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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森     碎星物语txt下载     碎星物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八章 我是好人

    “大金、小灰……是我从小时候就喂大了,牠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有一阵子没见牠们啦,牠们……就变了。”

    黑衣少女道:“武家的人,带了其他的人来猎牠们,我……想去阻拦,和他们……打了起来。”

    少女的话吞吞吐吐,温去病大致能想像其中难处。

    帝国可没有什么自然生物保护法,一票人趁着西北战乱,跑来大狩猎,虽然不厚道,却没犯法,司马家的人出手阻拦,时机敏感,冲突起来,后果难料。

    估计,这女孩出手,已冒了极大的风险,不敢为家人所知,不但要隐藏身分,还不能使用拿手的功夫,若非如此,武战豪也无法那么简单重伤她。

    “他们一上来就使毒,设了许多陷阱,大金、小灰发狂了,杀掉他们不少人,他们当中有几个高手,大金、小灰被打伤,我出来想救,没能成功,他们人太多……”

    黑衣少女低声说着,娇躯忽然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什么极惊恐的事,控制不住情绪。

    “大金……头被砍掉了……就在我眼前……我救不了牠……还被武战豪打了一掌……”

    说到这里,晶莹泪珠终于滚落,少女抖着肩膀,在陌生的男人面前,泣不成声。

    “……雕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温去病委婉地安慰,朝两具被爆头与无头的雕尸望了一眼,暗暗叹息。

    ……真不好意思,小灰的头,是被我爆掉的,请别怪我,我也不想的……

    看少女哭个不停,对自己的安慰充耳不闻,温去病也哭笑不得,再朝雕尸看了两眼,忽地眉头一皱,一下飞窜了出去。

    少女伤心忘我,一时没有顾到,等察觉眼前无人,却见那个男人趁着自己伤心,居然溜到雕尸旁边,持着利刃,就要下手。

    “你!你这卑鄙小人!”

    几乎被气炸了肺,黑衣少女爆发出有生以来难见的狂怒,又悔又恨,飞冲出去,五指扣爪,顾不得隐藏身分,直接就要抓爆这个坏人的脑袋。

    凌厉的爪势,将要着脑,忽然一道电光,自那男人的腋下,离奇飙出,直打面额,少女大惊失色,百忙中双掌一错,凌空画圆,拨阴转阳,电光来得虽快,却被太极阴阳劲给兜住,急绕几圈后,化消无形。

    玉虚真宗的双极轮,有效解除危厄,但来自内部的伤势牵动,黑衣少女嘴角溢血,险些就摔坠下去,更不及出手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贱人的匕首一挥,剖开了雕腹,鲜血大量喷溅出来。

    血如泉涌,黑衣少女眼前,仿佛又出现那神伤肠断的一刻……

    自己受伤坠跌,大金飞来接住自己,却被凶人们逮着机会,刀气纵横,狠狠劈下,大金的悲鸣戛然而止,雕首斩断,鲜血喷出……

    这些……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自己没能阻止,一度自己曾以为,现在拥有的力量已足够自豪,没想到真的面对事情,自己无力若斯,什么也阻止不到……

    现在,更眼睁睁看着坏人切割牠门的尸骸……

    ……大金……小灰,我……一定替你们报仇!

    这还是生平首次,自己对某个人涌出如此强烈的杀意,想要为了其他的生物而杀人……换了一天之前,自己定然觉得荒唐可笑,但现在……自己死掐着拳头,只想把那男人撕成碎渣……

    “……我本来不想这么说的,但本性难移,比起双极轮,或许天狼爪更适合你,自身武道若与心性相违背,事倍功半喔。”

    “你!”

    黑衣少女怒极抬头,看见温去病缓步走来,半边身体沾着血,手上却拿着…

    …两颗巴掌大的蛋。

    “……你手里的是……”

    少女的眼睛一下瞪圆,意识到温去病拿的是什么,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后者耸耸肩,将手里的两颗雕蛋晃了晃。

    “怀孕的灰眼雕,为了繁殖后代,杀性特别重,我看这一对的体型……母的应该是快生蛋了,就姑且试一试……真是好险啊,这是两颗已成形的蛋,如果再晚几刻钟,就会随母体一同死去,救不出来了。”

    “这是……大金和小灰的……”

    黑衣少女颤抖着声音,忽然伸手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正色道:“这两颗蛋,可以给我吗?我愿意拿……”

    想要交换,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但还没等少女把话说完,温去病就笑起来。

    “不给你,我拿这两颗蛋出来干什么?别当我和那些捕猎者是一路的,虽然我是个商人,我家店里可从没卖过野生动物……”

    ……人类和人头,才是我家店里的主营商品!

    复杂的含意,心情激动的黑衣少女自然听不出弦外之音,泪眼婆娑地忙道谢,珍而重之地接过一对雕蛋。

    温去病道:“这是牠们的孩子,也是牠们生命的延续,请你不要悲伤,好好照顾牠们的后代……嗯,单靠你一个,想孵化这一对蛋,是要费点力气的,我建议……”

    才想说给点建议,就看黑衣少女拿出一个小袋子,迅速一套,便将两颗比袋子大得多的雕蛋收入其内。

    温去病目光紧缩,着实意外少女手里有这种空间系的异宝,自封神之后,空间系道具益发难得,芥子环、藏天袋这一类的纳物装备,基本只大门派的掌门、太上长老持有,再不然,就是那种门派中光芒无限,万千宠爱集一身的菁英人物。

    匆瞥一眼间,温去病大致看出,那只藏天袋的等级相当高,似这等级的空间装备,都不仅只是空间放大而已,隐隐约约,已自成一界,雕蛋置于其间,恒温恒定,虽然无法进一步孵化,却也绝不会恶化,倒是个最好安置。

    有了精神寄讬,黑衣少女的情绪安定下来,看温去病的眼神,整个不一样,变得亲厚许多,不过,摆在眼前的问题,仍是如何觅路出去。

    离开之前,两具雕尸成了问题,照温去病的想法,尊重自然循环,让两具雕尸在这边腐化,滋润大地,省时省事,但黑衣少女生恐有人攀岩下来,割取雕尸身上的值钱部位,因此要求火化,温去病并不反对,取出燃料,将两具雕尸化为熊熊烈火。

    看着这两团炽烈燃烧的猛火,黑衣少女的双眼又湿润起来,为了转移情绪,她望向温去病,道:“灰眼雕是多种丹药、装备的重要主材,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你也不早说,都已经烧成这样了,心动个鸟啊……

    温去病心中好笑,正色道:“牠们不是你的朋友吗?在朋友面前,切割朋友的遗骸,这种事情我不想做,也做不出来。”

    “……朋友……”

    黑衣少女细细咀嚼这两字的味道,点头道:“你是个好人,我交了你这个朋友,你……叫什么?”

    “天涯飘零有知交,相逢何必问姓名?”温去病道:“我叫……嗯,你叫我老贾吧。”

    “老贾……你姓贾啊……”

    黑衣少女沉吟片刻,道:“我本来以为,天下的男人九成差劲,但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遇到了剩下那一成里面,特别好的一个。”

    ……真是天大误会,以普世价值而言,天下男人分百等,我温剥皮大概低过其中九十九,属于黑到发亮的那种!

    受到难得的待遇,温去病忍不住频频自嘲,当雕尸焚尽,他与黑衣少女一起觅路而行,一个目光准确,判断力强;一个身手敏捷,高阶武力,两人合力,很快便顺着水路,攀岩翻出山谷。

    过程中,温去病对那条漂浮碎冰的低温溪流,感到好奇,甚至……觉得不妥。

    无论是自己的记忆中,或是照天候理论分析,此处都不该有这样一条低温冰流,可它却反常地出现,或许,苍凉山内部有了什么异常变化,等到手边事了,应该要来这里调查一下的……

    两人合作离开,受赠雕蛋的黑衣少女,为了表达谢意,还有拿不出实质礼物回赠的愧疚,一再称赞温去病的“义举”,温去病一眼看穿小女孩的心思,忍住好笑,温文回答,反倒更赢得对方的好感。

    两个时辰后,两人离开山中,来到外界,赫然已经走出了苍凉山。

    之前温去病一行人,抄小径横穿苍凉山,本就已经走到末段,只是因为坠崖波折,这才拖慢了路程,否则早就可以出苍凉山。

    黑衣少女就不同,她与那些猎者对小径一无所知,只是在战斗中乱走,这才坠崖至此,温去病本以为,她走出苍凉山后,会转向回家,哪知她似乎没这意思,迳自往前走向沙地,还很奇怪地朝自己看来。

    “老贾……怎么你……没往回走?”

    ……好问题,这话我还想问你咧……

    “难道……你一开始就是打算要出苍凉山的?云岗关已经封闭,片甲不得出关,你这时候偷出关外,意欲何为?”

    说到这话题,黑衣少女眼中闪过警戒之色,像是被触动什么敏感神经,温去病耸耸肩,正想回答“和你一样,去飞云绿洲”,忽然,两人表情一变,不约而同地蹲低下身。

    数百米外,几道黄沙烟尘扬起,高速横越而过,其中的剽悍身影,两人趴着远看,心头都是一震。

    ……飙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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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章 抹了精油再上!

    由飞云绿洲西渡月煌滩,再往西走,就是飙狼族的势力范围,在百族大战之前,整个云岗关外都是他们的土地,从云岗关登高俯视,大片飙狼族的战兵整日来来去去,耀武扬威。

    飙狼族属于兽人中的一支,狼头、狼爪、狼尾、人身,外型非常好认,他们的锋锐指爪,就是生撕人体的杀器,部分高阶的飙狼战士,会配戴由妖兽尸骸制成的爪套,增添杀力,但基本上,他们维持着喜欢亲手撕开猎物的习性。

    身为兽人,飙狼族奔跑的速度极快,疾若奔马,只是少了长力,但在战时,他们也会配合需要,策骑近三米长的赤爪战狼,冲锋陷阵,破关拔寨,勇悍无双。

    ……这些资料,伴随着许多惨烈画面,都在温去病脑中闪过。

    讲起对兽族的认知,司马家虽然戍边对抗兽族千百年,但其中很多人在这方面,还未必比得过自己……

    不过……飙狼族的战兵,都已经东侵到这地方来啦……

    温去病看着数百米外,那几名高速奔跑的飙狼族战兵,觉得古怪。这里是苍凉山脚,荒无人烟,陡峭山壁难以攀越进攻,距离云岗关更有大段距离,也不可能是来侦查,更别说那些飙狼战兵看也不看这里,就往南走,他们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考虑数秒,温去病想藉此与少女分道扬镳,飞云绿洲是一大变数,自己可不想往那边靠近,各走各的正好。

    然而,这边正要开口,黑衣少女抢着道:“狼贼出现在这里,肯定没有好事,我们跟上去看看,若有机会,就下手除恶!”

