谢恩就是了,哪还会问证据?如果是业内人士,更会心照不宣,这种事情肯透露就已是天大人情,要求证据根本是提问的人没脑子。

    但眼前这个不按常识来的家伙,显然不是普通状况,所以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剌剌地提出这个绝对犯忌讳的问题,糟糕的是,这问题好像还不能不答。

    “这……证据……”

    葛长歌目光游移,示意温去病屏退左右,方便说话,可温去病瞪大眼睛,对这暗示全然不识,便让他为之气结,觉得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喔!我明白了,原来大人是这意思。”

    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温去病一下拍掌,状似恍然,葛长歌着实松了口气,可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因为温去病拍了拍掌,却不是遣退左右,而是让人搬了张桌子来,还搬来三块大石。

    “温、温老板,这是何意?”

    葛长歌不明究理,却本能地生出一股寒意,就听温去病笑道:“这不是大人说要向我展示诚意吗?我刚刚想想,要大人提供证据,确实太过僭越了,这是我家地头,自然是该我来想办法,所以替大人准备了一下。”

    “这三块石头,和一张桌子……”

    葛长歌如坠五里雾中,可当那三块大石,照着外型大小,由大至小堆了起来,他就说不出话了。

    两名密侦司统领,对上温府以来处处进退失据,但本身其实都是地阶中的厉害人物,这三块大石层叠堆起,他们立生感应,察觉到一股莫名气机,从那三颗大石上传了过来。

    石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气机波动不是从石上传来,而是来自堆叠成形后的整体,散发着类似于神像,初时微弱,可细加感应后,却澎湃如海洋的恐怖气机。

    ……不过三块石头堆叠,怎么就形成图腾,散发的气机等同神佛之像了?

    葛长歌真心被吓到,目光望向温去病,脑里却想到传闻中他异遇得到的那本经书。

    温去病笑道:“这是新东西,还没流传开来,但大人以后会习惯的,地藏经中记载,失去父母的孩童,思念双亲,日日悲伤,地藏菩萨以大慈悲、大神通度之,告诉孩童,在河边堆三石成地藏像,诵经祝祷,回向功德,就可以度逝去的亲人脱离苦海……”

    葛长歌与方山仔细听着,半点也不敢大意,这东西听起来似无稽之谈,可事涉神佛,半点也大意不得。

    温去病背对两人,朝着三块大石下拜,“堆三石,即为地藏像,两位大人对着地藏像立誓,等于有地藏菩萨做见证,那就是铁证如山,没有比这更好展示诚意的东西了。”

    立誓?

    密侦司不是讲诚信的地方,两大统领食言而肥,毁诺杀人的事都没少干,但此刻感受着三块大石传来的神秘气机,要说当着这尊菩萨像的面立誓,两大统领是谁也不敢。

    方山瞪着温去病不设防的后背,目中透出凶光……

十七章 呼来斥去的老温

    无影剑名不虚传,方山目中透出几许杀意,温去病脚下的影子就略微变形,虽只是短短一瞬,但已落在葛长歌眼中,他连忙使个眼色,制止同僚的冲动。

    ……说气谁不气?但在两大天阶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开什么玩笑?

    ……无形剑气纵然奥妙,不着痕迹,但在天阶强人眼中,恐怕什么也瞒不过去,若真的杀了温去病,自己两人还想活着走出这门口吗?

    方山被葛长歌一示意,也冷静下来,收了秘术,却听温去病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地开口,“……不过,两位大人身分尊贵,拜菩萨立誓这种事,好像于身价有损,不如……我们请弥勒活佛出来做见证?”

    听到温去病果然抬出这尊大神来,葛长歌、方山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温佛友唤老衲出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慈和的话声,近距离响起,没有特别运功,可听在耳内,却如暮鼓晨钟敲击,给予人神魂震荡的感受,密侦司两大统领心头剧震,急急一回身,只见身穿褐色僧袍的弥勒大师,手拿蒲扇,笑眯眯地站在面前,刹时,心神撼动的两人,差点就要喊出来。

    ……去你妈的!天阶人物,居然可以这么随便叫出来?

    ……我们不过就是来传句话,设个局而已,这才多大点事,至不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啊?

    身成天阶后,初步与天地法则结合,也就是与道相合,弥勒大师站在那里,脸上一团和气,没有任何气势,平凡人看了,只觉得是个普通和尚,还不如两大统领那样,各具不凡气派,一看就知是高手。

    但像方山、葛长歌这样的杰出地阶,感觉就全然不同,这个胖和尚像是操控着整个世界,自己就踏在他的领域中,仿佛只要他动根指头,就能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精神修练从没落下,在地阶水平中算得上强手,现在已经直接跪在地上叩头了。

    方山、葛长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陷阱,被前后夹击,而温去病则一副没事人样,回身道:“两位大人有话要说,本来想请大师做个见证,但想想又觉不妥,大师请回吧。”

    “呵呵,凡事自在,佛友不用客气,两位大人请了。”

    弥勒大师一笑,如水融海,瞬间身影消失,回归舍利塔的建造处,继续监看,一来一去,全然无迹可寻,更让两大统领倒抽一口凉气。

    ……他娘的,堂堂天阶人物,姓温的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金刚寺是藉此表示支持温家的决心?还是温去病真有如此重的份量?那怕是当今天子,也没法如此驾驭一名天阶!

    至此,两名密侦司统领心惊胆颤,再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想尽快把事情办完,而温去病也忽然变得和善,表示说发誓什么的太伤感情,纯属脑子找抽,就请两位大人随便说说就成。

    这个态度上的突然逆转,差没将葛长歌气得断气过去,一下喊证据,一下又喊尊重,你那猛犯傻的脑子怎么这时又忽然正常了?

    “其实……向我们密告温老板的是……”葛长歌低声道:“沧溟龙家的大人物!”

    “哦?”

    入耳的一瞬,温去病不无讶异,至少,脸上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真正让自己感到怪异的,还是源自于弥勒大师传来的那道确认。

    虽然离场,但弥勒大师的神识仍笼罩此处,而葛长歌当着地藏像说话,转修地藏法门的弥勒大师自有因果感应,所得到的确认结论,就是葛长歌没有说谎。

    ……背后捅自己一道的,是沧溟龙家的大人物?

    ……情理上,倒是说得过去,若有沧溟龙家的大人物,向密侦司检举,不管事实如何,密侦司都乐于相助,合力作出一场大案,各取所需。

    ……但自己与龙家,一在南,一居北,这些年来并无接触,龙家为什么针对自己?是因为龙云儿的事?或者他们手上真有什么自己与碎星团的证据?

    温去病斜眼瞥向身旁,只见龙云儿小口微张,已被这消息给打击到,可能还认为事情与她有关,这结论也下得太早了。

    “竟、竟有此事?”温去病七情上面,紧张道:“大人,龙家与港市相隔何止万里?就算我真作了什么,也轮不到他们先晓得啊?这……这是汙衊,血口喷人,请两位大人作主啊!”

    “这个当然,在心里,我们肯定是信任温老板的,但龙家势大,他们既然来告发,我们怎么也要来走个过场,惊扰到府上,非常过意不去。”

    血口喷人,本就是密侦司的家常便饭,葛长歌对此面不改色,欣赏温去病的惊愕表情。

    ……今次密侦司出师不利,费了这许多周折,好不容易把该讲的话说了,要的就是你这疑神疑鬼,震惊不安的效果,接下来,就可以抽身而退,隔岸观火。

    ……虽然关于那名神秘天阶,没有刺探出情报来,可今天频频碰壁,再待下去显然不宜,还是尽早抽身为妙。

    葛长歌拱手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总不好一直打扰温老板,不若我们就此……”

    话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一名温府家丁匆匆跑来,高声禀报,“家主,沧溟龙家龙六爷、龙九少,登门拜访。”

    突如其来的意外,如同炸雷,场内两方人马,刹时都呆住了。

    ……说人人到,刚刚才背后捅了沧溟龙家一刀,龙家人就直接上门了,有没有这么碰巧、这么尴尬的事?

    这场意外,绝对不在密侦司的预计之内,对于意外频出的今日,怎么都不是好事,葛长歌脸色一变,再次拱手,想要在龙家人进来之前,先行离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是正常人,就该理解这情况。

    然而,温去病在听到龙家人上门,短短一怔后,跟着就满脸狂喜,像见了爹一样,压根无视想告辞的两名密侦司统领,急急下令开正门迎客。

    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是大门进来后的前院,一开正门迎客,龙家人马直接长驱而入,压根没有躲闪的空间,与密侦司的人打了个照面,双方碰头,表情都像是一口吞了大西瓜。

    相较密侦司的前倨后恭,龙家两人的态度,几乎没有变化,甚是说得上堂堂正正……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而龙六朝、龙初九望向先前短暂联手,又一起吃瘪的两名密侦司统领时,眼神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连伪装的尊重都省了。

    “温家主!”

    满面福态的龙六朝,向温去病拱手为礼,代表说话。

    先前负责站在枱面的龙初九,虽是嫡系身分,但面对背后有两名天阶支持的温去病,龙初九的份量显然不太够,也嫌太年轻,龙六朝亲自站到前面来。

    龙家诸事讲究,连对温去病的称呼,都事先有所商议,温去病虽是家主,但岭南温家这种商贾之门,平常根本不入龙家眼中,如果称呼其为家主,无疑是自贬身分,只能蔑称一句温老板,或是客气些就温先生,若是抬得过高了,回去后整个家族都会有意见。

    可如今,小小的岭南温家,有天阶坐镇,更得到金刚寺全力支持,在形式上,已经具有和沧溟龙家叫板的资格,毕竟,碰到脑子不太对劲的天阶者,因为对方态度不够恭敬,就跑到人家领地上搞大屠杀示威,这种事历史上也是有的,龙家不想自找麻烦的话,只能多加慎重。

    使用“家主”这个称呼,示意沧溟龙家将温去病视为平等的存在,给足面子,这就是沧溟龙家在紧急商议后,做出的判断,而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个讯息。

    龙云儿微张着口,讶异自己家族的转折,方山、葛长歌对看一眼,都担忧温家势大难制,而温去病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一揖到地,却不言语,既不特别亲善,又维持了礼数。

    龙六朝、龙初九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虽然看了不愉快,但换了自己家,有两名天阶压阵,就该有这样的底气,如果没有,那反而显得心虚了。

    与温去病相互见过礼,龙六朝的目光瞥过一旁,斜睨向密侦司两统领,“至于这两位……因何在此啊?”

    明显看不起人的态度,两大统领都感不快,之前双方合作,对方虽然高傲,还维持着起码的礼节,这回没有合作关系,就把蔑视态度整个摆出来,连“密侦司”三字都不愿出口,仿佛提了会弄脏嘴巴,这态度……真让人气炸了肺。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问题,不是龙家的态度,而是温去病。

    葛长歌眼望向温去病,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我们又送钱,又报讯,专程来向你告密,你不会反过来出卖我们,背后捅刀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迎向这道目光,温去病高抬下巴,微笑中满溢着倨傲,眼神说明了心中的想法。

    ……那当然!我捅人刀子从不在背后!

    目光中的讯息,葛长歌阵阵心惊,头皮发麻。

    ……干!他会!

    不及拦阻,葛长歌听见温去病的大笑声响起。

    “六爷,两位大人刚刚告诉我,就是你们龙家告发我,让他们上门抄家的,你们很不够意思啊!”

十八章 日月双龙覆雨翻云剑师真经

    密侦司作为帝国最强大的特务机关,各种挑拨离间,血口喷人,栽赃嫁祸的活,非但没有少干,还基本干到了出神入化,近乎艺术的地步。

    葛长歌、方山都是个中好手,一路积功而至统领,途中不知让多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像这种背后耳语,挑拨仇恨的把戏,早成了家常便饭,可从来没有哪次,做贼当场给事主拿住,面对无可收拾的尴尬场面。

    “什么?”

    面上原本笑容可掬的龙六朝,听了温去病的“告状”,先是一愣,跟着就冷笑着瞥向两大统领,“还道两位是来干些什么?原来是造谣汙衊,包藏祸心,哼,其意可诛!”

    葛长歌、方山觉得自己好像在身受重伤的同时,又遭遇强敌十面埋伏,顶上还雷轰阵阵,根本无处闪躲,无奈之下,葛长歌只能用近乎是哭脸的表情,强自陪笑道:“这……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

    “咦?有误会?”温去病瞪大眼睛,骇然道:“葛大人,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你明明说……”

    “我那时的意思是……”

    “我是相信大人你的诚意,才没有要发誓的,早知大人你会这么说,我就请弥勒大师留著作证了。”

    “不,这个千万不……”

    意识到温去病此话的后果,葛长歌慌忙要拦,可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又响起熟悉的话声。

    “阿弥陀佛,佛友提及需要老衲前来见证,可是有什么事吗?”

    笑嘻嘻的弥勒大师,摇着蒲扇又出现,不但把龙家两人吓到,更让一再受到精神打击的两大统领,险些吓至跪倒。

    纵横帝国的密侦司,今天连踢着铁板,不但快踢到骨折,两人更想直接拿起那块铁板,拼命往脑袋上敲,直接碰死在铁板上,也好过在这里,踩那无穷无尽的坑……

    温去病笑着一礼,“有劳大师关心,是一点小误会,现在应该解决了。”

    “喔,在这距离内,佛友你说话需得小心,这么喊了老衲,老衲是有必要过来看的。”

    弥勒大师和气地还了一礼,又向龙家两人也点了点头,而后消失不见,看得傻愣的龙六朝、龙初九,仍惊于这位天阶者的离奇来去,他们这趟造访温府,其中一大目的就是要接触这位封神战后首位天阶,没想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着了人,可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离开了。

    来去自在,果然是高人风范,但听其言,似乎对与这位温家主人交情很深,负责保卫他的安全,这份支持可是铁得很,更不排除是故意当众表现,以示金刚寺的态度,否则,堂堂天阶高人,哪有这么容易被叫来唤去?

    想到此节,龙家两叔侄望向温去病的眼神,又带一分慎重,龙六朝待要开口,温去病已笑道:“六爷与九少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葛大人和方大人今日或许有些状态不好,言行无法负责,请两位看在我面上,有什么纷争,别在寒舍解决,这边正在兴建舍利塔,还要重新装修,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双方是对等关系,主人既然这么开口,龙家自然不好造次,龙六朝、龙初九齐瞥了两大统领一眼,虽不言语,但满是冷笑意味的眼神,已宣示了沧溟龙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龙六朝道:“温家主,此次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拜见府上那位神秘的天阶,向其请益。”

    ……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我们不拐弯抹脚,直接就提了,这就是沧溟龙家的底气与态度,说不说是你的事,但问不问是我们的意愿,龙家人作事,自有其道理。

    温去病笑道:“想拜见高人的话,弥勒大师就在附近,帮着修建舍利塔,两位想要向他请益,他肯定不会拒绝,但至于另一位……”

    话卡在这里,温去病看见龙家两位为之动容,就连密侦司那两个,都露出仔细倾听的表情,心中暗笑,此刻关心这问题的,又何止这四位,而是整个帝国,自己一句话,就能令帝国动荡。

    “……就要让各位失望了,那位大人物……咳,名叫多佛郎明哥.卡斯罗特,来自海外岛国珍佛明,人称八……八絃琴帝,本来秘密抵达港市,是为了和我交易,碰巧撞上了各位,发生了点误会,但既然交易完了,琴帝他当然也就回去了。”

    温去病洋洋洒洒一通鬼话,抛了出去,引起四方不同的反应。

    龙云儿低呼一声琴帝,皱眉思索从哪冒出来这号人物?密侦司两名统领对于此人来自海外,暗暗点头;沧溟龙家的两人,听到此人已离去时,露出了然的笑容,暗忖: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推卸得真干净!

