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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翻天覆地

    两边阵营的四角天阶战中,龙晋滔恐怕是综合力量最强,状态最好,隐患最少的一个,不但比宇文镇魂要强,所对付的极乐堂萧武,也是四角中最弱一环。

    鬼尊附魂借体,吞噬生命甚巨,萧武修为不及两**王,豁命强顶,早就是四方之中最弱的一环,偏偏还对上最强的龙晋滔,压力沉重,显是四角中会最早崩溃的一角。

    但龙晋滔也不敢过度进逼,极乐堂的战斗风格就是不要命,自己如果逼得太急,靠得太近,萧武随时鼓尽余力,冲上来就是一抱、一锁,跟着自爆,他身上还插着鬼尊指骨,自己就算挺得过去,也绝对伤势不轻,很不划算。

    投鼠忌器,龙晋滔不愿操之太急,想用最省力的打法,拖到萧武自行崩溃,但看宇文镇魂那边稳不住场面,心魔阁众凶人围杀六扇门众好手,他暗自皱眉。

    六扇门、密侦司两队人马,身上都带了符令,身受天牢大阵的加持,攻防之力倍增,还有净化、清醒之类的保护,若非如此,恐怕在心魔阁不择手段的卑鄙攻势下,六扇门早已伤亡惨重,这么一来,后头密侦司很难对上交代,脣亡齿寒之下,龙晋滔不得不分神旁顾,采取行动。

    龙泉大刀擎举,龙晋滔不敢将力量去得太尽,预备以一半的力量出击,只要先重创绝体、绝命两法王中的一个,就能让那边的战局翻盘。

    神兵灿发强光,一刀就要斩出,苍天风云变,一颗大火球,来自天顶,就往龙晋滔砸落,同一时间,所有战斗中的密侦司、六扇门高手,身躯一震,加持在身上的攻防效果,瞬间消失,实力一生变,战局立乱,血肉横飞。

    龙晋滔法相展动,反手一斩,龙头刀切出长虹,横空而过,将天落的殒星砍爆,虽然威力万钧,但这位大统领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很显然,这是阵式变化,是阵中开阵的那位动手了,明明是双方开的阵式相互纠缠、角力,哪边也占不到上风,可这一位却能缓出手来,操控天变落殒星,这表示,此人已经在双方的阵法比拚中占到上风,不但能以阵式攻击,还反过来解除了天牢大阵对己方人员的加持。

    还好,情势也未至一面倒,在那一记天流陨星后,跟着就巨浪滔天,遮断苍穹,六扇门、密侦司人马身上的加持,也重新恢复,只是状态非常不稳,加持一下有,一下又消失不见,弄到两方人马战得格外混乱。

    天上景象也变幻不定,乍晴乍雨,显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领域,相互争夺主导权,而哪一边占了优势,就连白痴也看得出来。

    龙晋滔暗骂一群饭桶,只见天象变幻,又是两道天落殒星,化为流火,对准自己轰砸下来,敌人分明是认准了自己,而自己手下那班废物,显是已被此人压在下风,才能腾出手来,对着自己猛打。

    ……但区区阵法,就想给我添堵,简直作梦!

    ……让你看看真正强者的能耐!

    劲贯神兵,龙头大刀缓缓生光,水龙环绕刀身,凝聚威势,密侦司大统领一击斩出,刀劲化龙咆哮,怒问苍穹。

    云龙九现.穿天变!

    气劲高度集中的一刀,将先后砸落的三道烈火流星,贯穿打爆,跟着更打穿苍穹,直上九霄,将深不可测的天幕撕裂出一道黑缝来。

    近乎天阶的一击,超越了阵势所能扛住的范围,一座座石山、木峰,应声炸碎,垮塌下来,密侦司的高手见了大统领神威,纷纷欢呼出声,但才刚叫个一声,整个世界就天动地摇,最遥远的边缘部分,隐隐透出外界的叠影。

    ……好贼子!这等狡猾!

    龙晋滔暗暗怒骂一声,发现敌人不但善于阵道,还心思细密,卑鄙无耻,明着争夺领域的主控权,却也藉着两边互斗纠缠的机会,将两座不同的阵,捆缠在一起。

    透过神兵打出的一击,一力破万法,可以将那神秘人操控的阵式打崩,但此刻两个领域重叠,那边一受影响,天牢大阵也一起遭殃,眼下的天牢大阵,本就是强行排除障碍,只能短暂运作的极限状态,再被这么狠轰几下,敌人的阵还没崩溃,天牢大阵就先要垮了。

    天牢大阵崩毁,对密侦司而言,并不是无法承受的损失,只要能再撑十分钟,帝都内各门各派的高手都会赶来,其中也有别的半步天阶,亲近朝廷,会出手相助,根本不用担心天牢会被打破。

    然而,若崩毁得过早、过重,无法迅速修复,那个麻烦就很大了,代表着麒麟李氏的风水阵也破,龙气外流,六处阵角连破其三,情势非常危险,这是龙晋滔不愿看到的局面。

    考虑到这点,龙晋滔只能暗骂晦气,收敛着实力,对着天上连连落下的陨星,只是单纯挥刀将殒星打爆,没法反攻,纵有着近乎天阶的力量,手持神兵,依然被压制。

    这情形基本出现在整个战场上,心魔阁、极乐堂的好手,战得辛苦,在六扇门、密侦司的人数优势下,厉害的尸兽一只只被消灭,人也伤得越来越重,但每次朝廷一方要做出致命重击时,不是天上掉陨石,就是地上一阵晃动,人们被强行挪移转位,传送出几百米外,杀阵出现缺口。

    频传的意外,将四方阵营的人马牵制住,打成一团乱战,任哪边都说不上取得优势,有种陷入泥沼之中,挣脱不得的感觉。

    陷在这样的泥沼中,龙晋滔面色阴沉,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边动静闹得那么大,帝都之内,各派高手早该被惊动,但理应一早便抵达现场的神妃,为何未有出手?不曾现身?她在想什么?

    四方困战,一时难分,龙晋滔也无暇注意到,心魔阁阵营中的某个人,虽然站在那里,却早已被换成了虚影,站在那里摆样子。

    拿出江山社稷图来,温去病的用意,一直就是控场,这里那么多的半步天阶,自己想要瞒过他们耳目行动,谈何容易?但江山社稷图发动,领域张开,自己与阵合一,犹如化身这方天地之主,混战中,谁也没法轻易把握住自己动向。

    而自己的目标,一直都只在天牢。

    领域困锁,即使是自己,也没法穿透出去,回到外面空间,开锁入天牢地宫,但肉身碰触不到的东西,不等于神识也穿不过去。

    打攻入天牢至今,自己便持续以神思探索,解析法阵内容,已经有六七成把握,现在趁着情势混乱,就开始付诸行动。

    这种以神思探阵的技巧,原本是天阶以上,元神极度强化后的专属技,稍差一点都不行,自己的神魂凝练度,还不到要求,是依附在江山社稷图开启的领域上,借此侵入。

    只要自己对江山社稷图的驾驭稍差,或是对天牢层层禁法的架构吃不透,这一下就是鸡蛋碰石头,有死无生的超级危险,但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就算危险也得硬着头皮试一次。

    这世上,本就没有毫无风险的试探……

    温去病敞开意识,化为一道无形流光,渗入法阵结构之内,往深处探索。

    天牢门禁森森,神识在禁法的间隙中穿行,所看到的千头万绪,繁复错综尤胜蚁穴,未够强大的神识,稍微与禁法一沾触,立刻就灰飞烟灭,之所以这是天阶者限定的技巧,并非无的放矢。

    温去病的神识强度未足,全凭对阵法的了解,还有脑内算阵的高速运算,抢先趋吉避凶,把凶险处一一避开,转眼就连入地下十余层。

    周围所传来的气息,封禁重重,在每一重禁法的后头,都关押着一个存在,但从那隐约透出的气息,温去病可以肯定,这里头除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有许多非人者。

    妖气、魔气,这些气息都混杂在天牢禁法中,百族大战结束时,有些战俘被囚,后来销声匿迹,看来都是移交密侦司监禁,囚于天牢中,只是从这气息,难以判断从于其中的妖魔是死是活。

    以妖魔尸骨为基,作为法阵的素材,这是鲲鹏学宫的常用手法,很难判断天牢里除了人族重犯,还囚了多少妖魔鬼怪,或者只是纯以牠们的尸骨筑基为阵。

    温去病穿过重重禁法,深入天牢地下,所经过的封禁门户内,可能有碎星旧部存活,这个念头对温去病是极大的诱惑,但眼前顾不上这些,唯一执着的目标,就是先前捕捉到的熟悉气息。

    位置是天牢底部,温去病已无暇顾及这会否是陷阱,抓紧时间往最深处闯,上头的战斗随时生变,留给自己的时间捉襟见肘。

    心念一动,眼前骤然大亮,神识一下昏乱,再重新安定下来时,发现已经脱离了阵势结构,来到某间一片光白的斗室内,狭小的房间,一片雪白亮光。

    斗室之内,一名中年文士来回踱步,看到来客忽现,镇定开口,“我是韦士笔,朋友,无论你是谁,请听好下面的话……”

十一章 一人、一物、一事

    打从进入这间发满白光的斗室,温去病就暗叫不妙,特别是看到独自在内中踱步的故人,一颗心就整个发凉。

    这不是本人,但也确实是本人,是预先留下来的一股意念传讯,因为自己的入侵而触发,把这股意念传到脑中。

    接触到这股意念,而不是本人,就代表本人已经不在此地,这可能是因为天牢遇袭,密侦司紧急把人移动,又或是什么别的理由,自己不是没料到这可能,还预先留下了后手,但真正面对,感觉……还是很糟糕。

    站在对面,近在咫尺,故人音容恍若未变,温去病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抑制激动心情,往前一步,却见到熟悉的面容,有了些许变化,鬓角斑白,体态消瘦,面上有掩不住的风霜之色。

    碎星四武神,相貌最为俊美风流的,自然就是韦士笔,当初碎星团草创,他不过二十五上下,加上后来这些年,算来也不过四十出头,方当盛壮,又兼之修为高绝,当年就已略具天阶特征,加上这六年的累积,就算没踏足天阶,也断然不至于出现衰老之相。

    四目相接,温去病看见了对方目光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愁苦,比昔日更甚,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好过啊……

    “我是韦士笔,朋友,无论你是谁,请听好下面的话……”

    两鬓斑白的中年文士,急切道:“当初,我中毒假死,拖命逃生,用上了潜藏的自救手段,花了极大代价才得以幸存,这段时间,我想通一切,那个人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将我们当弃子使用,利用我们为他打天下,事成后再将我们消灭……那个人,肯定还存在,躲藏在李家的幕后,继续操控天下。”

    温去病没有说话,这些讯息对不相干的外人,可能是惊天之秘,可就自己听来,只不过是将自己这些年的猜测做印证,没什么情报价值。

    ……碎星四武神的想法,果然差不多。

    ……但阿笔,你平常那么小心翼翼的人,煞费其事留下讯息来,要说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些。

    “那个人为了处理我们及镇压诸天神魔,事先留下了一人、一物、一事,事关乎一股力量,由司徒刀尊守护,留待时机成熟,有缘人出现;物是真.封神台,具体位置只有李家知道;还有他留下的那个女人……”

    这些讯息,温去病闻言一惊,韦士笔不愧是那个人的秘书,所接触到的秘密是四武神中最多,自己对这一人、一物、一事就几乎不晓得。

    真.封神台,是自己的一个猜想,存在无穷高处,是次元衔接的枢纽,与英灵殿中的那座封神台相呼应,这些仅是自己的理论推断,不成想还真被造了出来,更落在李家的手上。

    一事……关乎力量,这又是什么他妈的见鬼东西?自己身为碎星团的冲锋大队长兼技术总监,团里的各种抗敌力量,自己就算没练过,起码也看过,再不然至少也听过,怎么就没知道有什么特殊力量?

    况且,以那个人脑子进水的程度,连地泉剑都给了老姘头,真有什么抗敌力量,也是顺手给剑阁,怎么会送到老瞎子手上了?

    这是什么制衡手段?还是利益交换?当初碎星团覆灭,司徒无视由始至终沉默,就与这有关?那他现在神秘失踪,连老家总部都给人灭了,又会不会与这有些牵扯?

    亢金龙灭封刀盟总部一事,发生得甚奇,自己一直也没琢磨出门道来,但现在听韦士笔送了这情报,反过来一想,难道亢金龙也知道此事,并且利用这做了什么?

    既然是一股力量,肯定能够操控并利用,如果落入歹人之手,后果着实堪忧,不过,至少在眼前,最大威胁似乎还是贾伯斯留下的……那个女人?

    韦士笔的口气,让温去病生出警惕,很显然,这是贾伯斯为了收拾碎星团,刻意栽培出来的一个善后者,或者也可以视为……传人!

    可以想像,在一面扶植出碎星团的同时,他也留了一把刀在黑暗中,杀气腾腾地看着碎星团的成长,注视着每个人的破绽,蒐集起来,等待着亮刀封喉的那一日。

    这个人,能克制整个碎星团,韦士笔倘若是失手后才知这个人的存在,很有可能也是折在此人手下,而同理推论,这人也可能克制着自己,必须谨防,只不过……女人?

    贾伯斯怎么会挑选一个女人当传人的?记忆中,他虽然算不上性别歧视,也没有特别的大男人倾向,但对于女性的能力,他评价不高,也没有耐心去磨练,与燕无双的合作是特例,很难想像,他会花那么多时间栽培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何方神圣?剑阁中人?

    温去病感到困惑,忽然一串画面传输到脑海,漆黑暗夜中,有许多人朝自己攻杀过来,层层包围,自己夺路外闯,却见一道龙影,破月而来,邻近面门,凝成一道刀虹。

    这道刀虹,似曾相识,就是龙晋滔早先的刀路,只不过所持非是神兵,而是一柄宝兵,厚背宽刃刀,刀势霸道雄奇,速度又快,刀后藏爪,杀机暗伏,一环扣一环。

    温去病明白过来,这是韦士笔的特别能力,当初四武神之中,韦士笔发展成情报大总管,不是没理由的,他的血脉异能白狼青眼,不但拥有高度动态视力,还能够捕捉目标物的能量流动。

    大战时,韦士笔的实战力不行,可无论战争打到哪里,同僚都很喜欢把他硬揪上最前线,甚至把他先推上最前线,就是因为他的这份血脉异能,把他当个观察器来用,分析他观察到的东西,制定破敌策略。

    碎星团能以弱击强,韦士笔的这份异能,不晓得在幕后立下多少大功,而今,韦士笔再次发挥自身的这件优势,温去病透过他的视线,清楚看见龙晋滔的刀路与真气运行,短短一瞬,就看出七处破绽。

    这些破绽,韦士笔也看见了,但他的异能特性只在于“看”,却没有计算的能耐,即使看见了,也未必知道那是破绽,以前在碎星团时,他就常常只能记下所见,带回来给大家分析……

    当然,温去病也不排除,老朋友虽然看出了破绽,却因伤势所累,没法反攻,就只见他硬挨了一刀后,血洒长空,跌跌撞撞地摔落地面,正想要再次起身,天上忽然出现一道星芒。

    ……好亮!

    只是虚像,但刹那之间,温去病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脑里刹时间出现的困惑,就是这么一点点星芒,又不是太阳,怎么能这么亮?

    跟着,来自双眼的刺痛感,则让他明白过来,自己的睁不开眼,不是因为光太强,而是因为太过锐利,那道星芒中所蕴含的锐气,近似于剑,却更胜一筹。

    ……是针!

    碎星团所会战的各方高手中,以针为武器的强人不多,但妖魔却不少,山陆陵应付的经验颇丰,温去病一下闪过许多回忆。

    不过,就算是天阶等级的兽尊,好像也没有哪一个,攻击近似这模式却有这强度的……阿笔恐怕遇上克星了……

    理性判断,温去病估计韦士笔接不下这一击,有九成的可能,周身数十处窍穴被这一针贯穿,就此落败遭擒。

    果然,整个影像到此告一段落,画面重新亮起,但却没有回到先前的发光斗室,整个天地分割成一块块,错乱拼组,似乎在核对些什么。

    温去病站立不动,敞开意识,晓得这是碎星团所开发,自己当初有份经手的技术,透过多重手段核对灵波,确认身分,准确率高达九成五五,是碎星团高阶人物确认身分的手段。

    分割破碎的世界,瞬息重组,回归那个满是白光的房间,略显无神的韦士笔,也像一下恢复了神采,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阿、阿山?真是你?你果然……还活着!”