    “啊?狼贼?”温去病奇道:“你养妖兽当宠物,我还以为你……”

    “那个不一样!大金和小灰是我从小就……”黑衣少女一挥手,眼中闪过一丝毅然,“凡是我……西北儿女,都与兽族势不两立,绝没有看到兽族,却不上前杀敌的可能!”

    “呃,行吧。”温去病道:“那就跟去看看,你先去,我功夫不好,速度慢,慢慢跟上去。”

    “不行!”黑衣少女道:“老贾,我们不是朋友吗?就该互相帮助,你走得慢,我带着你走就行了。”

    没给温去病开口的机会,黑衣少女挽着温去病的手,展开轻身功夫,往前飞驰。

    见对方坚持,温去病也懒得拒绝,就这么让她挽着手,带着奔移,自己的身体不适合高速奔走,有个人帮着扶正好,但为了不被那些飙狼战兵发现,温去病取出一个指头大的小瓶,将里头的药粉往自己与她身上洒去。

    又见药粉,黑衣少女一惊,“这是什么?”

    温去病道:“简单来说,洒了这个,就算你站在那些兽族的对面,他们也闻不到你。”

    黑衣少女道:“老贾,你吹的吧?那些兽族的鼻子灵得很,我们现在是从下风头靠近,否则一早就被他们发现了,什么到了面前还闻不到,连司马家的药师群都做不出那种药。”

    温去病微微一笑,术业有专攻,和医师比救人,自己真是不行,但要比怎么下药、放毒、阴人,自己怎么说也是博物学者,遍识物性,身边又有个超级专家在,整团医者加起来也比不过自己。

    黑衣少女的轻功不算强项,又受伤势拖累,跑出一段路后,就显得不太够力,渐渐落后,温去病无奈,又取出一个瓷瓶,“抹上吧!”

    “这……这又是什么?”

    “风之精油,上次替人做东西,剩些边角料,我顺手调的,涂抹在手脚,强化对风元素的感应与配合,不管是哪家的轻功,都能在两刻钟内,提升三成速度与敏捷。”

    “你、你自己调的?”

    黑衣少女失声惊叫,明显被震得不轻,又一次对这男人刮目相看,毕竟,强横武者好找,优秀的药师、匠师,那可是凤毛麟角,各方争夺的人物。

    “嗯,是我调的。”

    很不巧,其中的主材料就是灰眼雕肝,下订单的好像是西南兽族还是九外道……温去病悄悄腹谤。

    黑衣少女愣了几秒,望向这个装备、道具百出的男子,眼神古怪地道:“老贾,以前……我家爺爺对我说过,会自己调药的男人,九成九都不是好人。”

    温去病扬了扬眉,表情短暂僵住,最后还是淡然道:“这话好像骂了天下九成九的大夫……”

    黑衣少女自知失言,低下了头,没再多话,带着温去病再次急奔起来。

    擦抹精油,增加对风的感应力后,两人速度提升上去,黑衣少女感觉本身肢体变得轻盈,连扶带的这个男人,都减轻不少重量,跑起来轻松许多,心里越来越佩服。

    这样的一瓶精油,不知成本如何?如果能大量提供给自家的将兵,与兽族作战时,就能拉平不少双方的差距,帮助何其之大?

    越是思索,就越发感到这个男人的价值,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说过,那个碎星团能战无不胜,除了枱面上的战斗员奋死善征,各种后勤装备的支援也是关键,好的装备与道具,不知能减低多少人命的死伤……

    温去病没怎么去想少女的心思,因为双方贴得近,他就算没想占便宜,也不时靠蹭到黑衣少女的娇躯,清楚感受到这具十几岁的青春**,曲线是如何秾纤有度,纵然高速急奔,淡淡香气却不断飘来,引人遐思。

    两人贴着苍凉山线,在半沙地中跑出里许,巧妙躲藏,没有被飙狼战兵察觉,一段路程过后,终于发现这些飙狼战兵之目的。

    那是一座由二十多间破房所组成的聚落,因为太荒凉,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算成村落。

    苍凉山区物资匮乏,想搭草房、木屋都有困难,这个聚落的房舍,基本是贴着山脚,挖岩壁出来的窑洞或半穴屋,里头的人也面色枯黄,衣衫褴褛,可以想见平日的生活。

    但哪怕屋残村破,这个算不上村子的小聚落,居然还有阵法防护,几支旗杆插在村前村后,四周左右,构结成一座法阵,屏障住整座村子,还扛住了飙狼战兵的攻打。

    十多名飙狼战兵,围着村落,穷打猛攻,面对阵势所形成的空气障壁,他们挥舞狼爪,左撕右割,不住消耗着法阵的能量,还有一个策骑着赤爪战狼的骑兵,看来身分较高。

    相较于普通的飙狼战兵,那头战狼更不得了,骑兵每次拍完战狼背脊,近三米长的赤爪战狼,就咆哮一声,化为风压冲击,撞撼空气障壁,每次一撞,村内的旗杆就剧烈摇晃,出现裂痕,比寻常狼兵厉害得多。

    村落之内,男女老少,无处可逃,看着凶恶的狼兵,不住发出恐怖的吼啸,利爪、尖牙,不住逼近,旗阵随时会毁裂,狼兵分分秒秒会杀入,他们紧张的情绪绷到极点,孩童不住啼哭,成年人的面上也写满绝望……

    “……好烂的旗阵,七支旗的基本配备,有三支缺了杆顶的圆镇,是个根本半残的七星阵。”

    温去病道:“这么烂的装备,应该有折扣价,或者根本就是捡回来的,将就用用……照这情形,估计再顶个七八分钟,防壁就会解除,然后……”

    “那我们……”

    “百姓生死,匹夫有责,同样身而为人,你我岂能坐视?正该齐心抗敌,扬我人族神威!”

    慷慨激昂地说话,凛凛英姿,看得黑衣少女眼前发亮,这个人果然就像自己那些铁血肝胆的同族一样,是个大好男儿。

    “……好了,行前致词完毕,你上吧!”

    温去病挥了挥手,一脸倦怠,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看得黑衣少女傻眼,“你……你不是……”

    “齐心抗敌,也是要讲分工合作的,你看我这样,像是能下场战吗?”

    “可是你……”

    “会用药下毒吗?可是在这种地方放毒,整个村子的人也会没命,所以,还是你去吧,我在这里给你放风。”

    “你……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途,太让我失望了。”

    “哎呀,话可别这么说,我与那些人非亲非故,帝国律哪条规定平民百姓遇到同类有危险,就要不顾自己性命,冒死去救的?我不过明哲保身,又不犯法,你却开口就是什么贪生怕死……我欠了你钱吗?”

    涉及口舌之争,黑衣少女怎么都不是温去病对手,事实上,平时根本没几个人敢对她这样顶撞。

    眼见村庄将破,黑衣少女再不迟疑,飞身飙了出去,直直冲向飙狼战兵,双方的战力是一比二十几,她视若无睹,仿佛有绝对自信,能以一人之力,扫平这些战兵。

    她这边跃出,登时引起飙狼战兵的注意,马上就有几个狼兵咆哮着迎来,与她战在一起。

    温去病从后远望,不只看她的战斗,也不时瞥向村落,寻找着某些东西,一些曾在十年前吓到自己,让自己此刻不愿贸然下去参战的东西。

    (……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村夫的老家了,云儿他们还没到吗?不会是香雪翻脸,把那边所有人都干掉了吧?如果本地风俗依旧,这地方……应该是可以给她个深刻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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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双极奥妙此中藏t包)

    黑衣少女的身手极好,即使以温去病的眼界,也不得不赞许这女孩在基本步上下足了苦功。

    她运发的力量,停在中阶,这既是避免触发内伤,也是为了不让过多的力量,影响本身的玄妙感应。

    就看她脚踏罡步,双手拨阴阳,步伐似缓实疾,每一步踏出,都在画弧形,这一道弧与上一道弧,劲断意不断,组成一长道连续的圆弧,勾连体内真气,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圆形。

    少女的身形不高,娇小玲珑的体型,和均高一米九的兽人相比,矮得不只一截,当飙狼战兵狠恶扑来,仿佛瞬间就能将她吞没。

    但这情形没有发生。

    所有袭向她的飙狼战兵,只要接近她的身,就像被大量看不见的细丝给缠捆,速度、冲势都被压制,全力轰出的一爪,在力量被削减之后,给她柔荑一沾、一黏、一拨,拉偏方向,重心顿失。

    再怎么无懈可击的攻势,只要重心一失,就从头到脚都成了破绽,黑衣少女顺势一推,巧妙将对方攻来的力量,转向一推,对方就踉跄滚跌出去,有时还撞向其他的飙狼战兵,让整个杀局瞬间支离破碎,明明是以一敌众,却反过来打得一众兽人手忙脚乱。

    (……缠丝劲练得这么顺畅,这丫头……不愧是星榜前列人物,已经快要掌握双极虚轮的精要了。)(寰宇万咒武卷四部中,金刚身正面战无双,双极轮乱战无敌,敌人再怎么多,只要没有个别实力太强大的,这小丫头吃不了亏……)(司马家为了栽培这颗种子,到底投了多少资源下去啊?之前忘了查,她不知道是司马家哪一系的血脉……)温去病思潮起伏,回忆起当初在西北作战时的情景,还有那些曾与自己一同担任诱敌,被妖兽大军追杀到险些连屎都喷出来的同伴……