    但无论是哪方人马,信与不信,都被这话中透露的另一道讯息,给吸引了注意。

    需要堂堂一名天阶者来当保安,交易的肯定是惊天之物,在场所有人都被吊起了胃口,但这种事肯定是绝密,温去病不可能说,勉强问了只会自讨没趣……

    “交易?”龙六朝笑道:“温老板当真长袖善舞,我也是半个商贾,最喜欢就是做大买卖,不晓得温老板做的是什么交易,居然要动到天阶者来当保安?将来有没有机会也给我们点实惠?”

    龙家人一向傲得可以,顶在外头的形象,也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感受,最适合提这种不长眼的问题,而龙六朝改了家主称呼,叫成老板,又自承也是半个商人,拉近彼此关系,着实手段一流。

    温去病笑道:“商业机密,是不能对旁人说的,但六爷是我将来的财神,瞒谁也不能瞒你啊,趁着两位大人也在,刚好为我做个见证,我卖出去的是一本书,嗯……三藏法师传给我的……”

    此言一出,把周围又炸翻了,温去病从那神秘的三藏法师手里,所接受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不但让他搭上金刚寺这条线,更直接造出了一名天阶活佛,影响极大,这种撼动整个世界的东西,他一货两卖,还卖到海外去了?

    “……不是地藏经啦。”承受着周围质疑的目光,温去病笑道:“是另外一本。”

    ……还有另一本?

    龙家、密侦司,两方人马为之愕然,仔细回想一下外头的传闻,温去病由三藏法师手中得到经书,苦心将之带回帝国,再交给金刚寺……整个传言中,并没有分毫提及他到底收了几本书。

    而一本经书就能影响整个佛门,挑动天下风云,为温家换取天大的好处,这输往海外的另一本……

    温去病道:“卖出去的那一本,内中法门我也不甚理解,叫……日月双龙覆雨翻云剑师真经!”

    长长的书名,有些只是故弄玄虚,但有些真是内含诸般玄妙,必须一一列出,才能明示清楚,这点在许多道门经典中,尤其如此,而此刻温去病所报的书名,乍听起来……

    龙初九皱眉道:“剑经我知道,剑师经……也是武经的系统?日月、覆雨翻云,和天象有关?是一本能够调用天地之力,呼风唤雨,吞天蚀月的武经?”

    顺著书名作的推测,却刻意略过心中最在乎的两字,龙初九表面淡定,内里却怦然心动。

    ……双龙……武经?

    ……以龙为象,这套武经如果传到我龙家手上,岂非天造之合?卖到海外去,简直暴殄天物!

    心下热了起来,龙初九与龙六朝对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决定后头向温去病弄清楚,是否真有这部武经?如果真的有,是否能想办法购回?那个什么海外岛国珍佛明,似曾听闻,却压根不知在哪里,居然还有天阶人物坐镇,硬来不成,只能另寻他法。

    葛长歌、方山也交换眼神,对这本武经起了兴趣,以龙为象的武经,这东西不只是对沧溟龙家有大用,于密侦司也是奇货可居。

    这些反应落在温去病眼中,只有心中暗笑,龙家与密侦司都不是傻瓜,可凭空冒出一个天阶人物来,这事太难以解释,背后没有重大图谋或是重要利益,谁也不会信,这才让他们对此事将信将疑。

    至于龙家找上门所为的第二件事,自己也心里有数……

    “咳!秘书小姐。”

    温去病笑道:“难得遇上远房亲戚,妳站出来,请九少给妳一些指点,沧溟龙家威震当代,哪怕一招半式,也足够妳受用终生了。”

    龙云儿不明究理,但听温去病吩咐,她也走了出来,向龙初九一揖,“请龙九少赐教。”

    龙初九一怔,随即会意,向温去病点了点头,道:“求之不得!”

    这套龙家人登门,为的仍是同一件事,龙云儿实力甚强,又寄身于温家,到底继承了几分龙家血脉,至关重要,若不弄清楚这一点,哪能放心回去?

    别的验证,说多了全是废话,直接法相展现出来一看,什么都清清楚楚,而要验证法相,再没有比交手更实际的方法……

    龙初九道:“既然温家主明白事理,那么,我们就点到为止,这位姑娘,请赐招!”

十九章 猿与龙

    温府前院,两道身影,一道稳稳站立,如同崇山伟岳,屹立不摇;一个却如云中神龙,飘忽不定,围绕着巨峰出击,每一爪都具石破天惊之威。

    龙云儿、龙初九当众切磋,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双方都是地阶,龙初九更是星榜前列的厉害人物,这一番较劲,双方甫交手便妙着纷呈,让观战者暗暗赞好。

    龙初九的云龙九现,已登堂入室,原本只是招式精奇多变的云龙爪,在他手上显得气象万千,时而诡秘莫测,时而光明正大,忽如疾风骤雨,忽如朗朗清日,变化无定,看得人眼都花了。

    比龙家武学变化更多的技巧,不是没有,但龙初九的每一变化,都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味道,稍沾即变,全无窒碍,仿佛表露出来的这些变化,全都只是一个巨大整体的微末小节,打出去的力道有一成,留而待发的仍有九成,故而能稳能变,偏偏打出去的每一击,还都如石破天惊,强猛之至。

    “……云龙九现,真不愧是龙家绝学,龙九少已得个中三味了。”

    司徒小书低声赞叹,“不知他龙体圣甲的修为如何?听说云龙九现、龙体圣甲两门神功的修练,会相互干扰,难以兼练,否则若有圣甲加持,他的爪劲会比现在更凶狠。”

    龙云儿下了场,没有陪在身边,司徒小书孤单单站着,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又看温去病身边也无人,不自觉地站了过去,补了空位。

    这纯是无意识的举动,当自己站了过去,那个男人的面孔近在眼前,咳嗽的气息都喷到身上,这才惊觉不妥。

    ……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彼此又只是普通朋友,这么靠近过来,还靠得那么近是甚么意思?太不庄重了!

    ……龙家姊姊平时与他那么亲近,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早有暧昧,我与他可只是普通朋友,作出这种动作,他会不会误解了?把我当成……那个意思?

    越想越是尴尬,司徒小书正想补上两句解释,就看温去病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星榜的榜单资料,龙九少出手迅捷,向来速战速决,这回的打法,挺不一样啊!”

    司徒小书一怔,回过神来,仔细看龙初九的进攻路数,虽然各种意象,气派非凡,但以实战来说,确实花巧太多。

    ……难道,是因为双方说好点到为止,他存心卖弄,在众人面前展示本身的卓越实力?或者……

    司徒小书轻声道:“与其说是展示,不如说是演武,向龙家姊姊演示沧溟武技的诸多奥妙,这是还温大哥你的人情吗?”

    温去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妳再看看。”

    交出的考卷显然得了大叉,司徒小书不敢大意,凝神观看,蓦地生出一个念头,“他是在诱龙家姐姐出手?”

    对这答案最有深刻感受的,就是身在局中的龙云儿,自己与这位堂兄之前交过手,对他云龙九现的威力深有体会,他也对自己的金刚身甚为苦恼,这回一交手,就察觉这位堂兄有备而来,已拟妥了策略。

    纯为战斗,当然是速战速决,可此回目的是验证血脉,就有不同的策略,他藉由云龙爪,一一演示云龙九变的奥妙,普通人看了,只觉得百变千幻,奥秘深藏,可自己看在眼底,血脉登时受到刺激,全身气血涌动,难以自制。

    奔腾的气血,呼应着对龙之血脉的召唤,力量狂涌而出,仿佛连身上每一寸相应的肌肉,都要不由自主地颤动。

    这是沧溟龙家开发的秘术,以血唤血,增加血脉觉醒的成功率,也能透过相互间的吸引,辨查潜藏血脉的浓度,如果是龙氏正朔,纯血的嫡系,在这强烈共鸣下,藏也藏不住,自然就血涌如沸,难以自制。

    ……不过,自己已不是血脉初醒的雏儿了!

    龙云儿心神一凝,金刚禅定发动,整个人如同化身枯木,气似川流,心若古井,灵台犹如照见明镜,将外界的牵引一一断去,平复身心,体内气血稳定下来,再不受外部影响。

    对面的龙初九,连变多种爪势,始终攻不破金刚身的坚固防御,先前说好点到为止,对方还是女子,他自重身分,穿心、开膛之类的招数不便使用,只打得郁闷至极,又见龙云儿在云龙九变演武下,没有半点血脉奋起的征兆,心下不由纳闷。

    ……难道……她虽是龙氏庶出,龙血却极其稀薄,传到了父母的另外一脉,觉醒的也并非龙血?

    ……若是如此,自己叔侄这趟岂非白来了?

    ……不成,还是得作最后一试!

    连攻无功,龙初九骤然收招,目光一厉,“当心!接我这一式!”

    一声提示,龙初九力量急催,全身气劲充盈,法相浮现,先是一股莫名龙威,横扫八方,震慑万灵,跟着,一尾无角的赤色螭龙,浮现身后,口中隐约有大日浮沉,大日真火不住垂落,空气焚灼,脚下地面也瞬间焦黑。

    如果不是龙六朝、司徒小书、密侦司两名统领,分别都张开防御气墙阻挡,光是这一波地阶的烈焰冲击,就可以把数百米的前院,连带大门,一起轰掉,直直烧到对街去,而龙初九的攻击,在火焰焚烧中轰出。

    云龙九变.穿天变!

    所有力、劲、气高度集中于一爪,迅猛兼备,在出手的瞬间,明显可以看到,过强的气劲,撞击周遭大气,空气出现堆叠、挤压的现象,却被高速突进的一爪,狠狠破开,如龙穿天钻云,势如破竹,直贯面前。

    处于半禅定状态下的龙云儿,心若明镜,映照周遭,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以极慢速度在心头闪过,世界近乎停顿,但哪怕如此,这直袭面门的一爪,在眼中仍快到惊人。

    刹那间,袭向面门的仿佛不是五只手爪,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火龙,张牙舞爪地噬来,若给击中,就算金刚身也承受不起。

    想保命,只能……

    挡!

    龙云儿气劲一催,由半禅定的至静,转为战意昂扬的至动,动静之间的变换,一身金刚力如山洪暴发般宣泄,法相也随之展现。

    在法相朦胧成形时,早先发生过的一幕,再次重演,龙云儿双腕上的万古江山钟,大量吸收真气,随即又释放出来,全身力量都经过江山钟洗涤了一遍。

    这个变化,外表难见,其他人所能见到的,就是龙云儿朦胧的法相一阵晃动,最初展现出来的,是一头金红双瞳,墨黑色长毛,身躯伟岸如山的擎天暴猿!

    生物的本质上,猿猴肯定不是龙的对手,但这只暴猿却是例外,牠仰天咆哮,目中有股邪戾凶恶的气息,仿佛来自九幽,怀藏着对生者的怨恨,举足跺地,震动乾坤,双臂擎天,能撕日月。

    彼此法相的体积相若,但在这股威势之下,龙初九忽然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心神略分,无懈可击的一爪穿天变,出现了破绽,龙云儿双掌交错,十指结印,一击打出。

    金刚五蕴.金刚印!

    两强对撞,高度力量集中的穿天变,撞上同样凝炼的金刚印,一者奔驰狂放,一者内敛深藏,剧拚之下,龙云儿娇躯一晃,斜退半步,稳稳撑住;龙初九则如箭坠飞,落出二十多米外,凌空转折,身法轻翔潇洒,折回原处。

    “承让!”

    为了不再继续打下去,龙云儿率先拱手止战,龙初九对于自身一击被挡住,感到不忿,可基本目的已达,若要为此再打下去,又觉得战意缺缺,思考片刻后,他拱了拱手,道:“秘书小姐的金刚身,深得真传,佩服。”

    龙初九心高气傲,但当众和龙云儿硬拚一招,突破不了她的防御,如果还要强装没事,那才真是极度的耻辱。

    “……真是遗憾。”

    龙六朝摇了摇头,喟然一叹,大为可惜,这个龙秘书能与龙初九对拚,不落下风,代表有足以相抗龙家精英的实力,如果能纳入龙家,接受家族的资源与培训,日后必是家族强将。

    不过,法相是假不了的事实,她的法相是猿猴,不是龙相,代表虽然有龙家的血脉,却极稀薄,被体内其他的血脉覆盖,不能以龙家庶出子孙的身分接回,虽然龙家也有招揽外姓高手,可那仅是作为手下使用,这姑娘有温家、金刚寺庇护,怎么可能为之所动?

    虽然可惜,但目的既达,龙家两人也不啰嗦,立即说了些场面话,告辞离开,但走之前,他们瞪视着密侦司的两大统领,内中含意不问可知。

    葛长歌、方山也不愿继续在此自讨没趣,匆匆拱手后,暂且告辞。

    “……呼,不请自来的家伙,总算都走光了。”

    温去病摇了摇头,司徒小书道:“他们把那些金银也带走了,你不怕他们拿走了后,不再送新的来?”

    “怕啥?”温去病笑道:“有封刀盟大小姐、金刚寺活佛作见证,还怕他们黑了我的东西不成?再有坏心,我下次连他们那三件宝兵也吞掉!”

二十章 早已疯狂的人生

    对温去病来说,虽然眼下要弄宝兵出来,无论是买或是租借,都所费不赀,着实肉痛,但自己当初的全盛时期,赤手空拳可碎宝兵,平时装配的都是神兵与神器,要说自己把宝兵看得有多稀罕,自然也是不可能。

    密侦司上趟偕龙家同来时,用宝兵释放气息,鱼目混珠,充当地阶武者压阵一事,瞒得过别人,又怎么瞒得过早把这手玩到烂的自己?毕竟,最先搞出这一套的,正是碎星团!

    当时,敌方与盟友都吃准了碎星团人力匮乏,麾下高手太少,调度时常捉襟见肘,贾伯斯就下令,搞出这种用宝兵来充数的技术。

    宝兵作为地阶级事物,自然有煞气存在,但毕竟不似神兵那样,已生出自我灵识,煞气虽有,要像寻常地阶武者那样,充满生人灵动的感觉,那可差得十万八千里。

    自己绞尽脑汁,和韦士比、尚盖勇多番钻研,好不容易才找出线索,褒丽妲什么的就不用提了,那家伙尽会添乱,在这事上头全没屁用。

    “……知道完成这技术后,我要干什么吗?”

    已经忙到两眼发昏,才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连口冷饭都没来得及吃的大汉,情绪进入亢奋状态,对着几柄贴满符咒,正在处理中的宝兵,笑到癫狂。

    “……我……我才不管你要做什么……”

    同样双眼赤红,已经七天七夜没睡的韦士笔,发出的声音,同样没有理性可言,在此之前,他殚智竭力,说动龙、虎、朱、袁四家联合出兵,并且策反数名妖王,配合与魔族开战,立下奇功,但回来之后,甚至没能睡上一会儿,就直接被抓来这里配合研究。

    “我要杀了那个人!一定要杀了他!老尚,我们一起干好吗?”

    “废话!重点难道是杀不杀吗?是怎么杀!红烧还是白灼?呜呜呜……再不杀他,我们真的都要死了……我好想退下去养个伤,总是新伤添旧伤的,下了战场还要来帮忙打下手,呜呜呜……”

    “我也是!那个人压根没把我们当同类看的,呜呜呜,什么四武神嘛,连奴隶都不算,是被当成牲口在用的……我还宁愿受伤受不停,直接伤重死掉算了,我一直没有得睡……上次连作梦都梦到自己在睡……呜呜呜,这样下去,真会死人的!”

