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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集资

    最初,温去病在那边讲海外见闻的时候,还只是极富趣味性,引人入胜而已,龙初九惊愕之余,还颇有气度地拱手,表示:“龙某自以为见闻不差,今日听温老板所言,始知天方地阔,龙某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这话,确实是有几分叹服味道,但七成以上,是为了捧温去病一把,花花轿子人抬人,其他在场的王家、朱家精英,也纷纷大赞,帮自家人壮声势,夸给满堂的杂役听,也夸给那些被吸引站在门口的观众听。

    到这里,龙初九等人都还是清醒的,只是有些不太理解,温去病要如何用这方式,把被拉走的姑娘弄回来,讨回面子?

    接着,事情就开始失控,温去病从芥子环中,取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大小东西,都是一些只在传闻中,或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物,与他之前所说的海外见闻相呼应,登时把气氛炒热。

    更有甚者,这名温家家主不但穿得像个马戏艺人,在吹拉弹唱的杂艺上,还真有一手,话说一半,直接拿了把叫做“电吉他”的东西出来,踩在桌子上,直接甩头狂叫,落指如飞,激越弹唱了一首。

    那一曲,威力十足,像一颗炸弹直接落在人群里,把气氛炸翻到最高点,当他甩头高唱完,现场气氛也如痴如醉,那件大白羽毛的披风飘扬,帅到极点,那些侍女的目光全盯在他身上,就差没有整个人扑跳过去。

    而后,温去病拿出他展示的那些稀罕物,大多数是工艺品,先玩起了现场抽奖,广发抽奖号码牌,抽过几轮后,奖品越来越少,闻风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几乎将整个东跨院挤爆。

    这时,奖品抽完了,温去病想要收,可情绪被点燃的群众却不依,鼓噪闹起来,温去病顺应人民期望,活动继续,但不再是幸运大抽奖,而是改为竞拍。

    到了这时,龙初九等人又发现,这个温家家主不但会弹会唱,而且居然还有一手夜市叫卖的好本领,先介绍物品,再用话术炒气氛,让人觉得不抢到这东西,简直错失了十年一次的好机会,那种全然不同于高级拍卖会的市井风,让这些帝都的达官贵人,为之疯狂。

    几件东西一拍,全场气氛再次热络,而且,温去病还拿出了几件之前没有的新货,不是精巧的工艺品或是机械,全都是传说中的神药或是神丹,其中就有号称长保青春的不老泉水。

    连这样的神物都出现,龙初九等人不淡定了,而异样的气氛也在群众之中蔓延,开始有一些新的人挤入场,甚至直接抢入厅中。

    厅内,是龙初九等各家权贵子弟坐着,外头的群众都看得清楚,早先场面不管闹得再热,人们也都只停在厅门外,把院落挤个水泄不通,不敢闯进来,可不老泉水亮出来之后,就有人排众而出,大剌剌地走进厅来,龙初九等人本要斥喝,可看见几名来者的相貌,屁也不敢多放一个。

    “姓温的,你这真是不老泉之水?”

    来的几个人,明显分属不同势力,为首的一名道人,长了一个酒糟鼻,浑身酒气,道袍也有些肮脏,却明显出自玉虚真宗,来到温去病面前,张口就问。

    温去病笑道:“不老泉,传闻能起死回生,还长保青春,咳,多说无用,有没有人愿意来试一下的?最好是快断气的,抬过来,让大家见证一下不老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耐。”

    这边话说得满,那边就马上有拆台的,东跨院此刻挤满了各方人马,背后势力牵连整个帝都,不管要什么东西,都能迅速调来,很快就有一名气息奄奄的八旬老者,被连着门板一起抬来。

    “来得好!”

    温去病哈哈一笑,拿起玉瓶,将里头的不老泉水往那名老者口中倒去,几乎才刚一吞咽,老人目光一振,不但气息迅速变强,精神健旺,头发更以看得见的速度,由白转黑,脸上皱纹也飞快消退,前后不过一分多钟时间,随时会咽气的老人,居然重新站起来,还当着众人的面,年轻了二三十岁。

    这一幕奇迹之景,让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吓尿了龙初九等人。

    ……连这么夸张的东西都可以有?

    ……姓温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妈呀!有这种逆天神物在手,大哥你怎不早点拿出来啊?

    一片震惊中,玉虚真宗的醉道人,和另外几名月榜有份的一方强人,仔细检查了那名老人的身体状况,并为之啧啧称奇,最后点了点头,确认无误,醉道人向温去病长身一礼,“温家主确实是有能之人,这不老泉余下的份量,无论多少开价,我玉虚真宗全包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现场的几名月榜高人,甚至投来不甚友善的目光,不老泉这样的神物,若落在玉虚真宗手上,就有望造出长生不老丹一类的神药,关系太大,岂能任由其独吞?

    醉道人察觉到了这些敌意,但不老泉乃是必争之物,就算犯忌也要抢到手,所以丝毫不让。

    “且慢!”

    一声娇叱,一众身着白纱,火辣性感的艳女,凌空而落,降在院落里,身上气劲陡发,挤在外头的群众不是被抛甩出去,就是被挤到旁边,没一个能够沾到她们的雪肌玉肤。

    “旁的不问,不老泉必须要给我们欢喜院留一份!就是玉虚真宗也没人情讲。”

    “笑话!”

    一声苍劲怒喝,又伴随着一阵群众炸开,人仰马翻,星月湖的那名老者,领着鸳鸯楼的高绮兰、众多红牌,排众而来。

    “在我星月湖的地头,哪轮到欢喜院的贱人伸手!江湖规矩,不老泉需得归我星月湖。”

    高绮兰与其他美貌红牌,跟在老者身后,目光频频望向温去病旁边桌上的几个瓶子,闪放异采,只要想到能长保青春,哪个女人还能淡定?

    虽然确实是踩在星月湖的地头上,可这么被人欺上来,龙初九也不淡定了,一脚踏出去,冷笑道:“天大的笑话,人在帝都,也轮到邪魔外道讲什么地头了?爷分分秒秒灭了你们!”

    ……但不老泉当然要有我龙家一份!

    “哼!龙家好大的霸气!”

    星月湖的老者怒目瞪视,威煞散发,但醉道人身旁的数人中,一名赤发大汉站出,与老者对视,挡下他的威煞。

    ……龙初九敢强势以对,底气十足,自然是因为有本家长辈在场。

    星月湖这边进入对峙,欢喜院、玉虚真宗却蠢蠢欲动,而此时入场的心魔阁、莽荒殿也脸色不善,似要有所作为,场内气氛异常紧绷,那些被大抽奖吸引过来的群众,这时才知大祸临头,却已经来不及跑,站在那里,一阵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当口,龙云儿快步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叠纸,从醉道人开始,赤发大汉、星月湖老者、欢喜院艳女、龙初九……场内有头有脸的人,个个有份,人手一张,每个人看到手上纸张的字,都是一震,目光骤利。

    纸上有图有文,图中海岛风光甚美,文字叙述也详细,但最让人心惊动魄的,还是纸最上方的一行大字。

    不老泉地产开发集资计画!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往温去病,醉道人皱眉道:“温家主,这是何意?”

    温去病早已坐回蒲团上,斜倚柱旁,手中斟酒,笑眯眯地说道:“不老泉这种神物,我手上哪可能有很多?唯一的一份,刚刚已经用作样品,给那位喝下了,不过,不老泉在哪里,我是知道的,各位都是当世的大人物,为了小小一份不老泉,争到脸红脖子粗,未免小气了。”

    赤发大汉讶异道:“所以,你……”

    温去病笑道:“哈,不老泉既然宝贵,一次只能舀一点,太不合成本,我想直接在不老泉外,盖一座渡假村,引泉水过来,业主每天扭开机关就能喝到,然后不论晨曦初起,或是晚霞日落,都能在自家的大浴缸里,泡着不老泉,喝着美酒,眼中所见,无边无际的无敌海景……如果旁边还有几个半裸美女……”

    这边描绘,众人跟着想像,确实悠然神往,星月湖、欢喜院两拨人尤为意动,连醉道人都不禁点头。

    温去病抓抓头发,叹道:“计画很好,保证能赚大钱的,不过,实行上有点小麻烦,盖渡假村要很多钱,还要驱逐岛上一些蓝皮肤的原住民,总之干什么都需要钱,我今次上帝都,就是来找合作伙伴集资的。”

    这边说着,龙云儿走到了厅口,把满满一大叠文宣,对空洒出,院里群众一片哄然,纷纷伸出手去抢,仿佛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一个错过就不再的美梦。

    扯开嗓子,温去病对外喊道:“不老泉渡假村集资计画,现在开始,一股一金币,欢迎各行各界,黑白官商,只要有钱的,敢做梦的,都来踊跃参与,今天你给老温一滴水,明天老温还你一桶油!”

    全场气氛,再次轰然炸开,龙初九看着整个失控的场面,不禁愕然。

    ……话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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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防狼套装

    温去病的集资大会,最终收在一个奇妙的结尾,密侦司的统领葛长歌,慌慌忙忙地闯入,声嘶力竭地大喊这是骗局,要所有人千万别上当。

    这个意外的插曲,弄得场面非常尴尬,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阵惊疑不定,而温去病的反应直接,举起了手,表示这一切若是骗局,密侦司当出示证据,自己也束手就缚。

    葛长歌登时语塞,温去病才刚刚作过实证,那名起死回生、恢复青春的老者都还在现场,自己拿什么揭露他?密侦司又没有能力出海查证,再说万一真的有呢?

    至于逮捕,那就更荒唐了,密侦司虽然很擅长没证据就抓人,但也要看是什么人,以温去病的背景与软实力,当前受各方瞩目,密侦司正是多事之秋,哪啃得起这根硬骨头?

    一下迟疑,现场群众就闹了起来,密侦司形象本就恶劣,和冤狱、整肃之类的字眼扯不清关系,现在又疑似出现这种状况,人们直接就往那个方向想了。

    葛长歌发现情况不妙,刚想挽救,温去病已经一下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叹道:“老葛,咱俩虽然熟,但我早说过,这桩生意,密侦司一个吞不下,你们不能吃独食啊!”

    一句话,葛长歌脑里轰的一声,现场气氛更直接炸翻,群情激愤,满心想阻止诈骗案件的密侦司统领,就这么含冤莫白地被轰走,他所提出的警讯,没有任何人在乎,反倒成了最佳认证。

    “连密侦司都跳出来想独吞,这件事肯定是真的!政府认证啊!”

    类似的声音,当场就已经高声响起,而当宴席散去,与会人员各回各家,回忆起今天这势必成为传说的一场宴会,都觉得异常感叹。

    “温去病这个人,深不见底,而且每每是在意想不到之处,奇峰突出,有通天手段。”

    龙家府院之内,龙初九与赤发大汉,这么向满座的亲族、长辈解释着事情经过。

    “我们以为他的资料早都在掌握中,可直到他表露,才发现我们对他根本算不上了解。我们这一次是为了摸底,可摸出来的底,却是连我们自己都一头雾水的东西。”

    赤发大汉感叹道:“见其形,腾挪多变,合乎天地造化,我觉得好像看见龙了啊!”

    类似的感叹,不只发生在龙家府院,也在其他几家国公府内响起,甚至就连玉虚真宗在帝都的玉清观中,醉道人也这么感叹着。

    “那个温去病……与我们简直不像是一个国度的人,他拿出的东西,所说的经历,闻所未闻,海外真有这许多神奇之处?”

    醉道人摇晃着手中酒壶,“本派也不是没有往海外探索,几次秘密组织船队,航向海外诸国,可怎么……就只有耳闻,从没实际接触到他说的那些地方?”

    盘膝坐在醉道人的对面,一名年老道人,面露微笑,虽然是坐在那里,身影却虚实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更不时有微光自体内透出,诸多神异,正是玉虚真宗紫阳上仙。

    “我玉虚真宗并不差钱,这个温去病,如果目标只是钱财,大可插股他的开发计画,无论结果是什么,就当是拢络人才的投资,也无不可,但……”

    紫阳上仙沉吟道:“帝都连场大变,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了,他的来意……当真只是为财?”

    袖中,紫阳上仙掐指为算,想测出温去病的命运走向,但卦中所展示的,却是一片天机混沌,难明难清。

    ……天机深藏,这真不是普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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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你又拿假货骗人了。”

    马车内,龙云儿一脸无奈地看着温去病,后者正在卸妆更衣,把那身夸张的打扮换下。

    “说什么呢?我才不卖假货咧,在场那么多人,慧眼如炬,卖假货他们难道会看不穿?”

    温去病淡定的回话,说出的东西,也正是龙云儿为之困惑的点,只是已经被碎星团风格唬弄过太多次的她,压根不会相信什么眼见为实。

    “那瓶神水,真的是不老泉?”

    “这倒不是,那是我和香雪之前合作炼金失败,剩下的一点副产品。”温去病道:“高阶以上无效,服用之后,疗愈所有伤病,恢复若干程度的青春,效果持续半月至一月,药效尽则立即身亡,神仙难救。”

    龙云儿惊道:“这么说,是毒药?那位老先生岂不是……”

    温去病耸肩道:“死定了,但又如何?没我的药,妳以为他撑得过今晚?现在白赚了起码半个月,该偷笑了!这药虽然是失败品,可是里头几种素材贵得要死,我可不是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超级心痛啊!”

    龙云儿愣了一下,问道:“那温泉村的房地产开发计画……”

    “我是说很认真的啊!不老泉的详细位置我不知道,大概方向我是真的有,他们如果集体出资,凑的钱够了,支持我去把不老泉找到,我就真的盖座温泉度假村给他们,又不是很难的。”

    “可你和他们说你知道不老泉位置的!”

    “我是知道大概位置啊,多少有点小误差嘛,招商计画和实际状况,哪可能零误差的?当初阿笔替团里拉金主,还在那边连夜喷血尿、做假帐咧,我只是用话术,算很有良心了!”

    温去病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龙云儿真心无话可说,只有在肚内悄然腹谤:你这样子搞,早晚被苦主拦车刺杀!

    这念头才刚刚生出,马车陡然一震,似乎遭了什么攻击,龙云儿不禁愕然,难道诈骗案才刚开始,连钱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就有苦主上门报复?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马车挨了一击,剧烈摇晃,温去病骂道:“浮萍居提供的货色真差,结界才扛一发就挨不住了,换了是我在老家的那辆,十下八下都不成问题!”

    龙云儿无奈道:“别人马车是交通工具,哪像哥哥你开个移动堡垒上街?”

    马车将散,车夫急急将马车拉停,龙云儿一下飞身,窜到外头看看情况,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笼罩全身,仿佛被饥饿野兽远远盯着的寒意,才方一愣,就看前头远远站着一个男人。

    长发披垂,青年男子的打扮,非俗非僧,容貌非常秀气,似乎还抹了脂粉,有种说不出的妖氛,却不知为何非常好看,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过,这赞赏只有一瞬,龙云儿的理智随即清醒过来,姿态更转为警惕,“寒心上人?”

    这号人物,就连过往在深闺中的自己,都久闻大名,自己熟识的女性友人中,既有人被他玩得身败名裂,仍坚持不悔,连说值得;也有人痛恨其如蛇蝎。

    无论如何,既然知道是这号人物,自己……也真有了开打的冲动。

    “……好一个绝色美人!”

    寒心上人远远看着龙云儿,为之震惊动容,“但为何用了这么糟糕的妆,破坏美色?如果妳过来跟我,经我**,不出十日,必然是帝国十美那个等级。”

    龙云儿暗自诧异,这家伙不愧是女人专家,香雪帮自己设的视觉屏障与易容,从来没有谁识破,唯有这淫徒一眼就看出不妥,大淫贼还真不是白干的。

    而还没等龙云儿主动出击,寒心上人已按耐不住色心,主动掠来,扬手就是一掌,掌势奇妙变幻,而且掌势一起,自带一股桃花瘴气,弥漫涌来,不只入侵呼吸,也从肌肤渗入,是他过往得手无数次的采花绝招。

    桃花瘴起,春意浓,寒心上人一掌打出,心中盘算,资料上说龙秘书的金刚身,得金刚寺真传,复又练出金刚法相,力大无穷,但自己的桃花瘴源自血脉,就是地阶也隔绝不了,只要连续两掌……

    才刚这么想,桃花红瘴中,一片白色水雾喷了过来,寒心上人本来戒备着敌人反击,金刚身修练者的大力一击,挨上了可不是玩笑,却不成想,对方的反击会这么阴毒下流,直接抄起暗器就喷脸。

    猝不及防下,全中头脸,皮肤麻痒难当,眼睛又痛又狂流泪,还来不及逼出,“轰”的一声,整个脑袋都烧了起来,寒心上人抱着燃烧的头部,长声惨嚎,踉跄后跌。

    在他面前,龙云儿随手扔掉喷筒,表情冰冷,舌尖下一颗冰蓝色珠子,发着幽幽青光,用含糊的声音道:“温氏防狼套装,有温保,不用逃,全套只收九九八!”