    (该动手了……)缓缓伸手入怀,握住雷光枪,温去病预备动手偷袭。

    双极轮,号称乱战无敌,但并非没有局限性,借力打力,重在一个巧字,如果被敌人拖战住,变成泥沼死斗,双极轮便顾此失彼,容易有后力不济的问题,而且,双极轮除非练至化境,否则伤人威力不强,这同样不利女子之身久战。

    战斗场中,黑衣少女的动作仍轻盈巧妙,将七个飙狼战兵玩成了滚地陀螺,晕头转向,但他们皮粗肉厚,几轮摔撞下来,受的全是皮肉伤,也消耗不了多少气力,反倒是少女本身,气息粗重,露出了疲态。

    看到救星失利,村中老少发出连串惊呼,仿佛遭逢末日,再没剩下一点希望。

    温去病手握枪枝,就要拔枪出手,蓦地,他放开了手,转望向村子的另一头,有一队人马,正从那个方向高速飙冲过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司徒小书。

    (……不用麻烦了。)一直在等的人终于到来,温去病着实松了口气,更发现队伍的成员一下增加许多,除了司徒小书与封刀盟人马,还有武家的武战豪,其他以武战豪为首的十几名年轻武者,估计是一起抱团打妖兽的小伙伴。

    这两批人不知为何走在一起,但合流之后的战力,这些兽兵根本不是对手,两边的数目虽然近似,但那边是只有蛮力,连军阵都没摆出的兽族,这边却是二十多名同仇敌忾,中、高阶的武者,在人类中绝对算是菁英队伍,更有星榜高手压阵,一冲突起来,胜负不问可知。

    武战豪似是自重身分,没有下场攻击兽兵,但他独自走向那名骑兵领队,几招过后,凶猛的赤爪战狼,在他紫度神掌之下殛毙,连那名驾驭的兽兵都惨死背上,尽显七神绝的虎威。

    司徒小书没有摆星榜武者的架子,身为人族的责任感,她几乎是抽刀冲在第一线,斩杀飙狼战兵如同仇寇,一刀一个,全不容情。

    温去兵目光搜寻,很快也找到了龙云儿,她仍背着香雪,也还替自己拿着那个铁箱,却仍下场参战,或拳或爪,与司徒小书联手,替她承担攻击,并制造机会,让司徒小书的斩击一刀致命。

    这幕光景,温去病仿佛见到从前,寰宇万咒武卷的四部分别,不仅仅在于相克,其中也有相生之妙,一群人分别修练,联合作战,相辅相成,能发挥比寻常团战高数倍,甚至十数倍的战力。

    战斗很快便结束,当最后一个飙狼战兵被砍杀,在人族的强势战力下,几乎全无抵抗余地,受到鼓舞的年轻武者、封刀盟好手们,爆出了扬眉吐气的欢呼,就连村人们都跑出来,围绕着这些英雄欢叫。

    和武战豪凑一团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即便几名无派散修,也是人生胜利组的骄子,眼睛一瞥,看这些村民的衣着,就知道他们拿不出什么谢礼,对他们的感谢不屑一顾,也不想与他们靠近。

    这些武人之所以来此跑小任务,拯救村庄,为的不是钱财物资,一来是想说对手不强,顺手行侠,后头也可向人夸耀,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在司徒小书面前露个脸,让这位封刀盟的小公主有个印象,留个交情。

    相较于他们,司徒小书的情绪就比较激动,当老少村民涌上来,向她道谢,她表面淡然,客气地逐一作揖回礼,眼中却有些湿润,握着拳头,心情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我敢说,那丫头一定在想,为国为民,这才真正是侠者所当为……光想这些,就可以在那里一个人激动半天,和她爷爷当年一个样。”

    “当年的你,我记得好像也是这样子吧?”

    轻声窃笑,回应着温去病的感叹,香雪就像一抹幽魂,出现在温去病身旁,而一直在龙云儿背上的那个香雪,则渐渐淡化了形影,消失不见。

    “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底下有星榜人物,就不怕被他们看出端倪吗?”

    温去病皱眉问话,不过,也猜得到同伴会怎么回答就是了……

    “那是个问题吗?”香雪秀眉微蹙,“连那村子,也就百来号人,十秒内我留下半个活口,明天起我跟你姓!”

    “我如果没记错,你现在伪造的身分,叫做温香雪,所以,你这根本是诈赌。”

    两人淡定说话,这时,龙云儿察觉到香雪的消失,焦急寻找,很快就循着气息,找到了在另一头的香雪、温去病,先是惊呆,跟着便一脸喜色地冲过来。

    “温家哥哥!”

    龙云儿惊喜叫唤,温去病把手一摆,“我没事,无聊的废话省下,现在你的感觉怎样?我是说,打完这一仗之后……”

    “很好!”

    龙云儿神采飞扬,难掩喜色,但看温去病问得认真,她定了定神,道:“很开心,比起江湖仇杀,守护才是武力的正确用途,能为了守护民众而战,替人族出一份力,我觉得非常充实,找到了练武的目标,为国为民,这才是侠道。”

    话没说完,香雪已经在旁边笑到打跌,“哇哈哈哈,果然傻瓜会传染,两个木头脑袋的一起同行,还不到一天,说的话就已经差不多了。”

    香雪的嘲弄,龙云儿脸上一红,但没有太在意,因为香雪若不这么说,那才是奇怪,而自己所在意的,自始至终也就只有这个男人的看法,唯有得到他的肯定,自己的行为才有意义。

    “……唔,开心就好。”

    难得地没有冷言冷语,温去病的笑意中,带着一份鼓励与肯定,“行为本身我不与置评,但能让你这么感觉,就是好事,只要你别忘记现在的心情,无论后头发生什么,起码都不会走偏步子。”

    “咦?后头会发生什么事吗?”

    龙云儿不解提问,但另外那边已经闹出事端。

    战斗结束,在所有援手的人马中,黑衣少女的存在,变得特别碍眼,所有人里头,就她一个黑衣黑面,而在更之前,她与武战豪等人起过摩擦,现在两帮人见了,其中一方立刻炸了锅。

    “是那妖女!”

    “若不是她,褚兄、许兄就不会葬身雕口,这笔血债,不能轻放啊!”

    这边吼啸声起,黑衣少女也握紧拳头,心中的悲愤之情,让她也想怒冲出去,把这些人逐个打扁,但……考虑到家族,她最终猛一咬牙,转身跃起,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她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另一边的理解,这批武人见她跃起,更急着要追,两个高阶的尤其赶在前面,第五级力量击出,预备拦人。

    武战豪冷眼旁观,没有追赶上去,七神绝中的蹑影形绝,是轻功一绝,若是自己要追,必能拦得下人,但那女孩的身分成疑,出手又很诡异,说不定就是司马家人,为了避免招惹麻烦,还是袖手静看为宜。

    打着这个主意,武战豪忽然皱眉,望向百米外的沙地,那个站在沙地里的白面男子,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黑管,黑管中电芒连着几下闪现,追赶中的武者们纷纷栽倒,黑衣少女逃之夭夭。

    “嗯,我是不想这样说啦,不过,好歹大家一起打过怪,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赶尽杀绝啊。”

    甩了甩手中的枪枝,温去病淡然道:“这么说吧,谁想要追下去的,我卖他全家落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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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三笑夺魂散

    温去病的电光枪,短铳模式,有效射程一般在五十米左右,不要求精准的话,有效射程可达百米,但如果拉长、变体,转换成步枪模式,四百米内都是杀伤范围。

    电光子弹射出,低阶、中阶全然无抵抗之力,直接贯体射杀,即便是高阶,若是命中要害,也是没命,最要命的是,电光枪射速极快,即射即至,低、中阶的反应速度根本扛不住,只有高阶以上,勉强还能闪躲。

    即使本身的武力不行,但凭着手中的杀器,只要拉远距离,藏好身形,计算好天时地利,就算星榜高手,温去病也有信心一枪一个,不当回事,因此,正面战斗是自己极力要避免的。

    (以前每次都是我冲锋陷阵当肉盾,重伤重残的全是我,什么无敌箭头,全是虚名,还比不上一张狗皮膏药。好不容易有机会重选,爷要改变风格!当只开心的暗算老鼠!)制成电光枪的那一天,温去病这么自我期许着,从那时起,自己绝不轻易和人面对面战斗,直至今日,一股莫名的悸动,让自己破例出手。

    “碰”、“碰”、“碰”,连着三枪,三道电光飙闪,一名高阶武者半空翻滚,狼狈躲过;一名高阶武者左肩中弹,没破开护身罡气,却半身酸麻,坠地跪跌;一名中阶武者小腿被打穿,电劲麻痹下半身,扑跌地上,惊惶哀号。

    突来惊变,把众人吓到,那名躲开电光的高阶刀客,勃然大怒,拔刀出鞘,第五级力量爆发,刀影幻化雪浪,就往温去病怒砍过去,行至中途,眼前一花,一个身形高佻的美人儿,俏生生挡在前头。

    黑发垂腰的大美人,楚楚可怜,给人娇柔的印象,但她的那记重拳,却如山洪怒涌,仿佛一根粗铁桩直撞过来,瞬间粉碎刀浪那名刀客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被轰飞出去,落地时,刚猛拳劲犹未尽,他双脚一沉,插入沙地,肋骨折断,一口鲜血将要喷出,却被一只手掌拍在背心,真气入体流转,化去拳劲。

    龙云儿一拳退敌,却见武战豪冷不防地出现,先一掌泄去同伴所受的拳劲,跟着就高速朝这边飙来,整颗心一下紧绷。

    之前,与司徒小书联手,和这名星榜十三的高手一拚,他的紫度神掌确实厉害,自己从没遇过这么强的敌人,单独一个,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但……身后有温哥哥在,打不过也不能退!

    心随念转,龙云儿体泛金芒,祭起金刚身,发动金刚力,气劲翻腾如龙象,五指成勾,先行出击。

    “好!”

    武战豪心中一惊,先前的交手,他认出龙云儿的武学路数,倒也没太奇怪,因为金刚寺僻处西北,广传功法,本地人大多跟随修练,栽培出的女性高手虽不多,却不是没有。

    然而,这一爪灵动敏捷,暗合天地风云轨迹,有几分玄之又玄的味道,与金刚寺路数大异,却有些玉虚真宗的道门意象,这……怎么可能?