    韦士笔惊喜的声音,并没有让温去病激动起来,因为记忆所及,这个留下讯息的技术,没有神到能够针对讯息做出反应的程度,韦士笔的神魂强度异常,能让他认出自己后,说点特殊的话,但也仅此而已了。

    这个判断确实正确,韦士笔虽然有了惊喜反应,但他的目光却像个盲人,对不准焦距,明明自己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欢喜的声音,是向着左侧墙壁而发,看不见自己就在他面前。

    “……阿山,如果是你的话,立刻离开,不要卷进帝都的事。”

    对着墙壁,韦士笔正色道:“老尚或是小妲,他们哪个都行,唯有你,我希望你立刻回去……兄弟一场,我希望你听得进我的劝告。”

    “……为什么?”

    对着幻影,温去病一股莫名怒意上涌,“凭什么我就不行?那个人留下的收拾者,是专门对付我的吗?”

    “……因为你是我们当中最善良,最择正固执的一个。”韦士笔道:“你太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

    话未完,一道刀气斩破虚象,整个世界瞬间崩灭。

十二章 兄弟,请回痈

    十二章 兄弟,请回

    虽然没把话听完,但温去病已经知道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了。

    碎星四武神,情若兄弟,对彼此的个性知之甚详,褒丽妲心中有数的东西,韦士笔同样能一眼看透,哪怕六年未见,韦士笔仍能一语道破他的顾虑与担心。

    ……你为人太善良,又太清楚什么是黑白对错……

    ……你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个人私欲、私怨,可以罔顾大是大非的人。

    ……碎星团的复仇战,不问对错,毫无是非,把你牵扯进这种战争,太危险了,所以……

    ……阿山,你不要来!

    ……兄弟一场,你不要来,回去吧!

    影像破灭,但温去病就仿佛能清楚听见兄弟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自己卡在天阶前的那一步,在大战末期,他们就看出来了,直到现在,他们仍在替自己着想,问题是,自己能退吗?或者……想退吗?

    而撇开这些问题不谈,温去病所注意到的,就是韦士笔的影像忽然消失,这个意识所构成之处也为之崩灭。

    ……有外力破坏!

    ……谁?

    闭目感受,出手的那股力量,近于天阶,而且……似是刀气!

    不及细想,温去病发现一道道刀气,如涛袭来,将天牢地宫的层层禁法,疯狂破坏,连同江山社稷图都遭牵连,自己的神识入侵,很快就要崩毁。

    念头一转,跟着便是阵阵颅内剧痛,随着江山社稷图被破坏,自己依附其上的神魂,也被切割受创,就像一个烧红的大铁锤,直接砸在脑子上。

    “盖、盖子,你怎么了?”

    心魔阁师兄弟的惊惶叫唤,让温去病惊醒过来,所反应到的第一个现实,就是剧烈头痛,还有口鼻间呛喷出去的大量鲜血。

    ……不到天阶,就拿神魂来用,果然是赌命行为。无视风险的结果,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这伤……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愈……

    ……可是,自己应该是设置妥当,四角之内,彼此牵制,遇有过强的力量,就以天雷、殒星、劫火,三重压制,除非四角均势的牵制被打破,否则,照说这种大破坏的情况,不该发生,到底怎么了?

    温去病压着口鼻,强忍脑内的剧痛与晕眩,同时试图止住汹涌的出血量,抬眼望向四周,只见一个个心魔阁的凶人,都伤得极重,身上都有见骨的伤,若不是兴奋药剂撑住,估计马上就要倒下,李月白一头脸的血,耳朵少了半截,两位法王的状况更极为不妙。

    ……怎么了?

    目光一转,温去病立刻发现了问题的源头。

    ……接收韦士笔遗留的讯息,耽搁了比预期中更久的时间,天牢大阵濒临瓦解了。

    ……大阵将倾,破绽丛生,外头有强人硬闯进来,打乱了战局,令得四角均衡生变。

    就算大阵出现破绽,可要能把握住这缝隙,从外头强闯进来,这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来者是当代一等一的强人!

    战场之上,只见一队人马横冲直撞,当者披靡,威猛霸道的程度,犹在密侦司、六扇门之上,龙晋滔、宇文镇魂甚至得以退至一边,休息回气,局面整个倾倒过来。

    幽影鬼牙虎,少了一只后脚,左半身伤损极重,动作也不复先前敏捷,正与鬼尊附体的萧武联合,这才堪堪挡住强敌。

    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貌不惊人,长相平实的中年人,三络长须,面容方正,还带点土气,身穿一件洗白的灰袍,手中所持也不是什么神器、宝兵,而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刀。

    偏偏就是这把普通的长刀,逼住了幽影鬼牙虎,压住战神萧武,每一刀斩过,栖身于不同位元的鬼牙虎也不敢硬扛,萧武周身燃烧的鬼焰,更陡然一灭,哪怕用着更低一层次的力量,却隐约有点一刀破万法的意味。

    封刀盟之主,月榜第一,司徒诲人!

    为了得意宴而受邀入京,秘密抵达,更在今晚被骚动所惊,率众来援,果断参战,更成为压偏天平的那颗砝码。

    一直以来,这位封刀盟主谦冲退让,克己复礼,出手总是与人打和,不见杀意,人们对他的实力难以评估,认为他这月榜第一的排名,有些名不符实,可能是承袭父荫,被人高抬上去的。

    但今晚,司徒诲人亲自出手,一刀接着一刀,俨然掌控全场,杀得极乐堂、心魔阁大败亏输,两派的压箱手段都被压制,真正显示当世月榜第一的实力。

    司徒小书也随父出征,正率领封刀盟高手,围战心魔阁众人,变形的绝命法王赫然也挡不住她,大量触手被她斩落、摧毁,完全落在下风。

    “九外道的妖邪!你们作恶多端,今日撞上我封刀盟,就一个也别想跑!”

    司徒小书一声娇叱,宝兵斩出,神光耀闪,三尊封神斩无坚不摧,刀气纵横,绝命法王变异的魔眼破碎,浓浆喷涌,连身体都砍掉四分之一,若非变体,早已毙命。

    封刀盟的地阶高手,法相展动,气势磅礴,战意直比天高,将总部被毁、家眷遭屠戮的刻骨仇恨,尽数倾泄在眼前的毁家仇敌上。

    密侦司、六扇门的高手也回过气来,配合着封刀盟,组成包围网,从外夹攻,摆出十面埋伏,一个也不放过的架势。

    温去病一生不知打过多少大小战役,光看这阵仗,就知大势已去,再不速撤,全部人马都要葬送在此。

    假若自己状态完好,江山社稷图无缺,不是没有可能隐瞒着身分,巧妙掩护心魔阁众人离开,但神识受创,社稷图也伤损严重,现在连自己都大难临头,很多东西都再顾不上了。

    “开棺!”

    忍着头痛,温去病怒喝一声,又喷了一口血,旁边的心魔阁众人被这喝吓了一跳,几秒才反应过来。

    心魔阁携来的两具棺椁,已开了一个,还有一个未开,眼下覆灭危机就在顷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可是……”李月白惨笑道:“开启禁法的口诀,只有两位法王知道,我们……”

    话没说完,僵尸状态已破,气息虚弱的绝体法王,一掌猛拍向那具棺椁的锁链,开启咒法,同时一口鲜血喷在锁链上,喝了一声“开”。

    锁链应声断去,棺盖被一股大力掀飞,无比凶残的怨戾之气,由棺中倾泄而出,席卷全场,惊人的凶气,直冲九霄,连天上乌云也被割破,四方高手无论是谁,被这股凶气沾着,都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棺盖高速飞出,落向密侦司,上头带有黄泉秽气,犹如剧毒,还未飞至,就已经让景物扭曲,龙晋滔见情况不妙,一马当先,龙头大刀挥斩,将棺盖粉碎,但传回手上的震撼力道,也令他心头一紧。

    ……心魔阁当真出动天阶者遗蜕了?是什么强人的尸骸?神妃又为何还不露面?

    龙晋滔的疑问,温去病能回答部分,虽然头还是痛到飙血,但自己确实认了出来,这股凶煞气息,就是那日在钱都义庄之中,被龙云儿勾动的那一股,心魔阁终于把这具神尸派出来了,棺中人是……

    各方战斗瞬息停了下来,都在等待棺中神尸站出,三名月榜高人更是警戒高悬,但棺中藏着的身影,却陡然发出血光,破空而去,穿越穹顶,顷刻之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棺中另外透发的一股邪异黑芒。

    事发突然,绝大多数人都反应不过来,只有寥寥几个,一看见那道黑芒,立刻脸色大变。

    “啊?”

    “黑核晶!”

    温去病低呼一声,就想冲出去,但太过强烈的晕眩,天旋地转,跨出的一步险些扑倒,还是占得最近的绝体法王抢了先,一掌拍出,手捏法诀,镇压着那股黑芒的冒出。

    诡异情势,把心魔阁众人弄得糊涂了,李月白脱口问道:“黑核晶是啥?”

    温去病擦了鼻血,道:“产在魔界黑暗大陆底部的能量结晶体,用处多多,一片指甲大小,就贵得可以吓死人,但移到人间来,与空气反应,就是最猛的爆裂物。”

    “爆裂物?”

    听了温去病的解释,心魔阁众高手一下都明白过来,棺椁中藏的神尸,没出棺就直接飞走,还启动了藏在棺中的超猛爆裂物,这显然是宗门对此行的安排,一判断大势已去,就索性召回神尸,保留实力,同时引爆预藏的黑核晶,给予敌人最大创伤,至于还在这里的己方人马……已经被宣告放弃了。

    这个结果,犹如一桶冷水浇在头上,心魔阁众凶人苦涩无言,连温去病都有种如梦初醒的感受。

    ……自己和心魔阁这群人处得不错,他们对自己也够仗义,所以一时间有些迷失了。

    ……事实上,九外道里头就没有好人,他们自私残忍的本质,一旦偶然忽略了,结果就是掉进陷阱去。

    ……看绝体法王的反应,似乎对这安排事先也全不知情,同样是被上头“出卖”的,这情形……以前碎星团也曾遇上过……

    脑内剧痛,旧日景象上涌,温去病环顾周遭的绝望表情,胸中一股壮怀豪气陡生,咬牙道:“放心!大家今天一起来的,我会负责把大家全带走!”

十三章 一个都不能少

    温去病越来越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搞笑,又不是很缺朋友,怎么忽然热血爆棚,和人充什么好汉?耍什么义气?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和人讲道义,那也不该是眼前这批人人得而诛之的外道邪魔,他们一个个阴狠残毒,坏事做绝,多死一个都是替世间除害,有九成五的可能,自己前面帮了他们一把,后面就被他们捅刀,是最差劲的结交对象。

    不过,当这些理智的警讯在脑中浮现,同时出现的,是天牢之战开打以来,他们始终很努力地把自己护在中央,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也不是心魔阁的作风,估计其中过半还是因为自己价值独特,奇货可居,否则早被推出去当炮灰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把自己守护得很好,哪怕这是全然不必要的……身处险境,自己哪可能把安全寄托在这群压根不靠谱的人身上,自护手段留得多了,就算他们没保护,自己也有平安把握……但他们还是做了,做得很好,让自己回忆起当年,一众弟兄相互守望,共同冲锋的那时候。

    不期望情义相挺,不寄祈有始有终,只为了你们护我一路,我就还你们一路平安,哪怕明日之后,大家就刀刃相向,我也无憾!

    而这也是自己从困局中开始往外迈的第一步,面对故人质疑的第一步。

    先前的那条路不行,早晚会四面困顿,举步无处!

    此事无关大义!

    “所有弟兄围拢过来,护住法王!”

    温去病一声断喝,已经做好了打算,江山社稷图被破坏了四成,即将瓦解,但回归自己手上后,以加重损坏为代价,还能发动一次混乱弹送,不指定位置弹人出百里外,逃离战场,至于会掉到哪去,就各安天命了。

    这一喝,周围心魔阁众凶人听了,个个都面露诧异之色。

    ……盖子你不是脑子有病吧?想拍马屁也不是这时候,法王竭力压制黑核晶,就快要压不住,粉身碎骨了,现在全场再没有比那更危险的地方,你还让我们往那靠?你脑里水进得不是一般多啊!

    “走!”

    绝体法王有气无力的一喝,没有劲道,却仍有威严,嘴角更有墨绿血沫呛出,“别犯傻,快走!能走一个是一个!”

    出乎意料的表现,温去病对绝体法王这个变态尸魔,再一次刮目相看,而这边的混乱,也被敌人与盟友注意到,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已经将这边团团包围,不怕这边翻出什么乱子,只是因为刚才那一声“黑核晶”,意识到存有爆裂物的可能,不敢过度进逼。

    封刀盟的高手,心里也七上八下,但看盟主刀刀沉稳,不慌不乱,小书公主也仍力战不退,他们的步子也稳了起来,不给两派邪魔任何机会。

    反倒是极乐堂的好手,对心魔阁的这番表态起了反应,萧武艰辛支撑当头劈来的刀,大吼道:“心魔阁的朋友,尽力突围吧,我等断后,极乐堂最敬重的,就是讲道义的英雄好汉,你们走,我们来掩护!”

    身临绝境,意外得到盟友的激昂表态,对温去病来说,既像是天上掉下的大烧饼,又有些啼笑皆非。

    ……老子讲义气也是挑人的,你们这班恐怖份子,烧了老子的家,一毛钱也没赔过,还死追着老子不放,现在坑死你们都是活该。

    萧武的话一出,极乐堂死士人人用命,和封刀盟的打法一下惨烈起来,呈现玉石俱焚的走势,司徒小书抢到最前头,一刀连斩了两名极乐堂高手,减少本方伤亡,六扇门、密侦司的人马则快步冲来,不管心魔阁有什么蠢动,都要压制。

    温去病见情势危急,再也顾不上保留,双掌一拍,残破的石山、木峰、竹林,一一崩碎,江山染血色,苍空映赤霞,遥远天边拉出一条凄艳红带。

    在任何人意会过来之前,温去病手起一掌,打在身旁的李月白身上,李月白一下错愕,身冒红光,跟着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一着,把敌我双方都吓个不轻,心魔阁方面固然大喜,密侦司、六扇门则是醒悟过来,敌人藏匿多时的阵道大师,竟然是此人!

    封刀盟阵营中,司徒小书一下瞪大眼睛,她早先入阵时,就已认出了江山社稷图,知道温去病必然在场,只是不晓得藏身何处,看了这一手后,哪里还认不出来,差点就叫出声,但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已如潮水般疯狂冲上去,要阻断心魔阁的脱逃。

    天牢大阵如果仍在,任何人都无法传送走脱,但大阵先被江山社稷图压制,极限运转后,又被司徒诲人连带破坏,如今几无功能,温去病呛喷着血,连着几掌拍出,每中一个,就直接少了一人。

    六扇门、密侦司的高手,如扑羊饿虎,直奔着温去病杀去,他看在眼底,不慌不忙,又送走几人后,一下闪身,来到绝体法王身前,不由分说,一掌拍出。

    绝体法王愕然道:“我走了,你怎……”

    话未完,绝体法王身影消失,而直接受他镇压的黑核晶,温去病则飞起一脚,将棺木踢起,就往密侦司的方向飞去。

    这一脚,运足了巧劲,力道奇大,棺木飞出的势道又快又急,但没有丝毫震动,否则黑核晶直接就会炸开。

    看到棺木与疑似爆裂物飞来,密侦司的阵容登时大乱,一众急着拿人的高手们,这才惊觉大事不妙,纷纷退闪,慌乱中,一道人影飙出,正是龙晋滔,他老谋深算,早提防这着,一看棺木飞来,立刻飞身而出,要将黑核晶重新镇压。

    “哼!雕虫小技,岂能……”

    话喊到一半,龙晋滔脸色忽变,掌中传来的反弹力道,大得异乎寻常,照说自己力量远胜绝体法王,他都能勉强压住的东西,以半步天阶的强大实力,更应游刃有余,又是准备良久,怎么一掌下去,竟然会镇压不住的?

    一念闪过,龙晋滔陡然抬头,怒瞪向飘身远退的“盖舟曲”,那张非常狰狞的丑恶面孔,正大笑出声。

    “哈哈哈,被我亲自启动的爆裂物,天阶来了也镇压不住!”

    长笑出声,温去病朝反方向飙出,沿途快拳乱掌,又送走数人,转瞬间就直逼最后的绝命法王而去。

    绝命法王伤势严重,一直试图逃脱,却被司徒小书逼住,逃不出来,温去病主动飙去,绝命法王如见救命稻草,司徒小书则是脸色大变。

    ……既然已经认出人了,这一下该怎么办?装不知道,一刀砍过去吗?这怎么行?可是,难道要为此让道,令邪魔有机会逃脱?今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受害?放任这种事出现,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思绪纷乱,司徒小书刀势略慢,尤其是看见盖舟曲向自己一掌拍来,掌力只有高阶,心头更是一震。

    ……只有高阶,温大哥没有认真出手,对我留力了!