    当两大武神在那边满眼血丝,一下流泪一下笑的,被烦到受不了的自己,那个同样打完一场险死还生的大战,又连续十二天没睡的自己,忍不住开口斥责。

    “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来打个下手而已,怎么抱怨得好像是你们在干活一样?在那哭屁啊?我还想要哭咧!”

    “阿~~山~~你是怎么挺过来的?这种日子,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不但挺过来,还这么淡定,你简直就是干活之神!”

    “老尚说得对,阿山,你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诀可以教吗?我可以跪求,或是裸求!”

    “裸你们两个浑球啦!这种事哪有什么秘诀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就……受伤重了,又总死不掉,想直接断气算了,可气还没断,那个人又直接拉我来干活,说了很累想睡觉,就直接灌我药,药灌久了,就开始又哭又笑,又哭又笑久了都还疯不掉,就认命干活啰……啊!或许我很早以前就疯掉了吧?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到底又算什么咧嘻嘻嘻嘻嘻嘻……”

    记忆中,那天自己很淡定地把这一串话说完后,两名本来正在装疯卖傻的战友,忽然就沉默下来,跟着,好像感到很羞愧一样,分别在自己肩上拍了拍。

    “抱歉,是我们两个做得太难看了。”

    “阿山,让你看笑话了,我……我和阿比去做事了,不吵了。”

    那次的事,令人难忘,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无数次疯狂加班中的一次,并没有多特别,至少,那个人压根就没管过。

    总之,自己三人成功开发出了这技术,让当时的碎星团得以虚张声势,用一堆并不存在的高手,偷天欺敌,连打了几场胜仗,并在后来,用这来反欺敌,对付那些以为宝兵除了释放气息欺敌外,别无用处的敌人。

    当欺敌的战术使用频繁,为人所知,敌人开始对这种虚张声势嗤之以鼻,觉得可以把弱小的碎星者一口吞掉,结果,多柄宝兵真的化成同等地阶,联合出手,组阵将他们击杀。

    用假象来迷惑敌人,用持续的假象来麻痹敌人,当敌人自以为了解,己方需要他们所知道的事物,就利用这份自以为是,将他们埋入早挖好的坑中。

    “……回想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啊!”温去病道:“言归正传,密侦司携来的那三件宝兵、宝器,我看不上,这次因为不想打草惊蛇,过多刺激密侦司,我也当作没看到,没设计吞下,可如果他们再来惹我,那就不好意思了,我连兵器带人都一口吞下去!”

    狭小斗室内,别无旁人,就只有温去病、龙云儿两人,在经历早上一番闹腾后,松了口气的温去病,在自己房间里,接受龙云儿的按摩。

    司徒小书不在,温去病回忆前事,随口说了几句,龙云儿听着他的叙述,想像韦士比、尚盖勇当年的风采,不由神往。

    听得出来,尽管同为战友,但尚盖勇、韦士比明显十分有身为年长者的自觉,温去病遇到什么事,他们都抢着来分担,哪怕本身状况也极差,还是执着地站在前头,大有保护年幼弟弟的架势。

    这种感觉,别说外人不知,就连碎星团内部都没几个人读得出来,因为山陆陵既是第一武神,形象又是那么高大威猛,普通团员又怎么会想到,如此魁梧伟岸的钢铁卫士,居然在这份兄弟情中是小弟弟。

    “听起来……尚队长、韦队长,当初都很宠温家哥哥啊!”龙云儿道:“他们真把你当弟弟看?”

    温去病道:“当初我们开始组队的时候,他们见的我是真面目,就一直把我当小弟弟看,我对他们说,我叫山陆陵,没说真名,他们也没在意,直接在那边以兄长自居……两个都是,其实挺傻的,常常都要我帮忙收拾善后。”

    回忆那段过往,温去病嘴角带笑,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表情却整个柔和下来,龙云儿看在眼里,暗自了然。

    ……温家哥哥平时极少提及,但看来,他与尚盖勇、韦士笔两大武神的情感,不会弱于香雪多少,对当时流离失所,漂浪江湖的他,是真的把碎星团当成家,将始创成员都投射家人的情感,所以,他们遇难,给他的伤害才这么大,也对那个人的背叛,加倍的咬牙切齿……

    “其实……说到去帝都,我多少有些畏惧。”

    忽然冒出来的一句,吓了龙云儿一跳,侧眼望向温去病,只见他怔怔出神,表情并不舒服,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当下小心道:“是……因为那一夜吗?”

    “……多少是吧,我本来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的,后来才发现,原来创伤症候群这种东西,我也是会有啊。”

    温去病自嘲笑了笑,道:“但亲自往帝都走一趟,是必要的,而现在也到了不能不去的时候,耽搁了这几日,也算做好了准备……”

    对于帝都之行,温去病不敢丝毫轻忽,六年多前的那一次,自己与同伴们坠入陷阱,落入一张早编织好的大网,焉知这回不是?

    为了不重蹈覆辄,就要进行各种准备,不光自身实力要提升上去,更要多结外援,不用他们仗义出手,只要能在私底下给点方便,或许便能救命。

    封刀盟、金刚寺,都可以拉上点关系,甚至沧溟龙家,都可以有些往来,这个当代坐二望一的大世家,素来不会真心臣服谁,无论局势如何演变,他们的小动作都很多,虽不可能成为忠心可靠的盟友,但反过来对麒麟李家也一样,自己完全可以在互不信任的前提下,与他们各取所需。

    当初的碎星团,就是在刻意引导下,把路越走越窄,不但外头没有朋友,连可以信任的交易对象都得罪光,天下皆敌,哪怕没有李家设局歼杀,也不可能存在长久,这点,自己该要记取教训的。

    “五德之器里头的功德之器,我已完成,足够与天阶周旋,但要踏足天阶,还欠少许,如果能再完成一件五德之器,就十拿九稳。”

    温去病道:“但这些事一时急不来,而前往帝都的事,也不能再拖,等舍利塔完工,我们就找理由动身,唔,浮萍居等一下会送最新情报过来,好像还会有最新的星榜名次,我很看好妳喔!”

    龙云儿闻言莞尔,也颇为好奇在最新的星榜榜单中,会否有自己的名次?

    只是,当榜单送到,温去病铁青的脸色,紧捏着报告的手指,龙云儿再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人算不如天算,而情报中所传递的那个消息,更让她当场惊呆。

    ……碎星团余孽韦士笔,行刺皇族未果,被捕候决!

二十一章 不能缺少的必要之恶

    平阳城中,武苍霓仍旧被埋在文书堆里,打理军政事务,虽然这些沉闷的文书工作,不合她个性,但只要想到每一道命令签发下去,就是对西北局势的一个修正或建立,她便不得不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地处理。

    “……还好,不用再干多久,就可以交班了。”武苍霓自嘲似的笑道:“这也代表没多少时间可用了,要在那之前,把新的西北局势打造出来,这种打烂了重建的机会,往后十年都不会再有了……希望吧!”

    回顾当前情况,武苍霓颇为欣喜,不但兽族那边表现了颇多善意,让自己便于在人族、兽境布局,而且,司马令公的身体,也康复得比预期中快。

    司马冰心没有夸口,她在云岗新关上意外领悟的“大道之音”,对治疗伤势很有好处,尤其是内部的经脉伤损,特别显示了奇效,老令公本来预估要三年五载才能痊愈的战斗伤害,现在应可在几个月内逐步康复。

    据说,这样的能力并非仅见,在司马家的记载中,有琴心天生,禀赋高超的先人,曾经也领悟了类似能力,还有技法传世,那位司马家先人最终攀登天阶,光耀门楣,所以,继承了类似道路的司马冰心,一下又成为家族目光焦点,赞誉不断。

    奇遇、机运,再加上才能,司马冰心的未来值得期待,但要说她的运气到底好还是不好,这点就连武苍霓都不好判断。

    回想在西北战时,这位小姑子的种种表现,武苍霓不得不说,和她组队实在比较衰,不但把温去病弄成阶下囚,险死还生;就连专程为她远赴西北的王退之,都弄到重伤收场,被抬着送回天府王家,虽然性命无碍,但眼看着参加不了此回将举办的得意宴,还可能星榜除名,要说王家会对此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这回在云岗新关,得逢奇遇,有所领悟,未及二十就踏足地阶,这本来是求也求不来的大机缘,哪怕境界尚未稳固,可只要考虑到未来性,就足够让司马家敲锣打鼓,大开宴席,庆祝此事。

    然而,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冰心,却撞了个最糟的时候,帝国内忽然冒出大批的高阶、地阶,把她的荣耀压得半点不剩,连带司马家也异常尴尬,如果为了一个境界未稳的半吊子地阶大肆庆祝,外界肯定嘲笑司马家少见多怪,不合时宜。

    而且,摆足架子荣归的司马冰心,才刚回来,就直接踢到大铁板,因为急于表现,撞在老对手司徒小书上头,虽然只是小输了半招,却是当众失威,风风光光的衣锦凯旋,刹时就失了色彩。

    司徒小书的离奇晋阶,明显与突然失踪又出现有关,而且不是普通的异遇,因为在自己所知的各种可能性中,虽然有些逆天神药、道具,能让人冲上地阶,甚至跳过初段,直接到中后段,可无一例外地会造成境界不稳,有些甚至附带严重后遗症。

    可司徒小书的气息,异常凝炼,像是已经稳固境界数年的老手,这绝不是简单异遇冲关,晋升成功的样子,更还别说,她原本近乎伤残的身体,离奇痊愈,痊愈了还故意加上一层伪装,不想让人知道,这肯定是心里有鬼。

    最大的可能性,司徒小书的提升,与那些离奇出现的地阶、高阶有关,此事的背后,隐藏惊天之秘,旁人不晓得是为什么,自己却心里有数,之前在英灵殿中,看见出现裂痕的封神台,那时自己就已经开始担心,这些裂缝的出现,封神结界不稳,会否遭到诸天神魔的利用,对这世界做些什么?

    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忧成真,而这些神魔之能,做的还真不是小动作,一下动手,就把整个帝国搅得天翻地覆。

    此事非同小可,自己身为西北统帅,该当要拿出对策,有些未雨绸缪的办法,不能束手待毙,这觉悟自己是清楚的,但要说具体的应对策略,那还真没有。

    不管在外人眼中,自己这名天南武凤,是何等有勇有谋,用兵如神,但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就是个人,当面对那些能随手操控时间、空间的大能,自己除了干瞪眼,有什么筹码去和祂们斗?

    自己至今仍痛恨着贾伯斯,对他一手主导,葬送了碎星团未来的封神计画,更是深恶痛绝,但也唯独在重新面临妖魔威胁的时候,不得不低头承认,少了他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人类根本无从对抗神魔,徒具勇气,全然不知如何做起。

    “……在的时候,一直想砍了他,可人不在了,却又觉得没有他不行……这人生还真是无奈得很啊!”

    武苍霓自言自语,言语中是满满的苦味,换了六年前的自己,感觉肯定不会那么深刻,就唯有真的站在总揽全局,无须再听什么人命令,却要自己一肩担起所有成败的位置时,才觉得那个人的恶,是一种缺了就不行的必要之恶。

    ……不得不承认这种事,还真是讨厌自己啊!

    苦笑不已,武苍霓摇了摇头,将批阅完毕的公文叠起,预备起身活动,外头却忽然传来通报,有访客突来求见。

    “真没想到,冰心妳会来找我?”

    “……我也没想到。”

    坐在武苍霓对面,一身白衣的司马冰心,表情落落大方,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几天前曾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的不快。

    武苍霓点头道:“妳的心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别小看人,我好歹也是玉虚真宗出来,心性修为还是有的。”司马冰心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就算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起码不会当着妳的面,流露真实情绪吧?”

    “原来如此……”

    武苍霓点头暗笑,在成千上万人面前表露真实情绪可以,在自己面前流露真心就不行,自己这个大嫂的地位还真是被放得好高啊!

    上下打量小姑娘一眼,武苍霓大致肯定,几天的时间,司马冰心已将将境界稳固,估计也将法相凝结完成,选择了自身的道路,虽还说不上完美无瑕,但也已足够了。

    “……妳身为西北统帅,对今后情势有什么看法?还有,帝国情势大变,忽然冒出这么多的地阶与高阶,整个乱成一锅粥了,妳不会说一点应对策略都没有吧?”

    表情冰冷,声声质问,咄咄逼人,司马冰心一副来找碴的模样,武苍霓对此不感奇怪,这孩子和自己素有嫌隙,又死硬脾气,就算共患难过,怨愤缓解,也不可能一下转了态度,如果她一上来就亲昵相依,和颜悦色喊着大嫂,自己恐怕要心里打鼓,猜测她决心行刺了!

    不过,冰心此来,半句也没问无神铺、军款挪用的灯下事,却尽说些严肃的军政要务,这不合她性情,似乎也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同样不正常,恐怕……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来找自己……

    “……我们……不算外人,好歹也算一起并肩作战过。”略加考虑,武苍霓决定避过双方的姻亲关系,免生不必要的刺激,“妳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司马冰心脸上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冷清自若,道:“妳……知道他的事吧?那个死剥皮的,闹出好大动静来,妳知道的吧?”

    武苍霓一怔,倒还真没想到会是这理由,当下苦笑道:“他左连金刚寺,右结封刀盟之好,前挡沧溟龙家,后退密侦司,手段高明,已是如今天下一等一的风云人物,还替三藏法师护送经书,为金刚寺证了一位活佛……这都是要流芳百世的节奏了。”

    说到这里,武苍霓的笑意更透着怀疑意味,那段三藏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荒诞至极,虽然一下就传了开来,尤其为孩童琅琅上口,但自己是连一个字都不信,只是不解为何金刚寺全盘接受,竟无丝毫怀疑?这其中必然有什么缘故。

    无论如何,温去病替金刚寺证道一位活佛,是假不了的事实,而金刚寺与司马家关系甚深,那位弥勒神僧更是老令公的直系伯父,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当喜讯传来,整个司马家都炸了锅,欢欣鼓舞。

    从今之后,金刚寺多了一位活佛,等同司马家又再次有天阶坐镇了,这种大喜事,何止要大摆宴席?就算全境开大庆典,热闹个几日几夜都不为过,如果不是因为大战过后,民生凋敝,正待休养,金刚寺拒绝了为此张扬、浪费,狼翻郡早就开始疯狂庆祝了。

    即使如此,司马家上下也喜气洋洋,仿佛走在路上,都多了底气,而为了表达感谢与喜气,司马家不但往金刚寺送了重礼,还特别命人备上礼物,远奔鹰扬,分别送给弥勒活佛与温去病。

    温去病的这份人情,司马家确确实实受了,从今之后,温去病若有什么事,以司马家人的性情,誓难置身事外。

    这……也是他一早就有的盘算吗?

二十二章 其实我是个很八卦的女人!

    武苍霓道:“妳专程来找我,就是要问温去病的事?但有关他的事情,现在都快家喻户晓,我这里并没有其他的新情报,好像没必要特别往我这里跑一趟吧?至于实际相处,妳和他一起的时间,还长过我吧?”