    佛道兼修的武者,不是没有,但练了道门功法,还被允许修练金刚身,还练得成金刚身,这种人物,据自己所知,封神战后从未有过!

    心念闪动间,爪已挥至面前,就听远处司徒小书一声怒吼传来。

    “住手!”

    这声怒喝,止战意图明显,那名龙姓女子的爪势立顿,出现了破绽……

    武战豪瞬息出手,雄臂举起,一掌挥劈,虽然只是一只肉掌,劈下的刹那,却如同一把巨石雕铸的大刀,气势雄霸,无物可挡。

    虎录七神绝.虎禅杀绝!

    龙云儿目光凝滞,一爪催劲轰出,再无保留,然而,对着那杀绝天地的一刀,纵然虎战豪没有催上第六级力量,却可以预见,这中断过的一爪,撞在刀上,必是骨断、腕折,刀势斩体而入,除非……

    一道电芒,自龙云儿颈侧闪过,近距离轰向武战豪的左眼,速度太快,就是高阶也不及闪躲。

    ……等到你了!

    武战豪心中冷笑,周身气息一凝,有若实质,如披铁衣,**抗击力疯狂提升,能档万刃千枪。

    七神绝.金甲禁绝!

    媲美金刚身的护身硬功,是武战豪的底气,禁绝在身,万击辟易,电光虽难避,却绝对伤不着金甲罩身的自己,而这杀绝一刀,则可以把对方隐藏的秘密迫出……或直接杀死。

    “哈啾!”

    生死一瞬,不合时宜的喷嚏声,让整个场面乱七八糟,但这声喷嚏,却不是来自任何旁观者,而是一手主导战局,也最不应该打喷嚏的武战豪。

    莫名异状,武战豪眼中流露极度惊恐的神情,这不该有的反应,只说明自己身体出了某些问题,更绝不适合在这时与人硬拚。

    惊恐乍现,眼前一花,隐约看见一个高佻的女子身影,银甲白衫,矫健有若雌虎,双眸若星,澄澈粲然,一扬刀,风云大变。

    ‘接得下我这刀,八年内,你星榜魁首在握!’

    旧日情景,脑中闪现,那一刀杀绝斩来,武战豪斗心失守,破绽大露。

    ……阿姊,是你!

    心胆俱裂,神不守舍,逼命瞬息间,总算武战豪了得,硬生生维持一丝灵识,不管眼前什么影像,一面掌刀狂舞护身,一面挺腰后跃,只觉脸上一疼,电光擦颊而过,造成焦痕,更险些贯穿左眼,打烂脑袋。

    经脉之中,气息凝滞,金甲禁绝未能全功,威力大减之下,竟然扛不住这一道电光,而真气受制之下,虎禅杀绝的力量也锐减,与那女子一爪对撞,臂骨竟然折了。

    整个战斗过程,发生在短短数秒间,兔起鹘落,旁人只见武战豪出击,占尽上风,龙云儿、温去病联手抵抗,却仍难敌,可忽然间,掌握战斗节奏的武战豪一下喷嚏,跟着便胡乱挥掌,如同中邪,打滚着横摔出去,在沙地上滚了三十多米,狼狈到极点。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诡异的气氛,却让在场之人都感到一丝寒意,而武战豪自地上一跃起身后,脸色苍白,望向三名敌人,口唇微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似普通的三人,一下邪异有若妖魔,尤其是那个脸色还白过自己的男子,眼中闪烁的神芒,非常人所及。

    一时间,全场诡异地沉默,没有人敢在这气氛下说话,最后,还是赶来排解的司徒小书说了话。

    “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与我一路同行到此,若他们有什么得罪之处,我替他们道歉。”

    司徒小书道:“但如果有哪位要找他们麻烦,这帐也请寄我身上,我不会漠视朋友被人欺上门,封刀盟也不会!”

    抬出封刀盟的招牌,司徒小书大是不愿,但对面这些人个个背后有来历,不抬封刀盟出来,恐怕镇不住场,总会有人想要生事。

    不过,这番顾虑似乎多余了,武战豪的受挫,挫得无比诡异,在这气氛之中,没有人想要惹事生非,当武战豪握了握拳,转身离去,走向村落,其他同行者也一并跟着去了。

    眼见事端暂时解决,司徒小书松了口气,别看武战豪受挫后,失魂落魄的狼狈样,若真打起来,自己与龙云儿联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十载的年岁差,稳稳摆在那里,光是他一人兼通虎录三绝的实力,就超过外界传闻,再配上第六级力量,绝对能挑战星榜前十。

    因此,他诡异受挫,背后真的太不寻常……

    “温老板,你……”

    走到温家三人面前,司徒小书拱拱手,一如所料,还没等自己开口,温去病的回答就如连珠炮般响起。

    “那个黑衣女是谁?我哪知道,她从头到尾都蒙面,搞不好是兽族变身也未可知,但我坠崖时,是她救我的,又护着我一路出来,我救命之人跑路,我帮着放两枪,呛两句话,这不违侠道吧?难道非得要知她根柢,才决定要报救命之恩,还是对她放枪?我觉得这才不像人咧巴拉巴拉巴拉……”

    一长串说话,堵得司徒小书作声不得,帮助救命恩人,这个理由正当性十足,何况那名女子与兽兵战斗,救援村庄,是众人亲眼所见,立场没问题,至于行藏诡秘……偶尔蒙面的事,哪个江湖人敢说自己从没干过?

    “那……请一起入村,刚刚村民说要招待我们,且在村内休息个一晚,明早出发。”

    司徒小书做出邀请,温去病不置可否,却让龙云儿跟着司徒小书先去,龙云儿眨了眨大眼睛,有许多话想说,但猜到温去病可能想和香雪说点什么,便点点头,跟着司徒小书离去。

    “……你的力量恢复得不错。”

    当龙云儿与司徒小书走远,温去病静静开口,也不怕有人窃听,身旁有这位在,自然会屏蔽周遭。

    “没有你想得那么多,这家伙意志坚定,单靠精神威压,没法在几秒内把人放倒,还是多亏你改进的药方。”

    香雪道:“不过好端端的三笑夺魂散,为什么变成了喷嚏?这样做有什么理由吗?还是你又调错了?”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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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小村的乡野风味

    “温家主擅长精神类的功法吗?”

    “咦?”

    入村途中,司徒小书忽然提问,龙云儿吃了一惊,“哪有这种事?我从没听说过。”

    “你们刚刚那一战,武战豪那样子,怎么看都是被精神压制,以致战败,你应该不懂这方面的技巧,剩下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虽说那边有三人,但香雪童稚可爱,司徒小书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想过她有问题的可能。

    龙云儿看出了这点,心里苦笑,恐怕不只是武战豪,连司徒小书自己都着了道,若否,怎能如此全不怀疑?

    “温家主,真的不能修练吗?我看他……”

    “我们家主只是病弱,但他一直有修练的心,也接触过许多功法,还是有些身手的,只是不能长时间维持,不过……他绝对没有什么精神力的。”

    龙云儿连忙分辩,司徒小书看了她一眼,道:“还有,龙姊你与温家主是不是……”

    “嗯?”

    “……算了,当我没问。”

    司徒小书摇摇头,脸上忽然一红,没再言语,这神情落在龙云儿眼中,引起她好奇。

    几次相处,加上刚刚一路长谈,龙云儿益发觉得,这位封刀盟的小公主,虽然美貌,个性却近似男孩,脸上时常出现的坚毅表情,如果理个短发,看来完全就像个假小子。

    这样的她,会出现那种脸红表情,也是挺难想像的……

    不久之前,温去病坠崖,自己不顾一切地想要下去看,还是司徒小书劝阻,说武战豪等人在侧,贸然行动,如果被他们猜出了温去病的身分,恐怕节外生枝,增添不必要的危险,并约定解了小村之危后,立刻与自己下山谷去搜。

    当时的她,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再加上刚刚出来维护,看来……倒很像把温家哥哥当成了自己人。

    想到这些,龙云儿露出微笑,“司徒姑娘一路照应,我非常感激,等一下不如我来做几道小菜,向封刀盟的各位聊表谢意?”

    温家哥哥一定又会怪自己多事,但他这个人,只会交际应酬,不会广结善缘,自己替他做一些,总是好的吧?

    司徒小书闻言,如遭雷击,却不是因为这份善意,愣道:“龙姊,你……会做菜?我是说,你武功那么好,还会下厨做菜?”

    龙云儿微微一笑,妩媚动人,“这两者有冲突吗?”

    司徒小书的头,摇得有如波浪鼓一般,“没有……没有。”

    口中否认,司徒小书的脸却莫名红了起来,稍后,她们向村民询问,有没有什么食材可以购买?

    看这村落如此荒凉,龙云儿压根没想过可以买到蔬果,但估计只要能有些谷物、干货,自己就能弄几道应急菜,如果还能弄出点烤肉之类,就更加理想了。

    听了两名恩人的话,村民们相当配合,在收取完少量金钱后,他们拿出了自家的食材,其中,就如龙云儿所料,是一些干果、干货,便于储藏,还有一大块连骨的鲜肉,不知是牛还是羊,肉质有弹性,光是触碰着,就可以想像到烧烤后的可口滋味。

    “太好了!有这些,就能替我家家主做点好的了。”

    龙云儿着实欣喜,想着该如何料理,自己虽然是千金闺秀,却非是那种不进厨房,不懂持家的女人,为了将来能打理一个家,不被手下仆佣唬弄,各种相关知识,自己都没有少下功夫。

    正在规划,忽然,身后传来冷笑。

    “千万别,我肠胃不好,消化不了,你自己吃就得,千万别拉上我。”

    循声回望,温去病站在门口,神情冷淡,似乎还带着嫌恶,就连旁边的香雪也不捧场,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我有这个就够了,不用做我的份。”

    两人话一扔下,便扬长而去,看不过眼的司徒小书,忍不住道:“你们家主怎么教孩子的?给这么小的孩子喝酒,适合吗?”

    “这个……”龙云儿尴尬道:“我想家主也拿香雪小姐没有办法,她老人家……不,大小姐她……挺任性的。”

    “还有……他们这是什么态度?你想为他们做顿饭,他们还这嘴脸,欺人太甚,太过份了!”