    下意识的反应,司徒小书急收刀劲,脚下踉跄,往后一仰,乍看之下就像被极厉害的掌劲逼退,考虑到盖舟曲那独步天下的幻灭撕心掌,现场大多数的人都可以理解。

    可温去病拍出的一掌,却陡然加快,一掌印在司徒小书肩上,她身化红光,从原地消失,跟着,绝命法王冲了过来,迎上温去病击来的一掌。

    “多谢。”

    “法王慢走。”

    温去病一下发劲,绝命法王身影消失,跟着温去病周身也冒起红光,呼应着最后的混乱传送。

    这时,宇文镇魂也赶到龙晋滔身旁,合两大半步天阶之力,联手压制将爆未爆的黑核晶,那巨大的冲击力量,让两大月榜高人都感吃力,想要用上神兵,又怕一下分神,黑核晶直接给炸了。

    他们所面临的凶险状态,密侦司、六扇门的高手都看在眼中,六扇门的几位神捕,毫不犹豫地飞身抢来,想要为总捕分担压力,相反密侦司的高手,就比较踌躇不前,顾虑良多。

    正以一己之力,将敌方最大战力杀得溃不成军的司徒诲人,见状微微一叹,把刀一横,飞身飙出,就要来协力阻止惨祸,但他身甫动,对面完全是老翁型态的白发萧武,虎吼一声,死扑过来,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温去病身泛红光,正要发动传送,江山社稷图连连承受过度运用,已将近崩解,这是自己逃跑的最后机会,再不离开就真的不用走了。

    ……我制造了大好局势,趁着三名半步压制黑核晶,你们极乐堂的人也可以试图逃跑,虽然也会伤亡惨重,但起码不是全军覆没。

    ……球做给你了,你却坚持要死拖住司徒诲人,让黑核晶爆炸,夷平这里,拖更多人下地狱,求死而非求生,这……也是你们的自由。

    ……想死的人拦不住,爱死就都去死吧,反正老子要走了!

    将要消失,温去病随意的一瞥,看见萧武逆转气血,法相悬空,拚着自毁,要与司徒诲人同归于尽,而那具法相,非常眼熟。

    温去病的瞳孔圆瞪!

    ……照夜玉狮子!

十四章 不可能

    血脉之为物,与一个人的法相有重大关系,但这关系却非必然。就好像,一个人出身富豪家庭,当然也可以不用家里一文钱,纯凭自己的力量白手起家,另开一片天,可绝大多数、正常的情况下,不用是傻瓜,肯定是有得用尽量用,早用早发家。

    即使血脉出于同源,法相也不会完全一致,以沧溟龙家为例,龙初九、龙六朝、龙晋滔、龙灵儿……等人的血脉都是龙,法相却是不同的龙,因为龙是大系,哪怕都流着龙血,溯源追上去,觉醒的可能都是不同笼类。

    不过,有某些特殊血脉,数量太过稀少,蕴含的力量太过强横,一旦觉醒,强烈影响个人的修行之路,显现出来的法相,也几乎不可能脱离该血脉而独立,好比龙灵儿的太阳龙血脉,就有这样强大的特殊力。

    李氏一族,开创了麒麟王朝,号称流传的麒麟血脉无比尊贵,尤胜于龙,但事实上,他们的麒麟血杂驳不纯,经常纯度不够,堕化为一种名为四不像的仙兽,甚至无法保障每一代都有一名纯血麒麟儿的出现,认真算起来,不如前朝秦氏多矣。

    千年前,秦氏一族开创狮子皇朝,独特的王族血脉,蕴含强大力量,展现在法相上,就是极其罕有的“照夜玉狮子”,体如青玉,眼若照夜明珠,威猛霸气,具王者之风。

    这是秦氏王族继承人,血脉觉醒,力量大成时,所独有的法相,享盛名于世,有过千年荣光,最后因为麒麟李氏反叛举兵,狮子皇朝覆灭,秦氏王族被屠戮殆尽,消失在历史舞台上。

    然而,血脉灭绝这种事,从不可能真的做得干净,千年以来,老百姓始终相信,秦氏血脉并未断绝,照夜玉狮子的后人必然潜藏某地,等待有朝一日,时机降临,就会卷土重来,再造狮朝辉煌。

    就连麒麟李氏也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千年来,清剿行为从未停止过,只是对外密而不宣,温去病也一度这么猜想着,直到亲身经历,从单纯猜测印证了事实,遇上了照夜玉狮子的后人,前朝遗孤,也就是四武神之一的尚盖勇。

    碎星团崛起的过程中,不是没有机会掌握权力,只要尚盖勇有那个意思,稍稍表态,哪怕只是暗示,四武神都可以奉他为主帅,扯起狮子旗,为秦氏王朝复辟再起。

    但早已厌倦权力斗争的尚盖勇,从未表露过类似想法,他只是想做事,只是想驱逐妖魔,并不是想藉机成王称皇……事后,温去病时常感叹,早知是这结局,还不如一早拥立老尚,玩个黄袍加身的老把戏,起码好过兔死狗烹,全团覆没吃黄泥。

    尚盖勇逝去于帝都后,温去病午夜反思,常常觉得,自己与香雪都能不死,或许其他的同伴也能侥幸生存,那么,或许老尚也仍在世间,假若四大武神将来有重会之日,那……该多好啊!

    这个期许,是一个很重要的慰藉,让自己每次半夜惊醒时,还能够有点暖心房的东西……

    曾经自己以为,再没希望看到老兄弟了,结果就在今天,先是看到了韦士笔,跟着,又看见那久违的照夜玉狮子……

    ……秦氏一族,老尚的族人!

    单纯发现这个,只是震惊,但在震惊的同时,有些念头迅速掠过脑海。

    ……老尚,有没有可能真的幸存?

    ……那名鬼尊,突如其来,会不会……

    ……极乐堂这么死死追着岭南温家不放,难道是因为……

    几个念头一闪即逝,温去病陡然飞冲了出去,在天边那抹凄霞消失之前,一掌拍出,最后的转移机会,一掌拍落在萧武身上。

    萧武因为频繁引入鬼尊之力,生命透支,原本铁塔般的魁梧壮汉,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被温去病拍中,身上泛起红光,满面错愕之色,还未及开口,整个人就消失不见。

    ……先保住这条线索,留个余地,如果这条线索连到最后,与老尚无关,那我就是千古傻瓜!

    将自己的转移机会,用在萧武身上,当这名极乐堂的战神消失,还剩在原地的,就只有温去病,而且,立刻就迎来大麻烦。

    “邪魔,看刀!”

    迎头一刀斩来,刀很普通,却因持刀之人而精彩,司徒诲人的一刀,临风斩来,似无招无式,却让人避无可避。

    开口一声提示,表示这并非偷袭,但横颈斩来的一刀,恍惚间,温去病的感觉,就是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与这刀,再无他物,仿佛自己不管怎么腾挪闪避,都注定在这一刀下魂断首飞。

    ……几年不见,这家伙的武功怎么练到这境界了?

    ……当年老瞎子还是半步时,也没有这么厉害!

    温去病头痛欲裂,状态奇差,顾不得保留,一掌推出,就是双极轮。

    天下卸!

    不管是阴阳化,还是更厉害的无极返,都必须以自身为基,先承受来力,可眼见这一刀的境界,已经斩天斩地斩空间,颇有些一刀破万法的终极味道,哪还能拿自己身体去承受?温去病果断卸劲。

    “……双极轮?”

    司徒诲人面露讶色,却没有停留,一刀之后,陡然身如飞星,高速飙出,射向异常吃力的龙晋滔、宇文镇魂,一抹刀虹荡出。

    温去病出尽全力,才把司徒诲人临去前的一刀,牵引偏移,却卸之不尽,在颈项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血流如注,若不是双极轮修为绝佳,于已尽处仍能卸劲,这一下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老母的,若是老子金刚身修为仍在,这一下就轮到你仆街!

    而一看司徒诲人的动作,温去病便知不妙,三名半步合力,已经足够“处理”黑核晶,自己再不脱身,跟着要面对的,就是起码三名半步,两件神器的夹击绝杀。

    温去病闪身欲走,但密侦司、六扇门,甚至封刀盟的人马,却如海潮涌来,死死缠住,此时极乐堂的人马,已经丧尽,心魔阁的人一早走光,全场就剩下他一个敌人,成了唯一目标,所有敌人都在争取这个最后建功机会。

    如果状态十足,温去病要从这围杀阵仗中“溜出”,把握不小,但眼下头痛欲裂,元神受创,脖子上这一刀,血还“咕嘟咕嘟”往外冒,抢着找地方疗伤都来不及,哪有办法无声开溜?

    身陷重围之中,温去病把心一横,预备发动功德玄黄战衣,不管是绯剑朱雀,还是夔雷青牛,都能稳住场面,趁隙突围,虽然过早曝光这张底牌,容易被人锁定身分,行动上殊为不利,不过现在也没其他选择了。

    心念一动,温去病发动术式武装,却惊觉神魂受创之下,对力量的驾驭水准下跌,而司徒诲人的那一刀,持续作用,似乎还在破坏自己的气脉,玄黄战衣竟然无法启动!

    ……老瞎子的儿子,不声不响,武功练上这个高度?他未有登临天阶,恐怕只是追求累积,强行压抑的结果。

    略具天阶特征,始终不是真正的天阶,对敌时能以境界压人,占尽便宜,但出了问题时,也是绑手绑脚,拨乱反正的难度极高……

    ……真是搞笑,我……怎么会落到这么糗的窘状里?

    ……就好像一连串选择题,题题都选错,最后就沦落到这个可笑的下场!

    ……眼前敌人汹涌如潮,前仆后继而来的画面,似曾相识,六年前……

    头痛难当,一口气提不上来,温去病动作一滞,已经给一名高手的重拳当胸打中,旁边也有一刀挥来,斩在大腿上,**辣的疼痛,而无数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敌人如潮水疯涌扑上,一下就将温去病吞没殆尽。

    另一边,趁着龙晋滔、宇文镇魂力压,司徒诲人飙近过去,刷刷两刀,斩在空处,黑核晶的亮度陡然一暗,就趁着这一缓,密侦司大统领、六扇门总捕发动神兵,和司徒诲人再发的一刀联合,将黑核晶轰上九霄。

    黑核晶只有巴掌大小,被层层削弱后,打上九天,穿透苍穹,直入青冥,瞬间炸开,整个黑夜亮如白昼,冲击波扫向地面,顿成天灾。

    不晓得多少房舍楼台,在这一爆之下,应声而摧,虽然因为帝都大阵的屏护,伤害被减到最低,但已成黄台之瓜的天牢,阵位登时被破。

    为了将黑核晶尽可能打高,三名半步都是出尽全力,宇文、龙两人先前发动两三次神器,消耗得更是厉害,这时气空力尽,浑身发虚,但看一场危机过去,都是松了口气,连忙向司徒诲人作揖道谢。

    司徒诲人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感知些什么,正要开口,地面却陡然震动起来。

    震动的源头,来自正被惨烈围杀的战场一角,密侦司、六扇门、封刀盟的众多高手,群攻向同一目标,汹涌人潮,已经将其彻底吞没,不见人影,照理说,应该已经被砍成肉酱,却莫名生变,一道道皎洁光芒,从人球内部盛放出来。

    ……月光?

    变故来得突然,一片月光莫名绽放后,轰然巨响,包围组成杀阵的百多号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一下轰翻,全都掀飞上天,四下飞散。

    在满天乱坠的人影中,一个魁梧高大的巨影,踏脚震大地,缓缓现身出来。

    看见这雄霸天地的巨影,宇文镇魂、龙晋滔的瞳孔,刹那圆睁。

    ……不……不可能!

十五章 三英撼山岳

    成功解除黑核晶的危机后,司徒诲人敞开意识,感应着帝都之内的状况,追踪着一些讯息。

    首先确认的,自然是帝都之内的伤亡情况,跟着,就是方圆百里之内,比较强大的气源。

    西北角百余里外,一团令人发寒的鬼气,稍现即逝,是极乐堂的战神萧武,他被鬼尊依凭,所以才能发出这么强的鬼气,自己本想冒险夺下他胸前的鬼尊指骨,找出鬼尊所在,却未能成功,现在鬼气一现即逝,不是他生命枯竭而亡,就是他解除了降身依凭,拖命逃亡了。

    正东方二十五里,小书的气息出现,中正平稳,没有伤损,刚才的强行转移,对她没任何伤害。

    东南方三里……怪异的陌生气息,似是龙气,却又带着一股不属生者的邪气,似是尸龙一类,除此之外……还有莫名的强者气息出现,不只一名,怎么有点群英聚会的架势?

    司徒诲人困惑心起,转头却迎上朝这边过来的宇文镇魂、龙晋滔。

    封刀盟之主,与密侦司大当家以往没见过,与天下总捕头却是熟稔知交,三人拱手为礼,交谈了几句,司徒诲人正要问及三里外的状况,宇文镇魂却眉头一皱,望向那仍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战场一角。

    心魔阁、极乐堂的人马,或逃或死,战斗俱已结束,只有留下来断后的那个人,受三方近两百名高手群起围攻,未能逃脱,被吞没在底下。

    这么强横的杀阵,四面八方都是攻击,要活命除非第一时间杀出,否则就算是半步天阶,顾此失彼,长时间下来,也只有落败身殒的收场,但这么长时间过去,那边还有零星的气机波动,极不寻常。

    龙晋滔道:“那人有古怪,极不寻常,不可大意。”

    宇文镇魂摸了一把钢刷般的白胡子,道:“没有大意,看那阵仗,我方人马已经用上了九岳缚龙阵,他没有可能逃脱。”

    “九岳缚龙阵?”司徒诲人讶然道:“是六年前那天晚上,用来困杀碎星团主力干部的杀阵?”

    “正是。”宇文镇魂点头道:“此阵连结地脉,汇集众力,遇强越强,目标挣动的力量越大,就被锁得越死,最终连山陆陵也栽在这之下,这些年里,就不曾失手过……说来,这套缚龙阵还是密侦司提供的。”

    提起密侦司的功劳,是为了顾及旁边龙晋滔的感受,但在此时提起,龙晋滔的脸色骤变。

    “不对!”龙晋滔急道:“缚龙阵天阶之下,无有不镇,是专门为了山陆陵那种猛人创设的终极手段,那小子是何方神圣?怎么需要用上缚龙阵?连缚龙阵都用上了,怎么能支撑到现在?”

    话声甫落,一道道皎洁的银白光芒,从密不透风的人群间隙中透出,照亮了大地,给予人平静安宁的感觉。

    ……月光?

    ……地面上,怎么会生出这么美的月光?

    一个莫名疑问,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发自九阴玉简所储存的月华,透放出来,更在下一刻,带起了一阵大地晃动。

    莫名摇晃,犹如闷雷,发自人群困锁的中心,起初两下,只是摇晃着附近地面,却迅速扩大影响,由两百多名高手组成的人潮,被这股震波撼动,左摇右晃,尤其是结成了缚龙阵的核心人墙,被晃得尤其厉害。

    三名月榜强人都看出情况不对,只是还没等他们采取行动,爆发就降临了,一股乱七八糟,莫可名状的巨力,发生在人墙的内部,似是一股力量,又像百道、千道,忽而纳千归一,下一刻又由一衍千百。

    一而千,千化一的过程,每变一次,大地的震动就多一次,震幅也提升上去,反覆三次后,一下爆发,发生在人墙推挤的核心,一次就把组成人墙的百多名六扇门、密侦司高手给爆开,人墙溃散,往外炸翻。

    六扇门镇派密传,九岳缚龙阵……破!

    事发突然,四座皆惊,但踏在当世高位的三名月榜强人,却仍看出了点端倪,被镇住的那人,似乎对九岳缚龙阵知之甚详,找出了匪夷所思的应对法。

    此法并非人人可用,是以玉虚真宗的双极轮为基,将双极轮的卸劲、化劲、返劲练至随心所欲,再锻炼出一具不破不倒,能承巨力的强韧坚躯,如此,就能承受住缚龙阵施加的巨力,而后,借劲乱返,以快打乱,千力来,千力返,乱劲冲击,所施加在身上的缚龙巨力,尽数归返。

    这已是当年山陆陵所领略不到的神功,乱劲返冲之下,九岳齐摧,缚龙尽毁,曾经一夜困杀碎星团诸多强者的绝阵,就此告破。

    三名月榜强人倒抽一口凉气,还不及惊叹,混乱的人影中央,忽然暴起风雷之声。

    无双的霸拳,重逾山岳,快捷如风,闪电击出,疯狂扫向四周,每击中一人,就是巨力爆发,中者如炮弹一般,不是直落天的尽头,就是穿透云层,翱翔九霄。

    转眼之间,最内圈的百多名高手,被这一轮“扫射”,四散纷飞,全数远远离场,而在被强迫净空的战场上,一个仿佛顶着天的魁梧巨影,昂首阔步,一脚踏出。

    简单一脚,地面微微晃动,但对于目睹这一幕的三名月榜强人,他们心内的震颤,却远比地面的震动更强出十倍。

    ……不……不可能!