    ……都知道帝都有大色狼,今次又要打色狼脸,温家哥哥哪可能没有准备?

    龙云儿含着冷玉珠,一掌就要往寒心上人打去,但瞬间笼罩全身的寒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现身攻击,将獠牙猛击向她。

    刹那间的寒冷,龙云儿确认对方实力稳稳压过自己,避不开,只能用金刚身硬扛,连忙提劲护身,却忽然见到,半空之中,冷月乍现。

    凄美的月虹,勾出血线,一个剽悍如兽的青年,肩头血流如注,现身出来,而在龙云儿身旁,天南武凤,傲然站立。

    “不堪一击,全都给我滚!”

第九章 拍门

    星榜第一,这个头衔未必代表什么,但能够占据这头衔良久,又差点袭杀月榜中人得手,龙杀一的名字与实力,绝对有代表性,禁得起考验,龙云儿在双方气机碰撞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这位堂兄虽然年轻,武道上却已卓然成家,将龙家武学融会贯通,远超过许多成名已久的叔伯,还脱出龙系武学范畴,别开蹊径,提纯龙血如兽,走上杀道不归,龙家里很多人提起,都是既羡慕,又畏惧,且惋惜。

    对上这样的敌人,打不过没什么好奇怪,但不能心存惧意,若在他的兽意杀念笼罩下,生出惊恐、退却的想法,气机牵引之下,就算本来实力相差不多,都会败得如石破卵,是夺人意志,而后摧敌的极上乘境界。

    龙云儿的应对,凝神屏气,禅心如镜,合掌映镜空,照见大千,不求反击,而是在身心空明的状态下,将金刚身的护体之能提到最高,先承受攻击,再行反攻,不贪求,无杂念。

    瞬间的反应,就连后头的温去病都暗自点头,这丫头的资质还是很不错,换了自己还是山陆陵的时候,所能做的反应也不会比这好到哪去,不过……今晚应该是用不到她出手了……

    杀念动,兽影疾,天上冷月骤映清辉,没有温度的冰寒刀虹,划破黑夜,斩入血肉,带出一条赤色红线,当冷月凝为一把弯刀,握在飒爽美人的雪白柔荑中,天南武凤已经现身当场。

    挡在龙云儿身前,武苍霓就那么随随便便站着,身上衣袍微微飘扬,却有一将当关的壮烈气势,仿佛身后之地,即是所守之土,万马千军不能过。

    在她对面十余米外,身穿黑色皮草的如兽男子,低蹲在地,任肩头血流如注,眼中有惊愕、有痛楚,更有几分狂喜。

    另一侧,寒心上人犹自惨嚎不绝,满头光润长发,都已经给烧得精光,可是焚烧的头部皮肉,隐约出现蛇类一样的鳞印,抵抗火焰的焚烧,更将毒物侵蚀拒之于外。

    这是血脉苏醒的效果,传闻寒心上人得到天府王家血脉中,万中无一的玄武之血,因而备受期待,只是最后心性难承血脉变化,最终身心俱变,走入邪道,古秘奥妙的玄武血脉,在他身上变得如此邪祟。

    “我的眼睛、我的眼……”

    **了好长一阵,寒心上人才放下手,脸部生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却没什么实质伤害,一双眼睛也变成赤色金瞳,闪烁如蛇,瞪着龙云儿,散着深深怨毒,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上要命的一口。

    但无论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无法再进一步了,本来打算袭击温去病,泄愤之余也测测他的底,却不料惹出了武苍霓,这是个意想不到,也招惹不起的敌人。

    哪怕星榜前列,威名赫赫,甚至能够威胁到月榜中人,能够硬杀大多数的地阶高手,但在密侦司尚未公布的最新排行中,武苍霓名列月榜第二,只输给离奇杀出的山陆陵,几乎就是天阶以下第一人……

    刚才横空斩出的冷月一刀,来时无影,没时无踪,无懈可击,龙杀一、寒心上人都是高手,又怎会看不出敌人的厉害,更别说这女人身分尊贵,牵系神都武家、平阳司马两郡的神经,龙晋滔就曾耳提面命,没得到同意之前,绝不能对她动手。

    “……星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等实力,也能在帝都横行,真是不知所谓。”

    手握弯刀,武苍霓睥睨霸气,当对面的两大高手是街头混混一样,说着只有她够资格讲的豪语,语毕,一声断喝。

    “不堪一击,全都给我滚!”

    一声沉喝,蕴含紫度雷绝的无上玄功,如一阵闷雷从地上震发,数百米内的房屋,别说是门窗震动,就连土墙都有破裂受损的,如此大的动静,是摆明要将事情捅破天了。

    龙杀一、寒心上人不能再留,披着黑色皮草的男子,身形一闪就消失不见,而成为红面光头痴汉的寒心上人,恨恨地瞪了温去病一眼,又贪恋难舍地看了看龙云儿,也跟着离开。

    武苍霓没有进一步动作,这两人可不是外道邪魔,背后有政府力量,帝都大阵也掌握在他们自己人手上,刚刚自己出刀时,周遭的大阵已经悄然旋动,若逼得太过,自己未必能讨得到好去,更何况,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武帅,很久不见了,西北一别后,妳康健如昔,温某不胜欢喜。”

    敌人一退,温去病拱起手,非常客气地见礼,武苍霓微微皱眉,道:“很久了吗?怎么觉得好像不久之前才刚见过?”

    “呵呵,在下今日才入的帝都,之前都在路上狂赶,应该没有和武帅偶遇的机会,武帅这话,就让在下不太了解了。”

    温去病笑着,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武苍霓欲言,但考虑到顶上的帝都大阵,又把话压了回去,看了看左右,道:“帝都近日不太平,各路左道邪魔横出,还有鬼尊乱世,你们的马车碎了,我陪你们走一程吧。”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西北别后,确实很思念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那就叨扰武帅一程了。”

    温去病话中藏机,武苍霓心中又是一动,也不多言,此时车夫早就不知逃到哪去,武苍霓护着两人,朝着温府而行。

    一路上,武苍霓没有与温去病交谈,而是与龙云儿并肩行走,态度恳切,像是见着一名非常欣赏的同性友人,也不多问别的,只是指点她武学与应敌策略。

    武苍霓并未修练寰宇咒武,但在碎星团中耳濡目染,通晓其中诀窍,又是待在第一大队,跟着山陆陵,对金刚身理解尤多,刚刚龙云儿虽未真正出手,只是运气摆了个姿势,落在她这位武道大家的眼里,已经看出很多东西,对龙云儿的提点,一词一句,都说在关窍上。

    “……看妳的架势,是已经把金刚禅定,修练到登堂入室了,这点很好,当年队长他都没能修练这门功夫,妳已经比他更占优势……”

    “金刚印练到一定程度后,能够内结金刚定,妳如果能练到这程度,内结凝气,在硬扛敌人打击时,效果会更好,刚才龙杀一的攻击,若是妳已能内结金刚定,未必就扛他不住。”

    “妳有沧溟龙氏的传承,抛弃了未免可惜,金刚五蕴之中没有爪功,却也不是不能自行融会,弄一门大力金钢爪出来,武学没有上下乘之分,唯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的,妳看那龙杀一,不遵常规,却比正统更强,我那一刀本来冲着取他性命而去,他竟能避过要害,那就是……”

    一句句提点,有些是龙云儿平时稍微想过,却不敢深想的,有些则是根本连想都没想过的,骤然受名师指点,眼前如开新世界,心头又是振奋,又是欢喜,不住点头。

    不过,龙云儿也心下清楚,对方可不是到处做善事的好人,自己也没那么大面子,能得到天南武凤的认真指点,全是因为走在后头的那位。

    一路上,武苍霓与自己并肩而行,从没向后头看一眼,温家哥哥也没开口说半句话,但自己禅心映照,却看得出,自始至终,武苍霓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身后,注意着身后那人的每个反应、每一下呼吸,而温家哥哥也明显知道这些。

    ……这两个人,虽然没做任何交流,却有默契。

    ……和他们走在一起,虽然他们彼此没对话、没有眼神交会,却能让自己强烈感觉像个外人,这份默契,真是不简单。

    ……要是有一天,自己和温家哥哥也能这样就好了……

    这一路,走得不慢,很快就到了温府,门口的家丁连忙开门,要恭迎主人和贵客到来,温去病却一个箭步窜上前,拉着龙云儿的手,抢先跑到门后,对着站在外头的武苍霓道:“天色已晚,有劳武帅一路相送,现已到府,为免闲言碎语,就此别过,再见。”

    语毕,不由分说,甚至也不管一脸惊愕的武苍霓,举步想上来说话,温去病伸手重重一推,就把两扇大门用力关上,武苍霓一步窜上,重重砸来的门板,几乎就碰在雪白的鼻尖。

    ……这还真是最典型的过桥抽板,一路护送,末了被挡在门外!

    武苍霓看着紧闭的两扇门,面色沉了下去,胸中郁闷渐生。

    ……自己可以顾虑对方的立场,就这么顺从建议,掉头离去,又或者……

    大门内,温去病才关上门,就急急让龙云儿摆开马步,凝运大力金刚劲,全力撑护住门,整个动作还一点声音都不能发,这诡异的布置,让龙云儿心生不安,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至于吗?哥哥,武帅她……”

    “嘘!嘘!”

    温去病才作声,一股大力自门外涌来,双手撑着门的龙云儿,一下没能站稳,虽然守住了门,人却给震得飞了出去,整扇门连同围墙一同震动,门外一声怒喝,如同虎啸。

    “姓温的!给我出来!”

第十章 黑作坊

    运劲护门的时候,龙云儿承认自己是有些心不在焉,轻忽大意了,但瞬间涌来的大力,破去门上的防御结界,轻易瓦解自己的气劲,更把自己震飞出去,这一手神功奥妙,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如果是真正动手,武苍霓岂不是一刀就能斩杀自己?这可比什么龙杀一、寒心上人厉害得太多了。

    ……这就是能竞争月榜第一人的实力!

    不过,站在门边的温去病,却一脸淡定,全然没给这一击吓到,而是好整以暇地摇着头,叹道:“都这岁数了,还是这么爆脾气……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跟着,温去病随手拍开已经碎断成数截的门栓,双手将门拉开。

    武苍霓站在门外,一掌没有能将大门成功拍开,怒气未减,却转为内敛,面上没有表情,静静再推出威力更强数倍的第二掌,要一举开门,门却忽然开了,温去病从里头走出来。

    掌势未停,温去病看也没看迎面而来的这一掌,淡淡吐出三个字。

    “他很好。”

    只这短短三个字,传入武苍霓耳中,刹那间,如遭雷击,让她呆若木鸡,愣在当场,什么怒气也在这瞬间化为乌有,这些年来的无数辛酸、多少压抑,都在这一刹那涌来,怔怔地,差点就掉下泪来。

    然而,对面温去病一句话扔完,马上就把头缩回门去,动手立刻要关门。

    虽然分神,武苍霓反应仍快,一伸手就把要关的门挡住,眼神中一股执着的怒意隐现。

    ……把话说清楚!你不可能这样就打发我!

    温去病一语未发,面上笑意未减,斜眼看看天空,示意看不见的帝都大阵。

    ……大阵就在顶上,说什么都有人听见看见,女人妳想干啥?

    ……其实我的身分早就暴露,妳的也一样,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龙仙儿那女人都心里有数,有没有帝都大阵都没差。

    ……问题是,这档子事,我知道,她知道,就唯独妳不知道,我才不信妳毫无顾忌。

    果然,当意识到顶上的帝都大阵,武苍霓心中一动,挡门的手一松,温去病急急关门,差点就把白嫩的手指夹到。

    又一次被关挡在门外,武苍霓扬起手,又想拍门,但这一次,举起来的手没能拍下去,武苍霓回头看了天空一眼,最终把手放下,静静地转头离去。

    门内,感应着武苍霓的离开,温去病向龙云儿比出了胜利手势,没发出声音,单纯以唇形说话,妳看,行为模式太明显,就很好掌握,太好被人掌握的结果,就是很容易被人当傻瓜耍。

    看到这表情,龙云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无言了半晌,这才指指天空,道:“我觉得,大姊她对你一定也有同感!”

    这算得上是当面一记狠呛了,温去病却笑了笑,道:“没到最后,谁傻谁聪明还很难说,走,先去跟我把东西做出来,不把相应的道具搞定,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人家眼下,感觉太差劲了。”

    语气平和,微笑中却有一丝冷意,龙云儿看在眼里,心中一凛。

    ……温家哥哥,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虽然这两天每次说到大姊,他都笑得云淡风轻,对于被大姊耍得晕头转向一事,似全不在意,但心里其实不平静吧?

    ……被小小捉弄,被小小戏耍,都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大姊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但这份量,绝不可能重过碎星团的血债,他有太多的好兄弟,甚至整个人生,都在那一晚被葬送了。

    ……而一手主导那一夜所有经过的,似乎就是大姊,甚至包括其后的沿途追杀,也是由她排布,这根本就是罪魁祸首的级别,温家哥哥与她没有和解可能。

    ……希望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比如说大姊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这样或许还可以有点转圜……不过,真的可以吗?温家哥哥不光是自己一个人,背后还有碎星团的幸存者,他们能接受被逼无奈这种事吗?别人不说,光是一个香雪就不可能答应啊!

    ……唉,怎么他们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的?大姊妳到底在想什么?

    想到温去病先前叙述,废祠中的那一幕,现在基本已经肯定,烧死在那里的焦尸,确是大姊无疑。

    无论她有什么神通,自灭后重生于他处,被烧死时候的无比痛苦,都是实在承受的,真不知她是怎么承受下来?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表现?这几年里,她到底怎么了?

    龙云儿心里叹息,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沉重地跟着温去病进入地下密室,自己早先已经将那里打扫过,整理出地方来,布置成一个简易的小工坊,现在正好开工。

    温去病一早就准备好了设计图,那是一把七节构造的宝伞,工序繁复了些,每一节都有不同的法阵内旋,而且每一节的法阵数都是三重起跳,总计二十一重的法阵层叠,要顺利运转,又互不干扰,着实不是容易事,但材料上,似乎没有什么太珍稀的素材。

    默默看温去病开工半晌,龙云儿忍不住问道:“哥哥,这么一把伞就能屏蔽帝都大阵?我听说帝都大阵玄奥无比……”

    温去病头也不抬,迳自答道:“那当然!妳也不看帝都大阵是谁设计的?”

    龙云儿一怔,觉得这答案好怪,普通匠师自信爆棚,应该是说“也不看看这把伞是谁设计的”,而不是……

    但回心一想,他还真是没说错,帝都大阵就是他自己设计的,现在要回来钻自己当年的空子,搞不好还是预先留下的空子,当然好搞定。

    “别做那种让人不高兴的想像!我才没那么下流!设计出不完美的作品,有伤我的美学。”

    温去病忙着手中工作,打着法咒组阵,“我交出去的法阵设计,在那时是无懈可击的,但这几年开发出新技术,就有空子可以钻了。”

    “你还有美学?”龙云儿奇道:“哥哥你不是说,那时候天天赶工,又欠缺资源,每次都是在垃圾堆里拼东西出来,有什么就用什么,能用就行,根本顾不上完善,这样你还顾得上美学?”

    “不准吐槽妳的老板!”

    温去病随手就扔了一截铁棍过去,“帝都大阵的侦防能力,已经到达变态的程度,即使连续被破几个阵眼,削弱许多,仍然不可轻视,这把伞张开后,能屏蔽大阵的侦测,伞下之处,就大阵操控者看来,就是一块被挖空的虚处。”

    “啊?”

    龙云儿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宝伞的神效,而是因为这种做法,以前温去病曾经告诫过自己,是最蠢最笨的白痴行为。

    “哥哥你以前不是告诉我,对付大范围的侦防结界,应该做的是融入,而不是只想着消失,必须要化为结界的一部份,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才是正确手段。”

    龙云儿愕然道:“如果只顾着让自己消失,在结界上看起来凭空不见一块,反而更惹眼,是白痴的作为吗?”