    司徒小书紧握拳头,着实愤慨,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两个人打一顿,龙云儿见她如此激愤,本来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的难受心情,忽然阴霾散开,仿佛看到前一段时间的自己。

    ……那个人,总作着惹人嫌厌,招人误解的事,但其实,他很少主动抱持恶意,去伤害什么人,平时与陶敏才、张文远那帮阔少往来,言行正常得很,压根就不刻薄。

    ……因为,那个人忙到离谱,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如果没有特别需要,他连话也不会多说半句,更别说特别去嘲弄什么、伤害什么,所以,事出必有因。

    “不对!”

    龙云儿目光闪动,“这村子是放牧的吗?还是普通圈养?刚刚我们一路走来,没看到牛栏、羊圈,他们的牲口养在哪里?”

    “牲口……”

    司徒小书一呆,回想起刚刚进村,确实没看到什么牲口,更何况,这地方又无水草,都是黄土沙地,想在这种地方养牛羊,似乎不太现实。

    “这些……是什么肉?”

    龙云儿变了表情,声带惊悚地看着这块带骨血肉,不自禁地退后小半步,司徒小书也心惊肉跳,抓着站在门口的那个村民,急问肉的来源。

    村民脸色苍白,支吾其词,半晌也没法好好讲出一句话来,而这边的骚动,惊动全村,不但村民们纷纷赶来,封刀盟众人,还有其他支援的武者也都过来。

    听司徒小书说了疑问后,有些人觉得大惊小怪,有得吃喝就好,何必问东问西的扰民?如此荒村,难道还有食安问题?但相对的,也有人脸色立变,要看村民们宰杀牲口的屠坊或厨房。

    想单纯寻找血腥味重的地方,对于这些武者实在不是回事,很快就在其中一处岩洞,找到了屠宰处,而所见到的画面,则吓着了赶到这里的众人。

    屠宰场里,有很多的尸体,不足为奇,众人在江湖上拚杀,也没少见过尸体,照理不该为此动容,但这些尸体……出现在此处,就着实显得诡异了。

    “这……这是什么?”

    “我们刚才砍死的那些兽人,为什么在这里?”

    “应、应该不会是那个意思,不会的……”

    大多数人对于眼前这画面的首个念头,就是从理性上予以否认,然而,横七竖八的兽人尸骸,都是早先被众人砍杀在村外的飙狼战兵,此刻全给切开、割开,内脏、骨、肉,分别堆放,旁边还搁着盐巴与瓶罐,完全是腌制的准备,这景象看在眼里,无论怎么想,都只有那个意思。

    “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的?”

    听见外头的声响,一个男人从岩洞深处跑出,他身上套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怒气冲冲地跑来,起初还想举刀威吓,直到看清楚这边几十号人,这才愣在当场。

    这边的众人,脸色铁青,有人脑子一片空白,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样子……可以的吗?兽人是可以吃的吗?”

    “壮志饥餐胡虏肉,胡虏亦可食,何况兽人?”

    “本地人物资条件艰难,靠山吃山,不管以什么为食,都不应该被责备吧?我们……其实该尊重本地风俗。”

    “……那你要入境随俗吗?”

    低声讨论,在人群中蔓延,虽然声音越来越大,却谁也听得出,说话的人越来越心虚,只是藉着加大音量,来试图让自己确信而已。

    最后,终于有人冒出了这样的声音。

    “……我听说,即使是兽人,也不吃人的……”

    这句话,似一阵冷风,从众人心头刮过,冷飕飕的一阵,遍体生寒,即便是武战豪这样自负武勇的高手,表情也难看得要命。

    “呜呕!”

    呕吐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起,几个武者趴地大呕,他们有的刚吃完村民们送上的肉,有的还没有吃,可光想像到自己差点吃这些东西下去,那要命的压力,就让他们止不住地呕吐。

    龙云儿脸色苍白,怔怔地站在那里,脑里混乱得无以复加,一开始,她试图去理解这些村人,想想他们的艰困处境,想想他们险些丧命于兽人之手,满腔愤慨,啖食其肉,也是可以体谅的。

    然而,哪怕拼命对自己这么说,那股由心里深处发出的恶寒,并没有减轻,脑里有个两个声音,正在反覆纠缠。

    ……兽人又不是人,既然挂个兽字,与牲畜何异?食之何必大惊小怪?

    ……他们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不是牲畜!

    两个背道而驰的意念,冲击着龙云儿的意识,她全身冷一阵,热一阵,脑里晕晕的,想要呕吐,却又呕不出来。

    司徒小书默立着,身旁的封刀盟好手,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说或该做些什么,忽然,司徒小书目光一闪,像发现了什么。

    “不止这些!”

    司徒小书扔下这一句,飞身跃出,一下冲进岩洞内,撞开了洞口的那个持刀屠夫,屠夫大呼小叫,挥着刀要追进去,被从后赶上的封刀盟众人制服,其他人则等不下去,不约而同地一起冲进去。

    龙云儿身形闪动,抢在众人之前,追上司徒小书,跟着,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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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杀人的正义

    一冲进岩洞里,龙云儿立刻知道,司徒小书为何抢着进来。这个岩洞里,有生命的气息,还有活人在里头,这点实在重要,此时此刻,自己非常需要看到一些活人,无论是兽人或是活人,都无所谓。

    岩洞比外面看起来要深,而且还弯弯曲曲,是花了不少力气特别开凿,用来藏匿某些事物,龙云儿冲入,闪过那些悬挂起来的滴血鲜肉,进入五六米后后,便看到里头有个人影,体味很重,赫然是一个兽人。

    看到兽人身影,龙云儿吃了一惊,暗运金刚身护体,但这兽人已被先通过的司徒小书一脚踹倒,龙云儿到来时,第一个感觉到的,就是这兽人好矮、好瘦。

    最初,她以为这是由于兽人坐倒在地上,看起来矮半截的关系,但很快就知道不对。

    黯淡微光中,可以看见,这是一个飙狼族的狼人,但脖子、双手双脚,都套着钢环,连着链子,被锁在土壁上,只能在有限距离,做着有限的动作,周边都是屎尿臭味,已不知道在这里锁了多久,数月?一年?两年?

    狼人与外头那些战兵,有着显著不同,非常瘦弱,如果说那些战兵的四肢,粗得像树干,那这个狼人的肢体,比人类还细,形同树枝,毛色黯淡,全身满布伤痕,有新、有旧,有的正在淌血,哪有半点狼的威武样?完全就是一只长年受虐的狗!

    在全身的大小伤口中,龙云儿注意到,他双腕、双踝处的伤痕,尤其新旧交错,频频切筋断肉,削减力量;喉咙也被割伤,阻止叫喊;偶然张口,里头没有半颗牙,而眼睛……被挖掉眼珠的双目,只剩下两个深深的窟窿。

    除了这些,龙云儿更发现,虽然这狼人毛色无光,身形枯瘦无力的模样,像是一只垂死的老狗,但他其实非常年轻,应该是个狼人青年或少年,相当人类十三四岁的年纪。

    这么年轻的一个狼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也曾是飙狼战兵吗?外头那些飙狼战兵,好像没看到这么年轻的?他是来攻打村庄,被村民俘虏,而后被监禁服劳役的吗?

    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他的遭遇是不是也太……

    龙云儿脑里乱糟糟的,一阵阵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涌出,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这恐惧……与面对强敌、遭遇生死险难时,微带兴奋的感觉不同,是那种彻头彻尾,令自己想要疯狂尖叫的惧怕。

    眼前没有杀伤力的狼人,在龙云儿眼中,仿佛化身最恐怖的妖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怕,却双脚发软,一下跪倒在地上。

    跟着,她听到脚步声,看见司徒小书的身影,看见自己刚才那些疑问的最终答案。

    “龙姊……”

    司徒小书的声音干涩,却听得出正在抑制情绪,那略带哽咽的嗓音,仿佛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她并不是独自走出来的,在她手上、怀里,分别牵着、抱着一个狼人,或者说,狼孩子……约莫人类七岁、八岁年纪,两个的手脚筋都已经挑断,鲜血垂流,有一个的左眼被挖出,剩余的那只眼睛,看人的眼神满是惊恐,更带着仇恨。

    “里面……里面还有几只,都是这个岁数,有男有女,女的都有被……的痕迹……”

    司徒小书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畅,仿佛要用尽气力,才能把这些话说下去。

    “有一个已经被剖半、断开,缺的那一大块,那个刀痕,就是……应该就是……”

    司徒小书心情激动,半天也没把话说完,但龙云儿知道,她要说的话,就是“切给我们用的那一块”,村民们似乎因为礼遇客人,没有拿成年兽人的肉出来,而是活宰了最嫩、最优质的小狼,割肉来献。

    话没说清楚,却已经有人听了明白,跟着冲进来的封刀盟好手与别派武者,有几个立刻调转头冲出去,经过岩洞口那一段满挂肉条、肉块时,忍受不住,跪地大吐。

    先前那个被炼在在墙上,双目失明的兽人少年,像听不到身边纷扰,摇摇晃晃地又站起来。

    在他的身前,有一张三脚桌子,桌上横放着带血的肉,他慢吞吞地举手拿刀,分切着骨与肉,伛偻身体,动作虽慢,却很熟练,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不知道……已经被炼在这里,反覆做这些工作多少年了,从惊恐、崩溃,到麻木,最后成了如今的行尸走肉……

    桌上摆放的肉,估计就是切好后,放到外头腌制、悬挂的,早先那个冲出去的屠夫,应该就是在这桌旁一起干活,可能没事还往这狼族奴隶身上补个一两刀,确认削弱的。

    至于桌上肉的来源,没有人想问,但也每个人都清楚……

    忽然,司徒小书牵在手里,那个满身是伤的狼孩子,像是从众人挤站的缝隙,看见了什么,发出一声悲痛的呜嚎,如同断肠,闻者变色。

    人们不自觉地朝外看去,顺着那狼孩的目光,看见一颗斜滚在地的狼头,那是早先被斩杀的一名飙狼战兵,圆瞪的双眼,似有无穷不甘、怨怒,带着生前未了遗憾,朝这边看来。

    ……看到同族惨死,获救的希望断绝,难怪……这个狼孩子如此悲伤……

    这个念头刚生出,就看那个狼孩奋力想挣脱司徒小书的手,不停地朝那狼头叫呼着某个音节,声音撕心裂肺。

    “喂,他在叫什么?”