    作为当世的绝顶人物,手执一方重权,他们三人都认得这个身影,司徒诲人、宇文镇魂甚至还和他有过交情,在碎星团的终结一夜以前,交情其实还可以。

    因此,他们都能确认,这不是幻术,不是冒充,确实是本人!

    就连龙晋滔都能一眼认出是他,因为那顶天而立的巨影,那横扫八荒的霸拳,舍他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能够!

    “山……山陆陵……”

    龙晋滔的声音中,没有惧意,却也充满谨慎,自从山陆陵重现世上,一吼挫败龙家、武家两大高手,他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个煞星来得这么没预兆,忽然就出现在眼前……

    “是、是你……回来了……好……好……好……来得好……”

    花白头发的天下总捕,面如死灰,六年前那一夜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自己负责对付尚盖勇,并未参与擒杀山陆陵的战役,但与自己齐名的两位神捕好友,却一去不回,死状凄惨,头颅被巨拳硬生生打爆,如果去的是自己……

    这一点,六年来每每思之,都是一阵颤栗,自己并非胆怯怕死之人,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妖魔邪祟,多少次命悬一线,都能坚守正道,不曾怕过,但山陆陵身上……似乎有种极强的震慑力,神将天威,让人看了就为之胆寒,志为之夺。

    “抱元守一,别被他影响!”

    司徒诲人喝道:“山陆陵宝相金身罩体,又练有魔界金典的无上心魔劫,佛魔并修,最擅临阵夺志,压人神魂,别让他的鬼域伎俩得逞。”

    封刀盟长期与碎星团并肩作战,共同经历不少,又有司徒无视不时点拨、分析,所知的远较外人为多,司徒诲人一开口,就点破了关键。

    ……若不是秘密修练魔界的心魔类功法,区区一喝,焉能让两名地阶强手心神俱丧,跌落境界?

    一声提示喝完,司徒诲人不由分说,飞飙出去,起手便是一刀。

    ……碎星团崩溃后,封刀盟虽然没有参与一路追杀,但无论是帝都的那一夜,或是后头追杀路上的几场关键战役,封刀盟都有出手,甚至司徒诲人亲自到场,只不过没有对上山陆陵与褒丽妲而已。

    ……彼此立场早明,还有什么可说的?见了面,就是动刀!

    山陆陵站在那里,巨硕如岩盘的身躯,充满存在感,仿佛整个天地就只有他身独存,打刚才一轮清场后,他便侧头望向东南方,似在关注那边的战局,面对司徒诲人这临头一刀,他似乎浑然未觉,直至这一刀逼近,才骤转过头,释放出一声大吼。

    “吼~~~~”

    惊天动地的一喝,就如凭空响起了一声炸雷,惊破四野八荒,不但声如雷震,更充满了狂暴的力量,周围空气瞬间被推挤、压缩,撼击出去,地面炸裂,大气狂掀如海啸。

    刚才没给打上天,只被震出去的密侦司、六扇门、封刀盟高手,被这一啸,有些人直接七孔流血,连脑袋都爆开,就算能扛得住,不少也被冲击波扫过,筋断骨折,呕血不起。

    身处这大气浪潮中,司徒诲人也再无法维持淡然,身形陡然一转,如龙飙旋,手中长刀化作一抹刀虹,晶亮粲然,直取敌首。

    一刀未至,助攻先到,龙晋滔、宇文镇魂岂能坐视,纷纷鼓起残余的全力,挥动神兵,分别自左右杀到,形成三角包围的杀局。

    对付山陆陵这样越战越猛的盖世豪杰,绝不能给他机会久战,必须速战速决,最好是猝不及防,一击就致其死命!

    这也是六年前的基本战术!

    而身遭包围,巨汉冷眼环视三方,缓缓扬起了巨拳,隐约有风雷之声传出,霹雳阵阵,昔日震动大地的惊世绝学,直接撞上三名强敌!

十六章 回天

    碎星团第一大队队长山陆陵,是天生的战神,战斗智能奇高,打着打着,就能有许多阵前领悟,天马行空之举,连那些比他强大得多的对手,都会常常因此输得莫名其妙。

    速战速决,是三强对于压制山陆陵的基本认知,如果让他不受抑制,彻底爆发,就算天阶者也可能被他的毁天霹雳一拳爆头,这些都是有过前例的,要说与山陆陵单对单独斗,而且还要斗气长,这里任谁也不敢,哪怕手持神兵也不敢这样干。

    然而,速战速决,这也同样符合温去病的打算。

    今非昔比,靠着吸收满月之光,乙太尸蛊极度活跃化而短暂重组的宝相金身,只能支撑短短一刻钟,再没有从前那样久战的本钱,如果不能在这时间里解决战斗,连带逃跑,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不过,大荒西朝一行,肉身修复,心脏也换成生化神器之后,这具肉身的强度,也远远超过从前,到了一个鬼哭神号,连自己也为之惊惧的程度,若玩起速战速决,限定在短时间内爆发,那个威力……绝对会让敌人今生难忘。

    “杀!”

    龙晋滔擎举龙泉大刀,要抢在重拳挥出之前砍下,毁天霹雳的威力太强,硬扛一记,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温去病巨拳一动,风雷之声大作,却不如三强预期的那样,打出无敌霹雳,反而铁臂纵横,旋绕半圈,往内扯动。

    巨力生出,既强且乱,龙晋滔、宇文镇魂攻得太急,都有些稳不住身形,微微一晃,心头讶异,这一手柔劲,不是当年钢铁卫士山陆陵所会使,或使得出的,时隔六年,沉寂再出的他,不再一味刚猛,提升至刚柔并济了?

    周围百米之内,倒卧地上的三派高手与尸骸,也都被这股巨力扯起,相互碰撞,朝内涌来。

    “住手!”

    司徒诲人武功高绝,竟不受旋风影响,身形飘动,似浑不着力,但刀光如雪,漫天纷洒,每闪过一处,就像斩断一条无形牵扯,把被拉扯过来的伤者、亡骸解除束缚,平平远送出数百米外。

    转瞬之间,刀光如落星雨,在百米内频繁闪起,本来会出现的惨重伤亡,就这么被封刀盟主化解,一刀起落,似已触碰刀道极意,令人眼界大开。

    龙晋滔、宇文镇魂都生出一个念头,这位封刀盟主是被总部毁灭的打击,逼出了真火,不再低调,而若当日有他在场,哪轮到亢金龙猖狂?今天若没有他在场,只是山陆陵的这一手,就极难招架,虽不致被他一招击败,却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偏偏就是这位刀法近神的月榜第一,在一轮出刀后,眼现错愕之色,脱口道:“真是双极虚轮?你的金刚身……”

    一句点破迷雾,宇文镇魂、龙晋滔对寰宇咒武的秘密,也都有了解,被这一句点醒,这才想到:是啊!碎星团的寰宇咒武,不是不可兼练吗?山陆陵练的是金刚身,为什么能使出双极轮?还练到这么高的境界?

    ……难道,这六年来他埋名潜藏,就是在找出兼修另外三门绝学的方法,四武加身?那么,他现在的实力到什么地步了?他兼练的,会只有金刚身与双极轮吗?

    而且,当意识到这个可能后,他们也随即想到了另一点不妥,寰宇咒武相生相克,金刚身正是乾坤刀的克星,哪怕司徒诲人再强,撞上山陆陵,岂不是……

    刚想到这点,就见到巨影晃动,山陆陵一脚踏地,地面碎裂的同时,两米多高的巨体已冲了出去。

    ……好快!

    虽然体型巨硕,但山陆陵的速度从来不慢,那山洪暴发般的沛然大力,全然转为推进的基础,让进退的速度如同飙风,如今,这个速度更快成闪电,一瞬间飙至司徒诲人的面前,砂锅大的钢拳,悍然击出。

    司徒诲人不慌不忙,一刀反斩,刀光灿灿,一抹惊虹,恍若能勾断世上一切,但巨大拳影却无视刀光,破碎惊虹而入,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胸口。

    毁天霹雳!

    霹雳雷震般的拳劲爆发,司徒诲人的胸口,发出了一下闷响,嘴角淌出一道压抑不住的鲜红。

    咒武刑克之下,月榜第一,竟无招架之力,一招败阵!

    温去病暗自皱眉,虽然一击得手,但拳上的感觉不太对劲,司徒诲人的伤势也比预期中要低,问题似乎出在他招架挥出的那一刀,那刀……好像有点不寻常的东西。

    一刀破万法的雏形,提前具有天阶特征,他想断的东西是什么?

    ……万法……

    ……因果……

    ……他想斩掉因果,解除寰宇咒武的克制束缚?

    这个发现,让温去病暗吃一惊,能够提前略具天阶特征,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但因果之线虚渺,是天阶高位以后才能触及的领域,想提前触碰,这一步跨得可不小,而他能减轻自己一击所带来的伤害,显然这份苦心孤诣,已经有点眉目。

    那个人创出寰宇咒武以来,不知有多少人想办法在里头钻空子,或是想办法挣脱束缚,却从没有人能成功,自己身遭意外,勉强钻了空子出来,却也是连皮带肉,扯掉好大一块……唯有这家伙,正面挑战,而且……竟然有点小成了,光只这一点,就该自己写个服字。

    ……不过很可惜,你站错了地方,而且,你也太低估重生归来的山陆陵。

    温去病冷冷一笑,正竭力运气承受的司徒诲人,莫名感受,脸色大变,讶然脱口:“不、不可能!”

    外人不明所以,却看见山陆陵势道已尽的一拳,没有抽离,竟然在彼此毫无间隙的绝处,自生沛然大力,击发毁天霹雳。

    双极轮.回天霹雳!

    结合了无极返的毁天霹雳,无须扬臂作势,直接腾挪本身真气,凭空借劲,于真气无可再进处,生毁天大力,发大霹雳!

    这是当年山陆陵梦寐以求,却未能完成的神功,经历六年累积,终于具体成形,而实际的成绩,就在封刀盟主身上得到实证,这一击毁天霹雳,直接贴着身体爆发,趁着先前第一击打穿护身劲,完全轰入体内,避无可避,卸无可卸。

    “哇!”

    司徒诲人半声痛嚎,化作大量鲜血仰首喷出,体内骨头、经脉不知断了多少根,一条血箭激喷上天,直冲数十米高,仿佛全身血液都被这一震打出体外。

    “司徒盟主!”

    龙晋滔、宇文镇魂大骇,势难料以司徒诲人的绝顶神功,竟当真一招就败下阵来,而山陆陵也将毁天霹雳推升到如此刚柔并济的地步,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奋起余力,鼓动神兵,同时打出近于天阶的一击,合攻山陆陵。

    温去病一击重创司徒诲人,霸道勇猛,无敌全场,但在两大月榜高人联手攻来的一瞬,却有瞬间迟疑。

    外人看来,自己这一击已尽,但……回天霹雳,是自己当前的大杀器,一次出手,强憋住一口气,能瞬发四击毁天霹雳,只要未登天阶,再神通广大也难活命。

    如今,司徒诲人重创,自己还有两记连击未发,只要再震一击霹雳,他就必死无疑,但在杀念生出的一瞬,几张面孔闪过眼前,其中就有司徒无视、司徒小书的两张面孔。

    一张喟然长叹,满是无奈;一张嵌满泪水,伤心欲绝……对着这两双目光,要发劲的拳,顿时沉重了。

    ……人情,也在束缚我吗?

    ……但封刀盟在他执掌下,也有份沾染我碎星团的鲜血,他本人手上更绝不干净,这笔帐,又要怎么向我们交代?

    心一定,第三击霹雳震就要发出,却陡然一阵遍体生寒,有某种已被锁定的极度危险感!

    这感受……是来自护身宝的最后手段?亦或者,老瞎子以九重天阶手段,为儿子留了什么后手?或是……他参悟因果而成的破灭之刀,有什么玉石俱焚的同归之招?

    意识到变量,温去病放弃杀敌,趁着左右两边合击将成,顺势将司徒诲人震向右方,阻住较为棘手的宇文镇魂,同时,猛地呼出一口长气。

    回天霹雳,是强憋住一口气,纯以体内气血转换、借力,连发毁天霹雳的体能透支技,运作时,**承压剧烈,运使之后,必须立刻回气,并且释放**压力,否则就是自爆的收场。

    减压之后,最妥当的就是放松身体,解除宝相金身,安静调息八个时辰,但现在,哪有这样的余裕,温去病一呼之后,就是长长一吸,充盈真气重新鼓胀于体内,本已雄壮的躯体,隐约又大了一号。

    经脉内激荡的真气,重新平复,力量回到高峰,伤势被压下,温去病侧过目光,斜睨向左侧的敌人。

    双首紫龙法相,翔腾于空,占据了大半天幕,巨影浮沉,调用天地之力,神兵发动,拉出一道长虹,切割大气,无限近乎天阶的一击,当头斩下。

    “山陆陵,纳首来!”

    “……哼!”

    温去病斜抬着眼,眼中所见的画面,开始与韦士笔早先留下的一幕,迅速重叠。

十七章 我掌规则

    龙晋滔手握神兵,胸中所溢满的,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六年前的一战,自己负责围杀尚盖勇,因此错过了第一武神山陆陵,这件事一直颇让自己抱憾。

    山陆陵在帝国内的声望之隆、地位之高,不是尚盖勇能比的,如果能亲手擒杀山陆陵,就能稳稳坐上月榜第一的宝座,成为公认的天阶之下第一人。

    六年前失之交臂的机会,如今就在眼前,战胜他,就能登上月榜第一;况且,司徒诲人已经伤重倒下,若不取下他,今夜谁也无法生离此地……

    想着种种理由,龙晋滔自我激励,把自己的战意推升至极限,面对山陆陵这类擅长心魔功法的强敌,战意若不能燃至顶峰,组不出必杀的意念,很容易为他所趁。

    法相浮沉,是一头紫色的双首巨龙,紫气尊贵,双首龙更是强悍,占据了半边天空,喷火吐电的威猛雄姿,睥睨天地,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抵挡,配合着竭尽全力鼓发的神兵一击,这一式,威能无限接近天阶!

    温去病在底下,斜眼睨视,双龙法相威能惊人,又是以神器催发,别说是六年前,哪怕是现在,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份逼命而来的危险,想要扛住这一刀,必须得付出代价……以伤换伤,玉石俱焚的代价……

    不过,那是纯拚个人实力的情况下,如今……有弟兄相挺就是好,在自己眼中,双龙遮天的巨影下,那抹破空斩下的刀光,开始与韦士笔传来的那一幕,迅速重叠。

    武学之道,千变万化,看破几招几式的漏洞,并不能保证对敌时,一定就会碰到这些招式,即使试探出行功路线,战斗中也可能有变化,唯有作出全力一击,力量催运到巅峰时,才会真气汇流归一,无可变改。

    韦士笔所遗下的画面,龙晋滔的那七处破绽,清晰浮现出来,温去病骤然出手,一指点七,迅猛兼备,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七指已离奇地穿越防线,抢先一步击中龙晋滔由左腕到右半身的七处破绽。

    龙晋滔骇然瞪目,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不能相信世上有这种事,明明彼此修为相若,自己手中还有神兵,居然也一招败阵!

    没有缠斗,没有豁命死拚,自己的超限一刀,别说没法逼山陆陵同归于尽,甚至连让他全力以赴都不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招,就让自己阴沟里翻船,败得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输的?

    ……世界怎么会那么荒唐?

    ……这他妈的一定有鬼!

    龙晋滔口喷鲜血,远远飞了出去,直坠向百余米外,温去病的七指,看似不如毁天霹雳刚猛,但打准了破绽,在行功的间隙透入体内,他有三处脏器直接爆开,体内一片糜烂,如果不是半步天阶的绝顶修为,直接就殒落了。

    “……自鸣得意的小丑!”

    温去病淬了一口,缓缓平移目光,转落在死撑住面前的宇文镇魂,“天下总捕,到你了!”

    短短几下,几乎只是两照面间,先败封刀盟之主,复又重创密侦司大统领,全都是一招之间,就已伤重败下,第一武神的凶威尤胜当年,看在生存者的眼中,巨汉的身影有若神只,踏地顶天,称无敌!

    “邪魔外道!”