    “道理是这样,但帝都大阵是我亲自设计的,特别防着这一手呢,没空子可以钻。”

    温去病手一拍,将最后组件拍入,前后不过十分钟,一把宝伞已经制作完成,“反正只是要确保说话没人听见看见,显眼就显眼吧,只要听不见、看不见就行了,再说……”

    斜眼瞥向旁边的木桌,上头的素材堆了一大叠,足足可以组装几百把宝伞出来,温去病冷笑道:“单独挖空一处,看起来当然显眼,可如果帝都之内,同时挖空几百处,我倒要看看,什么地方才更显眼一点。”

    听到这么个答案,龙云儿有翻白眼的冲动,自家哥哥果然是治安的乱源,看这架势,还真不是只顾着自己隐形,而是要搞得帝都大乱啊!

    “少天真了,我们进城那么大排场,又住这么大的宅子,撒金币雨,那么多的仆从,妳以为不用花钱吗?浮萍居做善事的?”

    温去病哂道:“我答应了,替他们搞五百件能遮蔽帝都大阵的装备,他们才这么大方的,今晚不睡觉也要交出来,否则明天一早不用密侦司上门,光浮萍居就要把我们追斩九条街。”

    “喔,那……要熬夜的话,我去泡茶。”

    龙云儿快步往外走,想去泡茶,经过摆放材料的木桌旁,看见那边除了小山高的材料外,底下还用一大块帆布,又盖了一堆东西,非常可疑。

    算算材料,桌上那一大堆,应该已经够做五百把,底下这些应该不是,而考虑到早先诈走葛长歌后,温家哥哥还在地下室里忙活了好半天才去赴宴,这堆东西该不会……

    心中一动,龙云儿猛地伸手,把那一大块帆布掀开,然后,彻底愣在那里。

    帆布底下,密密麻麻一片,起码几百个门形的金属铸物,上头的花纹咒印,非常眼熟,赫然就是早先得自太一的时空之门。

    早先的那一个,已经交给心魔阁,拿去套金叶了,但在这里的几百个……

    “……造模子花了不少时间,往里头偷偷加料难度很高,比预期中麻烦几倍,但是完成以后,剩下不过就是铸模浇灌,容易得很,这些只是第一批。”

    温去病停下手边工作,抬起头来,目光冷淡,“明早浮萍居把这些发散出去以后,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还怎么维持秩序!”

十一章 登天的决心痈

    帝都之内,虎踞国公府中,武战豪原地踱步,焦急不安,大姐武苍霓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她这趟回来不知在想什么,状态异常,现在又无故消失,不晓得会干出些什么事来,着实让自己担心。

    得意宴举行在即,换了以往,自己要嘛是和门当户对的各派菁英,外出玩乐造势,要嘛就是闭关修练,把身心打磨到最佳状态,几曾想到今日会这么狼狈,为了自家老姊,在院子里负手猛绕圈,坐立不安,真是情何以堪?

    好不容易,半夜三更,外头的岗哨总算传来消息。

    “大小姐回府了!”

    仿佛得到解脱,武战豪如释重负,立刻打开大门,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几下子就奔出老远,直到街道尽头,看见武苍霓一人独行,身上没有受伤,但失魂落魄,连头都抬不起来。

    这个异常的表现,武战豪看在眼里,真是给吓得不轻,大姐几乎已经是天阶之下第一人,世上少有敌手,为人又机警善谋,不会轻易中暗算,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竟然变成这样?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阿姐,妳没怎样吧?妳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不声不响跑出去,又这时候才回来?时间都多晚了妳也不看看,这么晚了还在外头,要是出了事情该怎么办?家里人也不知道多担心妳……还有,刚刚传来消息,妳在外头和寒心上人那淫贼动手了,妳怎么能和他动手呢?这事传到有心人耳里,流言蜚语不知道会说得多难听?妳不会真的被他怎样了吧?”

    武战豪焦急道:“像这种事情,以后妳别出手,让我出手就行,我负责砍死他……不,好像也不太妥当,我出手,别人会以为我们武家哪个女眷受害,还是会想到妳身上,甚至想到更多的人……对,我可以匿名买凶杀他,易水坟,我们可以找九外道,浮萍居有匿名跑腿服务,由他们去接触易水坟……”

    越说越急,也越说越乱,武战豪在姊姊面前来回踱步,连珠炮似的说着,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出口,因为关心,整颗心完全都乱了。

    原本失神的武苍霓,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心慌到胡言乱语的亲弟弟,虽然已经是个昂藏大汉,可这慌乱的模样,就与当初自己离家追随碎星团时,小小年纪的他追在后头,两眼通红的模样无异。

    想到那时的情景,武苍霓莞尔微笑,缓缓开口,用因为疲惫而沙哑的声音,道:“阿豪,祖传的视破凝绝,你有练吧?”

    “有啊,妳不是早知道了吗?”

    “练得怎么样?几成火候了?”

    “还没到精通的地步,但也足可……唉呀!”

    一声惨呼,彪形大汉一下跪倒地上,摀着红肿的双眼猛流泪,痛叫半天后,才大叫:“武苍霓!妳、妳又用这招?问完识破凝绝就**眼!”

    “又不是只你一个,武家之内,被我这么问完就插眼的多着了!这样也中招,只证明你不成熟。”

    斥喝声中,含着笑意,武苍霓精神抖擞,眼中一下恢复了神采,“给我站起了!我武家男儿,哪有你这种废柴!一点小伤痛,就倒在那里哀半天,成何体统?”

    积威之下,武战豪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立刻站直身体,睁着犹自猛流泪的双眼,立正动作标准笔直。

    “站得不错!”

    武苍霓横臂一扫,打在武战豪胸口,发出一声破锣似的闷响,武战豪被推得平移两米,脸色一白,庆幸自己及时运起金甲禁绝,也多亏自己的禁绝练得不错,才没给阿姐一击而破。

    “好小子。”武苍霓打量了弟弟一眼,微笑道:“能扛得住这两下,真的像个男人,不能再当你是小孩子看了。”

    武战豪皱眉道:“阿姐,妳怎么怪怪的?没什么事吧?”

    武苍霓不答,只是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天上点点繁星,闪烁不定,良久,才呓语似的泄出一句,武战豪听得不是太清楚,但依稀是一句……

    “他很好啊……这样就好……很好。”

    莫名其妙的话,武战豪一头雾水,刚想提问,完全回过神来的武苍霓,已经恢复了主帅的威势,眼神一厉,道:“传我的命令,从库房提取八千金币,天一亮就送到温府,认购不老泉渡假村的股份,这个投资案有大利,我武家可不能落于人后。”

    此时,温去病在鸳鸯楼大出风头的情报,早就传遍帝都各大势力,甚至传往全帝国,武战豪也早就看过报告,更晓得自家大姐在西北时候,与温去病联手抗兽族,算得上患难战友,出手帮个一把,亦是情理之中,可一出手就是八千金币之钜,这也未免……

    “阿姐,八千金币,都可以在西北盖座城了,一出手就这数,会不会……”

    “看你这熊样!我神都武家,堂堂豪族,什么没有,难道还拿不出八千金币?告诉你,少于这数目,拿出去我还觉得没面子咧!”

    武苍霓理直气壮,堂而皇之地贯彻自己假公济私的行为,既然温去病与碎星者有关,又与山陆陵有关,这笔钱交到他手里,定然对碎星团有助,这是自己早就想做的事。

    “那……这笔钱?”

    “当然是武家出了,还是你小子已经富到流油,想替家族贡献,主动把这笔钱给出了?”

    武苍霓话声不善,武战豪哪敢接腔,暗里腹谤败家女果然吃里扒外,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花钱就是大手大脚,跟着碎星团跑的时候,也没少往家里掏钱去补军需窟窿;嫁到司马家后是没再向娘家拿钱过,哪知道这次一回来,立刻就败掉八千金币,真是家门不幸……

    “另外,送钱过去参股的时候,顺道传句话给温家主,不老泉地产开发,兹事体大,下午我会亲自到访,与他商量细节……”

    不着痕迹,武苍霓淡淡说出了参股投资背后的真实意图,但话出口,随之一顿,“还是算了……钱照送,股照参,面就先不见了。”

    武战豪隐约觉得,姐姐的口气有异,问道:“阿姐,妳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只是,忽然意识到,当前的局面,我们最需要的并不是钱。”

    ……儿女私情,不是现在该纠结的东西,沉溺在这里面走不出来,只会让自己变弱,扯同伴的后腿,这是自己应该做的吗?如果是,这些年的沙场历练就白过了。

    仰首望天,武苍霓幽幽叹了口气,再低下头时,虽然没说话,却无声地握起了拳头。

    ……十日内,冲击天阶!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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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以那个傻妞的直线条思考,吃了这碗大大的闭门羹回去,现在肯定卯起来,准备要冲击天阶了。”

    随手放下刚完成的最后一把宝伞,温去病看着眼前堆得老高的五百把宝伞,点了点头,能维持这样的效率与速度,自己果然宝刀未老,不愧是碎星团的第一苦命加班工。

    同样一夜没睡的龙云儿,睁着大眼睛,听着温去病的说话,暗自庆幸练武果然还是不错的,要是没有这一身武艺,自己熬个夜就会睡眼惺忪,哪还能这么精神奕奕?

    当然,比起眼前这个熬夜狂人,甚至是熬到必须嗑辣椒油的专业大户,这个自己是万万比不过的……

    “哥哥你对武帅真是了解。”龙云儿苦笑道:“看你对她的掌握,如臂使掌,如掌控指,好像完全把她控在手中一样。”

    “她本来就是直线条的思维,像个冲锋箭头,要挡住很困难,要预测却容易,要是没有我,第一大队和她早就不知道完蛋多次了。”

    温去病的话,龙云儿依稀能想像当时场景,碎星团第一大队是出了名的冲锋队,悍不畏死,破城歼敌,大队长山陆陵给人的印象,又是勇猛粗豪,不善思考的样子,天晓得这个貌似愚鲁的男人,心思灵活,鬼点子比谁都多,最恨的就是打硬仗,敌人一开始就搞错,等到发现上当,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那几年里,我们朝夕相处,我整天盯着她看,从三围资料到心理状态分析,哪个我不是看在眼里?”

    温去病摊手道:“之前是分别六年,有点不熟,但在西北把最新资料补上后,要预测她的想法,根本没难度。”

    龙云儿奇道:“武帅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聪明人,怎么她就没能了解哥哥你呢?”

    “……因为她打一开始,就是追着一个幻影在奔跑,很多时候,人就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其他自己不想看的讯息,明明在眼前,也会被自己刻意忽略掉。”

    温去病摇头道:“这也是我不敢贸然和她相认的理由之一,不然以她的心性,如果知道山陆陵从来不存在,甚至年纪还比她小……这个精神冲击在前,她若心思恍惚,登天阶的结果就是一场悲剧了。”

    停了停,温去病补充道:“如果给她时间,知道山陆陵真相的冲击,她总会想开……但就是不能在冲击天阶的关键时候,影响到她………

    龙云儿一怔,这才明白温去病为何将武苍霓拒之门外,不过……

    “那……哥哥你能帮武帅一把吗?”

十二章 托

    鸳鸯楼里的一场宣传,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各家各派震动,对于能起死回生、青春永驻的不老泉,无论是七家八门,或者是九外道,全部心动了,有意参股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人感到荒诞,生怕是骗局,别要因为贪念而落了圈套,那可得不偿失。

    能够混成大势力,甚至世代传承,全都不会莽撞蠢动,并不急着当那只出头鸟,所以当天一亮,首先来到温府门前,想要投钱参股的,反而是帝都的中小商户、普通市民。

    一枚金币一股,总共预计发行多少股,温去病没说,而这价钱也不便宜,但帝都作为首善之区,民众富裕,这数字还是拿得出来的,不少老百姓怀揣着梦想,就想过来认个两股三股,参与这个不老不死的梦,哪怕最后住不上温泉度假村,能沾个几滴不老泉水也好。

    而当这些人起个大早,甚至半夜就前来在温府门前守候,却看到一辆豪华马车,疾驶赶来,用大贵族旁若无人的架势,把等在门前的百姓赶开,几名管事模样的人物下了车,进入温府,过不了多久,他们抱着成堆的纸卷文书出来,对着在外围观的群众,大声地表示,神都武家率先入股,投资八千金币。

    这个消息,就像是往人群中投下一枚炸弹,瞬间炸翻了群众,他们都想不到,大势力居然这回动手那么快,不作观望,神都武家率先动手,还一投就是八千金币的巨款。

    消息传出去,震动的不只是寻常百姓,更还有帝都内的各大势力,可还没等他们镇定下来,新的消息又传过来,封刀盟的少盟主司徒小书,造访温府,表示对这件房产投资案的高度兴趣,并且代表封刀盟,投资五百金币。

    封刀盟是标榜公义的组织,虽然经手许多正行买卖,大做生意,不缺营运经费,但碍于形象,不好把太多钱投注到这种开发案里来,司徒小书出手五百金币,已经算非常够意思了,这还是藉口想取得不老泉水,帮助治疗司徒诲人的伤势,否则连拿五金币出来,都会招人非议。

    但司徒小书的身分,可不只是封刀盟少主那么简单,除了代替封刀盟投资入股,她还牵了耀宇朱门的线,代表朱家投资五千金币,这个消息传出来,又一次震动京师。

    知晓内情的龙云儿,当然清楚这三笔钜款的源头,其实就是两名无耻的托,但外人却不可能知道,特别是司徒小书前脚刚走,其他被激起兴趣的投资人还不及上门,几名道人便大袖飘飘,直踏温府大门而来。

    为首的一人,是月榜中赫赫有名的高手,玉虚真宗驻派帝都玉清观的醉道人,他携众而来,进入温府后不久,温府的管事出来放了一串鞭炮,朗声告诸外界,玉虚真宗注资五千,参与海外房地产开发案,并且正式宣布,一股一金币,参股最低额度是五百金币。

    这个消息传出,外头那些想要投资参股的寻常百姓,自然心碎了一地,但也有些脑子动得快的人,看现场群众那么多,直接嚷起来,想试着聚众集资。

    至于那些真正的大门大派,拿得出五百金币的,则开始登门造访,交钱登录造册,办理参股手续。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很安心笃定,因为封刀盟、玉虚真宗这些大势力都参股了,温家不敢跑也跑不了,否则别的不说,光是封刀盟、玉虚真宗就不会放过他,哪怕跑到海外,都未必保得住命。

    不过,仓促间要拿出大笔金额来投资,还是让他们感到压力吃紧,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接到消息,有一批来历莫名的货物,流入黑市,这批货物中,既有可以屏蔽帝都大阵的装备,也有可通神魔的时空之门,过往只掌握在顶级邪派的特权,现在可能被个人拥有。

    无论是这两件物品中的哪一件,对于各家各派大势力来说,都充满吸引力,不光是左道邪魔,即使是名门正派,也不乐意事事被帝都大阵记录清楚,**的**是人皆有,至于连通神魔……各大势力除了想建立自己的管道,也想尽量把这些特权收归手中,不留机会给别人。

    这批黑货流出的风声才一放,就惊动各家各派,套死大量资金,预备进场抢购,相互排挤之下,能用来参股的资金自然少了,毕竟不老泉之为物,虚无缥缈,远比不上时空之门、宝伞来得实际、重要。

    饶是如此,短短半天时间,温去病也收了几万金币入袋,天价数目传了出去,惊动京师,任谁都不能不称赞,这个来自南方的人贩子确实有本事,来京不过两天工夫,就套取了大笔金钱,真是千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听到外界的这些称颂,龙云儿真心苦笑,换了是以前,自己对这个数目,也会吓到手软,几万金币,可能是某些大豪商一辈子的累积,或是中小商户几世代的身家,就这么一日之间套取到手,简直可畏可怖。

    但如今,不但自己对赚钱的这些商业手法,没什么好吃惊的,就连这数字本身,自己都有些看不上眼了。

    ……几万金币,换算成金叶的话,也就是几件宝兵、宝器,连一件神兵的边,都还远远沾不到。

    ……人与神魔的差距,不光在能力上,更可以在价目表上清清楚楚看出来。

    不过,想归想,看着温家哥哥大笔黄澄澄的金子入袋,龙云儿一面为他高兴,一面也为自家哥哥翻手**的本事而骄傲,尤其是,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进帐,那五百件首批神魔之门的贩售,更是入账多多,对于几乎花光手上资金的温家,绝对是一笔大补。

    自己并不赞成贩卖时空之门的行为,但温家哥哥做事,从来也就不需要自己的同意,而哪怕自己不赞成,却仍对这个男人有信心,相信他不会作出放任情势彻底失控的行为,只是自己没眼光看透他这么作的底气与理由……

    温去病在帝都所掀起的旋风,强劲而闪耀,也造成了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况,龙云儿固然欣喜,但还是有人为着这一幕,深深受到伤害,尤其是那个本着良心与职责,想要鸣发警讯,却不受人民信任,反沦为笑柄的葛长歌。

    哪怕只用头发想,葛长歌也觉得这个投资案有大问题,偏偏自己说的话没人信,还得不到重视,难得本着良心做事的他,悲愤之下,只能在密侦司写报告,然后到大统领面前控诉。

    密侦司之内,别说是六大统领,就是一些中阶干部与探员,都知道神妃的存在,只是未必清楚底细,但真正接触得到神妃人的,只有六大统领,而唯有大统领龙晋滔,才握有主动与神妃联络的管道,其他人哪怕是再急,都只能把报告交给大统领代转。

    龙晋滔被山陆陵重创后,几乎丧命,是靠密侦司的设备与密药保命,而后神妃归来,亲自出手,这才把人从鬼门关前抢回,还把碎烂内脏补上、断裂的经脉重续,不然医好了也是个废人。

    神妃在治伤抢命上的本事,已经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龙晋滔大难不死,却仍伤重,正在密侦司的高度戒护下静养,本来无暇理事,将手头工作都交给底下的统领去办,无奈碰着这等大事,只能拖着伤躯,被迫出来处理。

    “……温去病不足为惧,他人在南方,我们拿他没办法,人都到了帝都,你还怕他飞上天吗?就算他能跑,那么多的金币也跑不掉。”

    龙晋滔道:“整个帝都的地下管道,都在我们监控下,没有我们点头,就是浮萍居也没有那么容易转移大笔金额,仓促间更绝不可能,姓温的如今多方得势,不能强抓,你就任由他去耍,等他破绽自露,再一举制他死命,把钱收回来,何足为患?”