    “好像……西玛……不明白,只是狼嚎吧?”

    “看到同族的尸体,所以伤心吧?”

    “那用得着伤心成这样?我们在兽族看见同胞尸体,也不是这反应吧?”

    众皆不解中,不知从哪怯生生地冒出一个声音来。

    “……我……懂一点兽族语,在那边……西玛是……爸爸的意思……”

    一语入耳,有人稍觉惊愕,然后耸了耸肩膀;有人却是耳边如同响了个炸雷,把灵魂都殛得内外皆焦。

    “……是……这样吗?他们……是来这里,想救回自己孩子的啊……”

    司徒小书失魂落魄,眼神空洞,踉跄跌走了几步,忽然回过神,蹲下身来,握住那个狼孩的双肩,“他们……是你们亲人、你们的爹爹,是不?我杀了你们的爹,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为了救人,把你们的爹都杀了……我居然……还以为自己在救人……”

    声调忽高忽低,似笑似哭,司徒小书控制不住本身激荡心情,理智已经到了失控边缘,龙云儿想去安慰一声,因为,自己可能是最能体会她心情的人。

    早先,全歼飙狼战兵时,自己与她都感到骄傲,一身武功没有白练,更没有像那些拿武功当晋身工具的人一样,沉溺于武,忘了为人的根本,而是将这份武力用在保家护民上,俯仰不愧天地。

    但……真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理想、这份自豪,破碎得如此轻易,就在转眼间,自己就从保家卫民的英雄,变成了监禁、虐杀异族幼童的帮凶,还连来解救孩子的亲人也一起杀光……

    自己……不是英雄吗?不是行侠吗?为什么……会变成大坏人呢?自己学武、练武,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情用的啊……

    龙云儿怔怔出神,听着司徒小书的狂笑,想要劝慰几句,可当这个念头付诸行动,她所做出来的,却是搂抱住那个被挖一眼的狼孩,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小的哭声,随着泪水奔流,一下放大,除了哭泣、除了抱着这个狼孩,一个劲地道歉,龙云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忽然,左肩一痛,那个被搂在怀里的狼孩,用尽力气,结结实实咬在龙云儿肩膀,钉穿咬入,痛彻心肺,鲜血……很快就染红雪肤,流淌了下来。

    龙云儿很痛,之前就算战斗,也没受这样的伤,但这痛楚比起心头的难受,根本算不了什么……就算受了伤,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这孩子感受不到自己的善意,不识好歹,自己这凶手……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眼泪不住流下,两名狼孩的悲鸣、咆吼,在岩洞内回响不停,停留在洞内的众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纷纷想往外撤,这时大批村民也都赶来,聚集在洞口,场面一下大乱。

    喧闹的人声,刺激到了洞内的人,司徒小书双眼通红,手都颤抖起来,虽然有短暂的迟疑,却仍一咬牙,拔出了刀,就往外冲,势道猛得吓人,沿途中的所有人全给她撞开,无人能阻,由她直冲向聚集在洞外的村民。

    “人族的耻辱!我杀尽你们!”

    司徒小书厉吼一声,力量飙升,狂暴却失控的一刀,直直斩向岩洞口的村民们,雄猛威势,吓得村民们屁滚尿流,忘了逃跑。

    眼看将要斩中,一只手从旁伸来,画了一个又一个连接的圆圈,奇特的手法,似曾相识。

    ……双极轮?

    司徒小书微怔,这一刀的力量已被化去大半,那个脸色苍白的病弱男人,在化劲之后,手法有若翩翩蝴蝶,一下飘来,重重掴了她一记巴掌。

    “疯了吗?砍杀平民,就是你的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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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自以为是的圣母狗

    重重的一巴掌,既把司徒小书打懵,却也打醒过来,很多念头,一下都流入脑海。

    最先想到的,是刚才那一瞬的奇妙感觉,对方的卸劲手法,形似双极轮,却有本质上的不同,似是而非,是自己上当了。

    跟着,便意识到要命,代表封刀盟的自己,挥刀斩杀普通村民,这一刀别说斩下去,就算只是作势要斩,传扬出去,那也不是小事,封刀盟的英名清誉,可能就毁在自己一人手上。

    想到这一点,司徒小书惊出一身冷汗,望向温去病的眼神也带着感谢,如果没有他制止,自己这回就惨了。

    然而,另一股不甘的怨与怒,却在胸中发酵,难道……一切就这么算了?就为了维护封刀盟的名誉,为了所谓的立场,自己就什么也不能做?这样一来,自己与那些畏惧权势、畏惧受伤,而不敢为所当为的人们,有什么不同?

    “少自以为是,边境地方的民情,不是你这种在大城市长大,从没打过仗的人能懂。”

    温去病负手在后,一派潇洒,“这地方物资不足、劳动力缺乏,一直都有偷抢兽人部落,弄来兽童当奴隶的习俗……”

    说着,温去病朝面黄肌瘦的村民看了一眼,无奈耸肩,“好吧,那是新帝国成立前的风俗,帝国成立后,为了避免制造冲突,被禁止了,但……类似的买卖应该还存在吧,这些家伙也不像有能力跑那么远去打家劫舍,应该是有人卖的吧。”

    “……有人卖……”司徒小书咀嚼这三字,忽然狠狠盯着温去病,后者毫不在乎,哂道:“现在想当我是诸恶之源了吗?请别忘记,这里是西北,就算我买卖人口、走私漏税,还涉足军火,生意也做不到这里来啊……”

    “即使这样,你……”

    “即使怎样都是你错啦!莫名其妙跑个你不熟的地方来,杀些兽人就以为是行侠,残忍好杀,此过一也;兽人明明是你杀的,没人逼你,结果来这里看了两眼,你就发飙,要斩乡亲,是非不分,此过二也。”

    温去病道:“还有不查民情,自以为是,巴拉巴拉,随随便便都能数你十几条大罪,你居然还有理了!真是不知悔改!老实承认吧,你的侠道,根本不值一文!”

    司徒小书张口欲辩,却无言以对,反倒是旁边本来被吓住的人们,这时都回过神来,无论是本地村民,还是其他武人,心思都活了过来,开始劝解与指责。

    “其实我们原本就是杀兽人,兽童虽小,也是兽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杀!还必须要杀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就算要杀,也不用专挑小的杀吧?更何况,还挖眼残筋什么的,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你这就迂腐了,横竖都是要杀的,死之前利用一下,为人族服务,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可的?此乃人族大义,小节就不拘了。”

    “那我们现在进洞去,把那些狼孩都杀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落在司徒小书的耳里,就像一道道耳光扇在脸上。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无从辩驳,周围这些人的言论,乍听起来都有点道理,如果自己不是经历这些,不是正身处在这,其中部分道理,也会从自己口中说出,像“对敌仁慈就是对己残忍”、“人族大义,小节不拘”,这些道理,自己也认同。

    那……难道他们都没错,真是自己……错了?

    司徒小书颓然跪地,脑里反覆回响的,就是温去病的那一句话,自己的正义、侠道,在现实面前,软弱得不值一文,自己甚至分辨不清,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

    围聚在这里的武者们,迅速散去,走得很急,有点抢着脱身的意味,他们表面慷慨激昂,大部分内心也有疑惑,想要尽快离开,就只有温去病能言善道,和村民攀谈起来,如鱼得水,很快打成一片。

    “乡亲,乡亲啊,以后买卖人口,就别用这种坑爹货了,在下岭南老温,家里就是干这个的,这是我名片,以后大家需要,传句话给我,不但货源充足,价格低廉,每日首五十个下订的,还有八折优待喔!”

    “你、你真是大好人啊!请问,有新娘子卖吗?”

    “当然有!我温家业界良心的商誉,不是吹出来的,无论豆蔻少女,半老徐娘,人妖异族,应有尽有,活人全价,死尸四折,棺材奉送,不另收费。”

    “哇,这么好?你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大恩人啊,大伙儿,快点跪拜恩人啊!”

    “千万别这么说,我只是作了我能做、应作的一点事而已,算不上什么,乡亲们千万别夸我。”

    “温老板,你真帅,南方人都像你这么英俊的吗?”

    “哇喀喀喀,别把事实说出来,我会脸红的。”

    紧绷的气氛,瞬间变得和缓,只是,看那个奴隶贩子像个万人迷一样,被村民们包围,自己却在这里出糗,司徒小书真心觉得,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呸!”

    一个村民,吐了一口唾沫,落在司徒小书肩上,“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侠,是真心诚意来帮咱们的,结果却是一只圣母狗,还帮着那些畜生说话,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别太过份!”

    封刀盟的一名好手,见自家小姐受辱,发怒上前一步,却被司徒小书挥手给阻止,既然决心要避免冲突,就没理由在这时候发什么脾气,司徒小书朝血淋淋的岩洞看一眼,率着封刀盟众人离开。

    “圣母狗!滚远远的,别再来了!”

    “人类的叛徒!你与畜生是一伙的!”

    “呸!”

    转身离去时,还有村民在后头吐唾沫,扔石块,却被温去病伸手给阻止。

    “那女娃娃年纪轻,不懂事,各位乡亲给我老温一个面子,别与她一般见识,好吗?”

    “温老板是好人,看在你面上,今天就算了,要不然……”

    这些话间断传来,司徒小书觉得很刺耳,但没有立场去反驳什么。

    为什么……人们不都是喜欢好人,厌恶坏人的吗?温去病贩卖人口,迫害忠良,可是村人却喜欢他,还和他一下子亲热起来,自己却被唾弃了,难道自己才是坏的那个?所谓的行侠,都只是自以为是?到底……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

    当龙云儿从岩洞中走出,所见到的景象,就是司徒小书像刚打了一场大败仗,武功被废掉一样,垂着头离开,而温去病则被一堆村民簇拥着,双方的对比,无比鲜明。

    “温老板,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啊,了解我们的苦处,那个圣母狗跟你完全不能比,更还别说以前那个什么……什么武神的肌**子,叫……山啥的。”

    “山陆陵?”