    银发的老捕快,没有做出转身逃跑的愚蠢行为,只是手一抖,将伤重昏迷的司徒诲人,远远送出去,落向数十米外的两名封刀盟高手处,跟着,手执金批令箭,面对眼前的巨汉,缓缓开口。

    “六年前,老夫遗憾未能亲手抓你,今日能够补满这遗憾,正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一名捕快,不想着干活,开口就是天理、报应,你这老儿也挺搞笑的。”

    温去病冷冷回应,忍着脑内有增无减的剧痛,飞快内视一周,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妙,强用回天霹雳的负担,缩短了变身的时限,宇文老儿虽然比龙晋滔稍弱,但没有了韦士笔的协助,想要强杀他可不是两三招之内的事。

    “做捕快的,邪不胜正的天理,就是毕生信念,这没有什么可笑的。”

    宇文镇魂正色道:“山陆陵,你战功彪炳,又律己甚严,没有任何的贪汙**,与你那些同袍不一样,是碎星团内的一股清流……你若束手就缚,我可以承诺你争取从轻发落。”

    整段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让温去病像听见最好笑的笑话,两军招降,也要看敌我实力,这老家伙还真敢开口,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架势,而且……

    “老头,要开条件,也该是保我无罪,从轻发落是怎么回事?而且还只是争取,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我们是捕快,缉拿人犯归案,审判并非职权,能为你争取立功表现,从轻判刑,却不能判定你的罪行轻重,你有罪,也有冤,我不能拿这欺你,所以坦然相告。”

    宇文镇魂神情肃然,道:“碎星团主导了一个时代,战功固然辉煌,但戕害百姓,颠覆朝纲,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也需要有个交代,你是碎星团的二号人物,由你来认罪伏法,把碎星团的公案向世人有个交代,就能为后代立下典范,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说,之前的劝服认罪,让温去病像在听笑话,那这一通劝告,就像是直接淋了捅油,再扔个火源过来,狂涌向心坎的热血,差点就让他直接炸了。

    ……你他母亲的什么老鬼,在这里扯五四三的,你知道什么?

    ……我们在和妖魔打生打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后头“维护法纪”!

    ……碎星团是有过错,法理难容,但法理为尊的第一前提,难道不是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吗?

    ……我们要守法,不能乱来,那些妖魔要不要守?你现在拿法纪要求我们,当初怎么不去劝导诸天妖魔尊法重纪?李氏王朝整肃碎星团,以法为名,你就敢说这里头没有一丝政治算计?你就敢去把那些统治阶层的违法者都抓了?

    ……如果你所谓的大义、正义,只有普通人要守,统治者可以不守,你又哪有资格在我面前扯皮?双重标准的本身,就是对法律的最大亵渎!

    诸多念头,在脑里此来彼去,温去病越来越觉得,这个正气凛然的老人,全身线条变得圆滑,像是一个可笑的魁儡玩偶,张着嘴巴,说着好像很伟大,实则却是“呱呱呱呱”的声音……

    听着这些,胸中本来快要炸开的怒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荒谬,没什么好发怒的……面对一个玩偶、一群玩偶,有什么可怒的?难道自己也是小丑吗?

    “老头,我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温去病的话,比他的出守,更让宇文镇魂吓傻,虽然自己说的话,每一句都出自真心,没有半句虚言,却从没想过,真的能够说服第一武神,

    像山陆陵这样的一代战神,意志如同钢铁,以匪徒来说,就是最悍的悍匪,怎么可能几句话一说,他就认错忏悔?如若这么容易就悔悟,这几年他不早自首了?可……为何他语气中的那份感谢,如此真诚?

    “我之前一直很困惑,我想捏死你,可你是个好人,做的事情很对,与你敌对,好像我才是不对的,杀掉你,我的良心过不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去病淡然道:“但就在刚才,我明白了,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伟大,你的大义、正义,都是跟着规则走的,规则告诉你什么是对错,而你不敢去挑战那份规则……”

    白发的老捕头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让对方领悟到这一大串东西来。

    “……所以,事情很简单,只要我超越过你,成为那个写规则的人,一切就简单了,因为大多数的正义之士,就和你一样,并不会质疑规则,或者说,为了和平稳定,你们能够忽略与忍受,因为质疑的代价太大。”

    温去病道:“多谢你,让我给自己找到答案,可以迈出最后那半步……当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找到了真理,所谓的求道,就是一个不断认识新知、自我质疑并且成长的过程,如果后头我发现自己今日的认知有误,杀错了你……我会到你坟头,很诚恳地说声对不起的。”

    语气真诚,宇文镇魂却听得七窍生烟,但在恼火之余,又有种遍体生寒的恐惧,山陆陵的语气不对,但那股如释重负的轻松,却是显而易见,自己意外帮他解除桎梏了?

    未及细思,伟岸巨影忽动,快如飙风,转眼就到面前,宇文镇魂强提战意,脑中却浮现司徒诲人、龙晋滔被一招重创的画面,心惊胆颤,斗志根本提不起来,这时才醒悟:我已被他的心魔劫影响!

    猛拳袭来,威势犹胜攻城战槌,宇文镇魂心知无幸,不意天上一道霹雳炸响,一道紫电贯空而下,落在山陆陵的头上。

    ……是帝都大阵?

    ……不!

    宇文镇魂目光紧缩,陡然醒悟。

    ……是终于惹出天阶者参战了!

十八章 曲终赴约

    帝都不是普通的所在,得意宴又举办在即,各方强人汇聚,说没有天阶者在京,这话温去病绝不相信,只不过这些天阶者,不是懒得可以,就是老谋深算,除了个别脑子欠抽的,否则都很难主动跳出来。

    不过,天牢之战,打得这么乒乓响,连山陆陵都现身出来,足够惹动天阶者的干预了,温去病心里有数,所以一直留着部份力量,预防变局。

    当天上紫雷动,温去病立生感应,飞身急退,避过了那当头落下的雷光柱,地面炸裂,烟尘纷飞,温去病二话不说,舍下宇文镇魂,转头就跑。

    第一武神给人的形象,是勇猛刚强,而非悲壮,就是因为知进退,不为了面子打硬仗。

    今晚的非预期战斗已经够多了,先败司徒诲人,再重创龙晋滔,如果还想要乘胜强战天阶者,那就是白痴!

    只是,似乎也不是想走,就可以走得那么容易的……

    紫电一击后,空中犹未平静,殃云涌来,紫光窜闪,连续的雷击,追击着地上的温去病,每一发雷电落下之前,云中都是隐约浮现六爻卦象,八门浑成,而后才是一道急电轰落。

    多了一个蓄势的过程,落下来的雷电,充塞着水、火、山、泽、风、雷、天、地之气,虽然八气尚未均等,却已隐具生克轮替,自成世界之威,远非寻常雷电可比,这不但是天阶者的手段,也是正宗道门手法。

    “紫阳杂毛!大家山水有相逢!”

    温去病的一句怒骂,只含在嘴边,连大声喊都嫌浪费力气,大家都是老对手,早已不是第一次遇上,对于这个相貌一流,其他方面给零分都嫌客气的旧敌,自己根本就懒得说嘴什么了。

    玉虚真宗.紫阳上仙!

    这原也是估计中,最有可能在帝都碰上的日榜高人,自己甚至提前想了应对之法,但此刻状态奇差,那些方法都不适用,先避为宜。

    只是,对方看到山陆陵现身,似乎就像看到最优质的战利品,死追着不放,不但打下来的雷电,一道快似一道,天顶的空间更传来波动,竟然要无视帝都大阵的阻碍,强行撕开空间,穿梭过来拿人。

    情势危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温去病一下冷笑,一步跨出,来到了一个庞然巨物身旁。

    幽影鬼牙虎,早先被司徒诲人砍得乱七八糟,又因为本身尸骸遭到拙劣修补的素材反噬,此刻已经深度汙化,奄奄一息,剩没多少时间,连骨骸都灵性尽失,没有捡骨的价值。

    然而,只有擅长此道的高手才晓得,这头凶兽亡骸虽已无救,却不是没有方法,将其最后的剩余价值榨取出,用来做毁灭一击。

    只要以巫蛊之术催发,这具亡骸就能短暂重振雄风,爆发出更强的凶威,吞噬敌人,之前放出鬼牙虎时,自己特别留意绝体法王,他手中暗扣着蛊虫,自己就知道他有此打算。

    不过,神识潜入地下在回归后,绝体法王手中的蛊虫不见,地上倒有蛊尸,而鬼牙虎已经被司徒诲人斩得五痨七伤,显然是手段被看破,发送蛊虫时被司徒诲人阻止。

    同志们未能成功的事业,就由自己担起,而自己手上更有着绝佳的素材!

    无神铺地下,收取江山社稷图时意外入手的尸甲虫皇!

    这可比莽荒殿养出的什么凶煞毒蛊都猛得多了……

    温去病一抖手,一点金芒从芥子环中飞出,落在已经生出黑色火焰,开始焚烧的鬼牙虎尸骸上,刹时,一声惊天雄吼,燃烧中的数十米巨躯,飞窜起来,重显神异,小山般的巨硕尸躯,速度却如流萤。

    幽影鬼牙虎飞起,却不是迎着紫电飞天,而是一下转身,扑袭向靠得最近的宇文镇魂。

    温去病短暂一怔,随即会意,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只见宇文镇魂面对鬼牙虎重振起来的同天阶之力,惊得手忙脚乱,先发动金批令箭,跟着,法相浮沉,独门的“三绝神音”,滚滚透发而出。

    漂浮在头顶的法相,赫然是一株九天茯苓,枝叶摇曳,仙霞氤氲,是极为难得一见的仙药血脉。

    在这株难得的音律类仙药加持下,三绝神音威能翻倍增添上去,浩浩荡荡,音律交织,慑人魂魄,连附近的空气都开始扭曲,成为瑰丽幻境。

    先前不管怎样出击,宇文镇魂都暗留几分力,未将法相尽展,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这通常是本身血脉太过凶恶,为免遭天所妒、遭世所忌,只得遮遮掩掩,但在此处,却是不同的状况。

    仙药类的血脉,极其稀有,拥有这类血脉的,素为左道邪人所觊觎,别说不得善终,甚至很难长大到成年,一旦被人发现,不是被直接吸干血肉,就是被抹去神智,炼成药人,简直是活生生的诅咒之血。

    之前在八方楼,阅历、功力俱有长进的温去病,一听三妙神音,就发现了这个过去没发现的事实,只要把这消息抖出去,又或是在公众面前,逼捕快老儿法相现形,哪怕他贵为天下总捕,半步天阶,从今往后也有无穷烦恼。

    早先宇文镇魂法相半隐,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幽影鬼牙虎与之酣战半晌,兽类敏感,早已感知这点,现在一下复苏,立刻反扑,要吞噬仙药血肉,修补自身损坏。

    宇文镇魂手持神兵,原本不弱于鬼牙虎多少,但自己恶斗半晚,连使神兵,已成强弩之末,鬼牙虎却遭蛊虫鼓催,实力暴升至顶点,彼增此减,就算法相尽展,仍感不支,情急之下,唯有仰天大喊。

    “请真人相救!助我一臂之力!”

    天上紫雷连声响起,却是落往三里之外,似乎那边有什么紧急事,让玉虚真宗的这位天阶高人,不得不先腾出手来处理,而后当注意力重新放回这边,又面临了两难局面。

    ……该攻击山陆陵?还是该救宇文镇魂?论价值,山陆陵岂是天下总捕能比?可众目睽睽,如果玉虚真宗放任宇文镇魂遇险却不救,以致身亡,这个责任太重,玉虚真宗肯定要作出交代,若为此揹上惩处,很不划算……

    短暂的停顿后,紫电再次劈下,却是一道一道,全劈向幽影鬼牙虎,阻断它的攻击,就只见,黑火焚天,紫电贯地,将附近范围疯狂破坏,而温去病藉机远遁,一拳轰破大地,沉入地下。

    帝都大阵笼罩整个城市,捕捉并记录这里一切的讯息,想在这里无声消失,绝不是那么容易,但仗着自己是这座大阵的半个设计者,温去病果断潜入地下,轰隆隆地破地直行,就只看大地不住震动,像有什么钻地龙一样的巨物,在地底频频爆炸。

    片刻之后,大地震动停歇,过不多时,距离天牢战场数里外,一个人影悄然翻开水沟盖,从里钻了出来。

    在地底下解除了变身,大量增生血肉爆碎在底下,重回地上的温去病,满身血汙,跌跌撞撞,状态奇差。

    伤及神魂的头痛,有增无减,弄到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无数幻象,千百念头,在脑中此来彼去,一下想要放声大笑,一下又想跪在地上狂哭。

    受损的也不只是神魂,变身成山陆陵带来的负担,倒是还承受得住,可是运使新创完成的回天霹雳,对**的反噬超乎预期,使完之后又没能立刻放松休息,强战龙晋滔、宇文镇魂,累积了伤害,而最要命的,还是司徒诲人的斩首一刀,内中斩破万法的刀意,一时难以驱出,还在持续破坏……

    当这些痛楚累积,温去病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重创了司徒诲人。

    ……你斩我一刀,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毁天x回天二连击,你伤势比我重三倍都算是轻了!

    ……这一仗,稍稍出了六年前的些许恶气,但山陆陵露脸帝都,势必震动各方,今夜之后,行动将困难许多了。

    ……云儿那边的战场不知道怎样了?叮嘱过她,如果看到天牢内囚犯转移,只要紧盯去向,千万不要勉强出手,别卷入其内,但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还有,那边战场上……为何有亢金龙的气息出现?他也盯上了阿笔,想从天牢之战取利?他的气息很怪,朦胧不清,似是而非,是晋升天阶后的变化?

    许多念头在脑内来去,温去病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像个醉鬼一样颠倒乱走,只是依着本能在踏步,根本不知走向何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夜风吹来,脑内痛楚稍微减轻,朦胧睁眼,赫然发现自己出了主城区,来到湖畔,不远处的前方,一座荒废的破落祠堂,无声矗立夜中。

    ……大明湖畔雨荷祠……靠,我怎么会错荡到这来?

    温去病吃了一惊,抬头仰望,天际微亮,已是拂晓时分,距离丑时都不知几个时辰过去了。

    ……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个守时的男人,虽然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来的……

    伤痛上涌,神识不清,温去病一下跪倒,晕厥之前,看见那座破祠的两扇木门忽然推开,一个穿着小棉袄的嫩绿色身影,满面惊惶,踩着绣花小鞋,急急忙忙地抢奔出来……

十九章 我的前女友是花痴!

    “相思难耐,今夜丑时,妾身会在大明湖畔的雨荷祠等候,请夫君务必前来一会。”

    “如果夫君不来,妾身就直接投湖,化为一缕芳魂,永远追随夫君左右,再不用在这里日日夜夜等候。”

    “妾身会在湖畔守候,不见不散。”

    ……………

    娇柔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首先感觉到的,是嗤之以鼻的可笑。

    ……其实这个约,自己真的没打算要赴。

    很难说清楚,与初恋情人重逢,是什么感觉?打离开龙家以后,自己一直到处忙,忙着打仗、忙着流亡、忙着蛰伏待起,根本没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就算偶然想起,那也只是某场生死厮杀的间隙,回光掠影,或是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时,莫名冒上心头的一个念想,很快就会被自己压下去,不敢多想,不敢分心,怕一打开了盖子,箱里的东西将再难压制。

    结果,那份担忧不幸命中,打这回帝都重逢以来,这女人搞得自己满肚子窝囊气,不快的感受累积胸中,迟迟无法宣泄。

    ……看见初恋情人过得辛苦,那感觉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有点欣喜:妳当年没和我在一起,现在怎么沦落成这模样?真是恭喜啊!

    ……但另一方面,苦涩确实存在:妳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过得这样凄惨?当初分开时候,我本来以为妳会过很好的!这些年里,在我想像中的那个妳,不该是这样的……

    站在窗外树上远眺时,看着那个谨小慎微,温婉胆怯的她,自己确实五味陈杂,但彼此已成末路,自己又有一堆事情要干,如果不是有龙云儿这层纽带,自己很可能不会多管闲事,就这么任着事情发展……至少,自己完全没有进去露面,畅诉离情的想法。

    后来,连串意外,弄到自己插手进来,却意外发现……一别十多年,初恋故人她老母的何只是面目全非,简直把她在自己心中最后一点美好的印象,都端起来狠砸在地上,还猛踹了几脚!

    ……我的初恋女友是花痴**!

    这个让人呕血的标题,完全可以拿去写某些重口味的小本,而且,这女人还眼光奇差,不但姘上了星月湖的淫贼,与之打得火热,还心智缺失,信了那淫贼的鬼话,约着什么私奔,成天“夫君、夫君”的叫,那股子风骚样,估计连晋王看了都会呕出血来!

    看着这些与昔日全然两样的表现,真心让自己猛掬一把辛酸泪:我小时候是怎么瞎了眼,竟然看上这种女人,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早知岁月是把杀猪刀,赤壁大街里随便挑一个,也比这花痴好啊!