    有领导拍板,葛长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不忘补问一句,“神妃阁下,有否对此作出裁示?”

    对着顶头上司,问起上司的上司意思,这显然是非常白目的行为,葛长歌话问出口,就暗叫不好,就见大统领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旁边的那盏灯忽然闪起,龙晋滔瞪了葛长歌一眼,没好气地道:“取出来,你自己去问她吧。”

    葛长歌晓得是神妃降旨通知,不敢怠慢,连忙过去取件,也不拆开,正要递交给大统领,伤重的龙晋滔身上无力,示意他自行阅读,大声念出。

    “……字谕龙大统领,岭南温去病之事,我已知悉,他人至帝都,便已掌握于本部之手,何惧……”

    简短的一封书信,所说的想法与龙晋滔早先所言,一般无二,葛长歌越念越是羞愧,头上的领导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偏偏自己资质愚钝,就与他们想不到一起去,长此以往,自己岂非很危险?

    转眼间把信念完,翻页却看到还有一句,葛长歌为之一惊,全身血液猛往脑门冲去,迟疑了半晌,这才硬着头皮,小声念出。

    “……另,晋王举事,迫在眉睫,大统领必尽心于此,内倾我部之力,外连死曜邪魔,全力助之,务求一举功成,再开新天!”

    语毕,颤栗抬头,所接触到的,是大统领足以杀死人的冰冷目光。

十三章 飞来横祸密侦司

    温去病当初对于上京一事,存有多种目的,其中并不包括诈财骗钱,不过,横竖自己确实也缺钱,既然有机会顺手发财,自己就肯定不会往外推。

    另外一方面,当前的处境,如同对弈,自己坐在这端,龙仙儿藏在对面那一端,自己对她完全看不透,甚至连她已经在棋盘上落了那些子,都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和人玩什么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只会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而且说实在的,自己不是阿笔,真要静静坐下来扮智者、比脑筋好,这个自己可不行,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作。

    碎星团的惯用战术中,有这么一条:当战局没有紧张到生死一瞬、胜负立判的时候,可以下几步闲棋,落些闲子,胜负赚赔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敌人如何反应,蒐集资料,确认出敌人的思考模式与习惯,从而能在关键战役时,一举克敌制胜!

    如今,这就是自己的打算,趁着双方还未图穷匕见,自己快速落子,量大又乱,逼密侦司应子,从而窥见龙仙儿的手段与思维,试着了解她的“棋路”。

    但这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温去病自认落的几着都还不错,却不认为会有多大效果,因为这次面对的敌人,不光是了解自己,还与自己出于同源,基本都是碎星团体系出来的,更由那个人一手**,对碎星团的惯用手法,了若指掌,自己拿这一套在她面前耍,她有太多方法可以破解了。

    所以,当看到密侦司的使者上门,温去病不感意外,暗忖对方终于应子,可是在接过对方的帖子,明白来意后,却皱起眉头,把帖子交给旁边的龙云儿,也将她狠狠炸了一下。

    “啊?”龙云儿微一错愕,奇道:“邀我出席得意宴?没弄错吧?”

    使者态度恭谨,欠身道:“龙女侠已名列星榜,又身登地阶,最近与龙杀一的交手,表现杰出,如此优秀的身手,若不能为国举才,将是国家的损失,所以请务必参加。”

    龙云儿手里握着红色的帖子,感觉复杂,自己和龙杀一根本没真正交上手,顶多就是气机碰撞,而且自己还落在下风,这样也能算表现杰出?果然官字两个口,话都是随人在说的。

    不过,得意宴的举办,职权属于吏部,密侦司直接代吏部向自己发帖,这种行为非常不适当,照说是会挨上御史弹劾的,密侦司素来重视规矩,不会轻犯这种错误,留下把柄给人抓,这反常的举动,背后……是大姐吗?

    ……这张帖子,该视作大姐发来给自己的邀请吗?

    ……其实自己真想与大姐见上一面,有很多话都想问问她。

    龙云儿愁思百结,而在另一边,完全自来熟的温去病,已经和使者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还倒打一耙,埋怨密侦司的人不够朋友,葛长歌明明与自己相熟,只是宴会上发生一点小碰撞,居然就躲着不见面了,实在是没义气兼没朋友,太不够意思。

    被温去病这么胡扯了一通,使者表情也很尴尬,但还是表示,就在不久前的稍早,有刺客潜入密侦司,刺杀伤重的大统领龙晋滔,葛统领奋不顾身,舍命相护,中了两掌三剑,性命垂危,目前昏迷不醒,正在接受治疗。

    “呃,作人就是不能坏事作太多啊,不然报应……咳。”温去病收起惊愕的表情,正色道:“我的意思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老葛这样的好官,居然遭遇不幸,这是百姓的损失,请代我致意,后头我取回不老泉水,定回来治他。”

    双方一阵互不信任的礼貌寒暄后,使者告辞,龙云儿眉头深深皱起,道:“葛长歌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

    “天晓得,密侦司的人,能当到统领,哪个手上不是累积过千人命,鲜血无数,走哪都会碰到仇家,就算没仇家,莫名其妙遭了报应,也没什么好奇怪。”

    温去病阴沉着表情,“再说,密侦司那是什么地方?妖魔鬼怪的巢穴,睁眼看到的每件东西,都藏着阴谋,说是遇了刺客,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搞不好是老葛自己干了什么事,东窗事发,被自己人干掉,又或者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处理了……”

    龙云儿点点头,密侦司的事情,外人不可能尽知,自己也无从猜想,但既然事关密侦司,就可能与大姐有关,自己总会莫名多担心一份……

    至于参加得意宴,之前小书也提议过,自己亦曾想过,所以倒是不太意外,就是不知道这回是怎样举行。

    “……得意宴,是李家在百族大战前就搞出来的东西。”温去病摇头道:“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笨蛋皇帝的笨蛋作为,为此还搞出轩然大波……”

    麒麟李家的皇帝,并不是个个都英明神武,天资不凡,庸碌之徒占大多数,其中甚至还有部分堪称低能的。

    当时,体重超过三百公斤的猪头皇帝,以吃为最大嗜好,就连朝廷的武举考试,他都一面大吃二喝,一面观赏考生表现武艺,甚至还觉得不够过瘾,接受佞臣的建议,改了当介武举考试的方式,准备若干饥饿的魔兽,将考生与魔兽群困于会场内决斗,自己在旁边摆宴,与群臣一同吃喝观赏。

    笨蛋皇帝,自以为得计,君臣尽欢,但**的国家举才考核,却被弄成地下奴隶斗场一样的困兽斗,这件事不单让满朝文武哗然,更激怒了临场才知此事的考生们,他们作梦都没想到,自己苦练多年,出身也不凡,竟然被当成奴隶一样看待。

    不少毫无准备的考生,被魔兽撕杀了,造成了大量无意义的流血,但最后,一名特别剽悍的考生,奋力搏杀了几头魔兽,更趁着笨蛋皇帝兴奋站起,朝他举杯鼓掌时,掷枪刺杀。

    皇帝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这一枪,当然没杀到人,可是过度肥胖的皇帝,本来心血管负担就重,身体也不好,给迎面飞来的掷枪一吓,心脏病发,当场驾崩殡天,后头更因为引起诸皇子争位,内战打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归正轨。

    新皇即位之后,为了纪念这桩不堪回首的错误,特别立下传统,武举比试,分晓胜负之后,由皇帝亲自设宴,款待胜利者,封官进爵,并且由皇帝亲自斟酒祝贺,堪为人生最得意的登龙之刻,是为得意宴。

    “……多年以来,武举的考试形式,有过很多变化,有两两对比淘汰制,有单纯独自舞刀弄剑的评分制,有过一个大擂台,一群人上去乱战,看谁能撑到最后的这种,也有放大堆魔兽进去的生存游戏制,这回是哪种比法,目前还不晓得。”

    温去病道:“但无论是哪种,比完之后,皇帝摆得意宴祝酒的规矩,倒是一直维持了下来,这回妳如果卖力点,兴许还能见到李家那人。”

    龙云儿奇道:“哥哥你真想我去参加?”

    温去病摇头道:“帖子都来了,妳不去,难道等着官兵来包围吗?这可是国家征招呢。”

    龙云儿点了点头,道:“但参加得意宴,又不是我们的真实目的,哥哥你不是要相救韦帅吗?”

    “说是这么说,但阿笔到底被关哪去,现在又没线索……”温去病懊恼道:“如果我有九重天阶的实力,现在就杀进宫去,抓着一大票人质,逼他们把阿笔交出来……妳还真别说啊,搞不好,这次就得靠妳在大比中过关斩将,制造机会,最后趁着李家皇帝敬酒,妳拿把刀抵在他脖子上,逼他们放人。”

    “……哪可能作得到这种事。”

    龙云儿苦笑,却也晓得当前己方确实遇到了困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有大姐在,己方根本毫无藏身暗处的优势,说得实际一点,现在每天睁开眼,就等着别人通知,大军团团包围住自家,地道也被堵死,要强行杀出血路去。

    而且这还不是一个能够硬干的对手,温家哥哥分析过,大姐在晋王府中的那番做作,很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神魔修练过程,在若干时间内,遭遇返本归源,力量尽失,归于凡人,直到修练完结,力量与境界更上一层楼。

    普通人修练遇到这种状况,通常都是找个深坑躲起来,处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闭关闭到死为止,就怕出事,但大姐她可能心智状态异常,玩得特别疯,明明身上一点力量都不剩,还是敢在晋王府上窜下跳,耍弄一众高手如无物。

    不管怎么说,能做得到这一步的大姐,实力肯定天阶无误,更别说这次修练完成,更上一层楼后,不晓得又到什么层次了。

    没了敌明我暗的优势,正面实力又比不过人,己方想要逆转这情势,首先就要提升手上实力,换句话说,温家哥哥或自己,起码要有一个人晋升天阶,很明显……绝不会是自己。

    “不止……”温去病果断道:“除了晋升天阶,还得要先打造出一件神器来。”

十四章 定向再行

    打造神器,哪怕在这个世界,仍然是一件可以想想,不能保证,哪怕堆满了资源,最后仍然只能靠运气与祖宗保佑的事,没有任何大匠师敢拍胸保证,一定能打造出神器或神兵来。

    不过,相较于旁人,温去病可以说底气更足些,从碎星团时期到大荒西朝,自己始终在制造神兵相关技术的第一线,无论是思考,或是练习,自己都累积充足,晓得该注意什么,避免什么,可以说在这方面,自己走得比当今世上任何大匠师都远,哪怕九龙寨都不能与自己相比。

    而这一回,自己手上的素材已累积足够,包括劫夺自盖舟曲、绝心法王的神兵主材,还有平时累积的部分珍贵辅料,材料上头已经没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有得自九阴玉简中的神性光球,只要能妥善将之结合进去,铸造神器的工作,基本成功率就是百分百。

    “……只欠最后的临门一脚。”

    温去病道:“水与火,这关系到铸炼的成败关键,我的炼成技术,主要是依靠法阵与数算,将水火素材的倚赖降到最低,不过,真想把东西造好,这仍是绕不开的一环。”

    “水?火?”

    龙云儿困惑不解,等着老板的解释。

    “火,是铸炼的关键,是把各种不同素材融合为一的重中之重;至于水……倒不一定真是水,泛指所有注入主材,滋养神兵或神器的液体,甚至是天地灵气。”

    温去病道:“神器越得滋养,灵气越足,生出的灵识越高,所以打造神器,历来都得天时地利配合,选择蕴含大量或特殊灵气的地点、天时,才能打造出远胜平时的超凡之兵。”

    龙云儿似懂非懂,不过,哪怕自己不太清楚,却明白一件事,就是如果要比天地灵气,帝国之内首屈一指的,就是各郡都城,而其中的佼佼者,则是眼下的帝都。

    帝都与六郡都城,都是天地灵气充沛,或者至少曾经充沛之地,而被选为一族立足之都后,为了长保基业不衰,更配合大阵,圈灵气以养护,也供应本家族人修练。

    李家能成为帝国之主,也和帝都这块宝地有很大关系,人养地、地亦养人,两者相辅相成,绵延千年福运,如果温去病欲铸神器,却需要灵气,那么身在帝都倒是一件有利的条件。

    “……平常的时候,帝都的灵气都受到大阵控制,层层监管,哥哥你就是想盗用,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

    龙云儿喜道:“帝都大阵被破坏,至今尚未修复,六处阵眼废去其三,都不是那么快能恢复,正有利哥哥你混水摸鱼。”

    “说得好!”温去病抬头望向顶上,打两人回到地下密室之后,天花顶上那两把特大号宝伞,就一直张开,落实保密性,“六处阵脚,已破其三,只要再破一处,大阵半年内别想修复,李家的龙气也会开始不稳,到时候,就算妳我静观其变,也会有人抢着动手。”

    “哥哥是真打算引帝都的灵气来铸器?”

    简单的问题,龙云儿算是随口一提,但温去病沉默下来,异常的反应,龙云儿注意到异常,但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等待温去病自己想清楚了开口。

    “……其实,不光是铸炼,晋升天阶也差不多,物品登天阶,与人登天阶,原本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温去病随口说出的话,把龙云儿吓了一跳,因为之前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哥哥不是告诫过我,天阶之路,不假外求,重要的是本身决心与修练,如果自己修为未足,一切辅助的外力,在关键时刻都会形成干扰,令得功败垂成,身死道殒?”

    龙云儿想确认这点,因为无论是温去病,或是胆大包天的香雪,在提到相关经验时,都是口径一致,认为比起强大,力量的纯粹与稳固,才是走得更远、爬得越高的关键。

    温家哥哥与武苍霓,明明早都到了天阶关口,却硬生生停住,争取更多的时间打磨修练,不就是为了这个?自己也一直以这为方向的,难道有什么不对?