    话说得堂堂正正,武苍霓心里却有点虚,表面上,自己与温去病的接触,对这个人的了解,仅只如此,但事实上,看过封神台的自己,已强烈怀疑他与碎星团的关系,甚至说得更明确一点,是他与山陆陵之间的关系。

    这些话,是绝对的秘密,除了与温去病当面确认,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当然更不能让冰心知道,甚至,要阻止她往这边去查。

    如果温去病真是碎星团的同志,那此刻出现的大势,就是他苦心营造的局面,左拉右扯,缔结盟友,制造出这有利于他活动的大势,自己有必要暗助其一臂,可不能让冰心去搅黄了。

    司马冰心道:“只是问他的话,当然不用跑来问妳,我现在随便街边抓个小孩子,问三藏法师传经温去病的故事,都有人说得出来,我想问的是……”

    话到嘴边,司马冰心冷清的神情,多了一丝绯色,好像很难把话说出口,停在那里,武苍霓沉住气,等待她说出口,足足等了半晌,才听司马冰心道:“听说,他们家……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侍从,叫秘书什么的,与他非常亲近,那个女的……是什么样的人啊?”

    吞吞吐吐,像用足了全身力气,才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武苍霓入耳,却着实吓了一跳,一开始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当意识过来后,她感到一阵恐慌,比听见司马冰心要去找温家麻烦更惊恐。

    “不行!”

    重重一掌,武苍霓拍击在桌上,直接打塌了桌案,刚刚批阅好的公文,粉碎四散,偌大动静,惊呆了坐在面前的司马冰心,也让外头的守卫闻声闯入。

    “武帅……”

    抢入书房的守卫,看见武苍霓与司马冰心隔着一张烂桌子对看,双方都表现出一派淡然的表情,一个轻咳两声,一个冷若冰霜,轻抿了一口茶,不像是有要动手的样子,也不像是冰心小姐终于火起来要刺杀武帅,便只有匆匆告罪,而后离开。

    司马冰心看着守卫离开的背影,眉头微皱,“妳也太夸张了吧?这算什么?连桌子也打烂?”

    武苍霓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过,对于正试着挑战天阶的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天晓得自己是为什么这样惊怒交集的?

    司马冰心喝了口茶,摇头道:“我不过就是问个问题……妳这是什么反应?堂堂武帅,被个问题吓成这样?”

    对于这嘲弄,武苍霓眼神转为漠然,淡淡道:“妳喜欢上了温家主?”

    “咳!咳!”

    正喝茶的司马冰心,一口呛喷出来,大力咳嗽,老半天之后,才用仿佛见了鬼的神情,望向武苍霓,“妳……说什么啊?我、我怎么会喜欢他?妳说那什么大实话……呸!妳胡说些什么啊?”

    看司马冰心的态度,武苍霓反而冷静下来,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冰心这孩子,平时在家里、在师门,都被捧得好高,也都摆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冷清若仙的高姿态,仰慕者无数,走到哪里都有人争着讨她欢心,拥护者数目多过司徒小书何止百倍,说是同辈中风头最健的一个都不为过。

    ……但实际上,这孩子难得用真性情示人,总摆着假面具的结果,让她连朋友也没几个,明明是花样年纪,生活却沉闷得一如苦行僧,确实是无趣得很,哪怕追求者众多,她紧闭的心扉,不为任何人开启。

    ……在这情况下,一个机敏多谋,诡变百出,又处处压着她的成熟男子,诱出了她的真实性情,确实是能够打动她,也难怪从没谈过感情的她,会把温去病当成一个特别的存在。

    ……只可惜,这位温家主人,确实是个太特殊的存在,作为碎星团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还隐藏得那么好,背后定有大志或大图谋,绝不只是单单想活下去那么简单,冰心这么单纯的一个人,非常不适合与他搅在一起。

    ……冰心聪慧却率直,而温去病这人的心性尚未可知,从过往轨迹看来,恐怕也是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冰心与他走得太近,万一成为他利用的工具,那就危险了,而从个人的心情来说,温去病若真与山陆陵关系匪浅,他所进行的大事,自己决不允许冰心去破坏!

    “……那个人是干什么出身的,妳很清楚。”武苍霓淡淡道:“司马家忠义传世,妳身负司马家的希望,不能做出有辱家声的行为,姓温的……”

    武苍霓边说,边看着司马冰心震骇莫名的表情,实在说得连自己都牙疼。

    ……还真是衰到不行,我怎么说起这种连自己都讨厌的话?强调男女双方门不当,户不对,这不是故事书中反面角色的台词吗?怎么被我抢来说了?

    司马冰心皱眉道:“妳也会在乎门户问题?可当初,妳是堂堂神都武家的大小姐,我哥不过是司马家一名普通子弟,你们也不门当户对啊?”

    ……不是为了妳的安全,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说这种话!武苍霓暗自想着,表面上,当然得板起面孔,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必须替整个司马家着想,妳是司马家的第一千金,有什么行差踏错,妳让我怎么对令公交代?”

    司马冰心道:“妳都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有大恩于金刚寺,等于有大恩于我司马家,不管他以往做过些什么,都可以不计。”

    武苍霓道:“妳不管他之前干过些什么,那他今后呢?温家的生意还在继续,他仍然是个人贩子,司马家可以还一个人贩子恩情,但不可能和一个人贩子结亲。”

    司马冰心道:“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不过就是问妳,那女的是什么状况?又没要问妳别的意见,妳爱说就说,不爱说……妳以为整个平阳城里,就只妳一个见过那女的?”

    说着,司马冰心就要起身离去,看那架势,大有在平阳城中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情报,不把天捅破,誓不罢休的势头,武苍霓一看状况不妙,唯有设法先把人稳住。

    “……那名秘书,据我所知……是温家主房里的姬妾。”

    一句出口,正转身离开的司马冰心,动作一下停住,慢慢回过头来,一字一字地道:“妳……说什么?”

    “我不愿告诉妳,但……那位秘书,名为侍从,实是侍寝的姬妾,而且……”

    武苍霓每说一句,司马冰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的气温也迅速下降,隐隐结出冰晶,听到最后一句,更忍不住抢问道:“而且什么?”

    ……老天!请原谅我,一军之帅,居然在这里和小丫头造谣胡扯,搞这种八卦的工作!武苍霓暗暗咒骂自己,正色道:“我探过口风,那位龙秘书,是温家主的房里人,随行侍寝,而像她这样的人,在岭南温府……不下五十名。”

    “五、五十名?”司马冰心眼睛瞪大,口中吐着寒气,“好……好家伙,真不愧是人贩子,这……这是真的?”

    ……没,纯粹是我胡扯的,苍天垂怜啊!武苍霓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最新的消息,他与封刀盟进行连结,正在商议联姻。”

    “联、联姻?”司马冰心如遭雷击,险些一下坐倒,跟着又反应过来,“封刀盟能联姻的只有一个吧?他……他要跟司徒小书……他怎么那么没眼光啊?”

    说到司徒小书,火气上来,司马冰心向着桌案的位置,一掌拍下,却忘了桌子刚刚已被打塌,这一掌下去,碎裂的桌子又被连地打成坑,还封冻起来,成了一个冰坑。

    武苍霓看见这反应,暗暗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这丫头至少不会立刻冲去岭南找人,再之后,她不是回玉虚真宗继续修练,就是上京参加得意宴,而自己则要抢在这时候,找机会与温去病见个面,问清楚该问的东西,也要警告他与冰心保持距离。

    司马冰心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就要往外头走,武苍霓道:“且慢!”

    “做什么?”

    司马冰心不解回头,就看见武苍霓打开身后的箱子,取出一本薄博的书册,传了过来,伸手接住一看,赫然是一份残缺的乐谱,明白她的意思,张口就要拒绝。

    “先别急着说不。”武苍霓正色道:“这其实是你们司马家的东西,是妳兄长一位……亲戚的遗物,传到樵峰手上时,已经不完整了,如今传回给妳,希望妳能有所领悟,重光司马家的威名。”

    听到这秘笈是司马家之物,司马冰心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拒绝,而仅仅是将秘笈拿在手里,自己就感受到里头的东西,极为高明,非同小可,这番人情可不小……

    双方一时沉默,外头一名兵丁送来最新的军报,武苍霓接过文书,只看第一眼,表情就变了。

    “韦士笔遭擒?什么鬼?”

二十三章 星榜的新排行痈

    帝国之内,大批涌现的地阶、高阶武者,搅得整个局势一片大乱,所有人都知道,一直以来大家所熟知的星榜,甚至月榜排行,都可能要因此大变。

    星榜素来是新人榜,名次变动剧烈是常事,尤其是后五十名,基本月月有变动,或是实力提升,或是殒落身亡,各种频繁变动,人们都是习以为常,甚至当笑话来看。

    但从星榜前五十名开始,就属于一个比较固化的阶级,能列名的都是经历连串战斗,千锤百炼上来,各有惊人本领,甚至还有家族门派势力全面倾注,想要往前进个一名两名,都相当困难,除了个别奇遇,常常只有前面的人因故脱离排名,才能有连进几名的机会。

    星榜排名,乍看之下,好像只是一张江湖战绩榜,实际上,七家八门,甚至黑道帮会,都对自家子弟有要求,只要能登上星榜,或是名次前进,就有相应的奖励,而在外历练接工作时,星榜排名也代表着身价,名次越高,收取的报酬也越高,简单一张星榜,背后各种利益,层层连结,编织成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

    这回大量地阶、高阶人物涌现,实力大变动,整个星榜被冲击得一塌糊涂,这张网乱成一团,几乎整个帝国都在等待,全新的星榜发布,把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每个月,三榜都会公布一次最新的榜单,这次的大变动发生,到预定的发布日,不足十天,许多人都怀疑,短短时间内,有没有办法出一张全新且可靠的星榜,这背后所需要的,是极其强大的情报能力。

    日、月、星榜的调查与撰写,现在的负责单位不是别人,正是密侦司,由里头一个秘密单位编写,完成之后,报上皇帝御览,并且通传天下。

    密侦司作为李氏皇族的忠犬,接收了碎星团的旧资源,又得到朝廷的全力倾注,编织出一张网罗黑白两道的大网,在情报方面,确实有傲视帝国的本钱,这一回也不负众望,星榜发布日一到,全新的榜单,一下炸翻了整个帝国。

    耀宇朱门在港市的一座豪宅,被拨为司徒小书与其随从的暂时住处,全新的榜单第一时间送来,让司徒小书在看完后,皱着眉头,一时不语。

    来此探访的朱鼎宇,接过榜单一看,既悲且喜,悲伤的是……原本排名七十六的自己,直接榜上除名,掉出星榜百名排列外,这是奇耻大辱,但无奈形势比人强,想不接受也不行。

    “师妹,妳……星榜第九啊!”

    朱鼎宇连看了榜单好几眼,确认所见无误后,道:“从二十八名直接跃升至第九,一下跳了十九名?星榜给的评价好高!”

    榜单上,在司徒小书的名下,写着清楚的资料。

    “姓名:司徒小书。”

    “武功:地阶后段,近圆满,修练乾坤刀,三王斩有成,家学渊源,于西北一战中,作战英勇致残,离奇伤愈后,功力莫名大进至地阶后段,疑有不明奇遇,实力深藏;在力夏达港,孤身对峙龙六朝、龙初九,被评为地阶近圆满,疑已完成诛仙斩,并合理认定有天阶杀招。”

    “战绩:于力夏达港法相之争,敌住龙初九、龙六朝,判断实战力能挡两人合击。”

    “排名:第九位。”

    “绰号:苦行刀主。”

    “身份:封刀盟少盟主。”

    对榜单上的这份资料,司徒小书首先质疑的,是倒数第二行,“苦行刀主?我什么时候有这绰号的?谁取的?密侦司这票东西,还随便给人取绰号的?”

    “呃……这个……”朱鼎宇尴尬道:“好像是师父有一次和我等弟子开玩笑,说妳练刀至诚,近乎苦行,如果有朝一日登临地阶,外号可叫做苦行刀主。”

    “还真有这外号?”

    司徒小书有些懊恼,一方面是觉得这外号揶揄意味多过赞赏,自家老爸怎么好死不死,偏偏取了这种绰号,温大哥看完榜单,肯定会笑;另一方面,密侦司的情报探察,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父亲他随意一句戏言,也没几个人在场听到,竟然被他们捕捉到,还用在星榜上,这份情报力实在惊人。

    “……这帮阴沟鼠辈,确实有一手。”

    司徒小书喃喃说着,看了一眼师兄,又再看一眼榜单,有不少自己的熟人都变动了名次,龙初九到了第十,武战豪贬至十九,自己的老对手司马冰心则到了二十,除此之外,还有初入榜就排行十五的龙秘书。

    “姓名:龙秘书。”

    “武功:地阶初段,修练金刚身、金刚五蕴,疑为沧溟庶出、袁家旁系,似受金刚寺秘密栽培,大力金刚击、金刚指、金刚印,具已登堂入室,金刚禅定初步练成,可能身怀天阶杀招,或天阶装备。”

    “战绩:于力夏达港轻败幻灭人魔盖舟曲;与龙初九周旋巧胜半招。”

    “排名:一十五位。”

    “绰号:金刚暴猿!”

    “身份:岭南温府内侍、打手兼姬妾。”

    内侍、打手兼姬妾?

    司徒小书扬了扬眉,这话还真是有够不客气啊,如果让龙姐姐看到,多半也要生气吧?不过,真会生气吗?自己一直拿捏不准她与温大哥的关系,搞不好密侦司旁观者清,事情真是如此也未可知……

    想着这个,司徒小书的脸微微一红,自己居然也变得如此八卦了……

    朱鼎宇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短短几个月前,我还和那个龙秘书交过手的,一转眼她居然登临地阶,直接排到十五名,幸好她只是胜了没出全力的龙初九半招,如果胜了不只半招,她的名次就不只十五了。”

    司徒小书摇头道:“没出全力?龙姐姐也一样没全力以赴,真动起手来,别说光一个龙初九,就算他两叔侄齐上,也未必挡得住她一招。”

    朱鼎宇讶异道:“没搞错吧?龙秘书有这种实力?她看来不像这么强啊!”

    ……九头妖龙当初也这么想!司徒小书暗暗想道,当初九头妖龙丧命的惊天一幕,至今仍难以忘怀,几乎都要成了自己的一个梦魇,那么恐怖的天阶妖龙,吞食地阶高手如蝼蚁,却因为龙姐姐身上的异变,死得不明不白,那份力量如果用得出来,别说星榜排名,就算星榜全体齐上,也不够她一招杀的!

    而且,不只是龙姐姐,自己的排名也嫌低了,第九名的这个位置,是看自己与龙初九、龙六朝法相气势对峙,并推测自己练成三尊诛仙斩后的战力,据此排名,但自己现今的实力何止如此?

    当初穿越到大荒西朝,顶替剑公主,完成剑公主壮志未酬的突破,上了地阶的人是自己,不是剑公主,并不是自己单纯继承剑公主功力那么简单,而后,自己不但把鎏金剑气完成,推升至青铜层次,又练成分光化影剑,这些本事自己可还没机会用出,如果用了,榜单上排在自己前头的那八个,起码要扫掉一半!

    “不过……龙杀一、袁丰之……有硬底子的还是不一样啊!”司徒小书道:“他们两个占据星榜之首,也已经数年了,这回后头的名次大幅更动,他们两个还是稳如大山,无人能撼动,这就是本事了,咦?第三名的这个王众生是谁?是退之师兄吗?”

    朱鼎宇道:“并不是,王师兄在西北之战中受重伤,一时难愈,为了避免被人趁虚下手,藉以成名,所以从星榜中退出,暂不列名。”

    司徒小书皱眉道:“那这个王众生是什么人?天府王家的新秀?”