    不堪的回忆,自己最后离开晋王府时,就想把这一切全部遗忘,让她永远成为生命中一段……变了调的插曲,至于那个湖畔小祠边的约定,自己是肯定不会去了,就不晓得那个被自己干掉的星月湖奸夫,会不会回魂过来,赶赴幽会?

    没想到的是,意外特别多,明明绝对不可能来赴的约,居然鬼使神差,莫名其妙来到这边……这要让自己来讲,只能说,潜意识真是太强大了……

    “……我有一支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低低的歌唱声入耳,时间仿佛倒流回许多年前,那时也听过类似的歌谣,但比之当年,已经成熟的柔美嗓音,更悦耳得多,像一只梢头的黄莺,婉转歌唱。

    “……身材……高高的几十丈,要和……恶势力来对抗……”

    ……歌声好听,不过,为什么都是儿歌?都已经是大人了,没有点流行曲吗?妳平常和淫贼偷情,都是唱儿歌的吗?奸夫**好重口味!

    “东~南~西北一座桥,桥~下~有人在比大条~~~”

    ……歌对了,还是赤壁大街的流行曲,但自己常去的那些高档店,基本是不唱这些鄙俗款式的。

    这只黄莺……怎么好像有些心智缺失?小时候明明超天才的,为何相隔十几年重遇,人不但成了花痴,智力还疯狂倒退,言行举止像个小女孩似的?

    ……或者,是一种精神病?在皇宫里干了那么多年杂役,天天马桶从早刷到晚,累积下了病根,嫁到晋王府来,过这种日夕提心吊胆,看人脸色的高压生活,最终神经病发作,出现反智的状况?

    ……还有一种可能,是淫贼对她下手时,药下得重的,伤了脑子,说起话就不太正常,恢复不过来……可她平时言行又挺正常的,这是怎么回事?

    ……唉,纠结这些问题,自己的脑洞体积也快突破天际了。

    温去病慢慢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自己平躺在地上,有点凉,可还不至于说不舒服,因为脑袋正枕在一截浑圆结实的美人大腿上,无论是丰满的弹性,还有那幽幽的香气,都让人衷心夸赞。

    隔着纱裙,感受得到大腿的温度,自己不知道躺了多久,从腿内血脉不太通畅的情况看来,已经躺了颇长一段时间,她应该不太好受,却没有任何反应,仍让自己躺在她腿上,自顾自地哼着歌儿。

    “夫君,你醒了?”

    声音满是惊喜,不过,就是那种小女孩看见心爱糖果,乐得手舞足蹈的那种声音,温去病暗叹一声“疯病又犯了”,缓缓坐起身来。

    头痛的感觉好得多了,只剩下隐隐作痛,没有那种极度尖锐的痛楚,内伤也舒缓了小半,虽然情况仍然很糟,至少已回复部分战力,不再是碰到敌人,束手待毙的状况……

    ……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了,外头不晓得发生多少事了,必须要立刻出去处理。

    大门紧闭,看不见门外天光,连窗户缝都被灰尘堵塞,这间破落祠堂已经荒废很久,都不晓得多久没人来了,这个地方倒还算安全……

    心念一动,看见碧发丽人站起身来,走到前方供桌旁,从那一堆灰尘中翻出了三支香,用桌上的火刀火石点了,恭恭敬敬地对着上头的牌位拜了三下,口中念念有词。

    “神明在上,妾身叩谢神恩,庇佑我家郎君平安归来,妾身感激不尽,他日必重修祠堂,以谢神灵。”

    不得不说,女人只要认真起来,都很美丽,在那里拈香祝祷,像个诚心祈求远征夫君平安的小妻子,眼中的认真与虔诚,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而这感动更形成吸引力。

    插好了香支,碧发丽人转回头,语笑嫣然,笑意中是满满的欢喜,任何人看到这个笑容,都能感受到这个女人正被幸福所包围,而她幸福的泉源……是因为能与心爱的人相聚。

    “夫君,你真吓死妾身了,等几个时辰不要紧,反正你从来不守时,但怎么弄得这么一身血的回来?还好你没事,妾身差点以为……以为你……”

    低声说着,眼眶红了一圈,泫然欲泣的凄楚样,泪珠已在眼角打滚,温去病心中一紧,将话引开。

    “什么叫从不守时?我常常迟到的吗?”

    “嗯啊。”碧发丽人很用力地点点头,“约在府内还好,如果是约在外头,夫君你总是迟到,几个时辰都是正常的,最久的一次,妾身等了两天半,你才姗姗来迟。”

    “两天半?开什么玩笑?”

    温去病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说也是晋王侧妃,尊贵无比,随随便便失踪个两天半,六扇门还不把京城都掀翻了?

    “妳走那么久,王府的人不找妳?回去以后妳都不用交代的?”

    “夫君不用担心,一切妾身自有分寸,绝不会给夫君惹麻烦的。”

    碧发丽人掩口微笑,眼角眉梢流露的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有多聪明”,“妾身回去时候就说,这几天是奉诏入宫了,至于入宫干什么,不可以对外人说,他们听完,只哦了一下,就不问了。”

    温去病闻言,一头黑发差点全都竖直,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帝与晋王的关系,人尽皆知,妳是皇帝赏赐给晋王的侧室,本来人家就疑心妳是奸细,妳还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入宫两天半,主动挑起这根最敏感的神经,这是嫌日子太好过?还是根本活腻了?

    ……这么危险的事,亏妳还能一脸得意洋洋,像是什么绝妙应对一样,我如果真是妳夫君,现在就该按着妳的头,到马桶里洗脸!

    “……其实,夫君你不用担心,妾身都是明白的,男儿志在四方,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干,怎能被儿女私情所绊?一个好女人,就该学着耐心等待,不给男人添堵。”

    碧发丽人认真的神情,近乎虔诚,道:“夫君你迟到,肯定是有你的正事忙,又不知在何处坏哪家女儿的名节,妾身既然嫁鸡随鸡,就不会有什么怨言,你就放心去干你的大事吧。”

    温去病差点呛到,温婉的小女人自己也不是没见过,龙云儿就是这一类的典型,但能够“通情达理”到这种程度的,就真是从没见过……

    “好了!”

    碧发丽人吃吃笑着,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包袱,“我们私奔吧,妾身都快等不及,要与夫君比翼双飞,尽情欢好了呢。”

二十章 人在戏中谁不痴痈

    对着眼前仙姿倾城,艳丽无双,却又笑得一如稚童般天真与大胆的碧发女子,温去病差点脱口说:要尽情欢好,何必要私奔?妳都等不及了,直接就在这儿吧!

    话到嘴边,总算脑里还有几分清醒,温去病一摇头,道:“少胡闹了,爷在外头不晓得还有多少女人要玩,鬼才和妳私奔?本来和青楼讲好了要卖妳过去,可那边最近太多人卖,用光了份额,只好等过些时候,再卖妳过去……啊!我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什么……”

    “夫君,你……”

    碧发丽人脸色骤变,手上的小包袱落了地,脸色瞬白,颤声道:“你说你要和我天长地久,要带我私奔,原来……都是骗我的?其实是要卖我入青楼?”

    “哈,人生如戏,全凭演技!我堂堂淫贼,岂会对女人认真?”温去病大笑三声,表情格外狰狞,“我相熟的青楼很多,妳不喜欢帝都的,还可以卖去神都或是钱都,就算大西北我也有门路!”

    “那……你说你年纪不小,想要安定下来,想和妾身结婚,想要妾身生你的孩子,这些也、也都……”

    “是实话,只不过我逢人便说。戏如人生,妳又何必太认真呢?”温去病笑得张狂,肚里暗骂,这渣男真是什么渣话都说得出口,而妳居然还真信啊?

    “你、你这大骗子!”碧发丽人猛咬银牙,几步快冲上来,扬拳就往男人身上打去,表情却骤然转为妖媚欢喜,“妾身就是喜欢夫君这样的真男人,郎心如铁……唉唷!”

    娇声变成痛呼,碧发丽人的皓腕被温去病拿住,男人面上的表情,寒冷如冰,没有半点**。

    ……又不是第一次和妳交手了,妳的非正常反应,早在预料之中。要打击精神病患,果然“好言相劝”是无用的。

    “你……你抓痛我了!”

    碧发丽人眼中满是惊怯,澄澈的泪珠滚落,娇嫩的手腕,立刻就红了一圈,刻意而为的温去病,不但手上使劲,更将真气透入,探测她的具体状况。

    ……只有浅浅的真气,没有血脉觉醒的迹象,练的也是宫内杂役必修款式,而且荒废很久了,可以当成不会武功看待,与当初的龙云儿相同。

    “啪!”

    一巴掌直接掴在脸上,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废祠内,丽人明亮的双眼一下睁大,像是遇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眼中的惊怯与浅浅笑意,瞬时无影无踪。

    “啪!”

    “啪!”

    难以置信的事情持续发生,温去病一只手左右开弓,趁着抓住对方的手,连掴几大巴,劲道使得十足,鲜红的掌印,直接印在雪白的脸蛋上。

    看着那明显的掌印,还有她满是委屈的眼神,温去病没见到预期中的怒意,知道自己要的效果仍未出现,抓紧她双臂,目光深深地看入她眼中,喝道:“不要再做梦了!我是个淫贼,欺骗女人、榨干女人血肉,这才是我的工作,我不是妳的情郎,更不是救世主,就算带妳离开王府,那又怎样?外面的世界,就能有安乐吗?痴心妄想!”

    “不……不是这样……”

    碧发丽人眼中闪过慌乱,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温去病使劲一推,直接重跌在地,痛哼一声,头上金簪落地,一头翠绿如玉的长发,披头盖脸地洒落下来。

    乱发倾肩,长裙委地,丽人脸色苍白,娇容惨淡,想抓捞些什么的双手,因为无物可抓,最终只有回来环抱住自己,像觉得很冷一样,抱得紧紧,嘴唇也死死的咬住,极力克制,不愿发出声音。

    “……该醒了!我不知道妳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因为妳终究会明白,到了最后,一个人能依靠、能相信的,始终就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妳再怎么装疯卖傻,想躲在梦里求安慰,但生命里有很多避不开的事,就是会逼妳出来面对,妳逃不了的!”

    越说越感同身受,温去病感慨益重,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莫名冒出一句:“这些话,以前的妳,不用人说妳也懂,妳以前不是这样的……”

    话出口,惊觉不妥,温去病马上又补了一句,“咳,妳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我一直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平常谈了多少以前的事,姑且就这么混过去,她现在神思恍惚,好像没有察觉不妥。

    ……该说的已经说了,放着不管,她自己也能回去,还是趁着出问题之前,赶快离开好了。

    ……不过,心里某处,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关键,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我以前……有过婚约……”

    “咦?”

    “我有过一个未婚夫……算是我的第一个夫君,一个小鬼……”

    碧发丽人两眼无神,自顾自地说着,没有焦点的眼睛,压根没管在面前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人,温去病知道自己这时最该做的,就是掉头离去,可听到她提起了过去,脚就不自禁地停下。

    ……一别十多年,这是第一次,从当事人口中听见对当初的回忆。

    “虽然没有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就可以把一切订下,我也很认真的……那时,我相信命运是在自己手里,只要努力不放弃,就一定能有好结果……可是啊!那不过是好傻好天真而已……”

    丽人低语道:“婚事被家里人知道了,家族把这是为奇耻大辱,他被泼粪赶了出去,不知死活,我也立刻被送到宫里,说是入宫为嫔妃候选,其实就是宫女,一路干下去……”

    “什么?”

    失声脱口,温去病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失神的丽人却对此浑无所觉,自顾自地说道:“原来强大的是命运,什么人的努力,和命运相比,脆弱如蝼蚁……”

    低低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温去病已是听而不见,耳边所充塞的,尽是滔天巨浪!

    ……龙家视婚事为奇耻大辱,所以赶我出门,送她入宫为奴?

    ……这他妈的怎么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明明是你们龙家将这婚事视为奇耻大辱,然后赶我出门的!

    ……咦?怎么好像又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心血翻涌,好不容易止住的剧烈头痛,又隐隐发作,许多早已被遗忘的记忆断片,飞快闪过脑海,其中,就有这么一幕……

    去病!

    相貌俊朗,衣着高贵,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这时却满身是血,惊惶而恐惧地握着自己双肩,对自己崩溃似的吼叫。

    咱们父子上当了!那**……龙家嫌贫爱富,看不上我们,要送小贱人入宫选妃,还要杀我们父子灭口,快、快跑!慢一点就没命了!

    记忆回闪,温去病脚下踉跄,跌撞到墙边,大力碰撞,顶上尘土簌簌落下,心头混乱之余,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头子的理解出了偏差,或者,他话只说了半截,我也跟着只理解了半截。

    ……龙家嫌贫爱富,哪会看得上我们这种无权无势,家道中落的酱油商户?许婚只能是私下戏言,一旦传扬出去,龙家主脉如何能承受这耻辱?只杀两个人是怕把事搞大,不好遮掩,换了今日,杀光温家满门都算少的。

    ……送女选妃,争权卡位,这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常用手段,但不是随便哪个都能送进去的,否则旁系一朝得势,反压主脉,岂不糟糕?真要送女进宫为妃,要送也是龙家主脉的嫡系之女,哪轮到当时被扔到外头打仗当炮灰的龙承运?

    ……她被送进宫里,不是进去享富贵争宠的,龙家是不好明面杀人灭口,这才送入宫中,让人自生自灭,自动消失,所以堂堂龙家旁系,在宫里饱受欺凌,连普通的宫女也当不上,沦落到成了刷马桶的贱奴!

    ……在整桩事里,她的角色,很清楚就是一名受害者!小小年纪,莫名其妙被订亲,莫名其妙被送入宫中为奴,本来好好的名门大小姐,一夕家庭破碎,未来尽毁,这一切……到底关她什么事了?

    ……与她订亲的人是我,她今天这样的处境,责任……也在我?

    一个接着一个的轰雷,在脑内连环炸起,太过剧烈的情感冲击,温去病脑袋很晕,反胃想呕,眼前的人虽然还是那一个,但胸中情感却整个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这些年来,我不好过,生死颠沛,但怎么都比她好多了,她变得这样失意放纵,未尝不能说是受我之累,而我竟对此全然不知,以为她飞上枝头,记恨了这许多年……

    看她独自一个披头散发,凄清孤冷地跌坐在那里,娇躯微微颤抖,温去病下意识地就想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安慰劝解,再带她离开这里,终止那噩梦般的一切……但一步迈出,又硬生生止住。

    ……不能!

    ……一别十数载,再见已非人!现在的山陆陵,背上不知扛了多少凶杀怨仇,横在面前的强敌难以计数,我可能要和整个世界为敌,又有什么资格去牵她的手,给她平安庇护?

    ……她现在的情况,不好,但其实……也不差,或许把她留在这里,对她才是最好,至少,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时无忧……

    想伸出的手,硬生生止住,温去病已很久不曾有过这么痛楚的割舍感,仿佛强挥一刀,把自己手臂斩下来的痛……

    为了不让这份决断崩溃,温去病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珍重!”

    脚步才往前踏,后头就有了声音,瘫坐在那里的美人儿,一下涌出了力气,大步追上来,抢先一步从后将人抱住。

    “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凄然叫喊,温去病的身体一下化成了石像,僵直在那里,难以置信。

    背后传来的体温与轮廓感应……她把衣服脱了?

二十一章 戏如人生须尽欢

    从背后扑抱过来的娇躯,火热的体温,隔着自己的衣衫,都能感触到那肌肤的雪嫩滑腻,温去病不回身去看,也知道此刻身后是怎样香艳的一幕画面。

    下意识的感知,龙家三姝,艳色确实以长为最,凝脂般的娇嫩肌肤,又细又滑,像是整团的嫩豆腐,特别是胸前的一双玉兔,圆硕丰满,沉甸甸,比两个妹妹都要有份量得多,就这么压靠在背上,给予人无尽的想像。

    而比这份香艳更动人的,则是那真心的祈求……

    “别走!我……我是真爱你的……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走了,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带着啜泣的叫唤,很快就变成了哭音,温去病听在耳里,心里的感觉乱七八糟,混乱到无以复加。

    ……妳真的那么爱他?那淫贼到底有什么好?长得虚有其表,功夫又差,妳是爱上他哪一点啊?

    ……唉,早知道妳会那么难过,我就不杀他了,现在人都烂干净了,妳让我从哪里再变个人给妳?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讨厌了,你告诉我,我以后会改的,我会认真改的!呜呜……”

    眼泪伴随着痛哭落下,打溼背后衣衫,丽人崩溃似的哭泣,温去病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你……让我跟着你走吧,卖窑子也好,青楼也行,我会很多东西的!只要、只要能偶尔看看你就可以了。”

    贴靠在身后的半裸娇躯,一下挣动起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付诸行动,温去病听到兮兮嗦嗦的解衣声,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制止她的蠢动。

    “妳干什么!”