    “正常修练,确实是那样……”

    温去病吞吞吐吐,似乎很不想说,迟疑片刻,这才道:“修为未足,玩火烧身只会自取灭亡,但要是修为够了,晋升时淬体的天地灵气,大量吸纳,能积累个人的力量,缩短之后的累积时间,比正常晋升的要更快踏上二重、三重天阶,然后……”

    龙云儿明白过来,如果是半年前,晋升天阶,就能叱吒风云,与大半帝国分庭抗礼的时代,一旦晋升天阶,踩在当世顶峰的高位上,只手翻乾坤,自然可以徐徐徒之。

    如今,有亢金龙、自家大姊压在那里,即使晋升天阶,也远远说不上唯我独尊,更别说诸天神魔回归在即,到时候,低位天阶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还可能被提前对付,有性命之虞。

    因此,不但要考虑晋升天阶,而且晋升之后,脚步还不能停,必须尽快逼着自身往高处迈去,才能抢在时代之前,而这个压力就很大了。

    龙云儿看了温去病一眼,碎星团一向都是被逼上阵,向来没什么时间,是让他们慢慢准备充足了,这才迈步出去,所以自家哥哥对这类“非正常”的修练模式,应该是更得心应手的,而且,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恐怕想的不光是自身,还包含着他那些放不下的战友……

    “哥哥,是不是想送个礼物给武帅,让武帅也能……”

    “先不用想那么多,按部就班来。”

    温去病停下手边工作,开始更衣,道:“先去洞月湖看看状况,找找看有没有下黑手的机会,我做了一些小道具,找机会发出去,运气要是好,神不知鬼不觉,就直接把阵脚给爆了!”

    “呃,哥哥你还是这么快手脚?”

    “这次真算是很慢了,如果洞月湖不行,就只能把目标转成斩经堂或是金銮殿,那就麻烦多了。”

    “金、金銮殿?”

    龙云儿目瞪口呆,真的被这回答给炸翻,虽然知道帝都大阵由这男人一手设计,并且原始四处阵脚都是他的选择,可金銮殿是天子登基、理事之所,哪个白痴会把阵脚设在这种地方?哪怕自己没什么政治敏感性,也知道这么做,简直是故意挖坑给天子跳,照理说,设计图交上去,就该被问罪的。

    “嘿,妳那是什么眼神?妳也不想想,那个人让我设计的时候,可没给我设计费,随便抓我出来,就叫我加班,妳指望我交什么东西出来?”

    温去病道:“金銮殿……嗯,真正的称呼是奉天殿,象征着皇权,也是天子龙气最强的地方,利用龙气来维护并维持大阵,是非常优秀的设计,至于奉天殿里的人命安全……那又不是该我负责的,我没收钱,该负责的只有大阵本身。”

    龙云儿讪讪道:“那么犯禁的设计,搞不好皇帝就是被你惹怒,才决定拿人开刀的。”

    “……嫌我的设计不好,有种就别用啊!”

    温去病一句骂完,随即转了表情,道:“不过,是有点佩服,李家小子不知道是搞不清楚严重性,还是真的大胆,居然真采用了那个设计。嘿,六处阵脚是联动的,奉天殿前虽是龙气所聚、人道皇权最重之处,可如果五处阵脚同时受冲击,震力汇集,绝对可以爆掉奉天殿,不是任何天阶者或是防护能挡住的。”

    “可能……是不晓得厉害吧,应该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把自己每天要去的办公室设成阵脚的。”龙云儿道:“还有,斩经堂,那好像是……”

    “嘿嘿,是啊,就是每次得意宴的举办所在,那里本就是天地灵气的汇聚所在,还有一些特异之处……”

    温去病道:“先不管那些了,今晚我约了龙初九吃饭,地点是追月舫,妳准备一下,与我同去吧。”

    追月舫,是洞月湖上的一艘画舫,楼高七层,长度超过两百米,乘船于湖上,丝竹奏乐,美女轻舞,美味河鲜,醇酒醉人,是一等一的享受名所,更是出了名的销金窟。

    以温去病的财力,在追月舫请客,当然没有问题,但龙云儿心下清楚,请客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一探洞月湖,甚至冒险破坏。

    ……不过,自家哥哥的运气,似乎从来就没有哪次一举功成的,希望这一回,没有什么别的意外。

    两人出发,前往洞月湖,马车才驶到湖边,以龙初九为首的一众各家菁英,早已等在那边,主动迎上。

    因为之前的破坏,洞月湖周边受损不少,伤亡惨重,官兵正在封湖整理,普通闲人甚至不能靠近,不过,这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禁令什么的,根本没人放眼里。

    “温兄真是选了个好地点。”龙初九叹道:“而且还是个好时间,你的那位同行,司空石井,也选了今天在追月舫设宴,看起来,好像就是冲着你来的,等一下还请小心,那家伙身边好像跟了皇亲。”

十五章 见微知着

    温去病没有刻意保密行踪,甚至走哪里都刻意高调,就是清楚以当前自己的惹眼程度,这样行走,等若高举着牌子,告诉全帝都人“我欠打,快来打我”。

    混水摸鱼,最重要的就是得乱,乱了才能摸鱼,如果有什么人来向自己生事或行刺,场面就会乱,自己便可以趁机搞破坏,这是混水摸鱼、偷天换日的要诀,若是能引来极乐堂的人马,那就更理想不过,天牢之战后,他们销声匿迹,自己想挖个人出来都找不到,也是头痛之至了。

    不过,还真是漏算一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等的人没来,居然惹出这么一个对头来。

    司空石井,与岭南温去病,南北对望,本身是帝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豪商,也是帝北最大的猎头者商家,六年来不但追杀碎星者,也把目标放在其他盗匪身上,猎头领赏,甚至组织猎头者成佣兵队,主动灭掉一些山寨、邪道小派,打过几场漂亮胜仗,名震全国。

    虽然手上实绩赫赫,但司空石井武艺造诣不明,甚至一般都公认不高,严重发福的胖子身躯,满身肥肉,养尊处优,没有出手记录,底下的猎头联盟运作,都靠他重金招揽的各派高手,强打硬仗,与每次都是家主亲自上阵耍阴谋的岭南温家不同,甚至勉强算得上堂皇大气。

    跑江湖,七分靠人面,司空石井能建立起这么一个猎头联盟,出得起重金聘用各派高手,背后据说是得到李家的大力支持,多位亲王直接入股,大笔注资,甚至为其奔走说情,让密侦司予以协助,朝廷拨款多给方便,八门也赞助人力或技术,这才在短短时间内,干出偌大成绩。

    温去病与之先前没碰过面,也未有过接触,但对这位同行,从来没表示过友好,连伪装都可以省掉。

    在私,自己对猎头者本来就没有一丝好感,特别是猎杀碎星者的凶手;在公,人人皆知他与自己是竞争对手,又没什么合作可能,根本不必装友善。

    但……确实没想到,这趟在帝都会忽然碰到,或者,不是忽然,是自己大出风头之后的必然,那头肥猪的背后,是李家几名亲王的支持,自己来京后的一番海捞,龙、虎、龟、鹰、猿都有投资,司马家是自己刻意不想收,但李家就真是毫无动作,这回……可能就是动作来了。

    温去病与一众豪少上了画舫,进了包厢,过不多时,画舫便扬帆入湖,众人在七楼包厢内,但见明月在天,俯照湖面,波光粼粼,星垂野阔,而岸上远处灯火通明,人马来去,好一派人间繁华景象。

    “没有新帝国,就没有今天的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就没有我们今日的把酒言欢。”

    温去病举杯大笑道:“回想大战时妖魔肆虐,这杯太平酒当真来之不易,各位,我们共饮一杯,老温先干为敬了。”

    这边举杯,其他人共同相应,但一杯喝下,众家豪少都觉得有些古怪,因为真要说开创今日人族盛世的大功臣,怎么都绕不过碎星团,而触及碎星团,绝对是一个尴尬的话题,更尴尬的是……你这家伙就是灭碎星者的大户!

    帝都一夜,碎星团的主力干部基本覆灭,山陆陵、褒丽妲消声匿迹后,余下的碎星者只是外围杂渣,对普通中小势力来说,固然是难啃硬骨头,可在他们这样的家族精英眼中,不值一哂,温去病就算把这些杂渣杀尽,也算不上真本事,那怕有心交好,他们也拉不下脸来为此大赞。

    全场一时沉默,外头却传来鼓掌声,一队早在众人意料之中的队伍,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好,好,好,说得真好,我朝今日的太平,得来不易,这是在座诸位齐心奋斗的结果,里头也有我和温老板的一份贡献,当与各位浮一大白,同祝盛世辉煌。”

    门推开,为首的一人,五短身材,是一个满身肉的矮胖子,却穿戴得像个新郎,满身的大红色与金线滚边,简直就是一颗落入人群的彩球,抢眼之至。

    跟在这名矮胖子后头进来的,还有七八个人,年纪有老有少,个个不是衣着华贵,就是气派不凡,里头还有一个龙云儿的熟面孔,就是头发光光的寒心上人,一进来,目光就找到龙云儿,上下游移。

    队伍之中,有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国字脸,甚是威武,穿着打扮颇为休闲,但一走出来,这边马上就有人变了脸色,起身见礼。

    “王爷。”

    “王爷您怎么来了?”

    “王爷有礼了。”

    见礼的人中,包括龙初九,虽然事先得到情报,司空石井随着皇亲而来,却不晓得是哪位皇亲,国丈、国舅之类的富贵闲人,都算得上皇亲,可真没想到是眼前这位。

    楚王李诗歌,当初支持三皇子,与支持二皇子的晋王,曾一度斗得很厉害,却料不到最后二皇子、三皇子横死,赵王李昀峰成为黑马,脱颖而出,这两位汲汲半生,落得一无所有,在新皇登基后,成了难兄难弟,从此富贵无边,却无缘军国大事,郁郁寡欢,深入简出。

    之前诸皇子夺嫡,斗争激烈,六郡权贵少不得选边站,各自投资,都有往来,沧溟龙家作为诸贵族之首,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在二、三皇子身上分别投资,与晋王、楚王都往来颇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盘算落空,一起跌了个满地眼镜碎片找不着。

    龙初九当时尚未接触家族大事,但也在饭局中见过来沧溟争取支持的楚王几次,如今久别重逢,看到昔日意气风发的故人,满是憔悴之色,着实唏嘘,上前见礼。

    “温家主,请了。”

    一进厅中,和其他人见礼完,楚王目光落在温去病身上,还没等他开口,主动打起了招呼,“温家主虽然平常都在南方,但鼎鼎大名,小王听闻已久……果然一表人才,堪为国之栋梁,听闻先生的不老泉开发计画,不知募款状况如何?还欠缺资金吗?”

    堂堂亲王,甫见面就摆出了亲善结交的姿态,对温去病的高规格礼遇,也让在场众豪少惊奇不已。

    温去病表面挂着笑,心里也盘旋着不解,楚王估计已经认不出了,但他以前其实拉拢过自己,拉拢过“钢铁卫士”山陆陵。

    大战时,作为人族第一战力的碎星团,在各方眼中可是必争所在,先是拉拢碎星团整体,发现拉拢不到后,就试图个个击破,哪怕能拉到四武神中的任一个都好,只要有一个能站队支持,就能在夺嫡战中涨一分声势。

    楚王代表三皇子,多次会见山陆陵,摆出礼贤下士的架式,想要拉拢碎星团战力之首的山陆陵,自己拒绝了他三次招揽后,他高高在上的王子心性,就忍不住变了脸,语带威胁,自己懒得理他,却恼了后头进来的武苍霓,差点就拔刀砍人。

    当时的自己,就只想把心思放在阵上冲锋、回营加班搞科研,不但把勾心斗角视为畏途,就连被人奉承、捧高帽,都懒得搭理,把这些麻烦都扔给韦士笔处理,从不站队或表态,这位楚王在自己身上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最后却是老鼠拉龟,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然而,楚王也不算无功而返,后来他特别砸下重金,诸多拢络攻势,打动了老尚,让老尚愿意助三皇子一臂之力,还帮着劝说一些干部站队。

    老尚的这个判断,自己觉得是昏着,还气到了褒丽妲,她恼火之下,接受了晋王一脉的拉拢,宣示站到二皇子那边去,虽然就自己来看,褒丽妲这么干纯属赌气,没多少真心,但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她和老尚因为对峙,加深了歧见,碎星团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结果,二皇子、三皇子双双殒落,无论答应过什么日后富贵或理想,都成空谈,褒丽妲、尚盖勇就像被双双赏了记巴掌,惘然若失,同病相怜的背影看起来,着实让旁人发笑。

    ……往事如烟,现在想起来,那时所有的不愉快与纷争,根本都不值一哂。

    ……但看着楚王又来到自己面前,似曾相识地摆出礼遇架势,自己着实感到有些……古怪!

    楚王对自己并不了解,可自己还算是对他有一定认识的,他现在的动作,很反常!

    李诗歌的个性,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和龙初九很像,眼高于顶,这种人偶尔也能装装礼贤下士,但本质上,是不晓得谦卑两字怎么写的,而自从新帝国建立,失去权位后,他再无作为,也没有再拢络人才的必要,据自己所知,这位王爷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做派,什么人才也不放眼里。

    ……但为何今天他对自己这个人贩子,如此客气?眼中闪烁的神情,甚至让自己回想到当年,他头几次来拉拢山陆陵时候的客气?

    ……莫非,时过境迁,这位王爷又准备有所作为,甚至……不甘寂寞,要对新帝国作最后一击了?

十六章 战绩的证明

    温去病在追月舫上面见楚王的事,还没有广传开来,但他跑到追月舫上赴宴的事,整个帝都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洞月湖是敏感地点,温去病是敏感的人,这两个东西凑在一起,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猜说会出事,因此,当这消息传遍帝都,许多人马开始动了,有些是不怀好意,有些是想藉机混水摸鱼,当然也有人是急着想来帮手。

    “船家,能再快点吗?怎么好像越来越远了。”

    “姑娘,这真是近不起来啊!追月舫是周边最快的,如果不是,也不会叫追月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挑了这里。”

    站在小舟上,司徒小书远看着相隔数里的追月舫,暗自苦笑,虽然自己刚接到消息,就放下手边事务,偷偷溜出,朝这边赶过来,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爹爹伤势不轻,用了特殊手段疗愈,现在仍然虚弱,正需要自己服侍在侧,自己却溜了出来,没有尽到为人儿女的责任,真是不孝女儿。

    ……而且,爹爹之所以受这样的重伤,还是被他给打的,自己没为父报仇,却还为着仇人牵肠挂肚,看他可能遭遇麻烦,就眼巴巴地赶过来想帮忙,想想连自己都觉得该遭天谴了。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也不可能掉头跑回去,那才真的里外不是人,既然人已经在这里,怎么都得上追月舫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居心叵测,想对温大哥下黑手,才能放心离开。

    “……追月舫啊……”

    相隔数里,司徒小书远远看着灯火辉煌的巨型画舫,轻叹一口气,脚下一点,飞跃而起,就往位于湖中心的画舫掠去。

    数里的距离,哪怕是地阶强人,都不可能只凭一口气飞掠而至,但毕竟力量摆在那里,踏水如漂萍,易如反掌,司徒小书飞飙出去,一掠就是几十米,在水面上一点,随即又掠起。

    学自剑公主的光翼技巧,如果施展出来,就能直接飞行,不用接触水面,但司徒小书想把这一式保留起来,当成隐藏实力,在关键时刻使用,所以老老实实地踏水漂行。

    掠出老长一段距离,眼看追月舫越来越近,司徒小书陡觉一丝怪异,好像自己正被某道视线,从上而下地监看着。

    ……有人在上头?

    紧急抬头一看,司徒小书没有看见任何人,唯见明月在天,长空无云,更谈不上什么人影。

    换了是以前,司徒小书可能会想说是错觉,但近日修为再作提升后,她已非常肯定,自己被高手盯上了,而且,不是普通人,起码是月榜强人的级数。

    对方目的不明,司徒小书不动声色,先是继续往前飞掠,却把感知范围扩大、放细,当感知网捕捉到一丝瞬息即逝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挥刀斩去。

    刀未出鞘,但破空而发的刀气,却如重锤,斩出百余米外,就像一把巨型重刃,劈砍在洞月湖上,激起涛澜百丈,湖面破碎。

    威势惊人的一刀,最后受到莫名的阻力,被拦截挡下,刀气尽处,一道白衣身影浮现出来,长发飘扬,明艳英姿,天下无双的美态,让人看得呆了,但真正把司徒小书吓一大跳的,还是她的身分。

    “武、武帅?”司徒小书惊道:“妳怎么会来的……妳……”

    心念一转,司徒小书大致心里有底,那肯定是因为在船上的温去病,不过,温大哥对身分仍保密到家,武苍霓似乎还不知道,否则,若知道那男人是自家大队长,恐怕武苍霓没法坐得住了。

    “……还不错,功夫比离开西北的时候,又有长进了。”

    武苍霓踏在水上,打量了司徒小书一眼,在其佩刀上短暂停留,露出困惑的神情。

    这不是司徒小书在西北时候使用过的佩刀,虽然说以封刀盟的家底,少盟主别说天天换佩刀,就是年年换宝兵也可以,但这柄看来平实无奇的宝兵,却给着自己一丝威胁的感觉,绝非凡品。

    ……不只是刀,人的身上也发生变化。

    ……离开西北时,司徒小书已经功力大进,莫名提升至地阶,但仍没有现在这种沉着、稳定的感觉,像是一柄宝刀,重新经过了打磨,变得更为锋锐,却也内敛深藏,更具爆发威力。

    ……司徒小书的身上,最近肯定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功法的指导,但更多的肯定是心境上的突破,难道是因为封刀盟剧变,她在巨大压力下,扛起担子,斩断了什么迷惘,获得提升?此刻的她,感觉就像是一些老牌地阶,已经不再只是值得关注,而是能威胁到自己了。

    ……冰心那小妮子真是可怜,虽然自己给了她帮助,但短时间内,她不可能成功吸收并获得提升,与这位宿敌的距离,只会被拉开更远,双方再次相遇时,估计又会被气到跳脚。

    不过这些都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武苍霓瞥了一眼追月舫,这里弄出那么大动静,追月舫上早有人把目光投过来,“我得到消息,楚王与司空石井,都在醉月舫上。”

    “楚王?司空石井?他们来干什么?”