    朱鼎宇叹道:“就是之前的寒心上人,还俗后改回出家前的姓名。”

    这名字司徒小书一听就有反应,手不自觉地按向刀柄,寒声道:“此贼若撞在我手里,定斩他项上人头,祭我腰间宝刀。”

    朱鼎宇道:“传说他已投身密侦司,虽然密侦司没有承认过,但妳想杀他,恐怕不易,而且……”

    话说到一半,朱鼎宇顿住,想到寒心上人凶名赫赫,自叛出天府王家,杀出玉虚真宗后,不知有多少黑白两道高手栽在他手上,之前排在星榜第四,都被认为是刻意打压的结果,小师妹不过名列第九,居然这么信心十足地说要杀他,难道……她的实力还远不止表面看来这样?

    “……怎么还有一个信封?”

    匆匆看完榜单,司徒小书发现还有个信封搁在旁边,顺手拆开,本来还以为会否是月榜的新榜单,可仔细一看,登时被上头的文字,惊得文件从掌上飘落。

    “……荒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还在人世?而且还被朝廷擒住了?”

    喃喃自语,司徒小书一下回神,没等朱鼎宇捡起文件阅看,自己直接冲出门外,也没召来属下备马,迳直施展轻功,用最快速度奔向温府。

    ……韦士笔尚在人间,这消息是真的吗?最重要的是,温大哥若知道这消息,会有什么反应?这件事自己只能直接去问本人了。

二十四章 旅程再启

    司徒小书冲到温府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连着几次事件下来,温府上下都心里有数,这位封刀盟大小姐与自家如今关系匪浅,可以当成半个自己人来看待,所以,看见司徒小书风风火火闯来,没人想栏,就这么让她直冲进去。

    偌大的动静,哪怕门口没人拦,仍会惊动里头的人,还没等司徒小书冲到内堂,龙云儿就主动迎了上来,司徒小书一见人,马上停步,抢着问道:“龙姐姐,温大哥呢?”

    龙云儿摇了摇手,道:“别太大声,家主已经睡下,还没醒……恐怕要到傍晚才会醒了。”

    司徒小书看看天色,益发皱眉,时间已经日上三竿,是什么样的大懒虫会睡到这时候?

    心头困惑,司徒小书低声道:“我刚刚看了最新情报,韦士笔未死,在帝都行刺失手,被擒下狱,我一看这消息就匆匆赶来,温大哥他……”

    “我们昨晚就知道了。”龙云儿苦笑道:“浮萍居的情报,比官方管道的传递要早半天,家主看完了这情报后,就把文件一抛,去……赤壁大街那边,玩到天亮,才不醒人事地被抬回来,我伺候他睡下,一直睡到现在。”

    “赤壁大街?”司徒小书皱眉道:“都这种时候了,他去赤壁大街干什么?我去查查?”

    司徒小书转身欲离,却被龙云儿拦住,后者一脸尴尬,道:“千万别,家主他只要去赤壁大街,就很放纵,以妳个性,他在那里做些什么,妳最好别知道,别过问。”

    似懂非懂地点头,司徒小书道:“他知道韦士笔的事,就跑去赤壁大街狂欢到天亮?这算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了。”

    龙云儿只能苦笑,昨晚温去病接了浮萍居情报后,脸色整个铁青,握着文件,甚至克制不住本身力量,瞬息碎成满室的纸花,四下飘散,表情扭曲,虽然一句未发,可身上散发的肃杀气息,让人不敢搭话。

    跟着,他没留下任何交代,就冲了出去,自己追到门口时,前往赤壁大街的马车已经出发,自己如往常那般,在府里等了他一夜,备妥的热水与热茶,凉了又换,如是多次,直到天亮,才等着他满身酒气,不醒人事地回来,伺候他洗脸、喝茶、宽衣后睡去。

    整个流程一如平时,自己最近早已做得很熟练了,从一开始心里多少有些纠结,到后头什么都能处之淡然,今早的一切与平常似乎没什么差别,温家哥哥也没什么表示,但自己确实有感觉,温家哥哥已经做好了某个决定!

    无论他做的决定是什么,自己都会等着他说出,并且忠实追随,就只怕……他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忽然消失,独自去干,所以,这两天肯定要把人盯紧了。

    “龙姐姐,妳上星榜了,他们太小看妳,只排在十五。”司徒小书道:“得意宴很快就要举行,妳和我一起上帝都吧,以妳我的力量,绝对能在得意宴上风光一把的,妳也想让温家光大门楣,名动天下吧?”

    “我只是好奇妳为什么用了一个也字。”

    龙云儿笑吟吟的反问,让司徒小书的声音一下哑掉,还想说话,龙云儿已经道:“稍安勿躁吧,一切等家主醒来再说,小书妳这么风风火火赶过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和碎星反贼有什么关系呢!好吧,其实也有啦,我们就是靠抓他们维生的。”

    一语点醒了司徒小书,自己心急之下的举措,显然乱了方寸,而且,这还不是为了担心这两人的安危,倒像是急于向他们讨好,这真是……

    “那我等你们的消息!”

    话说完,司徒小书头也不回地离开,既然知道自己举措不妥,那就立即补过,快来快去,也还可以起到惑人耳目的效果。

    龙云儿看着司徒小书远去,微笑着摇头,这名小伙伴一旦成了伙伴后,还真是可靠,真不愧是司徒刀尊的孙女,完全继承了祖父的仁义心,只可惜……温家哥哥对封刀盟表面友善,实则冷淡,不晓得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只有等温家哥哥醒来再说了,他不是装醉或是作态,是真的喝到不醒人事了。

    在旁人看来,这位温家主人一向胡天胡地惯了,跑出去饮酒作乐,倚红偎翠,狂喝到天明,这根本是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连自己都已经看到习惯了,可这回不同,自己确实感觉到,温家哥哥是藉着这样的放浪形骸,掩盖一些东西。

    ……还算不上恐惧,但是这个男人……紧张了,他藉由这种把自己玩到挂的放浪行为,追求一个完全放空的机会。

    ……作出这样的行动,恐怕……当温家哥哥彻底放空,清醒过来之后,就要有重要决定了!

    ……他并不需要我的建议,就等他清醒过来后,作出他的决定吧!

    龙云儿抬头望向大兴土木中的温家庄园,还有那座兴建中的高耸舍利塔,暗自感叹。

    ……就连自己都看得出来,风云骤变,此刻一动不如一静,拿着满手好牌的时候,没必要急着入场,或是把牌打出去。

    ……温家哥哥殚智竭虑,千辛万苦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恐怕就要被打破了,真是可惜啊……

    龙云儿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当天的傍晚时分,她捧蔘汤进入温去病卧房时,就看到一直酣醉在床上的人,已经站起身来,来到窗边,精赤着上身,望向天空。

    凄艳如火的夕阳,照在身上,温去病的表情一派悠然,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为之出神,看在龙云儿眼中,这样的温家哥哥,俊美得近乎炫目,自己都快要没法正视了。

    “……云儿。”

    顺风飘来的一声叫唤,龙云儿为之惊醒,再看向温去病,见他一双眼眸精光闪烁,已经完全清醒了。

    “东西收收,要走了喔。”

    “啊?”

    不是没想过这可能,但温家哥哥决断得这么快,自己还是很吃惊的,此时离开,要去的地方只会是帝都,而帝都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说得更直接一点,那绝对不是去了之后,想回来一定回得来的地方……

    西北之战,连番凑巧,最关键的筑城物,偏偏是由温家哥哥亲自送去,加上事后听他叙述,属于那个人的江山社稷图,分别出现在无神铺地下、狼王庙外围,更有天神兵被封压其中,这种种线索……怎么看,自己笨拙的脑子都只有一个答案,那个人未死,正藏身帝都,掌控着一切。

    温家哥哥的隐藏身分,可能早就暴露在那个人的眼里,死了几年的韦士笔,在此时忽然传出消息,怎么看都有陷阱的意味,此去京师,搞不好就是自投罗网,十死不生。

    “……温家哥哥也知道可能是陷阱。”龙云儿试着确认,“这时候上京,理智吗?”

    “不理智!”温去病道:“所以我才花了一晚上,整理心情,反覆确认。”

    ……你整理的方法,就是灌醉自己睡一天?这法子跟理智有一毛钱关系吗?龙云儿暗自心道。

    温去病道:“我们很可能已经暴露,这次密侦司找上门来,就是一个警讯,背后那只手已经在动了,即使躲在这里不动,事情也避不了的,更何况……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弟兄了。”

    龙云儿点点头,打从听到出事的是韦士笔,自己就能猜到温家哥哥的决定,现在的他无疑也擅长谋划与隐忍,但本质上,他冲锋队长的角色真没白干,就是一个任性而冲动的人,要不然,当初不会在许都的拍卖会上,猛砸一万金币买下自己。

    也只有担任他内侍的工作,朝夕相处后,自己才晓得,在他翩翩风流公子的潇洒形象下,其实常常晚上做恶梦、冒冷汗,半夜惊醒坐起。

    ……那么胆大无畏、手段通天,那么令敌方晚上难以安心入睡的一个人,自己居然常常发恶梦?这事若非亲眼常见,说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碎星团的崩溃,京城的那一晚,给他的精神造成严重伤害,深留在他体内的与其说是恐惧,更多的……恐怕还是遗憾吧!

    ……看着众家兄弟一一惨死在面前,无能相救,什么人也救不了的遗憾!哪怕全力杀出血路,护住的少许人命,也如同掌中沙,拼命去握,仍从指缝流逝,最终什么也没能留下。

    有这份遗憾打底,当韦士笔的消息传来,这个男人不可能还坐得住,能够放空一日夜,反覆思考后才作出决定,这已经是非常理智的行为了。

    龙云儿牵起温去病的手,笑道:“云儿很高兴,温家哥哥没有扔下云儿,独自上路,这是对我能力的认可,我还是很能帮上忙的呢。”

    温去病耸肩道:“一方面是能力,一方面……妳状况不是很稳,如果留妳一个人在这里,出个什么意外,整个力夏达港变成黄泉秽土,那就糟糕,想想还是带着一起上路吧,即使有什么汙染,起码也是整个帝都一起倒楣,比较公平!”

二十五章 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龙云儿一直以为,就算决定要离开,但温家这边千头万绪,舍利塔都盖到一半,也不可能说走就走,没想到,温去病只让她收收东西,自己却连包袱也不拎,完全一副立刻就能走的样子。

    “……我们做这行的,本来就随时都可能家破人亡,我自己都不知道让多少人因为收拾东西慢了,来不及跑路而全家死光光,哪可能自己也重蹈覆辙?”

    温去病哂道:“芥子环很好用的,大小家当都放里头,随身带着,想跑路都不用收拾。”

    龙云儿忍不住道:“全身家当都放芥子环里随身带,跑路当然是方便,可万一搞丢,岂不是损失惨重?”

    话出口,自己也觉得好笑,如果是真正的大高手,芥子环这等随身之物,哪可能会搞丢?就连失窃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这话未免问得蠢了。

    然而,温去病却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道:“那些是无奈的损失,可以不计。”

    ……看来,这种不名誉的惨事,还真的发生过,就不晓得那一次造成了多少的损伤?

    龙云儿记下了这件事,心里则好奇另一点,就是随身之物可以不用收,但偌大的温家,难道说都不用说一声便走?

    “……我与在叔、玺鸿他们早就约定过。”

    温去病在房中墙上拍了一掌,留下一个掌印,“当看到这个掌印的时候,就启动应急模式,他们会尽力掩蔽我的形藏,直到藏不住为止,于此同时,做好撤退的准备,只要有什么感觉不对,就立即撤往预定地点。”

    虽然没明说,龙云儿也听得出来,所谓的预定地点,就是海外,那是帝国势力所不及之处,无论温在乎、温玺鸿都有随船出海过的经验,躲去海外,就算没有其他势力庇护,单纯隐姓埋名想躲,也很难被找出来。

    “本来,应该是我前脚走,后脚就让他们消失,就地不见的,但现在舍利塔盖起来了,还搭上了金刚寺,不用那么急着跑,就姑且让他们自己判断状况吧,再说,嘿,金刚寺也不是吃素的……靠!我忘了,他们真是吃素的!”

    龙云儿道:“温家哥哥早有准备,那我就不多言什么了,可是小书妹妹,还在等我们的消息,我们就这么走,都不通知她吗?”

    温去病道:“我晓得,妳一直希望我与她维持好关系,藉此连结封刀盟,但在我而言,封刀盟可以结交,可以相互利用,却不可以信任,尤其是坐在最顶上的那一个。”

    龙云儿道:“是司徒刀尊?哥哥觉得信不过他?”

    温去病的笑容,骤添苦意,“我曾经相信过他,曾经以为他值得信任,但最终他教会我……我是个白痴!而人最终只有自己能信。”

    龙云儿为之默然,碎星团覆灭时,帝国百姓惊慌错愕,很多碎星团的支持者无力相助,都期望司徒刀尊出面,九级天阶的他,不但有足够的力量镇压一切,本身更是公义的代表,如此兔死狗烹,不公不义之事,他断不会坐视。

    当时,也有传闻,司徒无视已经离开封刀盟,赶往帝都,要替碎星团出头,但传闻始终只是传闻,一直到最后,司徒无视也没有出来,这让那些碎星团的支持者也开始存疑。

    以司徒刀尊与碎星团的情谊、以司徒刀尊的侠义,如果碎星团真有冤屈,司徒刀尊绝无可能坐视,他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会否……有问题的是碎星团?是碎星团真的藏汙纳垢,伤天害理,司徒刀尊这才坐视其覆灭,连带残存者被追杀,他也不管不问?

    碎星团在战时的所作所为,争议颇多,司徒无视的沉默,让原本支持碎星团的人们都开始动摇,转趋沉默,龙云儿记得,连当时的自己都为此着急:刀尊您为何不出来?您不出来,他们就没救了啊!

    等到最后,仍不见司徒无视出来,自己当时的失望之情,到如今还记忆犹新,自己的感觉都那么深刻,更别说身为当事人的温家哥哥了,他能够克制住心中怨与恨,只是把司徒无视列成拒绝往来户,没有向他复仇,也没把这份怒恨牵连到司徒小书身上,已经是近乎圣人的表现了……

    当着温家哥哥的面,自己甚至不敢说“或许刀尊阁下有什么苦衷?”,这话若出口,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要讲苦衷,难道在这件事里头,有谁比眼前这男人吞了更多苦?有更多的苦衷?他体谅别人的苦衷,谁来过问他的苦?

    “那……能不能把小书妹妹分开看待,封刀盟是封刀盟,小书是小书呢?”龙云儿轻声道:“小书一直很努力想赢得我们的好感,非常热心,我觉得,这是一份难得的用心,不用刻意往上头浇冷水。”

    温去病看了龙云儿一眼,一副“妳真麻烦”的眼神,停了几秒,这才道:“好啦好啦,我留张地图给她,只要她脑子没病,就能跟着找来。”

    ……都要跑路了,你还有时间画地图?不是行迹要保密吗?你不带人上路,留地图给人,这听起来好像不靠谱啊?

    龙云儿心里嘀咕,但温家哥哥有了决定,自己当然不会质疑,就匆匆回房收了点行李,放在芥子环里,就来与温去病会合。

    两人即刻出发,两个时辰后,司徒小书造访温府,没见到龙云儿,却被温在乎延请入内,交付一封书信。

    司徒小书阅信时,温在乎已经退了出去,尽管老人未有多言,司徒小书还是心中有数,温去病与龙秘书应该已经离开,幸亏还留了封信给自己,否则真不知要去哪里找人?

    ……走之前记得留信,不枉大家小伙伴一场,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

    心中宽慰,司徒小书打开信,发现里面是一张地图,说得更清楚一点,是一张路线图,然后,她就整个傻掉了。

    地图上,有两个点,分别写着:温府、帝都,然后在这两个点之间,画了一条直线,示意从温府到帝都,再然后……就没有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超简略路线图?就算找个三岁小孩来画图,也很难比这更糟糕吧?