    “呜呜……让、让我伺候你吧,我只会这个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的活……很好的,一定会让你很舒服的……”

    温去病听见都傻了,堂堂名门千金,待过宫内,又是王府侧妃,尊贵无比,怎么竟能说得出这种话来?谁给她灌输了这种观念?

    “够了!”

    温去病大喝一声,震动整座破祠,沙土晃落,怀中半裸玉人登时瘫软,又惊又畏地仰头看来,温去病强压住心内的真实感受,脸上尽是冷酷,道:“妳还不懂吗?一个男人心不在妳身上的时候,妳做什么都没用的!给自己留点自尊吧,别弄到连我都看不起妳!”

    为了追求效果,本来想再一巴掌掴下去,但看着那已经开始发肿的红脸蛋,还有眼眸中的那股凄然,这一掌,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暗叹口气,温去病松手放开了人,转头就走。

    “……别了!”

    这一次,不再停留,虽然身后的哭声溃堤般响起,温去病硬起心肠,不管不顾,就往外头冲去。

    “……你走!你一定会后悔的!”

    对身后哭音充耳不闻,温去病到门口时双掌一推,心情激荡之下,劲道拿捏不住,两扇早已腐朽的木门,被拍得大力飞出,远坠十数米外,碎裂块块。

    地方偏僻,四周无人,这一下也没伤到人,温去病快步冲出,感觉自己就像在逃命,只想尽快离得越远越好,就这么闷着头,冲出百多步。

    一抬头,日正当中,赫然已是正午时分,朗朗日光照射在身上,有着重回人世的感觉,刚刚发生在破落小祠里的一切,就像场不真实的梦。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断绝与她的所有牵连,确认她平安回到王府,然后,暗中给她些帮助。

    ……安全起见,往后不能再见她了,暗中见也不行,否则迟早会有人察觉到什么。

    心念疾动,顷刻间七八条主意连接冒出,这六年来,自己别的事没干,隐匿暗中保护人、帮助人的工作,保证是专家,既定流程,信手拈来,全然没问题。

    ……咦?身上怎么有点异味?什么气味?

    忽然察觉,衣衫上有些怪味,来自刚刚被打湿的后背,泪水沾湿的部分,异常滑腻,还有些怪味。

    ……她哭得太伤心,连鼻涕也沾上去了?

    ……不,这气息………是油!

    ……怎么会有油的?她抱我的时候,还泼了油在身上?她想干什么?

    想到她扑抱住自己时,身上预先淋了油,这动作所代表的意义,还有自己之前竟没能察觉,温去病就感到遍体生寒。

    ……差点忘了,她不但有精神问题,而且好像还是个心机女,杀人嫁祸,根本没在皱眉头的。

    “轰隆!”

    还在觉得心里阵阵寒意,后头就传来一声炸响,回头一看,阵阵浓烟与火光,从祠堂内冒出。

    温去病一辈子不知道经历多少大小仗,经历过多少生死险关,却不记得有多久不曾生出这种头皮发麻,整个人被打了一记冷闷棍的感觉,看着那迅速蔓延开来,吞噬大半间祠堂的烈焰,整个充满非现实感。

    连续的情感冲击,神难守舍,温去病身影一动,高速飙向着火的小祠,超高速的疾奔,拉出一长串残影,但才刚接近,里面就轰然一声巨爆,滚滚炎流,将整个小祠吞没掉。

    换了是普通人,给这么轰一下,不死也要重伤,但温去病又怎会把这点火流放眼里?

    双掌一错,双极轮开阖分聚,一股雄浑巨力,分晓阴阳,一下将整座燃烧中的废祠拆成两半,分左右倒下,烈火瞬间被抽空,焦黑的砖木砸在地上,登时碎裂。

    阳光洒下,青烟袅袅,有一个熟悉的人形,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温去病双瞳骤张,双拳握得死紧,不愿相信地直直瞪着,圆睁的眼睛像要涌出血来。

    ……人,还在那里,但气息早无,也焦黑了个透,燃烧物用的极为猛烈,内外皆有,火一起,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成了焦尸,根本没有得救,根本……没留机会给人救。

    ……假的吧?

    事情发生得太离奇,温去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想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用力摇摇头,还打了自己一耳光,因为神识的麻木,甚至感觉不到痛楚。

    但一眼扫过,多个疑点瞬间破灭。

    ……是假的吗?不,断面清楚,确认是真人遗骸!

    ……别人的?不,气息核对,确是本人无误。

    ……还……还有生命迹象吗?不,从内到外高度碳化,哪还有命?

    ……人……就这么死了?我什么都还没有做,还没有替妳做……不,你做了,你推开了拼命想靠过来的她,她**了!

    温去病怔怔地站着,眼光来来回回扫视那具焦炭人体,胸口一片空荡荡的,几经扫视后,在焦尸的嘴角部分,发现了痕迹。

    ……喝了赤焰金龟之血!

    ……难怪,内外交攻,烧得那么厉害……

    ……嘴角咬着一块玉片,齿痕都深印在玉上,咬得那么用力,所以,焚身那么惨烈的痛,竟然一声都没喊出来!

    ……如此坚定的死志!如此强烈的贯彻意志!她仍然是小时候的那个她……

    温去病怔怔站着,失魂落魄,一反于先前的无数念头交错,此刻脑里有的,只是一片死寂,什么心思都生不出来。

    也不知失神多久,湖畔一阵微风吹来,焦尸碎裂,坠落过程中不住崩解,化灰散去,一个绝色佳人,转眼归于黄土,消逝世上。

    看着这幕,想着不久之前,她还抱着自己,想挽留自己不走,甚至,抱着自己一起点火上路,现在却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她没点火?为什么……

    太多的为什么,找不到解答,现在也毫无意义了,哪怕想抓一把骨灰下来,为她保留点什么,却都已经太迟,她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温去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有好一阵子,就这么游魂似的走在路上,忘了身边的一切,直到回了先前的落脚处,门一开,看到龙云儿迎了上来,紧绷的神智一松,登时晕睡过去。

    “哥哥,温家哥哥……”

    轻声叫唤,如同穿透薄雾,碰触到逐渐苏醒的神识,温去病的眼睛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一个碧发的秀丽可人儿,瞬息间的影像,他骤然一惊,从床上翻身坐起。

    “妳……”

    “哥哥,怎么了?你脸色好差,是受了伤吗?”

    龙云儿担忧的话入耳,温去病昏乱的神识略定,张口本想回答“我伤得这么重,还用得着问吗”,可话到嘴边,发现自己真气运行相当顺畅,原本沉重的内外伤,竟已疗愈大半,难怪她有此一问。

    意识仍有些乱,记忆似乎出现断片,但伤好得这么快,不太寻常,温去病皱眉道:“我睡了很久吗?”

    龙云儿摇头道:“没很久,大概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数字不符预期,短短两个时辰,还不足以痊愈变身与使用回天霹雳的伤害,难道是乙太尸蛊有什么异变?或是自己对这具**,仍有什么潜能未掌握?

    “……外头现在沸沸扬扬的,军部和六扇门都动起来,街道戒严,到处在抓人,还好哥哥你回来了。”

    龙云儿轻拍胸口,低声道:“真没想到哥哥你会大发神威,把事情闹那么大,我听到山陆陵出现,整个都不敢相信呢。”

    “……先别管那些了,等一下转移落脚点,还有,妳怎么撞上亢金龙了?”

二十二章 战场成双各精彩

    湖畔小祠所发生的事,回忆起来,一片朦胧,像是一场怪梦,特别是那些模糊的记忆断片,间歇画面在脑里掠过,好像看见了什么,却又不清楚,温去病回忆起来,竟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难道要和云儿说,妳姊想跟我在一起,但不是复合,是她认错人了,我没答应,她崩溃**了,骨灰我都没抓着……

    这话……能说吗?

    不好说的东西,只能先押后处理,不管心情怎么低沉,眼前该处理的问题,还是要面对,温去病决定先弄清楚状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纷扰先压在心里,处理当务之急……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维持理性,不然真会被负面情绪压垮。

    山陆陵在帝都露了脸,这不是自己原先的计画,而带来的严重后果,拔条毛都想得到,此刻在客栈外,恐怕各大势力已全被震动,不知多少高手、强人活动起来了,这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但在转移之前,必须先弄清楚另一个状况。

    进攻天牢之前,自己预估到一些可能,用秘密手段通知龙云儿,潜伏左近,但不要做任何事,只是监控着周围十里,假若密侦司有转移犯人的动作,就小心观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安排,缺少针对性,因为就算韦士笔真在天牢,密侦司也真的转移人犯,所使用的方法千变万化,绝不会公然吆喝着走在大街上,一个未成气候的龙云儿,能成功捕捉到形迹的可能,不会超过四成。

    聊胜于无的安排,与其说是真希望能有什么效果,不如说,是怕天牢之战打出什么状况,把龙云儿卷入,自己真会顾不过来,所以才把她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去。

    从结果看来,这个判断尚算正确,只是自己仍低估了场面的险恶,非但自己在天牢遇险,龙云儿那边也不平静……

    “我照着哥哥的吩咐,注意着天牢地上地下的交通,果然有所发现,有支队伍在地下走得很急,可也有其他人发现了……”

    这是意料中事,猜得到密侦司会转移犯人的,又不止自己一个,但能在节骨眼也同步跟上的,除了一直死盯住天牢内外动静的人马,就只有……提前确知心魔阁将在那晚攻打天牢的人。

    “极乐堂的人出手,攻击地底那支队伍,把人逼上了地面,然后开始混战,我偷偷靠近,在几辆囚车中,发现一个人的体型很像韦帅,但看不清楚相貌,不过,他四肢关节都有长针贯穿……”

    闻言,温去病微微点头,在韦士笔所传来的画面中,他最后失手的那一击,大衍遁法被破,正是伤在针击之下,那股千针星闪的锐劲,连自己思之都感到寒意……倒是与龙云儿的描述有些相仿。

    “后来,密侦司的高手增援,但极乐堂也有地阶现身,不惜代价劫囚,两边打起来,我想靠得近些,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龙云儿说着,被温去病的白眼一瞪,登时吐了吐小舌头,转过脸去,这个可爱的小动作,温去病看在眼里,暗暗叹气,平常那么乖巧的女人,结果上了场也爱冒险,那自己怎么保她平安?

    “算了,后头呢?亢金龙又怎么冒出来了?”

    “……不知道,就是两边打得激烈的时候,还有几支队伍出现,有的要抢,有的要救,这些队伍彼此间又乱打起来,场面都成一锅粥了。”

    龙云儿道:“我本来想动的,但我旁边那几个小贩,还有一个抱婴儿喂奶的肥大婶,忽然都跳出来动手,我……我都傻在那里了,那个肥大婶的奶有剧毒,喷人脸会烂,那个婴儿有地阶力量,法相是……”

    “洪荒异种,吞天蛤蟆!”温去病哂道:“易水坟上代十二紫袍杀手,毒母痴儿……算是老怪物级的人物了,和我们有点过节……阿笔真是够吸引力啊!”

    龙云儿尴尬点点头,那种场面,自己只在书里读过,可亲身经历一回,看着身边的普通人,全成了杀手、狙击者,真是彻底傻掉,觉得自己像是进了马戏团,看一场大表演……幸好自己不是目标,只是个打酱油的过场路人,否则,就算没瞬间血肉横飞,身上多十七八个洞估计少不了。

    “后来……亢金龙就突然现身了,飘在半空,俯视地上的人们……”

    “突然现身?不是被什么人打出来?也没有出手打什么人?”

    “没啊,哥哥为什么这么问?”

    龙云儿不解,却看温去病皱起眉头,道:“亢金龙这人,有点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功利性,他又不是当偶像想狂吸粉,不会没事出来摆姿势装逼,要就是被人逼出,再不然就是出手露相,取得相应收获。”

    若有所悟,龙云儿点头道:“以他的天阶修为,潜藏出手,一击就成功救人或杀人的可能性确实高,但他没第一时间采取行动,那是为什么?”

    “两个可能,一是他还不肯定,不愿火中取粟,怕被别人坐收渔利,另一个可能是……他想被人看见,让人知道……他来了?”

    这结论连温去病自己也皱眉,龙云儿更是不解,“哥哥你不是说,他不是想吸粉的偶像,不会无谓耍帅,那他现身出来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直接说了,用得着被妳问?妳一个当秘书的,总是问老板答不出的问题,找死啊?”

    “啊,对不起,老板。”

    “算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龙云儿道:“天牢那边发生大骚动,哥哥你把一大票人打得好高,我们这边都看得到,大家知道天牢那边出大事,这边就乱了,亢金龙好像想要出手,可天上打雷了。”

    “哼!紫阳杂毛,到底是忍不住。”温去病盘算当时的状况,估计亢金龙的出手,也未必是真心,可能是藉此试探,要知道有那些天阶者在暗中窥探,判断出手的成本。

    紫阳上仙先在天牢出手,挡住山陆陵,反正已经露相,就肆无忌惮,直接插手劫囚那边的战局,所存目的……恐怕也是藉机试探,蒐集这个新进天阶者的资料,而亢金龙的出手资料,对自己也同样重要。

    特别是,这里是帝都,在大阵笼罩范围内,什么出手都会被记录下来,亢金龙只要有动手,明天帝都大阵的记录就会成为各派抢手物,浮萍居也拼命设法弄到来卖……可恶,一定很贵!

    龙云儿回忆道:“紫电打下来,亢金龙本来像是要挡的,可他身边忽然出现一个人,帮他挡了,然后……他们两个好像是认识的,亢金龙就走了。”

    “什么?”

    温去病略为动容,这可不是普通场合,来个人喊:“亢金龙,你妈喊你回家吃面”,就可以把人叫走,更别说那个人还替亢金龙挡了一击,换句话说,那人具有干预天阶者战局的力量。

    “那人什么样貌?是男是女?还有……紫电,那人怎么接的?”

    能接天阶者一击,未必是天阶者,也可能是倚仗神器、神兵,或是豁命越限发挥,所以接得从不从容,就是判断的关键。

    龙云儿道:“嗯,看不太出来,那人就忽然出现在亢金龙身旁,手一挥,紫电就不见了。”

    ……举重若轻,毫无烟火气,超过一半可能是天阶者!

    “……应该是男的,体型高瘦,穿着都是男款,不太像是女人。”龙云儿道:“面目没看见,不过他戴了一个麒麟面具。”

    听到这一句,温去病惊愕不小。

    ……麒麟?戴面具的……又一名死曜?

    ……本代死曜也终于拥有天阶者了?

    多个念头,温去病飞快分析、权衡,如果再算上亢金龙,死曜就有两名天阶者了,这实力虽然远没到横扫一切的程度,却也足够和枱面上的任何大派叫板,更足够震慑九外道,死曜的实力极度膨胀。

    不过,这群老对手,虽然是一个组织,但从来就不是一个整体,就算拥有两名天阶者,也不代表彼此能够精诚合作,如今一山藏二虎,这两只猛虎相互间是什么想法,还是未知之数!

    那个麒麟,为什么忽然现身?他现身帮亢金龙挡下紫阳上仙的攻击,却把自己暴露出来,从此之后,天下人都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会加以提防针对,甚至还在帝都大阵里留了记录,这个人情可不小,他与亢金龙很要好?

    而且,他现身之后,就与亢金龙双双消失,从劫囚的攻防战中撤出,这代表了死曜的态度?他们对韦士笔毫无兴趣,或是看穿了什么?

    越思考,越觉得这里头太多事情值得琢磨,还以为天牢那边主战场战得天翻地覆,没想到另外开辟的这个第二战场,也有这样的“精彩”!

    龙云儿道:“他们消失之后,现场的那么多人,都怕变成玉虚上仙开刀的目标,就纷纷散了……嗯,剑阁人马也有来,我差点和小妹打了照面,怕出事,就急忙撤了。”

    “辛苦了,妳做得很好。”温去病沉吟道:“现在就是要盘算一下后续。”

    ……尤其是该设法连系极乐堂,和他们搭上线!

二十三章 出来见我!

    天牢之战,最意外的一个发展,是在极乐堂身上看到的照夜玉狮子血脉,这种有王朝传承的禁忌血脉,单独存在的可能性很低,通常就像蟑螂一样,看到一个,就等于看到一群!