    司徒小书甚是错愕,一个是温去病各种意义上的同行对头,一个则是早已失势的富贵王爷,这两人组合在一起,是冲着什么来的?

    武苍霓没有回答,心头的忧虑更增,自己一直有在蒐集帝都的情报,知道各方势力的新动向,所以晓得楚王这两年来,动作频频,结交民间势力,也在李家之内多结盟好,甚是活跃,司空石井这个猎杀碎星者的大豪商,就是楚王与另几名李家王爷捧出来的。

    自己在晋王府内帮手时,除了勘查鬼尊留下的气息,也发现楚王造访晋王,虽然这两人本就是亲兄弟,相互走动也属正常,但以前他们两人的关系就不算和睦,新帝国成立后,也没什么往来,怎么忽然就亲热起来?这事还是挺奇怪的。

    原本这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听到楚王往见温去病,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扰动心弦,让自己决定来这里看看状况。

    希望船上还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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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月舫上,楚王的到来,还有对温去病摆出的拢络架势,让在场的各家豪少都感意外,甚至连他自己这边的人马都一脸错愕,那几名李家亲贵都一副“王爷你吃错药了”的表情,司空石井也手足无措,没反应过来。

    看这些表情,温去病判断,多半是楚王的表现,与之前说好的不一样,换句话说,人家可不是抱什么善意来的,别看现在笑得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亮刀子了。

    正是因为有这个清楚的认知,所以,当司空石井敬酒挑战,想要比个高低时,温去病丝毫不觉得奇怪。

    “……温老板这么本事,独自撑起岭南温家的偌大基业,我司空胖子有些眼热,只是你我南北相隔,没机会谋面,今天狭路相逢,在场又有那么多人见证,不若你我比上一比,看看谁才是帝国第一?”

    司空石井打了个四方揖,一脸笑呵呵的亲和样,龙初九等人都望向温去病,这类挑衅在贵族之中并不罕见,甚至可说家常便饭,尤其是当彼此身分相当时,一方挑衅,另一方若不接下,今后就会被人耻笑,不过,温去病素来是标榜要钱不要脸的,会不会接这阵还很难说。

    温去病摇了摇摺扇,皱眉道:“打打杀杀的,很讨厌啊,赢了也得不到什么,就算司空老板你赢好了。”

    司空石井讶异道:“温老板人称千刀剥皮,出了名的猛人,怎么还会怕人挑战的?”

    温去病斜睨面前的矮胖子,道:“说实话,如果和司空老板单挑,我还真不怕,但我们两个打得鼻青脸肿,又算是怎么回事?赢了也没好处啊。”

    司空石井哂道:“温老板此言差矣,你我都是一方之主,手下无数,动手还需要自己下场吗?哦,差点忘了,温老板好像素来是亲力亲为的,这样很**分啊!”

    温去病没开口,龙云儿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家家主素来身先士卒,只要有危险,他都站在最前头,从不让自家弟兄独扛风险,也正是因此,我温家子弟才人人归心,争先为家主效死。”

    词意恳切,娓娓道来,龙云儿的一番陈词,平静而有力,让在场众人动容,见识到温去病这男人的另一面,连楚王李诗歌都多朝温去病看了两眼。

    司空石井不以为然道:“玩身先士卒?学那贼首山陆陵吗?这一套早就过时了,现在想要成功,靠的是智谋与手腕,难怪温老板这几年只是杀些碎星团的小杂鱼,没猎杀到什么重要成员。”

    话中带着明显的轻视,温去病沉得住气,豪少中却已有人坐不住,朱家的朱望宇拍桌道:“你司空胖子又有什么战绩了?”

    “不敢当!好教各位得知,帝都覆灭之夜,四大贼首之一的尚盖勇,就是由在下率队歼杀的。”

    司空石井自从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高声道:“这就是尚逆的手臂!”

    对面,温去病的眼神骤厉!

十七章 五万金币的赌局

    帝都的恶梦一晚,温去病与褒丽妲会合一处,联手杀出重围,逃出帝都,血路战千里,但对于帝都内的状况,他一无所知,哪怕事后特意调查,所得到的讯息都显得片段,扑朔迷离。

    事情搞到这么棘手的理由,还是因为参与的人太多又太杂,就连身在局中的自己,都是莫名毒发,然后被几十名高手联合攻击,眼前一片各种颜色的闪光,说不清到底挨了那些攻击,像是公孙守义,还是在八方楼上听他自己说起,自己才认出人来的。

    那一战,很多有份出手的主力战将,知道碎星者厉害,顾虑被寻仇、反扑,事后绝口不提此战,相反的,有很多急着成名的喽啰,自吹自擂,明明只是在混战中被打飞,却对外吹嘘“我与山陆陵大战三百回合”、“褒丽妲中了我一刀”,弄到自己调查困难,无法锁定主力仇家。

    而在那一夜的各处战场中,自己最想要了解的,就是老尚那边的战斗经过。

    山陆陵的一路战况,自己最清楚不过;褒丽妲那边的情形,香雪也说得清楚,唯独老尚那边,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敌人?是如何力战?又怎样殒落?这些自己一直牵挂着,尤其是在怀疑他可能未死之后。

    弄清楚尚盖勇那一战的情况,就能晓得他是否还在人间,能知道自己的希望是否一厢情愿,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却不知从何着手,万万想不到,这机会居然自己撞上门来。

    司空石井取出放桌上的事物,被一层黄绢包裹,打开之后,赫然是一截已经脱水、风干的手臂,干瘪皱缩,在中指、无名指上,有两道连接起来的伤痕,怵目惊心。

    “……当日大战,尚逆被我方高手围攻,他身负重伤,连肚子都给划开,肠子也流了出来,却死战不退,用肠子勒杀了玉虚真宗的病道人,那画面……真是狰狞!”

    摇了摇头,司空石井朗声道:“但最终邪不胜正,尚逆在我方高手前仆后继下,恶贯满盈,给剁成了肉泥,我抢下了一截手臂来,给我方勇战作个见证。”

    说起那夜的死战,司空石井面上犹带三分惧色,而他所说的内容,也让一众豪少为之色变。龙初九、朱望宇都是见过大场面,手上也染过血的人,可想像那一战的情景,肠子都流出体外,还能甩着肠子当绳索,将敌人勒杀,这是何等变态的战意与坚忍?又是如何残忍的一场困兽斗?

    不用比较什么力量数据,光是这股骇人的勇悍,龙初九等人就自知不如,要是当面遇上,恐怕就算对方重伤濒死,都还能一手宰掉自己,自己生平所经历过的磨练与战斗,和那种真正在战场上活过死过的悍将相比,犹如过家家一样。

    ……而能够拿出这样的战利品,司空石井哪怕不是亲自出手,也无愧为北方第一猎头王的威名了。

    看着那只断手,龙云儿亦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无法想像那一夜大战的惨烈,不过,自己以前蒐集的资料中,曾经看过一个描述,迅雷神盗尚盖勇在一次行动中受创,右手中指、无名指险些被斩掉,留下了很深的伤痕,这只干瘪的手臂,至少在特征上,确实是符合的,那会否就代表……

    “哈!”

    温去病一声轻笑,随手从怀中取了把短刃,往手上一划,中指、无名指立刻出血成伤,他将短刃抛开,跟着就把流血的手掌往桌上一拍。

    “手啊手,你也算过瘾了,多这两道伤,身价百倍,等会儿我把你砍下,明天也可以逢人便说,这是……是……”

    温去病拍案笑道:“山陆陵的手臂!”

    这一番表现,把在场的人都吓到,各家豪少怎么都难以想像,他竟然随手就自残肢体,龙初九也暗自咋舌,这股狠劲虽然和尚盖勇不能比,可骨子里那股疯狂,却不遑多让,怪不得岭南温家在他率领下,能死死咬着碎星团,最终荣耀崛起。

    司空石井怒道:“你这是说我造假?”

    温去病摆摆手,笑道:“我哪有这么说,不过,尚盖勇手受过伤的事,满大街人都知道,随便找条指头有伤的手臂,就说是尚盖勇,那我这条手也可以算是尚盖勇的手了。”

    豪语入耳,看着那流着鲜血的手掌,龙云儿心痛如绞,脸上却要拼命装作没事,这是怎么运转禅心,都镇压不下的痛楚。

    自己只是看着他手上的伤,心里就那么难受,但温家哥哥此刻的心情,自己却连想都不敢去想,尚帅与他情若兄弟,过命的交情,现在却要看着兄弟的手臂放在那里,强自镇定,那股焦虑与痛……真不知他怎样承受住的?

    他谈笑斩伤两指,血洒当场,看似轻狂不羁,其实又何尝不是当下心情的发泄?如果不是因为有旁人在场,以他的心性,自己毫不怀疑他会把两根指头斩下来。

    好不容易,看温去病挥手得了个空档,龙云儿悄没声息地靠上去,用手绢将他的手包扎住,并且求神拜佛祈祷,自己的好意不会被拒绝。

    直到包扎妥当,龙云儿才暗自松了口气,这真是自己的一点小确幸……

    另一边,温去病、司空石井的对峙,也陷入泥沼战中,司空石井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全然搞错了对手的资料,搞得自己计画才刚开始,就宣告崩溃。

    原本,己方人马在来之前,是已经说好的,这些李家的亲王之子、爵爷,看不惯姓温的高调入京,还得到六郡权贵的支持,甚是恼火,就趁着这机会,联合起来,拉上楚王同来,打算靠着人多势众,当众挤兑,逼得温去病下不来台,最后不得不接受挑战,任由宰割。

    哪知温去病不仅嘴利如刀,还不要脸皮,毫无下限,当着一众贵人的面,使泼耍浑,骂得自己这边的一堆高手下不了场,有一名李氏亲爵恼羞成怒,想上前动手,差点被跳上桌的温去病迎风尿一脸……这可比当面打一巴掌要凶猛得多。

    发现姓温的肆无忌惮到这地步,几名李家亲爵与世子,都感到下不来台,却进退维谷,因为应该作为他们靠山的楚王,笑吟吟的,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似乎觉得有趣,这就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了。

    ……别看这边都是国姓皇亲,但姓温的得到六郡权贵支持,这边如果没有大人物撑腰,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一个弄不好,引火烧身,还会惹来皇室重罚,那就惨了。

    司空石井也暗叫不妙,楚王为何转了态度,不得而知,但在场的六郡豪少,都是明眼人,不但懂得见风使舵,更熟知落井下石,已看出己方进退不得的窘况,再这么下去,无能丑态毕露,更无法向这些一路支持自己的李氏皇亲交代……

    “你、你说那么多……”司空石井指着温去病骂道:“还不就是不敢接下挑战,故意推拖?”

    “哈,还敢拿这说事?我承认,本来看你名气那么大,这里又不是我地头,是还有点顾忌,但你连山寨条假手来自抬身价这种事都干得出,我也不好拦着你丢脸了。”

    温去病冷笑道:“怎么比都成,不过,不能白比,在南边的时候,常有些下三滥的无赖,想藉着挑战人成名,我可不免费给人当成名阶的。”

    司空石井大怒道:“你、你当我们是什么?我们还需要借你来成名?”

    “不服的话,就提出赌注来啊!又想挑战,又不想出彩金,这跟街头混混有什么差别?”

    温去病哂道:“你我都是生意人,想玩点什么,我奉陪,不过话撂在这里,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买卖,我没兴趣作,要老子陪你玩,起码得两万金币。”

    “两、两万?”

    司空石井才刚瞪眼,旁边龙初九便冷冷开声,“两万怎够?温家主一个地产开发案,就圈了几万金币,石老板想要邀他下场玩两手,如果少于五万金币,哪配得上温家主的身分?”

    在本心上,龙初九不觉得自己和温去病是一路人,换了在别的场合遇到,搞不好双方还会针锋相对,壁垒分明,但至少现在,他是龙家要争取的对象,而有人明知道这点,还当着自己的面要踩他,这就很不给自己面子。

    更重要的是,踩他的人,明显还得不到上面支持,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姓龙的若不懂得补上一脚,就真不用做人了!

    “……五万金币?”

    司空石井的眼珠都快凸出来,这么大的一笔数字,已经足以压垮他了,帝国一年的总军费,大概是几十万金币,分散到七家六郡,每一个大概十几万到几万不等,五万金币可能还超过了司马家一年的军需,这让自己怎么扛?

    “好!就这么说定。”

    一直笑而不语的楚王李诗歌,忽然开口,在混乱的局面中,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温去病随即也笑道:“就这么说定,谁输谁赔五万!啊,我另外和司空老板对赌,谁输,谁脱光从这里跳下去……好像不太过瘾,那我再用自己的手,赌你那只手,谁输了,谁就少只手!天地为证!”

十八章 倚老卖老

    你一言,我一语,在彼此都无心的情形下,促成了新帝国史上最钜额的赌局,牵涉到的金额,高达十万金币,当在场的人真正意识过来,都为此咋舌不已,哪怕在场的不是六郡权贵,就是李氏皇亲,平时挥金如土,大手大脚惯了,却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钜额的赌金。

    总额十万金币,这已经不是任何贵族个别能承担的数字,假若参与赌局的双方,不是帝国内两大著名富商,肯定不会有人当真。

    但现在,赌约已经成立,而他们也没有退缩的可能,因为在场的六郡权贵、李氏皇亲见证,豪语不是说说就算,既然说了,就肯定要做到,否则就要承受双方的怒火,情势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想下台就可以随便下来的。

    司空石井额上冒汗,五万金币足够让自己倾家荡产,楚王先前笑而不语,忽然开口代己允诺,这分明是摆人上台,但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姓温的提出那些条件,简直笑话,他连当众往人脸上撒尿都无所谓,哪还会怕什么当众脱光跳水?

    ……动不动就赌手赌脚,真是臭不要脸的亡命之徒,大爷我何等富贵,怎么能和你这亡命徒赌手脚?好在……

    司空石井瞥向桌上的那只断手,计上心来,找到赌约的空子可钻,当下也就心中坦然。

    而在温去病这边,同样察觉到漏洞的龙云儿,表情也是极怪,看着温去病的背影,暗忖你的手脚全都是可替换零件,顶多就是替换后强度不足,需要重调与练习,和别人哪能比啊?这样赌手脚,根本是诈赌!

    温去病自己心里,同样也有着盘算,这次房地产诈骗计画,意外圈了五万多金币,就算赌输了,赔的钱也不是自己出,虽然里头有武苍霓、司徒小书的血汗钱,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赌约成立,双方斜眼互看,都有不能输的压力,也各有底气,在一切确认后,进入实务层面,司空石井想要立刻点麾下高手下场,与温去病三战两胜,甚至五战三胜,看准温去病身边只有一个龙秘书,没有其他高手随护,总不可能让那个娇滴滴的龙秘书,一人连斗几场?

    一说到要战,龙云儿固然当仁不让,对面那边,寒心上人也是目中放光,摩拳擦掌,预备有所行动,甚至与司空石井低声窃语,将他排在第三场出战,由前头的两场,先消耗龙秘书的体力……

    话说得很轻,没有第三人听到,但在场的都不是傻瓜,只看眼神与表情,大多数的人都猜到状况,这边的六郡豪少中,旁人也还罢了,龙初九却坐不住了。

    对于龙秘书这个远房血脉,虽非嫡系,连旁系都远得很,不过态度温文有礼,上趟切磋,龙初九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此刻看她陷入危局,自然不能坐视,冷哼出声。

    “我龙家人岂能任由外族欺负?”