    司徒小书苦笑起来,有一种强烈被耍弄的感觉,不过,心里出奇地没有一点怒意,隐约也能明白温去病的想法。

    温大哥与龙家姐姐,彼此间恐怕还有很多秘密,不适合给人知道,有自己这外人在侧,他们诸多不便,会独自离开,不难理解,自己硬是要跟,反而是强人所难,他们肯留个字条,表明要去帝都,已经是很当自己是同伴了。

    ……况且,当年爷爷对碎星者见死不救,这件事连自己都耿耿于怀,温大哥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没芥蒂,他这个人一向满记仇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最理智的作法,就是配合他们,大家去帝都碰面,不过……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若想不给人一直甩掉,就要向他们先证明,自己是个很难甩掉的人,前往帝都的这一路上,且试试看自己能否把他们追上、找出来吧!

    暗自握拳,司徒小书立即出发,也不向温在乎告辞,甚至也没回港市中的落脚处,直接出门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司徒小书试图找出温去病,而她也晓得,温府周围看似平常,其实到处都是眼线,无论是密侦司或朱家,还有那些因为温家崛起,开始重视领南温家的大小势力,派出的眼线,早就遍布温府周遭,监看温府人员的进出,留意温府有什么异常状况。

    不过,温去病若要偷偷离开,这些监视根本没意义,以温家生意的特殊性,若说温府底下没有几条秘密地道,别说自己不信,周围这些探子也不会信,毕竟就连自家封刀盟,都没少干挖地道的事,温家又怎会不干?

    牵涉到这方面,素来就是攻与防的交互竞争,一方挖起了地道,另一方监视时,就要带监测周围地下的道具,数里之内,地下有什么大动静,马上会被捕捉到,而挖地道的一方有鉴于此,则要配合种种灭音道具来逃跑……

    攻与守的背后,是双方技术力的比拚,而只要牵涉到技术力,自己就不用替温大哥担心,他肯定能瞒过各方耳目离开,自己该要设想的,是他成功离开温府,消失于人群后,到底会去哪?而自己又要怎么把他找出来?

    这个问题,着实困扰着司徒小书,而她做梦也想不到,此刻的温去病,已经远颺海上,与龙云儿一起乘船破浪。

    “……不、不是要去帝都吗?”龙云儿看着前方茫茫白浪,不由错愕,“我们怎么出海了?”

    “……走直线,并不是最快的路。”温去病笑道:“我乘船出海,绕个圈从别处登陆,看看还有谁追踪得上我?”

    龙云儿苦笑道:“七家八门的探子,基本都出不了海,可是他们有些超出人力的追踪秘法,防不胜防,单纯躲到海上,未必有用吧?”

    “说得对!”温去病冷笑道:“这就是带妳同行的理由,用妳的命运之眼,看看我们身上的因果牵扯,循线反查,我不信还有谁能追踪我们却不被发现!”

二十六章 成功率很高的大方向

    大荒西朝屠龙一役,计画之外的变化,让温去病见识到身边这女人的危险,为了防止恶化下去的最糟状况,他有了一些想法。

    “最近找机会干个几票,存点钱之后去找太一,给妳换点秘笈来练。”

    “啊?”龙云儿讶道:“我的金刚身,才刚刚掌握金刚战身,五蕴也还不纯熟,都需要时间再练习,要到纯熟还不知多久,更何况,就算这些都练到大成,也还有九阴玉简,里头的道门秘传我很感兴趣……那天九少的演武,也让我获益匪浅,多学了一部分云龙爪……”

    长长一串,龙云儿真心觉得,手边的上乘武功太多,也不是好事,根本连练都没时间去练,每一件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传承,埋首其中练个几十年都不敢说能彻底掌握其中一门,更别说都练成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有时间都练,但还有必要再去换什么武功吗?

    “练功不能贪得务多,逐二兔者,不得一兔,但选择时若配合自身天赋,能收事半功倍之效。”温去病道:“妳的状况,就是这样。”

    龙云儿皱眉,自己已经知道,温家哥哥最初替自己的设想,是让自己顺着九阴玉简,与他一起走双极轮的道门路子,会走上金刚身之路完全是香雪的专断独行,想要替山陆陵找个传人,同时用佛门武学镇压血脉邪祟,但这些……与自己的天赋有什么关系?

    而且,当前的武学体系,说到天赋就是血脉力量,自己的血脉力量可不适合拿来发挥啊……

    温去病道:“当初的想法,是打不过总躲得起,只要把妳血脉封印,避免使用,冥界尸龙不会注意妳这比绿豆还小的残渣,那些顶级大能,虽然神通盖世,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眠,沉眠状态下的祂们,做不到钜细靡遗。”

    龙云儿默然不语,自己神识入侵黄泉秽土时,所见到的情景,确实是一条与世界近乎同化的沉眠巨龙,而自己在那里一番闹腾,肯定已经引起尸龙注意,更别说自己命运之眼觉醒后,时时睁眼使用,等若与冥界尸龙分享视野,祂会没注意到自己才有鬼咧!

    温去病道:“避无可避,就正面迎战了,冥界尸龙擅长因果之道,妳得到命运之眼,也有这方面的基础,这是非常罕有的奇缘,在这方面做强化,事半功倍,而且,后头对上冥界尸龙,这也能成为妳的利基。”

    龙云儿闻言苦笑,无论自己怎么有天赋,怎么超越此道高手,那也是得自冥界尸龙,如果要拿这本事回去对付冥界尸龙,百分百是武神面前耍大刀,巧匠门前弄大斧,死有余辜。

    不过,这条路是必须要走的,就算比不上冥界尸龙,可了解此道的相关玄妙,知己知彼,才知道该小心什么,否则遭遇时,两眼一抹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哥哥是打算,后头向太一兑换因果类的秘术来修练?”龙云儿问着,温去病点头道:“嗯,大方向是这样,以前团里有几个成员,也是血脉出问题,其中还有比妳更猛的,为了抗拒血脉源头的吞噬,他们都用类似方法做抗争。”

    ……这条路有前辈走过?碎星团有类似经验?龙云儿心头一喜,“他们都成功了吗?”

    “嗯,九个人里面,有五个人成功了。”

    温去病的答得斩钉截铁,龙云儿心中大定,那代表起码有一半的成功率,问题并非无解,却没注意到温去病的眼神闪烁。

    ……与血脉源头的抗争,犹如蚍蜉撼树,先天上就极端不利,那九位弟兄很努力地挣扎,仍有四人在过程中遭到吞噬,成为神魔显身,另外五名……在自身事已不可为的时候,舍生取义,在战场上壮烈牺牲,宁死也不让自身意志被吞噬,令神魔的吞噬功败垂成。

    ……贾伯斯专门爱拿不成熟的技术出来装逼,就像开了一扇大门,初期大家受惠,觉得门后的宝藏好多好棒,把门越开越大,等到发现门后还藏着大怪兽,急急想要关,已经来不及了。

    ……血脉觉醒这技术,本身就是个还没吃透的东西,人族得到这技术,欣喜若狂,有了足够的力量一抗神魔,但焉知那些神魔中的大能不是也欢喜到吓呆,惊心于这些盘中的主菜,居然主动往身上抹了酱后,往自家碗里跳?

    这些事,随着自己的研究深入,越来越心有所感,但看龙云儿一副信心大振的喜悦模样,还是先别打击她为妙。

    “嗯,成功的机会超过一半,希望很高。”温去病道:“所以妳千万别放弃,要坚持,坚持为胜利之母。”

    龙云儿振奋地点头,“我一定努力,不会让温家哥哥失望的。”

    看这神情,温去病暗自苦笑,只能默默祈祷祝福。

    此刻两人所在的船只,是一艘陶氏商号名下的商船,带着两人往东北航行,前往鹰扬首府,预备在那边登陆,再取到帝都。

    除了陶氏商号自家的货物与人马,船上还有一些零散客商,采办了货物,支付了运费,一路乘船同行,有些会停留在鹰扬首府,有些则会持续北上,前往傲龙郡行商。

    要前往傲龙郡的商贾,所携带的货物基本都是海外商品,这些帝国本土所无的新颖物品,传到北方去,能卖高价,获益数以倍计,但沧溟龙家轻贱商贾,也不重商业交易,王公贵族见到珍稀奇物,有时迳自宣告没收或出手抢夺,令商贾损失惨重。

    为了保障安全,够胆去傲龙郡贩售舶来品的商家,不是背景雄厚,扛得住龙家人的恶意,比如货物早被龙家某位大人物明言订购,有谁想抢,就不是商家不答应,而是那些大人物会直接怒跳出来,这自然没人敢动,再不然,就是商家已走投无路,把这看成最后一搏的机会,自然也是无惧。

    温去病与龙云儿稍作改扮,行为低调,没有蠢到躲在船舱,闭门一步不出,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而是时不时上甲板走走,并肩看海,男的搂着女的腰,亲昵依偎,十足年轻小情侣。

    这样半商旅、半游客的年轻男女,着实不少见,身后多半还有背景、有相当武力,普通人不愿招惹,也不会特别留意,成了最佳的保护色,虽然这对男女看海的时间长了点,比较奇怪,可是船上人员各忙各的事,也没人特别留意。

    殊不知,这对年轻男女看的虽然是海,可眼中所见,却是全然不同的东西。

    “命运之眼,能看因果线,但因果之道的玄妙,绝不只是单纯在那边玩连连看而已,妳看得到因果线连往何处,看得出人身破绽,还要更进一步,看到因果线里的东西,每一道丝线的内部是什么?包含什么东西?”

    温去病的话,在耳边轻声回荡,龙云儿睁开眼睛,由于特殊镜片,眼瞳的变色被遮盖住,她眼中出现许许多多的丝线,分别从自己身上、这艘船上,往不见尽头的大海彼岸延伸出去。

    这些都代表着自己、船上旅客,甚至这艘船本身的莫名因果,但到底代表什么,由于看不到连结的对象,自己是全然看不出。

    接着,依照温去病的要求,自己尝试将意念透入那些细线,甫一碰触,无数画面纷至沓来,天旋地转,险些身躯瘫软。

    “守住!窥看因果线,需要非常高的精神修为,地阶有点小孩玩大车了,但妳金刚禅定有成,应该能守得住心神。”

    温去病的话声传来,说得肯定,龙云儿却不敢做如是想,因为比较弱的因果线,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断,经不起自己以神念探入,而那些经得起自己探测的,都是比较强烈的因果,这类事件常常包含着极强烈的爱与憎。

    当神念透入因果线,接触到里头的画面,那并不单纯是影像在脑中闪过,连当事人的悲、痛、怨、憎、怒,甚至遗憾与不甘,都会瞬息传来,如喧腾的洪水,冲进自己的心灵。

    如果不是金刚禅定有成,不动禅心稳固,这些负面情感的激流,肯定把自己的心冲得乱七八糟,无可挽回。

    从这些因果线中所见的影像,很多都是当事人的遗憾与牵挂:借了亲朋好友的钱出来经商,必须要成功的决心;杀人犯案,登船逃亡的惊恐;出海远行,家中妻女幼儿的依依盼归……这些强烈而鲜明的情感,都能一一得窥。

    倘若没有金刚禅定的修行,就是身成地阶,也无力抗衡,接触不了几条因果线,就会精神错乱,出现幻象,自己确实在这上头占了便宜。

    接触因果线,窥看内部的讯息,承受精神冲击,这就是当前最好的练习,但当自己预备再看完一个便休息,突然传入脑中的画面,却是自己手拿匕首,将一个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开颅取脑,剖膛挖心,这一惊,险些当场走火。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二十七章 来而色月踏我

    血腥的画面,龙云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虽然已经杀过人、见过血,但那也只是双方冲突下的正常击杀,从没有使过什么辣手,什么开脑挖心的,这等毒辣手段,想想也会发寒,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下震惊,险些心神失守,幸亏不动禅心稳住,这才没有造成伤害,只是冷汗狂流,身躯微颤,被身旁的温去病迅速察觉不妥。

    “收摄心神,勿慌勿乱!”温去病道:“精神里看到的东西,可能只是一部分的事实,偏即虚妄,记得把住本心,才能不受迷惑,看透真相。”

    得温去病提点,龙云儿慢慢收回神念,预备结束今天的修练,或许自己是太累了,以致操作中出现幻觉,为外魔所趁……

    不过,就在缓步收回神念,要脱离这根因果线时,龙云儿心头一颤,发现这条赤红的因果线,连结自身,而影像中的画面,也转了角度,自己虽然拿着匕首杀人,可杀人者的面孔,却不是自身,是一名男子,其貌不扬,却出奇眼熟……

    “幻灭人魔”盖舟曲!

    他持着短匕杀人,开颅剖膛,满手血腥,居然还一副很欢愉、陶醉的表情,真是看了都有气,而他身边还有些别人,只是与他不同,这些人虽然看不见面孔,不过身上散发的气息,很紧绷,也对所进行的这件工作非常慎重,像是种……对于生命的敬重。

    自己的身上,芥子环中,还藏有盖舟曲的那柄短匕,又曾经打败过他,说是因此建立了因果联系,那也不足为奇。

    然而,当自己察觉到这一点,发现与盖舟曲有着因果联系,这条因果线莫名变化,从小指头般的粗细,一下变得如同儿臂,并且迅速往前延伸。

    虽然目光看不见,但冥冥中的感应,让自己确认因果线的另一端,就落在延伸出去的不远处。

    那么多的因果线,自己没有一个感应得到落处,就唯独这个有,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这条因果牵连自身,最是强烈,更表示……与自己有因果牵连的那个人,就在附近。

    ……盖舟曲就在附近?这又不是在大都市里,大家茫茫人海中擦肩偶遇,这是大海之上,盖舟曲也从来没和海外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偶然碰到?

    盖舟曲……是专程追赶自己来的?

    意识到这个结果,龙云儿急急收了秘法,把自己所窥见的东西,尽数告知身边的男人。

    “哦……还有这样的事?心魔阁的家伙真是不死心啊!也难怪……”

    温去病笑道:“他败在妳手上,这个不打紧,但那柄短匕是心魔宗弟子的身分证,他连身分证都搞丢了,如果不取回,恐怕没法回心魔宗去,我本来还想藉此机会诱他伏杀,替世界除害的……唔,是我漏算了一层。”

    九外道诡秘难测,内中有许多秘法,温去病自己也不敢说尽知,心魔宗弟子与自身所用的关键器物,有冥冥中的神魂联系,这也不奇怪,配合相关秘法,完全能反向追踪过来。

    “这是我的误算……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果然是愚蠢的想法,一早斩尽杀绝的话,就没这些问题了。”

    温去病着实懊恼,千算万算,无迹可寻的秘密行动,因为一着漏算,直接一开始就暴露了,盖舟曲如此追踪而来,如果还呼朋引伴,叫上许多同门,那现在自己的行踪别说九外道知道,密侦司知道,恐怕大半个帝国都知道了。

    龙云儿歉然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失察,才让敌人跟上的。”

    温去病哂道:“我们两个走一路,妳没察觉,我也一样没发现,妳这么说,就是在说我无能了……行啦,想办法吧!”

    龙云儿苦笑道:“我们现在才察觉,后头可能早跟了心魔宗的大队人马,这哪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这里又不是陆地,是海上啊!”