    极乐堂的起源是佣兵组织,此事江湖皆知,但更深一步的渊源,自己就不太清楚了,也无心知晓,以前碎星团活跃时,同行相忌,真没觉得那帮兵痞子是回事。

    不过,极乐堂毕竟也是传承许久的古老势力,现在深思起来,里头有挺多的门道。雄狮秦氏灭国之后,如果想要东山再起,势必要掌握的就是有兵,而比起一般的江湖帮派,雇佣兵无疑更符合他们的需要,成立一个或几个佣兵组织,是非常理想的投资,方便日后复起,攻城掠地,破关拔寨。

    所谓的极乐堂,会否就是雄狮秦氏为了重夺江山,秘密成立的组织?打着佣兵团的形象活动,除了接业务,与其他江湖势力都不来往,仿佛仍摆着王者的架子,这些想来都挺合。

    自己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老尚未死,也逃过了当初的那场围杀,但如果他当真没死,就很有可能托庇于族人,接受极乐堂的保护,与他们一起活动。

    这么一来,极乐堂针对岭南温家穷追猛打的事,也就有解释了,自己一直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这帮狂人,可如果老尚就在极乐堂,对于手上沾满了碎星者鲜血的岭南温家,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目前这反应一点也不为过。

    将这些关键想通,温去病不自觉地握起拳头,心里满是热切与激动。

    老兄弟仍在,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老尚是讲道义的人,所以帝都风云骤变,极乐堂就立刻跳下来淌这浑水,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弟兄!

    ……如果能见着老尚就好了!他如果知道我还在,不晓得会有多高兴?后头我们两兄弟合力,把帝都闹个天翻地覆,七家八门,我们会怕了谁来?

    ……不过,极乐堂与鬼族串联,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名不应存在的鬼尊,是打哪冒出来的?

    一念及此,温去病不敢深想,隐隐觉得在这疑问的尽头,是一个自己不愿碰触的答案,感觉……非常糟糕。

    “哥哥,你脸色不好,真的没事吗?”

    龙云儿担忧问道:“天牢那边,战局很辛苦吧?我听说,密侦司、六扇门高手尽出,两边的巨头还都动了神器,甚至连小书她爹都到场,然后……都被你打趴下了。”

    说到这一点,龙云儿心里是喜忧参半,忧的是,小书的爹爹是正道大侠,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侠,战阵冲突实属无奈,把他打成重伤,甚至可能落下残疾,这事……良心可过不去,更别说后头还要面对小书,把她爹爹打成那样,怎么交代才好啊?

    喜的是……温家哥哥果然天下无双,三名月榜的顶尖人物夹击,何其了得,未及天阶,谁敢说能扛住?就只有温家哥哥,不但扛住,还堂堂正正大败三方,天阶之下,还有谁能相比?

    虽不在场,但依稀就能想像,山陆陵纵横无敌的神威,货真价值的天阶以下第一人,完全爆发时,连天阶也扛不住他的暴威,此番重回帝都,举步震乾坤,雄霸之威,谁敢挡关?

    自家郎君如此威风,龙云儿比自己得了荣耀更欢喜,真想出去对人炫耀,这就是我家哥哥!

    不过,内敛的个性,龙云儿把这些狂喜都压下,让自己回归理性,还注意到那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云儿本以为,哥哥不得已变身了,肯定是被逼到绝境,而每次变身爆发,负担又大,战斗也都很激烈,受的伤从来都不会少,这回恐怕又要伤重,得离开帝都了。”

    龙云儿安慰道:“还好,哥哥没受什么伤,是云儿多虑了。”

    “妳没多虑。”温去病沉吟道:“这次受的伤太轻,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照说不该那么轻的,或许是乙太尸蛊有什么问题,还要后头再研究。”

    自己当前的身体,确实是血肉之躯,但又还保留了乙太尸蛊的特性,堪称是旷古绝今的奇物,为了要彻底掌握每一分潜能,还需要更多的研究。

    “哥哥没事就好了。”龙云儿微微笑道:“你回来的时候,云儿真被吓到了,你脸色好差,而且还没易容,万一被人认出来,后头就不知道怎么收拾啦。”

    一句话,如同穿透迷雾而来的光线,直贯温去病的意识,让他想起从昨晚开始,那股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伪装,什么时候解除的?

    ……进攻天牢的时候,自己一直是盖舟曲,但后头变成山陆陵,自然不可能再维持化形,山陆陵血肉崩溃,金身解除后,就回归本来面目了。

    ……自己神识受损,昏昏沉沉,没有意识到这些,就这么一路跌撞乱走,所以,到大明湖畔的时候,是用自己真正的那张脸。

    ……可……那个看到自己,一口一个夫君,缠绵悱恻,凄婉哀怜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正常反应,难道不是应该错愕问说你是谁,然后对满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尖叫吗?

    ……她……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目光自始至终深情缱绻,就好像她最心爱的夫君,本来就该是长这样的。

    ……打从开始到最后,她眼里看着的男人,是谁?她口口声声叫夫君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心头剧震,温去病脸色苍白,滴滴冷汗浮现额上,扶在桌案上的手掌,青筋毕露,根根突起,把旁边的龙云儿吓坏了,以为他是暗伤发作,正要开口相问,忽然发现他芥子环中,点点青蓝色光星,往外飘散。

    “哥哥,这……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温去病强自镇定,稳住心神,检视芥子环,发现蓝色光点的源头,是一张近乎成形,却正在迅速崩解的人皮。

    这块人皮,是之前晋王府采花所留下,透过培养,逐渐衍生成形,因为诸事忙乱,温去病完全忘了身上还有这东西,可现在却迅速分解,化为一点一点的青蓝色光星,往外飘散不见。

    看见这难以解释的一幕,温去病心头一震,觉得这情况很像是因为主体消亡,分散的**组织也跟着崩解。

    问题是,这种状况,只发生在顶级的神魔身上,普通人哪会有?哪怕是自己,人死了就死了,绝不会说有什么山陆陵死了,三天前剪下扔垃圾桶的指甲也化光消失,这种反人类的现象发生。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死掉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抬头仰望,只见点点青蓝星光消逝处,沿着方向直延伸过去,位置似乎是晋王府,该不会……

    “妳在这里见机行事,我出去一趟,不会太久。”温去病一闪身,就出了房门,但随即又回来,再留下一句,“一切小心。”

    交代完毕,温去病一闪身就出了客栈,高速朝着晋王府而去,没几下就到了晋王府,这一回,在走向晋王府的路上,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情绪则是转为深沉,一种……随时都会爆发的压抑深沉。

    当人重新站在晋王府门口,脑里唯一充塞的意念,就是神挡杀神,恢复到山陆陵的冲锋状态,要不顾一切,铲平所有阻挡在面前的东西,直达目的地!

    所幸,脑里还有一点理智,想到前面万一是个陷阱,挡在前头的人都是无辜,自己这么杀神灭佛地闯进去,打了也是白打,所以来到晋王府外,手一翻,一个凤凰面具直接戴上,遮去面目,飞身窜入。

    一跃起,就是近天阶等级的超高速,立刻惊动了晋王府内外的所有高手,近日帝都内大事频频,连山陆陵都突然跑了出来,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一感知到有人闯府,马上就全跳出来,但面对这种速度,谁也拦截不住!

    目标直冲碧曲夫人所在的小筑,当距离进入百米内,阻碍终于出现,天斗剑阵,星光点点,挡住去路,但早已有备的温去病,高速直冲过去。

    “何方奸贼!停下!”

    预期中的娇叱声,伴随着太阳真火一同焚下,龙灵儿一如预期地出现阻拦。

    “少烦!”

    温去病扬手撒出一团彩色粉雾,近乎百毒不侵的龙灵儿全然无惧,却在闯入彩雾后,身体莫名一软,跌落下去。

    摆平了最后阻碍,温去病直闯小筑,感应到里面的气息,扬手就是一掌,轰向屋子。

    “出来见我!”

    轰然一声,砖墙炸裂,一道璀璨的刀光,从内侧迸射而出,绽放出来的亮光,让本来情绪激动的温去病,刹时通体发凉,像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侧身就是一滚,连滚带爬,险险躲过这非同小可的无瑕一刀。

    “好贼子!居然这么肆无忌惮,白日闯府,真以为这里能任你们横行了?”

    烟尘中,一个英姿飒爽,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美人,漫步跨出,眼神中满是自信,“放马过来,能接我大欲……咳,我武苍霓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二十四章 离奇的委托

    武苍霓才刚进入帝都未久,从西北出发,要到帝都,仍是迢迢长途,自己出发得早,到得却晚。

    当然,这也与一路上连破极乐堂分舵,打得太过瘾有关,如果不是因为听闻帝都生变,鬼尊现身,自己可能还要再过些时候才会抵达。

    才刚到帝都,军部的使者就上门来,给予一条密令:调查鬼尊留在晋王府内的气息,为了后头即将与鬼族的战斗作准备。

    换了是其他的委任,自己未必会接,就算接了,也很大可能阳奉阴违,但鬼族之事,牵涉天下,就算朝廷不下这个任命,自己也会亲自调查,这任命可以说是顺水推舟,方便自己许多。

    不过,帝都内那么多的高手,密侦司内甚至有天阶暗藏,像这等大事,有什么理由要等到自己来了才办?难道自己不入帝都,他们就不办了?

    对此,使者尴尬地给出了解释:帝都大阵受损严重,城内又有多方邪魔蠢动,现有人力吃紧,只得尽快将外来人手纳入编制,以便调度。

    相较于这个解释,自己更在意使者的用词与态度,今次奉诏回到帝都,原本是待罪之身,有被问罪的预备,但使者的态度极为谦卑,更一口一个“武帅”,官场中人最懂得看形势,称呼更不能乱喊,使者若代表军部的意志,这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也不必为此欣喜,六年前碎星团覆灭前,朝廷也是极尽宽慰嘉勉之能事,藉此松懈戒心,一击致命,说不定,这回也是故技重施,让自己放着心,穿着礼服,高高兴兴地上了法场……

    “……晋王是皇室宗亲,直接让人去调查,颇失体面,武帅此去,明面上的理由,是保护晋王侧妃,她日前被星月湖的淫贼留书,安全堪虑。”

    这个明面上的掩护理由,自己可以理解,以前在神都的时候,自己就曾拗不过人情,近身担任一些亲族女眷的护卫,跟进跟出,比寻常的男性高手更方便,再加点化妆,不晓得伏杀掉多少当时的知名淫贼!

    “……另外,武帅妳有所不知,晋王府内,现在停驻了一批剑阁人马,剑阁的作风……唉,妳能理解吧?”

    提到天斗剑阁,武苍霓就明白过来,剑阁中人的脾气一个傲过一个,行事作风又强硬,她们停驻在晋王府内,和其他的护卫人马根本没可能处得来,哪怕月榜高人,也只会挨她们的白眼,要说可以安插进去的人,也就真只有既为女性,又与剑阁高层交情颇厚的自己了。

    但这名晋王侧妃,竟然能请动剑阁派人来当护卫,这着实让自己讶异,就自己记忆所及,晋王虽然擅长交际,可就是当年势力最盛时,也未能打进天斗剑阁,单靠他的情面,是怎么都请不动剑阁的。

    “……晋王的那位侧妃,是当初陛下所赐,出身沧溟龙氏,据说……好像有个亲人拜入剑阁,此回……”

    使者最后这段话吞吞吐吐,不知在顾忌什么,但既然已经接受任命,自己也就不耽搁,秘密进入了晋王府。

    不得不说,这几日的帝都极不平静,自从鬼尊攻破帝都大阵后,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头来,趁机活动,胆大的窥探禁宫重地,意欲有所作为;胆小的就杀人放火,烧杀抢劫,看准六扇门疲于奔命,狂作业绩。

    六扇门既要设法修补帝都大阵,又要分派人手把守各处要地,还要维持戒严、宵禁,人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出现许多顾此失彼的地方,虽然频频搜捕,大批治安犯塞爆了监牢,可寻常捕快又哪抓得住黑道高手?

    鬼尊攻破帝都大阵时,城内潜藏的邪人趁乱作案,打劫、寻仇、烧杀、奸淫案数激增,帝都内排得上号的富商,府院几乎都被人闯入,哪怕是六郡诸侯府第,也未能幸免,而一夜过后,不光是有名有姓的高手殒落,甚至连脍炙人口的帝国十美,都有三人香消玉殒,榜上除名,在刑部另增三桩新案。

    ……还说什么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只是帝都大阵一晚动荡,居然闹成这样,诸外道邪人的黑暗力量,实在太大了……不过,也可能并非单纯人力,而是背后神魔力量的结果……

    ……自从九外道大会,一夕换天,打破司徒无视的镇世局面后,这些邪魔益发肆无忌惮,疯狂蠢动了。

    ……情况乱成这样,难怪连晋王府的侧妃都为之自危,到处找高手来保护,不过,自己之所以来,是为了探查鬼尊的残余气息,不可能真给人当保镳,最多两三天就会离开,后头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与那位碧曲夫人见面后,她给自己留下了颇深的印象,碧绿发色,确实是千中选一的美人,不过,长相虽美,心智却疑似有些问题,说起话来怯生生的,讲好听是温婉惹怜,说得实际些就是畏畏缩缩,像受过什么精神伤害,连大点声音都会吓到。

    听说,不久之前,有淫贼闯入,还将碧曲夫人的贴身婢女残忍杀害,碧曲夫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心神不稳,这才变成如此……

    这个解释,自己能理解,也晓得对某些男人来说,这种娇怯怯,仿佛碰一下都会碎的细致美人,确实是掌中宝,但以自己来说,真心敬谢不敏,连当朋友都交往不来,反倒是外头剑阁的队伍中,那个年纪最轻的小姑娘,甚合自己脾胃。

    隐约探听到的结果,她似乎与碧曲夫人是亲戚,不过彼此间的感情恐怕不怎么样,因为她一直都躲在外头,避免与碧曲夫人见面,而旁人也明显怕触怒她,尽量避免提起她与碧曲夫人的关系,若不是自己相询,剑阁怕是连一点口风都不会露。

    ……明明彼此都是至亲,不然也不会明明反感,还不远千里赶来守护,却又为何放不下那份倔强,过来见面和好呢?如果有什么闪失,后头都会是毕生之憾,这种遗憾,自己是深有体验了。

    入王府后,自己名为护卫,实则在晋王府后园的时间最多,仔细分析、判断那场战斗所留下的痕迹,看出不少东西。

    因为不想过早涉入帝都冲突,所以当天晚上,天牢那边发生动乱,自己没有采取行动,安坐王府,只让剑阁那支小队能缓出手来,赶去探看。

    这本来应该是比较理智的作为,因为自己若公开现身,势必搅动帝都风云,还不如蒐集情报,当一只捕蝉的螳螂,然而,这个判断失误,让自己懊悔不已,在房里拼命打脸。

    ……山陆陵现身天牢,大败封刀盟主、密侦司大统领、天下总捕,威震三方数百好手,震惊当代!

    当这个消息传来,一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打击,巨山崩前不变色的自己,整个呆住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自己竟然错失了最重要的机会!

    ……山大哥他果然未死,神威似乎犹胜昔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不能继续浪费时间,必须要立刻与山大哥会合,不惜代价!

    立刻就下定决心,自己付诸行动,向碧曲夫人辞行,话才说到一半,外头忽然闹了起来,有人闯府。

    帝都的治安真是没救了,堂堂晋王府,这些左道邪人竟视若无物,要来就来,想闯便闯,全然无视这里的防御力量。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对方放着其他地方不去,直扑碧曲夫人的小筑而来,若非亲自遭遇,怎都没法相信,现在干淫贼都这么不避人的,真是岂有此理!

    淫贼似乎很有本事,飙行的高速,没人追得上,这份速度背后潜藏的力量,不容小觑,而且法相未现,即使在地阶,也是数一数二,有这份力量,怪不得敢强行闯府。

    而且,这人形貌古怪,头上戴着的面具……死曜中人?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死曜……来得太好了!

    微微摇手,示意碧曲夫人往后站,自己挡在前头,而后,当来敌一掌击出,轰破砖墙,要闯进来,自己准备许久的一刀,无声发出。

    驺牙刀拉出虹光,一刀飞斩,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却在及身的一瞬,被对方闪电避开,狼狈却有效地躲过。

    “好贼子!居然这么肆无忌惮,白日闯府,真以为这里能任你们横行了?”

    烟尘中,跨步出去,看见那个戴着凤凰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地,目光愕然,活像见了鬼。

    “接我三刀,今天就放你活命!”

    武苍霓一喝,又一刀劈砍而出,另一边整个看到傻眼的温去病,全然反应不过来,比看到一百个鬼尊在眼前列队更恐慌。

    ……武苍霓,要死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从西北入京,这件事是可以预料,但怎么会在这时候?而且……在这里?

    ……时间点巧到不正常,肯定是落入了旁人算计!

    温去病一下明白了状况,对方将自己的反应算得精准,知道自己回神后,必强闯晋王府找人,手上资源又充足,直接请了一座让自己脚软的大神在这里,等着自己撞上来。

    ……简直像在把我当白痴耍,但能对我掌握到这种程度,好像……那个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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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