    一拍桌案,龙初九长身而起,冷冷道:“明明看到温家无人,还想来什么三战两胜、五战三胜,无耻之尤!温家主既然与我家有合作关系,我不能袖手旁观,你们想要几战几胜?我来接两场!”

    豪气下场,龙初九的支持,又一次让情势偏转,朱望宇、王平之等豪少,纷纷表态下场,表示看不过人多欺负人少,温家缺人,他们愿意帮助一臂之力,然后与对面的李家亲贵怒目对视。

    温去病曾说过,李家人没一个能打的。这话虽然带着浓浓偏见,却也反映了部分事实,对面的李家亲贵,朝这边大眼瞪小眼,可没一个人敢站下来挑衅,这边个个都是星榜前列,精英两字不是白叫,真要打起来,绝对自取其辱。

    “……堂堂六郡贵胄,居然替一个人贩子出手,真是有失家门体面。”

    寒心上人冷笑出声,迈步走出,站到队伍的最前头,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站出来的六郡豪少,最后与龙初九对视。

    “既然有人自甘堕落,我也不用给这些家族败类尊重,够胆的就站出来,看看谁有本事替天下铲奸除恶?”

    整个帝国之内,不晓得有多少人放话要干掉寒心上人,为民除害,但真的对上他,别说其他的豪少,就连龙初九都脸色大变。

    ……排行摆在那里,人家是星榜第三,自己与之差了老大一截,拿什么来硬撑?硬是对上了,这厮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不敢下杀手,可光是被揍得满地找牙,自己以后还用做人吗?

    想到严重处,龙初九脸色大坏,但人都已经站出来了,总不能一吓就缩回去,唯有硬着头皮直视对方。

    “哼!王众生,你多行不义,必遭天谴,说不定今日就是你报应临头时。”

    “哈哈,我以为苍溟龙家出来的都是强人,怎么也信起因果报应那一套?”

    寒心上人眼带蔑视,“龙初九,老实告诉你,似你这样的家伙,就是三个齐上,也不是爷的对手,你想英雄救美吗?可以和你家的这位美女联手,爷一并料理了。”

    整个说话的过程,寒心上人根本不看龙初九一眼,目光全集中在龙云儿身上,贪婪而充满**的邪念眼神,仿佛能透视衣衫,直看底下的裸裎**,这名美女犹如一块璞玉,是自己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妙物,撩起了自己的渴望,拚着性命不要,也必要一亲芳泽。

    对于这猥亵的目光,龙云儿感到不快,但禅心映照之下,她没有胆怯,构思着克敌制胜的方法,自己暗藏的底牌还有几张,猝然奇袭,自己不是全无胜算。

    才刚想着这些,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铲奸除恶,我等不敢妄为,却从来也不落于人后,寒心上人,恃武而骄之人,最终必定暴尸于武之前!”

    清脆语音中,含带凛然之威,绑着俐落马尾的司徒小书,腰间配刀,排众而出,虽不张扬,却自有一股神气,美丽大方。

    “几战几胜也好,我请命替温家出手这一仗,王众生,你素来视女子如无物,可有胆与我一战?”

    封刀盟小公主与岭南温家关系匪浅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有谣传,司徒家看上了温家家主,预备招其入赘,许配司徒小书与之成婚,因此,封刀盟才对岭南温家多所扶助。

    这一类的消息,在场的人几乎都听过,所以当看见司徒小书现身,请命为温家而战,六郡豪少、李家亲爵在短暂讶异之后,竟没一个人感到意外,觉得这再合理也不过。

    寒心上人俊秀的眉毛皱起,之前他还没把司徒小书放心上,毕竟双方星榜排名有差距,自己又颇多专门对付女性的手段,来一个灭一个,但此刻面对面,这小丫头身上的气势,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锐利的气息,甚至让自己感到痛楚,这绝不是可以轻忽大意的对手。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把武功练到这层次了?这是背后有神魔相助?还是司徒无视留下了什么秘传?

    ……幸好,这小丫头多次相助温家,这当口又在帝都,楚王早料到这可能,提前有了准备。

    “呵呵,年轻人太冲动了,没有考虑自身的责任,还有为家门造成的影响,小侄女,老夫可要代妳父亲说妳几句了。”

    一名六十多岁,短须如板刷的白发老者,缓步从外头进来,身上的气势不强,却随着他一步步接近后,把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和缓,甚至压制。

    老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刀,鞘身上以黄金铸出一条金龙,盘缠刀鞘,威猛霸气,众人一见就心头发紧,认出来人身分。

    月榜第七,“八方龙主”吕明达。

    这一位是帝都武林名宿,与司徒无视同出于霸刀会,是封刀盟的创始成员之一,曾是司徒无视以下第一人,半步天阶,后来因为理念不和,与封刀盟分道扬镳,自立门户,位子也被后来崛起的司徒诲人取代。

    碎星团覆灭时,吕明达出了大力,后来一直与李氏皇族走得很近,满心所愿,就是将自己创设的金刀会,挤入八门之中,成为堂堂名门,今天莫名出现在此,着实令龙初九等人意外,但看他现身后,不理旁人,首先朝楚王行礼,众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当世高人之中,也是什么人都有啊。

    吕明达打量着司徒小书,摇头道:“封刀盟一代不如一代了,说是名门正派,却与人贩子同流合汙,司徒瞎子泉下有知,必会痛哭流涕。”

    面对尊长,司徒小书原本抱持着敬重,但听对方辱及祖父,登时动怒,道:“吕老,我敬你是前辈高人,但家祖父……”

    话还未说完,金刀老人陡然变脸,怒道:“一介小辈,也敢目无尊长!我代妳死去的祖父教训妳!”

    说翻脸就翻脸,金刀出,刀光如虹,直接就往司徒小书斩去,凛凛刀气,以半步天阶的无上修为击发,镇压全场,却在落下的一刻,被一道冷月似的刀虹拦截,停在司徒小书额前,不得寸进。

    “……倚老卖老的东西,我实在是看够了!”

    手执冷月,武苍霓神色如冰,刀锋似的目光,直视前方。

十九章 肆无忌惮痈

    走在路上忽然被刀砍,这种事情司徒小书其实不是太陌生,不管是自家的训练,还是遭遇敌人,偷袭这种事情,早就是该适应的东西,大意轻忽,下场就是活该送命。

    不过,对面是与爷爷同辈的长者,半步天阶,当世月榜高人,甚至比父亲都还长着一辈,小时候自己遇见还要叩头的大人物,又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确实想不到,对方会如此不要脸皮,说打就打。

    当然,一旦拿掉那层敬意,司徒小书也能看透对方玩的花招,无非是藉口惩戒,教训小辈而已,只不过,藉口说得再光明正大,却是一出手就动刀,还用力量威压,镇平全场,这已经远远超出小小惩戒,是确实想在自己身上留点什么的程度。

    ……堂堂月榜第七,半步天阶的高人,居然如此卑劣下流!

    ……爷爷不在之后,很多人真是从此再无忌惮,以为能够恣意横行了!

    ……亢金龙的换天计画,确实起到作用,破坏了这个时代的存世之基,令得群魔乱舞。

    意识到这点,司徒小书悲愤之余,也更体认到肩上的重责,不过,对于直逼面门的这一击,自己倒没有太多的担忧。

    大荒西朝归来后,自己虽然突飞猛进,实力大幅提升,但能否战胜寒心上人,还得两说,此刻面对半步天阶的力量,自己根本全无还手之力,还未出手,所有刀路已经被敌人尽封,勉强挣扎,只会更快被敌人由破绽攻入,瞬息败亡。

    但自己可不是孤军奋战,温大哥就在后头盯着,以他的逆天手段,必能有妙策解救,哪怕他不出手,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来的,背后有靠山,旁边有队友,安全得很。

    因此,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看似不动、不反抗,其实是以身为饵,诱使对方毫无顾忌,一刀朝自己斩落,而也唯有在这一刀屏弃所有变化,不留余地,直线朝自己落来,已经固定死的刀路,才会露出破绽,给予自己伙伴机会。

    “当!”

    巨响声中,是两股强劲的力量互碰,冷月横空,拉出一抹凄清动人的光虹,横过夜色,架停住半空中落下的金龙,龙影霸道强横,锐劲甚至削落了司徒小书的几根发丝,却在冷月横断之下,不能再进一步。

    吕明达错愕望向那名二十**岁,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却不敢轻侮的绝色丽人,她手持一柄弯刀,轻描淡写,挡住了自己一击,还大见余力,不落下风。

    两强拼斗,爆发的气劲往外扫出,半步天阶级数的对拚,横扫一众在场的年轻高手,寒心上人踉跄退了半步,龙初九险些双膝跪倒,其余六郡豪少、李家亲爵,滚倒者不计其数,还有人直接被气劲扫飞,撞在墙上。

    若不是追月舫的结构坚实,防护法阵了得,这一下势将爆开整个第七层,但在一片混乱场景中,有一个人不退反进,直冲向吕明达。

    龙云儿可不知道后头还有一个武苍霓,看见司徒小书遇险,碎星团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全力抢救,当下什么也没想,更不管对方是比自己强上多少倍的月榜强人,一记大力金刚击,悍勇击出。

    吕明达的大半力量,都放在与武苍霓对拚的这一记上,饶是如此,半步天阶的盖世修为,仍能分心旁骛,也不用腾手出刀,直接迫发破体刀气,奔泄如浪,轰袭不知死活的小辈。

    ……哪怕妳真是体如金刚石,这一轮刀浪,也能让妳千疮百孔!

    ……只差半步,就天阶在望,岂是妳们这些境界未稳的新进地阶能招惹?

    八方龙主的刀气,无疑强横,甚至能强杀司徒小书、龙云儿的联手,再扫平场内所有人,然而,此次他的对面,不光有两名杰出的后辈,更还有一个足以与其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的心腹大患。

    “阵上分心,八方龙主,你太傲慢了!”

    武苍霓一声长笑,冷月变幻,骤然消失,再现的却是仁刀驺牙,猛力一记,重重劈下,七神绝中的虎禅杀绝,刀如千钧重锤,开山之力,全砸在金刀之上。

    也直到对面力量海啸狂涛般袭来,纵横刀界数十年的吕明达,才真正脸色大变,发现这名年轻的绝色丽人,不只是能与自己相较量,是确确实实地在力量上超越了自己。

    ……如此年轻,她怎样办到的?

    沛然大力涌来,开山破海,以吕明达的盖世修为,也卸不尽、避不开,唯一的办法是全力硬拚,起码能撑上数十招。

    ……可强力对拚所造成的后果,这里不知会造成多少死伤,更将波及楚王,届时将无可收拾。

    ……这疯女人敢豁出去,不要身家性命,自己敢吗?能吗?

    “可恶!”

    吕明达一声怒吼,听得出满心的不甘、不平,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被武苍霓一刀劈飞,整个人如炮弹般打穿壁板,直直坠出百余米外。

    堂堂的月榜第七,竟然几个照面,就被一刀劈飞,当厅内所有人慢慢挣扎起身,意识到这个事实后,都看着手握仁刀,睥睨众生的武苍霓,相顾骇然。

    ……都知道这女人厉害,长街上,一刀几乎击杀星榜之首龙杀一,但没想到厉害成这样,连月榜第七的八方龙主,也被她一刀劈飞!

    只有寥寥几名修为高、眼光也犀利的人,才知道吕明达吃了暗亏,因为不敢拚尽,落得一刀败阵的狼狈收场。

    武苍霓收刀回鞘,目光冷冷地扫了全场一周,吐出来的话声也有若寒冰,“我武家刚刚投了重资在温家主的开发案上,他如果有什么闪失,让我们武家的投资掉水里,谁赔?识趣的,别找他麻烦,否则我就会让人……很麻烦!”

    含带威胁的言词,让一众李家亲爵大怒,开口就想怒斥她胆大狂妄,目无法纪,但话到嘴边,与她眼神一触,被那能镇住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气势一压,没有人能把怨言说出口。

    武苍霓一手插腰,另一手按在刀柄上,没有刻意迫发出威势,但却谁都能感觉到,如果妄动、妄言,后头养起伤来,肯定会很麻烦……

    就连被劈飞出去的八方龙主,虽然已经稳住身形,踏波湖上,迟疑着不好回去,否则,自己无法放尽全力,那女人却不管旁人死活,难道又被她一刀劈飞出来?那才真是颜面尽失。

    还在踌躇,听到船上武苍霓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楚传了出来。

    “帝都不是无法之地,贩卖人口也是帝国许可的生意,奴隶商人又怎么了?想拿这点说事,我奉陪!喜欢人多欺负人少,还是喜欢仗势欺人?你们可以全上,我就一个人担了!”

    高度刺激性的言语入耳,吕明达愤怒已极,很想出声挑战,要武苍霓出来应战,相信对方不会拒绝。

    自己还有几手厉害绝学未曾施展,特别是一式崩天星殒斩,六年前那晚斩下尚盖勇手臂,几乎将之斩杀;三年前战胜同为半步的五毒老怪……若然施展,能与当今月榜任何高手争锋!

    只是,想起刚才武苍霓的一刀,吕明达心内纠结,这后辈的岁数不到自己一半,力量却已较自己为强,虎录七神绝也是顶级绝学,若真当众交手,自己占不到上风,一世英名不免付诸东流,倘使还战败,那便当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越想顾忌越多,手中金刀虽然霸道,心里的底气却越来越少,吕明达最终一声长叹,掉头就走。

    而在追月舫上,龙云儿、司徒小书看着武苍霓的背影,看着她压服在场各家精英、贵胄尊爵,这些人平常个个自负,现在却一声都不敢吭,如此威风,如此气概,这才是真正的言出风云动、一怒诸侯惧,真正的大人物。

    温去病同样也看着这背影,感触良多。

    这其实不像自己认识的武苍霓,特别是在西北筹谋机深,左定兽人族大局,右夺无神铺基业,既坚忍深藏,又能谋擅断的大元帅,与眼前这位判若两人。

    可这又极像自己认识的那个武苍霓,特别是十余年前,那个果敢勇悍,骄傲神气的武家公主,就是这么直来直往,会为了一时意气,不计后果地冲在前头。

    她其实是非常讲原则,一旦想定、认准,就基本不听劝的个性,这六年来,她死死在西北独撑大局,不向武家索要资源,甚至抗拒武家要她回归的请求,她的坚持可想而知,可这回她一入帝都,就立即回归武家,为的是什么,旁人不知,温去病又哪可能不晓得?

    ……苍霓,妳为我做得太多了!

    ……今天其实妳不该来,妳的出现,让我更加不看好妳冲击天阶。

    ……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来收拾了。

    打龙云儿站出来开始,一直到司徒小书、武苍霓先后现身,温去病一直沉默无言,像是被边缘化,但就在此刻,掌心的微微跳动,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潜到湖底的机偶,侦测到异常波动了!

二十章 心安理得的软饭

    跑到洞月湖来,温去病为的可不是和人搞意气斗争,而是伺机行动,找机会破坏洞月湖的阵脚。

    基本方略很简单,自己做了几只巴掌大的机偶,肢体细如丝,只有肚腹部分暗藏能量结晶,在自己上船时,就悄悄落入湖中,外型与真正的水蜘蛛一模一样,难以辨析,潜落湖底,预备在适当时候引爆。

    洞月湖是帝都大阵的一部分,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有清晰记录,用机偶靠近硬炸,光是细微能量波动就会给发现,所以最稳当的策略,就是趁着湖上有激烈能量震荡的时候,依托掩护,靠近引爆,六扇门或密侦司就算发现了,也来不及拦截。

    武苍霓的出现,还有与吕明达的拼斗,原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两名月榜强人战斗所释放的能量,影响周边甚钜,倒海翻江,就很能给自己制造机会,无奈,事先没有打过招呼,武苍霓采取的战术配合不上,不然如果他们打上三五招,搞得洞月湖波澜滔天,自己早就把阵脚给炸了。

    今晚有武苍霓镇场,看来自己是等不到机会,白跑一趟了,而眼前也有另外的问题要解决……

    厅内的两边阵营,现在都用怪怪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来,目光里含带的意思,自己非常明白。

    ……想不到岭南温家得道多助,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之出头?

    ……不过,怎么大多数都是女人?

    ……温家主人赖以兴家立业的本事,原来就是吃软饭吗?

    ……从妙龄少女到美艳寡妇,全都勾搭,还争着为他出头,这手本事委实让人羡慕,怪不得寒心上人刻意针对,原来是同行相忌!