    “海上又如何?”温去病似笑非笑,“尸龙也是龙,我从来没听过龙会怕海的,更何况,碎星团转战各地,妳该不会以为……我们没打过水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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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在陶氏商船后方数十里的,是一艘渔船,乍看之下,似乎很普通,甲板上渔民走来走去,头戴斗笠,船舷上还挂着鱼网与鲜鱼,没有任何异状,如果是常在这片海域活动的人们,甚至还会认出这些渔民都是熟面孔。

    但只有实际也跟着上了船,近距离面对面,才会发现,这些渔民个个眼神不对,明明是纯朴百姓,眼神却极为凶恶、阴郁,像是一伙要出去屠杀的野兽,身上兽味多过人味。

    在这些渔民的脑中,意识浑浑噩噩,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就是勇往直前,追上数十里外的那艘船,然后,等待下一个命令。

    被单一化处理的精神,浑然没有意识到,有一双冰冷而疯狂的目光,频繁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掠过,确保他们的状态稳当。

    “哼!这些脚底泥,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划得这么慢,真是死有余辜。”

    船舱内,盖舟曲胸前、头脸都缠满绷带,层层叠叠,上半身几乎成了木乃伊的模样,更散着浓烈药味,愤怒的目光,宣泄着胸中怒气。

    “哈,等到我们追上前面的船,把那女人拿下,取回你的败血邪刃后,这些脚底泥你爱怎么处理都可以,但在那之前,他们可不能任由你乱动,否则,没了他们,难道你要自己划船?”

    揶揄的语气,来自盖舟曲对面的两个人,一个四十出头,脸上有井字疤痕,异常沉默;另一个三十七八岁,满面春风,手上还拿着一把巴掌大的小摺扇,不住搧风,意态潇洒,两人都是身穿黑长大褂,服装特殊,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高手。

    但只有盖舟曲才晓得,自己是如何不易才请出这两名师兄,如果不是时间点特殊,师门急召人手,牵涉到心魔阁内的势力消长,自己就是砸出再多利益,也请不动他们两人。

    吼天人魔夏侯章,五年前的星榜第十位,退榜后踏入地阶,修练心魔阁的吼天功、焚身诀,平日沉默蓄力,一吼破天。

    碎心人魔,李月白,三年前的星榜第八位,在撕心**上成绩卓越,连著作下好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震动七家八门,退榜后也被视为派中精英,地阶中位,有可能在两年内,成为心魔阁百年内最年轻的地魔。

    这两人如今都是心魔阁中走路有风,受同门仰望的人物,自己本以为轻取温家之后,就能与他们比肩,没想到踢着大铁板,颜面尽丧,若不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说对他们两人来帮手,直接就会被他们清理门户了。

    盖舟曲道:“最新的星榜榜文,龙秘书列名十五,自然不入两位师兄法眼,但她擅长金刚禅定,先天上对我派诸多妙法有抵御之能,两位……”

    “若盖师弟对我们没有信心,直接举掌自尽即可,我们也不用走这一趟,丢失了败血邪刃,非得取回不可的又不是我们……”

    李月白笑道:“不过,对这位龙秘书,我们是真的感到兴趣,修练金刚禅定有成的高僧难得,女子之身更是万中无一,无论是活捉或是死逮,她都是我们的上好素材,既然有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但除此之外……”

    夏侯章的目光瞥向盖舟曲,上下打量,心里发寒的盖舟曲暗恨,自己之前遗失邪刃,又被他们两人找上门来,原本要清理门户,自己提出与他们分享迅速己身增强的秘密,他们为之意动,这才随自己前来,杀人夺刃。

    现下,一个用言语提示,一个用目光冷瞥,都是在提醒自己说话算话,假若夺回邪刃后,自己没法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他们绝对会贯彻初衷,把自己给干掉!

    ……哼,到时候,就把你们往太一那边推,让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东西去和太一玩玩,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盖舟曲心中冷笑,表面却问道:“这回本派临时急召主力弟子,在鹰扬郡内集合,不知有什么要事?”

    李月白笑道:“何止?这回的召集令,遍及诸外道,易水坟、星月湖、浮萍居都有使者到来,就连素来中立的九龙寨都有人到,可不是单单本派的事。”

    “什么?”

    盖舟曲大吃一惊,虽然已知两位师兄来找自己去开会,必有要事,却想不到事情规模有这样大,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九外道的大会了。

    正要开口再问,沉默的夏侯章脸色忽变,像查觉到了什么,跟着,李月白也笑不出来,变了脸色,长身而起,但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重新坐了下来。

    看着李月白坐下来的身影,盖舟曲的瞳孔瞬息紧缩!

    ……他并不是一个人坐下来的。

    在本来并肩而坐的李月白、夏侯章之间,忽然多了一个男人,两手分别搭在两大人魔的肩膀上,就这么极亲昵地坐下来。

    男人的年纪好像很轻,嘴角带笑,脸上,一个凤凰造型的黄金面具,粲然生光。

    “……来而色月踏我,大家好!”

二十八章 玄黄会心魔

    盖舟曲身为左道邪人,又是心魔阁的高手,抽筋剥皮早成家常便饭,不知见惯多少骇人景象,都记不得已经多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被眼前所见,弄得遍体生寒,一股股凉气直冲顶门。

    整艘渔船,都在自己三人的控制之下,不管什么风吹草动,于理都不可能瞒过自己三人,而在这里的三人中,两名地阶、一名高阶,更三个都是星榜前列人物,堂堂的一方高手,想要在自己三人没察觉的情况下登船,那真是谈何容易?

    但这个脸戴凤凰面具的男人,不只无声无息到来,甚至还更进一步,莫名其妙出现,直接从本来并肩而坐的两大高手中间出现,不知怎么做到地挤身进去,搭着他们的肩膀,仿佛多年老友般熟稔坐下,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以为这勾肩搭背的三人交情很好。

    盖舟曲当然晓得事情不可能是那样,而这神秘男子的姿势,更是处于一个最容易受到夹攻的不利位置,只要一个弄不好,将同时受到左、右、前三方攻击,他明知如此,却仍大剌剌地这样降临。

    李月白、夏侯章为何不出手还击?是来人武功太高、太奇,他们一照面就已经受制?或者……这一切都没发生,只是遇到了幻术高手,以种种幻象操控自己的意识?

    心魔阁的高手,整日开颅、剖心,同样也是玩各种幻术的好手,盖舟曲连忙以熟悉的诸般秘术相验证,鉴定自己有没有落入幻术陷阱中。

    几种验证手法一过,盖舟曲心头更惊,检测结果不但证明眼前事实非虚,还发现李月白、夏侯章正各运秘法,联合攻向那名凤凰男。

    ……他们身躯受制,无法出招反击,只能用精神力夹攻?

    盖舟曲未登地阶,精神力算不上强,直接出手,一爪疾扣凤凰男的咽喉,爪还未探至,陡然觉指尖一痛,右手拇指、无名指的半个指节,以不知被什么极其凌厉的东西削断,连点血渣都没剩下。

    剧痛加心惊,盖舟曲急忙抽手,震骇至无以复加,顾不得两位师兄还在险境,先从座位上掠退,拉开距离。

    船舱不大,退出数步后,背部已撞在壁板上,盖舟曲心惊肉跳,看着那三人仍坐在长板凳上,勾肩搭背,一派亲昵,两名师兄脸色灰白,额上满是汗珠,状态即为不妙。

    烛火摇映中,凤凰男的身形有些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罩在身上,似是盔甲一类,又似法相变化,盖舟曲只能约略判断出,那似是一种集刀剑于大成的锐金之气,朦朦胧胧,遍罩周身,稍微接触,就是千刀万剑的切割,自己指头就是给这么削掉。

    从气机感应,两名师兄都已经发劲,李月白运起撕心**,夏侯章的吼天功也已发动,这门秘术劲走狂暴,与撕心**相辅相成,两者并作,威力陡增近倍,杀伤力极强,但此刻……这名凤凰男却看不出任何痛苦的模样。

    ……不是应该心痛如绞,吐血不止吗?

    盖舟曲忐忑难安,却不知李月白、夏侯章更是骇然,他们已联手发动数次攻击,既有精神异力,更有撕心**、吼天功的物理破坏,但无论是怎样的攻击,通通都似泥牛入海,全无功效。

    身旁这名离奇出现的凤凰男,整个人虽然存在,却像是一各无底洞,接纳着来自己方的一切攻击,归纳返虚,这功法……类似玉虚宫中的高人,但当前玉虚真宗的高手,哪有这么年轻的一位?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下昂日凤,两位心魔阁的朋友请了。”

    略带金属杂音的奇异话声,传入另外三人耳中,李月白、夏侯章都是一愣,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心中困惑。

    ……昂日凤?玉虚真宗几时有这样一号人物?

    ……当然没有!你们这一群土鳖!

    温去病肚里暗骂,非常满意自己故布疑阵的这些效果,这也是天地玄黄功德战衣完成以来,首次的实质应用。

    功德罩体,雷劫不加身,抵抗雷、火属性的攻击,妙用无穷,可用以抵挡其他的物理攻击,就没有那么神奇,其实并不是用来对付这场面的最佳选择,无奈当下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五德之气暂时只得一脉,还未能凝炼其他德器。

    但以自己当前的境界,半步天阶,配合玄黄战衣,能提前具有部分天阶特征,运使玄妙,碰到地阶之内的好手,等若直接拿境界辗人。

    此刻,别看李月白、夏侯章额上冷汗直冒,似乎已竭尽全力在攻击,其实自己搭在他们肩上的两手,正镇压他们的神魂运作,让他们无法凝神化法相,更不能透过法相,调用天地之力,相较于正常的地阶战力,等若绑起手脚在战斗,发挥出来的力量,不足平日四成……

    勇猛冲锋、悍不畏死,这种打法实在太痛了,还是这种拿境界辗人,大石砸死蟹的战斗爽快,自己以前就超羡慕的,不过,单纯如此,还不足测试出功德战衣的效能,而除此之外,他们刚刚谈到的东西,也让自己非常感兴趣。

    ……九外道要聚会?

    ……这倒是新鲜事,虽然九外道彼此间常有业务往来,如浮萍居、星月湖、九龙寨更是广结四方,堪比大商家,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易,但那始终只是商业层次,没有那种真正号召各家外道出来集会的情况。

    ……当今天下,九外道因为各自的理由,始终被归类在邪魔之属,这么一大帮邪魔外道,聚拢抱团,肯定大犯正道的忌讳,七家八门不会默不作声,事实上,无论是朝廷还是八门,都绝不允许九外道连成一气,那象征着一股极度恐怖的力量。

    现在,九外道的这些邪魔真要聚会了,而自己竟没得到半点风声,事情非常古怪,特别是连九龙寨都有人到了,这着实稀罕,不能不花点心思弄清楚。

    心念一动,搭在两大邪人肩上的双手,一下收回,右腕一翻,一件事物滑出,温去病起手一插,就把东西插在桌上。

    事发突然,李月白、夏侯章两人肩上、脑中压力一去,被抑制多时的神识运作如常,一下动念,身后骤然法相浮沉。

    李月白的身后,展现银辉月相,一弯勾月,银白皎洁,清辉映照;夏侯章则是一头啸天蛤蟆,发出鸣叫,震荡大地,两人随着法相展现,力量也疯狂提升,一下宣泄,化摧山大力,分左右同时打向温去病。

    撕心**的异力,涌向心房;吼天功的狂暴劲道,不但将撕心之力增幅,更猛力去撕扯心脏,还将震波蔓延,肺、肝、肠、胃同受波及,别说是承受伤害,光是那极度的痛楚,就会让人疯癫。

    但这惊天动地的两掌,却在将要打中的一瞬,李月白、夏侯章掌心剧痛,一层浅浅的皮肉已被莫名削去,也亏得两人都是地阶,对**的控制远较高阶为强,瞬间决断,隔空放掌,同时藉出掌的劲道反推撤手。

    如果稍微再慢一点,像盖舟曲那样,两人所伤损的就不只是一点皮肉,而是半个手掌,等同废人了。

    两人慌忙收掌,心中骇然,再看温去病稳坐凳上,周围朦朦胧胧,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摇晃,他本人却是动也不动,对这两掌浑然未觉,这更将两人吓到浑身直冒凉气。

    就算没有贴体而发,这两掌也仍有七成威力,相辅相成后,等于其中一人的舍命攻击,此人挨了如此重击,仍行若无事,就算是半步天阶,也不能如此举重若轻,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不是人?

    再往桌上一瞥,一柄短匕插在桌上,正是盖舟曲的败血邪刃,此人莫非是为了送这柄短匕而来?

    刹时,心魔阁三大凶人,都感惊疑不定,李月白眉头微皱,正要开口,一股大力由温去病身上涌出,分袭两人,甫一触体,心房如遭撕裂,五脏绞痛,赫然是刚才那两掌被反激出来。

    李月白、夏侯章这一惊非同小可,竭力运功化解,身不由主地被击飞,撞到两边船壁上,撞裂板壁,好不容易才险险化消入体劲道,惊出一身冷汗。

    ……反激回来的力量,只有先前击出的五成,不是全部,也没有增幅。

    ……幸亏此人留了手,否则我们焉有命在?

    相同的想法,闪过两人脑海,就看温去病长身而起,笑道:“大会之事,尤为紧要,昂日凤怕几位多所耽搁,没法及时赶到,略尽棉薄之力,取来宝匕交还,还请心魔阁不要见笑。”

    说完,温去病转头离开,但在走出门之前,他略停脚步,笑了一笑,“外头这些脚底泥,用不着的话,还请低调处理,大会之前,莫名其妙死上整船人,恐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当然,只是个小小建议。”

    一声轻笑,温去病出门,瞬息就不见了身影,李月白、夏侯章互看了一眼,先是确认温去病当真已离开,跟着,李月白握拳咬牙,吐出了两个字。

    “……死曜!”

二十九章 我就是敌人的托!

    “我本来的打算,是偷偷摸上船去,把心魔宗的人全都干掉,但他们的话,让我感兴趣,留下他们对我更有用处。”

    船舱内,温去病设好结界,封闭所有讯息外泄,与龙云儿谈及刚刚出击的经过。

    “心魔阁的那票盗墓贼,在抵抗拷问或精神控制上,非常有一手,远比其他门派的人麻烦得多,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压根没考虑逼问、套话的可能,选择其他的策略。”

    温去病道:“死曜这个名字,妳有印象吗?”

    龙云儿苦笑道:“你都说过那是我们当前的大敌,还得到了太一的助力,我能没有印象吗?但在这之前,那就没有了,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根本没听过他们。”

    “那就是他们成功的地方,一个人尽皆知的邪恶组织,唯一的下场,就是沦为江湖正道人士的必考题,想要成名,先揍出头鸟!死曜的低调,曾经让他们得意了很长时间。”

    温去病笑道:“百族大战期间,我们与他们对上以后,就免费替他们宣传,到处嚷嚷,破掉他们的隐密性,还把所有脏水往它们头上泼,连一些我们失手搞出的意外,都栽在他们头上,妳不知道,有人帮忙揹锅的感觉……就是爽啊!”

    看温去病一脸的陶醉与怀念,龙云儿只能无言了,而他很快也回过神来,道:“历经诸多变故后,他们重新消沉下去,藏回暗影中,现在普通人对他们已没什么印象,但九外道中人肯定还记得。”

    龙云儿微微点头,之前温去病说过,死曜的真面目,很可能就是九外道邪魔的跨派大联合,无论事实真相为何,自己若是九外道中人,听到有这样的组织存在,肯定忘不掉,而且……感觉很不好。

    “九外道从来不搞什么联合开会这种事,一来是谁也不服谁,凭什么你号召开会,我就要来?二来……邪魔这种生物,大多时候是窝在自己老巢的,不是整天乱走,莫名其妙搞什么聚会,万一被人设局一锅端了,那不是好冤枉?”