    本来无心靠近,却被听见的这话引来,龙云儿补了一声,就听那个村民用力点头,“对啦,就是山陆陵,一个自以为是的脑残肌**子,自己发疯,还灭了整村人,听说连他自己的手下都被杀了好多……真是疯子狗……”

    龙云儿惊愕望向温去病,后者扬扬眉,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与村人闲扯,直至人潮散去,他才对龙云儿笑了笑。

    “英雄初体验,感觉如何?”

    “他们说的……怎么回事?”龙云儿已经顾不上别的事,满心焦急,就想把刚刚听到的话弄清楚,“哥哥你真的……”

    “别逮着男人就乱叫哥哥啊,都不知你喊的是哪一位咧,我是体察民情的高人气商贩,岭南老温。”

    温去病哂道:“至于你想问的那个,几年前在附近区域,因为脑残,灭了整村人,还灭掉自己一队手下的肌**子,我压根不晓得那是谁,也请别再对我提起。”

    “怎、怎么可能?”

    龙云儿难以置信,但从话里听来,有些线索若隐若现,“哥哥你……你以前也遇过同样的事?那次你杀光了整村的人?那为何你这回……不,不可能,你其实一向冷静,这不是你会做的事,更别说……还杀掉自己的手下,这不是你!”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一样……”

    温去病冷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只有龙云儿能读出的赞许,跟着,他耸耸肩,挥手道:“总之,这事之后,那根肌**子背了处分,被派去当诱饵,领着一万多妖兽狂跑,差点连屎都被追出来。”

    “你……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去当诱饵的?”

    “不是去,是被派去,别说得好像他天生就爱冲锋当肉盾一样。”温去病冷笑道:“等那一趟跑完回来,他脑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龙云儿屏住气息,紧张问道:“是什么?”

    “……要你管!”

    温去病不客气地回答,又看了一眼周遭,道:“天色晚了,今晚得在这边过夜了,你就睡这里吧,说不定晚上会有人来,作些什么不讲理智的事……”

    简单扔下这一句,温去病转身离去,将岩洞这边的状况,扔给龙云儿去看顾,也留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不可否认,眼前这幕光景,确实让自己回想到当年,不自觉地心情激荡,想起当时最后的那个念头……

    ……既然这口锅都背了,处分也挨了,如果不把事情做完,可真是太愧人愧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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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不现实的书呆子

    岩洞中的一场喧闹,并不是首次在西北上演,但这次的闹腾,缺了一个重要的主角。

    龙云儿等人在岩洞中时,压根就不曾想到,自始至终,最关键的那个人未曾现身,温去病守在洞外远观时,也小心翼翼注意着她的动向,不过,一直到结束,香雪都没有出来。

    太阳下山,温去病顾不得外头气温下降,随便披了套袍子,就往外头走,要在天完全黑之前,把香雪给找出来,否则,越是入夜,香雪的血脉力量越是强大,真有个什么,自己不可能控制得住局面。

    多少年生死与共的老战友了,温去病很快把人找到,香雪并没有走远,甚至没有离村,只是随便找了间民宅待着,里头的居民呼呼大睡,对于屋里的入侵者视而不见。

    香雪的周围,摆满一个又一个的酒瓶,二十多个空瓶,曾经盛满各种不同的烈酒,从这酒瓶的数量,温去病肯定她身上一定有芥子环之类的空间储物道具,这点之前她没提过,却可以想像。

    笑着拿了瓶酒,温去病在小女孩的身边坐下,“酒兴不错啊,一个人喝,也太寂寞了,不介意我也喝一杯吧?”

    “我他妈的当然介意!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喝酒,为什么说得好像我在这里一个人享受似的?换个别人来说这话,早被我杀光全家了!”

    香雪睁着醉眼斜睨,“把那瓶酒放下,你明知道自己不适合喝这鬼的,再用这种态度浪费你的生命,我现在就宰了你,好过整天看你不珍惜自己!”

    温去病耸耸肩,把酒瓶放下,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可心里清楚,老战友的情绪非常不妥,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讲讲,稍微一下触发,哪怕大家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也真的会立刻拚个你死我活。

    “那两个丫头怎么样了?”香雪一手托着脸颊,“西北英雄初体验,心得怎么样?”

    “还可以,但没有你当初的激烈反应。”

    “哦,她们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叛徒、圣母狗?”

    “你当初也没有。”

    “那是因为我没蠢到给他们这种机会!”

    香雪的话,让温去病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初到西北,连续进行多场血战,拼命击退兽族、妖族的自己,在替一座村庄解围,受到全村人热烈欢迎、贺喜时,意外享用了一顿兽人宴,并且看到了被支解的兽人孩童,明白村子之所以受到兽族攻打的理由。

    自己剧烈呕吐,想要呕出那些早已被消化的东西,却徒劳无功,但褒丽妲的反应,却激烈到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她当场发狂,一直被压抑的吸血鬼血脉,爆发性苏醒,压过身而为人的部分,完全失控,屠杀了整村的人。

    对着发了狂的战友,身上带伤的自己,奋力压制,甚至使出了由金刚锁演化出的“大力金刚镇”,如岳压身,这才勉强将暴走的褒丽妲镇住。

    不过,四大武神,各怀绝技,无论哪一个,都不是那么好压制的,自己虽然制住褒丽妲的动作,将她箍抱得动弹不能,却止不住她操控的乙太尸蛊与毒素,结果,方圆数里内,生机灭绝,无论是村民,还是兽童,尽化枯骨,甚至就连自己麾下的一支小队,也被卷入、波及,全军覆没。

    事后,自己出于各种考量,主动把这件事情揽在身上,对内毁灭证据,对外则统一口径,把这场血腥屠杀遮掩过去,没几个人知道真相……当然,就算能瞒尽天下人,也不可能瞒过“那个人”,不久,他指派担任诱饵的高危险任务给褒丽妲,只是自己又强行抢下了……

    “……你说你是不是白痴啊?又不关你什么事,你硬揽上身干什么?”

    即使事隔许久,重提起来,香雪还是气得一阵又是踢,又是咬,温去病只得苦笑。

    “或许,就是因为没我什么事,我才想做点事的……”

    温去病道:“那时候……我除了吐,整个傻掉了,什么事情都没能做,像个被吓尿的呆子。”

    “那又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才多大?十岁、十一岁?”香雪道:“你比你吃掉的那些兽童,根本大不了多少吧?谁会指望你做什么啊?”

    “但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不要像个呆子一样,在那里傻站着,最起码,替那些孩子做点什么,一定有我们能做的事……但我最终除了压制你,什么别的事也没做。”

    温去病摇头笑道:“我要感谢你,给了我机会去顶事,这让我心里好过不少。”

    香雪道:“所以你后来去当诱饵的那段时间,才特别玩命?你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自虐了?”

    “我又不是那种心长七个窍的聪明人,脑里有事想不通的时候,战起来就特别狠,也不是特别去找死。”

    温去病道:“不过,在那段时间,我和樵峰搭伙作战,他对我说了很多他的想法,让我……感觉好些。”

    “樵峰书呆啊?那个话痨是好人……可惜了。”

    温去病微微一笑,以香雪的秉性,能让她说出“好人”两字,而且还带着肯定意味,不是揶揄嘲弄,这样的人物,真是天下少有了。

    不过,司马樵峰确实够份量承担这评价,自己仿佛仍能看见,他一身儒士打扮,像个初出茅庐的教书先生,在那边一脸正经地说着他总讲不完的道理。

    ‘队长,我们这样子打下去,不成的……我们战过的妖魔,数以万计,漫无目的战下去,最后意义是什么?我们有可能杀灭天地间所有妖魔妈?这种事,古往今来,从没有半个人做得到,我们也不可能,那为了一个绝不可能的目标而战,这个战略目标打一开始就错了。’

    记忆中,他总是这么认真地,一遍又一遍,说着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

    ‘既然不可能灭绝,就只能学习共存,我们之所以和妖魔战斗,不是为了灭尽他们,而是以战迫和,打出我们的实力来!唯有赢得对方的尊重,对等地坐在谈判桌两端,约束彼此,才有可能共谋合作,停止战争,而不是这样永无休止地打下去。’

    正因如此,司马樵峰很强调原则与目的,非常反对不必要的杀伤,在那时的碎星团中,他是个异类,还是一堆异类里最古怪的那种,但大家都喜欢他。

    到最后,大家常常聚集在他身边,听这个书呆子说那些“和敌人做朋友”、“谋求长远和平”的理想,仿佛能从这些看似荒唐的理想中,找到一些血战之后的精神寄讬。

    自己还记得,尤其是团里一些非人者成员,尤其被他的话给吸引,开始抱着微弱的希望,梦想将来的某一天,人类与非人者,不同的种族间,可以和平共处,所有纷争透过排解来处理,不要再有战争。

    “……我还记得,他每次在那里讲道,你就跑去闹,不是泼水,就是丢石头,还有一次,你好像放火烧了他的衣服。”

    温去病笑着说话,不过,除了这些,自己更记得,每次褒丽妲来闹的时候,眼里都闪着光,只要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看似恼怒,其实也是期待与兴奋的,这……是涉及她身世的一块心病,甚至心魔。

    “司马世家出了他这种书呆,也是倒楣,不过他脑筋像颗石头一样,居然也能被女人看上,那个谁谁谁……从神都一直追着你到帝都,又追到西北的,你一直躲,最后她就和书呆好上了,跌破大家眼镜,都说你不懂得珍惜。”

    “……怪我喔,我那时候才几岁啊?就算早恋,也不是奔着成家去的,你让我怎么去接受她?”

    温去病着实懊恼,当初冲着第一武神威名,无视自己丑硕外型,争着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不少,真吓尿了根本是小鬼的自己,全然不是今日的游刃有余。

    “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香雪长长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星空,“封神的时候,那个书呆为了掩护别人,没来得及跑出来,死在妖都……唉,他的那些屁话……”

    温去病微笑,没有答腔,司马樵峰的殒落,对许多人都是重大打击,自己如是,香雪亦然。

    随着司马樵锋的亡故,香雪灵魂之中,身而为人的部分,便开始死了……或许,还更早些,从见到那些村民,怎么处理兽童后,她执着于人性的那个部分,就已经坏死了……

    “可恶!”