    ,,, 司徒小书人称苦行刀主,素来不沾男女情事,枯燥得像是一块木头,姓温的是如何勾搭上手?着实引人疑窦,很可能是不光明的卑鄙手段。

    ……但相较之下,武苍霓,这位当前帝国的头号钻石寡妇,温去病竟然连她也能勾搭上,这手段足可猛甩寒心上人九条街了。

    此刻,不单是各方人士目光精彩,就连司空石井的表情,都青一阵、紫一阵,好像在说:老子汲汲营营,成天捧各方权贵大腿,拍马奉承得何其辛苦,怎么就对这条捷径视而不见?藉女上位,软饭吃到饱,这可比成日看大人物脸色轻松多了。

    一道道目光,温去病都感受得到,没有半点羞惭或不好意思。

    ……说老子吃软饭?老子以前冲在前头,挨枪挨刀,还有跟在她们屁股后头收拾善后的时候,你们可看不见!好不容易休息下来喘两口气,难道还要猛啃硬锅巴不成?

    但眼前情势总要收拾,温去病暗自好笑,正要起身开口,一阵莫名波动,传自已经潜到湖底的蜘蛛机偶,令温去病大喜过望。

    ……等了半晚,闹出这么多风风雨雨,总算等到鱼上钩了。

    ……有人试图靠近湖底,自己明知这点,却仍捕捉不到气息,若非靠着已贴在湖底的道具,根本无法察觉,来的肯定是条大鱼,修为……很可能与自己相若,是半步天阶的大人物。

    ……水蜘蛛隐隐约约捕捉到的气息,有一丝邪氛,是九外道里哪一派的老怪物出来了?

    ……不管是谁,自己的机会来了!

    心念骤动,温去病改了本来的行动方针,放弃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决意替这位身分不明的邪派盟友争取些时间。

    “喂喂喂,几位女士,我岭南温家帝国头号人贩子的威名,可不是靠吃软饭吃出来的,妳们这么争出头,我以后在道上还用混吗?”

    温去病长身而起,说的话让司徒小书、武苍霓直皱眉头,将人家好意当驴肝肺,但也都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异常言行背后必有缘故,所以都不作反对,让到一旁去。

    “不就是说好要比武吗?拖拖拉拉这么久,传出去,全帝国都会笑温某人不是男人,来,比吧!”

    温去病挽起袖子,露出瘦瘦的手臂,与吓不到人的拳头,“三战也好,两仗也行,反正我亲自下场,负责最后一仗压轴的,只有一个条件,司空胖子你那边每一战的人选名单要先交出来,这是你地头,今天又是你主动挑事,不至于连我这小要求都不敢答应吧?”

    最初听到温去病要亲自下场比武时,对面所有人眼前一亮,想不到他如此犯浑,竟然傻到跳下来决斗,几名李氏亲爵摩拳擦掌,颇想亲自下场,在人前狠狠教训这浑帐,可听温去病整串话说完,就像桶凉水淋在头上,对面所有人都没了声息。

    换作平常,实力强的一方,先出参战者名单,确实颇为吃亏,不但容易被人针对,还可能被玩一些“下驷对上驷”之类的策略,但此刻,先出那张名单可不仅仅是吃个小亏而已。

    龙初九、司徒小书、武苍霓,都已经放话要参战,龙初九也还罢了,后两者说到上阵,都是双眼发亮,别说手下留余地,搞不好还会往死里打,丢尽颜面不用说,伤残都是可能结果。

    特别是像寒心上人这样的邪道之士,更闻之色变,本来自己愿意帮忙出手,既是为了龙秘书,也是想结交李家权贵,但照这情势演下去,自己上了场,不但遇不到龙秘书,还很可能撞上正磨刀霍霍的司徒小书,甚至是武苍霓。

    ……这哪里还是比武,根本是去送死的!

    参战的风险太高,司空石井一方的人马,无论是明面上的,或是潜藏暗中的,都纷纷打退堂鼓,作壁上观。

    司空石井察觉到情况不妙,特别是当他发出信号,那几名藏在暗中,收过订金,承诺会出面帮手的大人物,内中甚至不乏一方之主、一派掌门,竟然都没有回应,这就让他从头凉到脚。

    ……原来,不单只是黑社会没义气,就连名门正派都欺善怕恶,关键时候溜得比黑社会还快!

    ……但,五万金币的大赌局,难道可以赔个笑,就此不了了之吗?

    司空石井额上汗珠滴滴落下,就听见温去病笑道:“司空胖子,听说你笃信财可通神,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其实我也同意,不如我教你一个必胜法如何?”

    “什么……”

    压力山大,司空石井本能应声,话出口才发现是温去病,表情立刻沉下去。

    温去病笑道:“很简单啊,财可通神,只要司空胖子你愿意重赏,我也可以变成勇夫,你给我六万金币,我立刻认输,还给你五万金币,你岂非名利双收?马上稳坐帝国第一猎头商人的位置。”

    司空石井怒极反笑,“名利双收?这根本是你大赢走人,我还要白给你一万金币!”

    温去病摇手道:“不白给,你如果觉得下不来台,可以多给我两万,我收了你三万金币,别说抱你大腿,就是喊你两声亲爹也可以,考虑到我的身分地位与尊严,这价钱很便宜了。”

    在占足上风的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议,看似给对方下台阶,其实却更逼得敌人没路走,在场双方人马既暗自叫绝,佩服温去病手段厉害,也暗骂一声无耻。

    司徒小书尤其感到错乱,如果不是因为已经对这个男人有充分了解,晓得他不按牌理出牌的作风,光听他现在的无耻话语,再想到山陆陵的刚正伟岸形象,恐怕自己立刻会三观尽毁,爆脑而亡。

    武苍霓也是一阵惊疑不定,原本存有的一丝猜测,被这些话一冲,心里的形象又对不上了……

    “……怎么?不想花钱消灾,那就战啊!”

    温去病挺胸道:“我这边的打手都预备好了,五战三胜……喔,如果前面胜了三场,我最后一场就不用下场了,合理吧?”

    所有李氏亲爵,心里又骂一声无耻,但看对方一说到打手,后头那三名泼妇都来了精神,磨刀霍霍,用看猎物的凶狠目光,看向自己这方,当然没有人愿意下去接阵。

    温去病斜看一眼,陡然喝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为何?”

    一声雄吼,出奇不意,震天裂地,没有人想得到,温去病发得出如此威猛的一喝,雷霆轰震下,司空石井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温去病对他看也不看,迳自朝人群走去。

    那些李家权贵,本来个个心存轻视,可被那仿佛吼破心肺的一喝,胆气为之夺,不由自主地让开路来,让温去病长驱直入,直直走到他们的最后头,长身一揖。

    “王爷,今日之事,你以为该当如何收拾呢?”

    穿过人群,温去病来到这个今晚几乎没说什么话,却无时不刻关系着局面变化的人跟前,开门见山。

    楚王李诗歌看了温去病一眼,笑道:“赌局还没开始,温先生就想走了,难道真不想取那五万金币?”

    “哪能啊?我怎么可能不想?”温去病笑道:“但就是王爷好心送钱给温某,这些人恐怕连送钱的力气都没了。”

    “唔,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以温先生的大才,需要与人打打杀杀,就是我帝国浪费人才的证明。”

    楚王道:“听闻温先生法眼犀利,天下无双,不若我们改个项目,由小王提出四件奇物,看温先生是否识得,若四件奇物,温先生都能认出,今日的比试就由温先生获胜,不但小王负责司空先生愿赌服输,四件奇物,更可由温先生择一带走,如何?”

    “……成交!”

二十一章 说死人的一张嘴

    把比试从武斗改成鉴识,在场很多人听了,都觉得太过便宜温去病,这家伙是走私大王,广识海外奇物,眼界开阔,非寻常人士可比,让他来鉴宝,肯定大占便宜。

    但对温去病来说,感觉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武功不行,是自己故意示人以弱的陷阱,现在有人不踩坑,却直奔着自己的最强项来,明是考较,暗地里不知道是什么用意?倘若意在探底,那就不太好了。

    山陆陵已经现身过,天下也没有永远的秘密,更别说暗中还有一个什么都知道的龙仙儿,自己暴露只是迟早的事,眼下……难道李家已经对自己起疑?

    或者,所谓的比试另有什么陷阱?

    想归想,这时候退缩只会启人疑窦,温去病一派轻松,内心紧张地应战,自己并不是对胜负不在乎,相反的,这是一场自己志在必得的比试,五万金币什么的,全是自己瞒天过海的烟雾,打一开始,自己要的就只有赌约里那只手臂!

    不得不承认,司空石井这死胖子,虽然是被李家人拱出来当人头,他的事业背后全是李家人与其他权贵在撑腰,但他本人也不是没有本事,起码笼络各方、统合资源的能耐一流,说了要比鉴宝,他请示楚王之后,很快就张罗了几件事物,摆在众人面前。

    一份药散、一朵黑色鲜花、一根金属长刺的兵器,摆在桌上。药散发着清新的香气,鲜花不知由何处摘来,漆黑如墨,还滴着水露,金属长刺则散发着一股邪气,光是看着,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武苍霓皱起眉头,盯在那根金属长刺上,那个造型没什么特殊,但上头的淡淡邪气,连自己也感到威胁,依稀和自己只曾听闻,却不曾见过的一件邪兵有些相似,但如果真是那件邪门兵器……司空胖子的人脉能量好惊人啊!

    其他人也对这三宝议论纷纷,毕竟,别说在场的六郡豪少都是各家精英,平常都受家族全力栽培,就连那些李家亲爵,也看多了奇物,见闻比寻常人要广博得多,此刻几十人挤在厅里,包括各方面的人才,悄悄议论下,分别对三件奇物都有了点眉目,却也为此惊叹,短短时间内,司空胖子到底是从哪翻出这冷门东西来的?

    “温家主,请!”

    司空石井摆足礼数,脸上又堆满和气生财的笑容,温去病也不特别靠近,就瞥了一眼,便道:“玉虚真宗支脉天真观的八气聚灵散、海外风铃山脉的黑色郁金香……最后这一件,星月湖的断金震雷刺。”

    简单一句话,就道尽在场众人的心声,他们或是暗呼“果然如此”,或是暗赞温去病果然眼力过人,自己和同伴只能认出一件,还不太敢肯定,他却一眼就把三件奇物都认出,这份鉴宝之能、这份博物之识,恐怕已经是天下少有,堪称学者了。

    一时间,厅内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随即变得响亮,六郡豪少几乎全体鼓掌,就连李氏亲爵都暗赞姓温的博闻多识,眼力好生厉害。

    “好眼力!”

    楚王拍掌微笑,笑完却是摇头,“但只是这样简单几句话,温家主就想直接提着五万金币凯旋离开吗?”

    “情报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多了没好处,我是为着大家着想,才想省事些的,既然王爷不怕损失,我自然无需保留。”

    温去病笑了笑,走近摆放三件奇物的桌子,仔细端视,脸上笑意渐浓,旁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后头的龙云儿已经全身发毛,低声对身旁的司徒小书道:“不好,等一下恐怕要出人命。”

    司徒小书讶异道:“怎么了?这话从何说起?”

    龙云儿摇头道:“妳不懂,他每次那样笑,就是有人要倒楣,更别说还笑得那么阴险,等一下肯定要出人命…… 搞不好还死一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场高手众多,都听得清楚,有人不以为意,认为这是造势胡说,却也有人开始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

    “八气聚灵散,是玉虚真宗支脉天真观的独门药散,在治疗气闷郁结上有奇效,于一百七十九种同类药物中,排行第四,但这份八气聚灵散中,还参着微量的摧心腐命粉,不足半成,混在聚灵散中,辛辣气味被盖过去,很难察觉,很有趣的小手段。”

    温去病一语道破,龙初九等人登时怒瞪向司空石井,明明说好了是三件东西,对方却在东西里混参他物弄鬼,若温去病没能看出,就可以说他眼力拙劣,输了一局,真是卑鄙。

    ……不过,这个温去病的眼力、嗅觉,也未免太非人类了,那么一堆白色粉末,看起来毫无分别,他竟然能在里头察觉出不足半成的参杂物,还没用任何装备,这是怎么做到的?

    轻易识破暗藏的圈套,众人还没来得及向温去病表示敬佩,他就继续说了下去,“聚灵散是天真观的珍藏奇药,除了每年进贡给主派之外,向来不对外流出,玉虚真宗拿聚灵散致赠达官贵人,收到的人也大有面子,所以此物在贵族圈中虽不常见,却很多人听过名字,未算冷僻,这里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拿出聚灵散当然不出奇,不过……”

    温去病微笑道:“三年半前,天真观内一场血案,大大小小二十七名道人被迷醉后残杀,多件战器与一批刚炼成的聚灵散被夺……不幸遇害的受难者中,还包括玉虚真宗的浮云子,当时的星榜第二……咳咳,玉虚真宗的道兄,想必与他们父子很熟。”

    闻言,六郡豪少这边阵营中,一名青年道人走出,严词道:“贫道摘星子,浮云子师兄是大战遗孤,自幼出家,父母不详,温家主当是弄错人了,还有,那桩血案是敝派绝密,温家主如何得知?”

    温去病未答,厅内许多人的目光却都落在摘星子身上,露出了然神色。

    ……三年半前,玉虚真宗浮云子“暴病身亡”,江湖哗然,没想到居然是给人下毒手干掉的。

    ……记录上,浮云子确实自幼出家,父母不详,受到玉虚真宗的大力栽培,连连破格提升,但半个江湖的人都在传言,他是紫阳上仙的私生子。

    ……玉虚上仙,堂堂天阶者的儿子给人杀了,这绝对是捅了马蜂窝的血案,玉虚真宗为何密而不宣?

    温去病看着八气聚灵散,低吸一口气,道:“聚灵散中,除了被参上摧心腐命粉,还有很淡的软筋香气味,软筋香是莽荒殿的上品秘药,向不对外出售,正是那场血案的元凶,而摧心腐命粉同样出于莽荒殿……请问提供这份聚灵散的朋友是哪位?你和莽荒殿主怎么称呼?”

    口中说话,温去病不怀好意的冷笑眼神,已落在司空石井身上,他脸色大变,踉跄后跌,连连摇手,颤声道:“不……不是我……这黑锅我不背……”

    司空石井不愿背锅,他那边的人却都反应过来,刚刚筹措这三件奇物时,谁提供了什么,彼此都看得清楚,这边一出问题,马上就有人望向身边同志。

    “马三多,你……”

    疾问之声,变成惨呼,一道蓝色淬毒的剑光亮起,将质问者斩杀,跟着毫不迟疑,飞身撞破壁板,落向船外,那个名叫马三多的男人,爆发着地阶初段的修为,发狂似的逃走。

    事关重大,在场众人群情激愤,争着要出去拿人,却见摘星子脸色铁青,摘下腰间一块玉符,双手共持,口中念念有词,形似祝祷,接着双掌一合,将玉符拍得粉碎。

    晴空霹雳,一道紫电贯天而下,与天牢被袭那晚横过帝都天空的紫电相同,蕴含无穷道威,瞬息打穿马三多的身体,将他灰飞烟灭,余威打穿湖面,爆起水柱百丈,高落如雨。

    这就是天阶者之怒!

    哪怕是地阶,在这恐怖的力量前,也如蝼蚁抗天,没有半分机会。

    众人亲眼见到紫阳上仙为子复仇,其威浩荡,心下正自感叹,温去病淡定地摇开摺扇,笑道:“唉,下手得太急了,我也没说凶手一定就是他,或者一定就只有他一个啊!”

    没人敢接腔,事关天阶者,谁都怕惹祸上身,温去病也没在意,迳自来到桌前,看着那朵黑色郁金香,像盯上猎物,微微冷笑,笑得很让人发毛。

    “黑色郁金香,产于风铃山脉,是翼人族皇室的御用品,小小十克,时价五百金币,贵到让人手软,但比起上头的这滴凝露,又不算什么了。”

    温去病道:“沥泉真水,一滴值两千金,是多种洗髓易筋药物的关键引子,只能用极少数的几种奇花盛载,黑色郁金香正是其中之一……呵,各位有所不知,这滴凝露,其实关系到百族大战时期的一桩公案,当时的几名天阶……”

    话还没说完,一名商贾模样的男子,三步并两步跨上前来,将黑色郁金香与凝露收入怀中,急忙忙向楚王鞠了个躬,跟着,就像野兽中箭一样,仓皇逃出厅去,就只听见温去病的大笑声不住从厅内传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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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