    温去病道:“这次破例搞什么九外道聚会,背后肯定有人策动,而要说这个人与死曜无关,我是肯定不信了,不知道妳信不信?”

    龙云儿摇了摇头,道:“所以,哥哥你特别扮作死曜中人,让心魔阁生出误会?”

    温去病笑道:“死曜中人的真面目,恐怕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清楚,外人对它们的基本印象,就是一群戴着面具,以星宿为名,说话怪腔怪调,行事藏头缩尾的变态怪人,我只要也戴起面具,说话怪腔怪调,打着星宿名号,旁人看在眼里,我就算说自己不是死曜,他们也不会信啊。”

    龙云儿道:“哥哥想必已经留下暗记,跟着心魔阁这三人,就能找到线索,接触这场邪魔大会?”

    “基本是这样,但如果运气好些,还可能有额外收获。”温去病笑道:“我态度又高傲又讨人厌,削了他们的面子,就是埋下火种。”

    龙云儿多少能想像那个情况,心魔阁的高手,个个心高气傲,专程要来夺回败血邪刃,却碰上这么一出意外,那会有什么后果?

    必然出现的结论是,我们三人的行踪,一直在死曜的监视下,而死曜为了促成这次大会,不遗余力,不但有直系人员,分别监看各派的动静,确保正事不会出纰漏,当事情可能有意外时,更主动介入,排除障碍。

    这次表示善意,没打声招呼就帮忙把匕首夺还交回,看似客气,但谁知道下次再有问题,死曜会否也不打招呼,直接反过头来,把心魔阁人杀个干干净净?

    ……我的善意,你们要接受,不要碍了我的事,哪怕你们不想接受,也必须接受!

    这哪里是善意?根本是藉此表现实力与决心,让心魔阁按时与会,更在会中谨言慎行,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企图!

    “左道邪魔,大多桀傲不逊,不可能真心服人,就算表面上低头,暗地里也会小动作不断,哥哥你这一手,真是好凶狠的挑拨啊!”

    龙云儿道:“这件事透过他们三人,传到心魔阁主事者耳中,对于这趟大会必起反感,死曜就算否认此事,也不会有人相信,而无论到不到场,哥哥你都能替大会埋下火种与混乱因子,大会很可能就此功败垂成。”

    妥善的分析,获得温去病点头确认,道:“说得对,不过有一点妳弄错了,这场大会我必到场,所以没有什么到不到场的选择。”

    龙云儿奇道:“我们不是赶往帝都吗?哪有空出手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我有两个非过问不可的理由,第一,天下邪魔素来各自为政,潜藏的力量非常大,虽然从来没人统合成功,可尝试这么做的人,却从来不缺,如果真的干成了,那将是一股能掀翻帝国的力量!”

    温去病道:“如果帝都是一块铁板,只靠我们两个人,无力在铁板上打洞,可如果翘动这股力量,借力使力,那就有希望把铁板整个砸烂……我有预感,这将是我们此次行动成功的关键。”

    这个理由,获得龙云儿的点头认可,她本来也觉得前途茫茫,这么前往帝都,看来根本没有成功可能,但如果背后有这样的一股力量,情况就不同了。

    不过,除了这个理由,温家哥哥好像还有些别的话没说……

    “这个……如果我们不到场,情报就只能透过浮萍居来买,只要钱给得够,他们倒是没有所谓的秘密,连大会记录都可以抄一份给我们……老实说,我怀疑他们参加大会,就是干这个去的,不过……”

    温去病说着,表情看来有些牙疼,“买这种情报,浮萍居的开价……会很贵!”

    ……所以,为了省点钱,我们还是亲自去吧,这话不好当面说,但妳肯定能理解的。

    龙云儿暗自好笑,但无论温家哥哥要往哪去,自己都是要跟的,这并没有甚么问题……

    “对了!差点忘记,既然前头有这个大考验,现在可不能太懈怠了,要加强修练才行,除了因果线的掌握,妳本身的强项也要继续磨练……”

    听到温去病的话,龙云儿深切感受本身责任之重,频频点头,下定决心要在剩下的航程中好好锻练,好面对接着而来的挑战,但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心头警兆大起,暗叫不妙,身不转,直接就向后飞掠出去。

    “哈,太迟了!”

    温去病一指点出,戳中龙云儿腋下窍穴,最鬼祟的是还指中藏针,一指戳完,离开时一根针就刺在那边晃荡,而急退中的龙云儿,全身劲道顿失,身不由主地坠落在地,摔在地上时,剧烈抽搐,让她连一句话都出不了口。

    “加上这一指,功德战衣的首战数据才算完整,用境界压人的感觉……就是爽!”

    握着拳头,感受着夔雷青牛战甲的力量,温去病品味其中细微变化,分析今日几次出手的得失,逐一整理出改进方案。

    刚才在敌船上一番周旋,自己巧妙运用双极轮与功德战衣,看似收放自如,稳稳压住三名凶人,但其中也有颇多取巧之处。

    吸收身上所受力道,反激回去的一击,自己好像手下留了情,其实已经竭尽全力,归根究柢,初完成的功德战衣未算完美,无论是能承受的力量上限,还有能反弹回去的力量,都不如预期,所以自己确实已把所能弹出的力量,尽数反激,没有半点留情。

    对付普通的地阶高手,这样已然足够,可若要对战更强的敌人,这些让人不满意的瑕疵,就会变成运转之际的破绽,必须要设法优化、灭除。

    而说到优化……

    温去病斜眼瞥向龙云儿,仍在剧烈痛楚中的她,没有尝试坐起,而是平躺在那边,一面承受痛苦,一面分神进行因果线的感悟。

    ……短短时日,她还没能完全克服这套洗礼,却已经能渐渐适应,并且分神旁顾了,如此进境,就连当初的自己也有所不及,只能归因于天赋,而不是强到变态的意志力。

    ……不死生物系统的腐尸功特质,在抵御痛楚、**伤害上,确实有先天优势,这点真是让自己羡慕都羡慕不来,若自己当年也有这样的便宜可占,就算让自己跪在地上舔人脚板,应该都会笑出来吧。

    ……这种不正常的肉身洗礼,虽然极其严苛,等同酷刑,可是在修练上的好处,也同样巨大,一旦洗礼完毕,非但肉身坚韧度大幅提升,甚至能提前做到入微的极高境界,在金刚不坏这个终极目标上,迈出大大的一步。

    ……修练教程进行到三分之一了,就只看妳能不能挺下去了!

    温去病心里暗叫了声加油,但回首窗外的大海,却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心魔宗三人没有掉头回去的迹象,是仍未放弃找云儿麻烦?或者,是与自己一行人同路线?

    ……若是后者,邪魔大会的举办地点,是沧溟?或者……鹰扬钱都?

三十章 万花筒

    一趟奔袭,温去病没有白跑,虽然没能控制住三人,却留下气息暗记,五百里之内,自己都能感应到三人的位置,便于衔尾追踪。

    照理说,他们取完匕首,就该立刻赶赴那场邪魔大会,至少也要与同门会合,时间紧张,容不得浪费,可自己当前所感应的讯息,他们的船只没有任何离去迹象,反倒加速追了上来。

    ……这是什么状况?他们取了败血邪刃,仍不解气,坚持要上来动过手,杀人发泄,才愿意离去?又或者,他们看上了龙云儿,当这是奇货可居的素材,非要弄到手?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以上皆非,他们只是单纯地在赶路,而双方恰好同路?

    如果是后者,那就非常有趣了,事实上,打从听到这个九外道大会的消息后,自己就一直纳闷,他们会在哪里举行?

    这可不是敦亲睦邻的园游会,走哪都受欢迎,天下邪魔要聚会,光这消息就会引来各方疑忌与破坏,无论是六郡或八门,听到这消息,恐怕会立刻点起兵马,冲去剿灭妖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结果,开会地点自然要非常小心,而若心魔三凶的路线与自己重叠,那他们的大方向,就该与这条航路的主线一致,前往鹰扬郡的首府钱都,或是持续远航,前往傲龙郡的沧溟……

    正思索间,那艘拼命快划的渔船,已渐渐赶了上来,没有接舷的打算,就这么从数十米外超过去,商船上的人们啧啧称奇,不解那艘看来很普通的渔船,是怎么做到,竟然能比这艘三轨大帆的商船还快。

    温去病不用出船舱看,也知道其中奥妙。

    ……自己的劝告,那三人显然没放在心上,下令无视伤损,全速划船,还不得休息,这一趟旅程结束后,那些渔夫恐怕剩不下几个活的了。

    ……但就算让那些无辜渔夫都透支体力,只凭他们,也无法连续维持这样的极限高速,船底下还有其他的助力。

    ……心魔阁不愧是专门盗墓掘坟,玩弄尸骸的门派,这回也算拿出真本事来了,在水底下的,应该是某种受操控的僵尸生物,或许还经过特殊改造,是他们三人敢于追来海上的底气。

    这些东西,温去病并不惧怕,自己另有专门手段对付,但他们对这艘船视若无睹,也全然没来对龙云儿伸手,显然自己的猜测没错,大家确是同路。

    那么……是钱都?还是沧溟?

    如果是沧溟,那么……龙家知不知情?以龙家人对领地的掌控程度,这么大的事发生在境内,却全然不知,可能性极低,再考虑到这家人“顺势而为”,只知有我,不知正邪的风格,若说他们又想旧事重演,联合九道邪魔,试图操控,自己一点都不会意外。

    当然,情势今非昔比,龙家人再怎么自视非凡,估计也不敢像大战时那样勾连妖魔,试图出卖人族,这个可能性只能说有,但要说多少,还需要审慎查证。

    如果不是沧溟,而是钱都……那就非常有趣了。

    香比起沧溟龙家对领地内的掌握,朱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余免谈”的家风,实在很让人摇头。

    为了追求商业利益的最大化,他们对领地内秩序的要求,仅是一个相对值,并不是绝对值,只要给足利益,他们对什么都可以半睁只眼,视而不见。

    无论领地内发生什么事,帐是一定都要收上来的,没有例外,但反过来说,只要帐已入袋,后头领地内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睁只眼又闭只眼。

    正因为这样的态度,鹰扬郡内各种势力纷纷立起山头,斗争不绝,最南端的力夏达港,堂而皇之地搞起走私生意,各种朝廷没明令禁止也不鼓励的买卖,在港市大行其道,带来钜亿的天价金钱。

    港市的混乱,仅是鹰扬郡全体的一个缩影,首府钱都绝对不会好到哪去,自己就敢打赌,问起自家首府内有多少江湖帮派、大小势力在活动,龙家主事者立刻就说得出,而朱家就只能苦笑,但相关税收怎么都不会少收。

    从这情况来看,在钱都举办邪魔大会,似乎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但事实上,敢这么做的人,一定会被认为脑子有病。

    因为……在钱都外百里处的一个质朴市镇上,封刀盟的总舵就在那里,举世无双的九级天阶强人司徒无视……就在那里!

    想在钱都搞风搞雨,等于是在封刀盟眼皮子底下惹事,更等于被司徒无视什么都“看在眼里”。

    虽然些许小事,不可能为此惊动当世的天下第一人,但谁也没这胆子去试,万一真惹怒了他老人家,也不用正式出手,随意动念,一道刀气透发出来,结果就是整团人一起消灭。

    有司徒刀尊坐镇,就和有一尊行走于世间的活神明,没有分别!

    九外道要会面,选哪里都不该选钱都,只要在开会的时候,稍微来点毫不意外的小意外,恐怕威震天下的九外道,就要大减员了……

    温去病感到荒唐,但当两天后,船在钱都的外码头靠岸,早一步抵达的心魔三凶,没有在港口停留,而是迳自深入钱都,这就让温去病犯起嘀咕。

    ……难道真是钱都?可……凭什么?

    温去病一时想不出端倪,却听龙云儿笑道:“哥哥真是个体贴人,为了小书妹妹,还特别到钱都跑一趟。”

    “哼!这样那丫头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我们先走一步,她在后头追赶,找出我们的确切行踪,是她要负责的第一课。”

    温去病哂道:“我们为了她方便,特别到她家门口晃过一圈,她这么还追不到,以后哪还有什么脸可以怪我们?”

    当初取道海路,特别选了这条航路,确实也打着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碰上了这等大事,这时倒是有些可惜,如果司徒小书也在,那就能帮上不少忙了。

    温去病道:“意外总比计画多,算了,先不用想这些,确定敌人行踪才是第一要务。”

    要确认行踪,不是问题,五德之气,润物无声,温去病相信心魔阁内,恐怕没有哪位高手有这能力看穿。

    “……他们往西南边走了,果然……我记得那边有几家大的义庄和长生店,盗墓贼就是和棺材坟墓之类的混在一起。”

    温去病冷笑道:“九外道中,很难说哪家势力最强最霸,但至少在普通人眼里,最恐怖的是心魔阁与莽荒殿,妳知道为什么吗?”

    龙云儿点头,心魔阁虽然以心魔为名,看似专攻精神类功法,可本身却是上古游尸门的道统传承,挖坟偷尸是家常便饭,炼制僵尸更是立身保命的根本,心魔阁的中低阶弟子行走江湖,在自身技艺未成时,都是靠着随行的僵尸来保身。

    整个江湖对于心魔阁低阶弟子的印象,就是控尸人,要到高阶之后,他们的撕心**、蛊惑之眼,才会显出威力来,在那之前,炼尸比练功容易得多,一具高手的尸骸,经过强化炼制,力量更胜生前,足以吓阻大部分的同境界敌人,而所有与心魔阁为敌的人也要掂量一下,这高昂的敌对成本,如果失手,可不是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僻处西南的莽荒殿,又是另一种状况,他们说得好听是动植物学家,尤其对虫类有精细入微的独到认知,传承久远,但反映在实际上的表现,就是一群玩毒与吸毒的。

    莽荒殿门人的衣着特征,就是色彩斑斓,普通弟子的服色还只是鲜艳,地位越高,身上服装色彩越是缤纷,五光十色,如果能踏上地阶,基本就是一个万花筒走在街上,想不被人注意到,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相较于他们的服装品味,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他们一身防不胜防的各种奇毒、蛊术,中者立毙算是幸运,中了后生不生,死不死,那才是凄惨。

    身中莽荒殿的奇毒,一旦毒发身亡,尸体往往非常凄惨,若是有高手强破其蛊术,遭到反噬的莽荒殿之人也必惨死,无论哪边胜利,都会有一具千疮百孔的惨烈尸骸留下,成为宣传品,久而久之,提到莽荒殿的凶名,任谁也心惊肉跳。

    龙云儿道:“心魔阁的据点,都是那些义庄、棺材铺吗?盖舟曲那几个人,怎么没看到带了僵尸在身边?”

    听着这说话,温去病略觉有点奇怪,因为龙云儿询问的语气,有着显著的好奇心与期待感,照说普通女子……对尸骸有着先天的恐惧,不该有这样的表现,她这反应也很出奇……

    温去病哂道:“带着一具死尸跟在旁边走,那是心魔阁低辈弟子干的事,一定程度上,就是白痴,等于是在背后写着快来打我,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不会干这种事的,更何况以他们的受重视程度,很可能都被赐予芥子环,僵尸不算活物,平时大可以收入芥子环中,犯不着给妳看见……即使是邪派中人,也不是个个都想醒目惹事的。”

    两人言谈间,已经进入钱都,跟随到了感应的位置,却看一家规模颇大的停尸义庄之前,两个穿着似万花筒一样的中年男女,趾高气昂地进入了义庄。

    温去病耸耸肩,“好吧,偶尔还是有个别奇葩人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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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