    香雪猛第一摔,把手中酒瓶砸得粉碎,扯着温去病的衣领,泪水滚滚而落,直滑下来。

    “阿山,是不是……是不是我杀错了?是不是因为那天,我把那些人杀了,那个人……就从那刻起,在心里舍弃我们,决定后头要处理我们的?是、是不是这样?”

    呜咽出声,女童外型的香雪,这时真像小女孩一样在崩溃痛哭,这个激烈的反应,真心吓到了温去病。

    而她所问出来的话,温去病没法答,却如遭雷击,瞬间愣住。

    那个人……团长他虽然一路喊着“不分种族,齐心合力”的口号,但可以看出来,他心里一直是偏重人类的,这本也不稀奇,毕竟他就是个人类。

    香雪屠村的事,会否让他有了警觉,觉得手下这批人,战后对人族始终是个威胁,因而决心将来处理?

    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自己无法证实……

    “……谁知道呢?那个人的心思,本就没人猜得中。”

    “是、是不是因为我……害了大家……”

    “胡说!”

    像是被烧红的针刺中,温去病瞬间变色断喝,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晚香雪会这么失常,这么情绪失控,原来……她是想到这边去了。

    一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的她,失控成这样,可以想见这个可能性对她的压力……

    “唯独这点是绝不可能的,那个人……做什么都有周密的计画,不可能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就影响他整个决定,你担心的事,绝对不是这样。”

    温去病把金发小女孩搂在怀里,任她的眼泪打湿自己肩膀,柔顺的金发垂落下来。

    所说出来的话,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因为那个人的心思,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猜得到的,但自己却必须说得肯定,至少此时此刻,必须要让这个女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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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自古英雄不寂寞

    龙云儿待在岩洞口,不敢离开,怕自己走开一步,就会有人到这里来灭口兼屠宰;但自己也不能进去,里头不是每只狼孩,都能接受善意,如果自己又被咬一口,接下来还怎么保护他们?

    进不得也退不得,这辈子从没碰过这种窘境,一方面,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疯了,跑到人家的猪圈、牛棚,喊着爱护生命,不让人宰猪宰牛,可自己平常不也吃鸡吃鸭?

    但另一方面,心里又不停有个声音在呼喊,兽人不是畜生,兽人不是畜生,虽然外型很像,但野兽不等于牲畜!

    这个声音喊得很大,不过跟着的问题又来了,两者的不同点在哪?为什么这个可以,那个就不行?

    越想越是头晕脑胀,龙云儿的心情烦躁,更令她担忧的是,自己没办法待在这里,帮着解决整件事,自己是跟着温家哥哥走的,他天亮了一走,自己也得离开,而他显然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来,那些狼孩……会怎么样呢?

    原来,行侠仗义真不是那么容易……别说坚持照着心中的理念走,光是要厘清所谓的理念,没有一丝犹豫困惑,都有很高的难度,比闷着头练武要难多了。

    不远处,几个村民遥遥盯着,似是怕自己带着肉畜私逃,,,打倒他们,不是难事,但那些其他世家名门的武者,应该不站在自己这边,冲突起来,胜负难料……

    正想得出神,忽然看见司徒小书远远走来,不远处的那些村民站了起来,紧张这边有什么动作,但司徒小书只是走过来,递了一卷药布与药粉。

    “龙姊,我看你肩膀有伤,这是我们封刀盟的伤药,对外伤很有好处,你先将就着用吧。”

    虽然没精打采,司徒小书的态度却出奇亲切。

    早前,司徒小书喊的那声“姊”,只是守礼尊长,客套成分居多,不过经历过岩洞中的那几幕,发现龙云儿与自己的想法近似,是一路人,此刻的这声“龙姊”,就真心实意,带着敬重之意。

    龙云儿接过伤药,没用药布,就单纯把药粉撒在肩口伤处。其实,有血脉力量护体,狼牙虽然咬伤,出血却不多,也没什么痛楚,若不是司徒小书送药,自己都差点忘了肩头有伤,这……真是要命的体质。

    “你辛苦了,龙姊。”

    司徒小书在龙云儿对面,席地坐下,一脸疲倦,“你是好人啊,和你们家的那一位,差太多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当他手下的?”

    “这个……也是有很多故事的。”

    龙云儿侧着头,脑里闪过许多的画面。

    ……那个被轰打出去,怒瞪着龙府大门的男孩。

    ……那个用蒲扇大手摸着自己脑袋,咧着嘴笑的温柔巨汉。

    ……那个在拍卖场上,一掷万金而不动容,潇洒帅气的苍白青年。

    这许多的事,交缠纠结,成了因缘,仿佛命中注定,自己这辈子就该归于这里……

    想着这些往事,龙云儿不觉微笑,司徒小书看在眼里,感觉格外奇特,忍不住道:“龙姊,为什么你的表情……好像,好像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

    “啊!是吗?失礼了。”龙云儿连忙用手捂住脸颊,“我的样子没有太露骨,没有流口水吧?”

    “这……倒是没有。”

    司徒小书摇头道:“看来龙姊你是真的对温家效忠,认同温家主的作法,不然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呃,关于这个……”

    “也或许,是我没有看人的眼光,没发现温家主的过人之能。以龙姊你的性情,会愿意替温家卖命,还心甘情愿,温家主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优点。”

    司徒小书道:“我现在发现,其实我根本没有看人看事的眼力……我认知的事物,我晓得的事,全都和我理解得不一样。”

    龙云儿道:“也不用这样想,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却不用完全否定啊,我觉得你是很棒的人,在我见过的这些武人中,你最有侠心,是最好的一个。”

    “……好有什么用?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坚持侠道,哪怕走得再辛苦,都是有意义的,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坚持什么了。”

    司徒小书叹道:“这次来西北之前,我本来非常期待的,一直我就想往西北走一趟,这里有我很多的梦想,有很多我憧憬的英雄……百族大战期间,那些伟大的战役,大多都在西北。”

    龙云儿点点头,“司马家人虽然性子急,一向横冲直撞,又看不起外人,但在人族大节上,真是不含糊,当初苍峰侠侣重建云岗关,血战灭妖族的大胜,激励人族,我那时年纪不大,听了也都兴奋到睡不着……”

    云岗关大捷,是一场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的盛事。

    当时的西北,在兽族、妖族的长期蹂躏下,一片残破,尤其荒凉,云岗关早就被摧毁,连平阳城都被占领,放眼所见,满目疮痍,根本谈不上什么战况,只是苟延残喘。

    在其他地方打响名号,立下不少战功的碎星团,带着人们的期望进入西北,却让人大失所望,甫一接阵,就被妖族打得落花流水,威名赫赫的第一武神山陆陵,个人武勇难以挽回颓势,率部属逃亡,各地妖族、兽族纷纷追击,相竞比试谁能先一步将之毁灭,把这批逃亡者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只是人族一连串西北败仗中的小小一页,没引起各地多少注意,当这消息传到各地,人们倒数着时间,等着那支孤军被歼灭的消息传来。

    结果,却等到了一个炸翻天的捷报。

    那支孤军到处逃窜,大兜圈子,把西北地方有头有脸的兽族、妖族势力都引出,同时,碎星团在苍凉山暗筑法阵,秘密重修云岗关,当那支孤军最后跑回苍凉山,被满满的妖、兽族包围,也成功将他们全数引入陷阱内。

    最后,新建成的云岗关上,那个一手负责抢修起关垒的碎星团女将,手执名刀,一声呼喝,震动千里,开启法阵,将陷于阵中的兽兵、妖将,全歼于一役,自此乾坤重定,西北大势为之扭转,人族重夺这片土地的掌控权,而在那之后,直至封神,妖族、兽族再也没能在西北组织起像样的攻击。

    捷报在大地各处疯传,碎星团又一次以实力证明,他们专打别人认为不可能赢的胜仗,哪怕是被公认为不可能翻盘的西北地区,也不例外。

    此战中,碎星团的两名将领,率领那支残队到处逃亡的司马樵峰、率队抢建云岗关的武苍霓,尤其光芒四射,震动天下,后来,两人在战争中结为连理,合力守关,镇住西北地方,传为佳话……

    直至如今,大地上各方人族,即使对司马家没什么好感,但提起这对守关护人族的苍峰侠侣,仍会竖起大拇指赞声好。

    “……我啊,一直就想来看看,能诞生出那两位的土地,是什么风土人文?没想到……看见的是这样。”

    司徒小书感叹道:“这里是苍凉山脚下,云岗关还在上头呢,樵峰大侠英灵不远,要是他看见底下的人变成这样,不知是什么感觉……”

    龙云儿想要劝说两句,忽然,夜风吹动,一阵酒气飘来,她吃了一惊,再看司徒小书,发现少女脸颊微红,有几分醉态,“你、你喝酒了?”

    司徒小书有若未闻,喃喃道:“这些人啊……总说什么环境所逼,总说什么为了生活……我知道我这么抱怨,听起来很像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小姐,但难道拿穷当藉口,就可以没有底线,就可以随便爱干什么干什么了吗?”

    “小书妹妹……”

    “身而为人,总有些与禽兽不同的地方,是禽兽可以做,我们不能做的,如果一句穷了没办法,就什么都可以不顾,人还是人吗?天底下当贼当强盗的,也都说自己穷,如果穷了就能偷能抢,那我们……我们抓贼干什么?我该砍的人,难道是那些捕快和刑官吗?”

    酒意上涌,司徒小书越说越快,甚至挥动手臂,像是想要跳起来,龙云儿担心她过于激动,想劝抚两句,她却反过来抓住自己手臂,道:“龙姊,其实关于樵峰大侠,有些秘密你不知道,是爷爷告诉我的……”

    “哦?刀尊他老人家说了什么?”

    “他说,苍霓女侠修筑云岗关,背后有古歌雅虎在主持,樵峰大侠率领残队诱敌,也只有前半程,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受伤,带着那些伤势太重的成员脱队,提前回到苍凉山,真正从头到尾带队在那里死撑的,是碎星团的山陆陵。”

    司徒小书愤然一拳,轰向岩壁,打得碎石飞溅,“帝国整肃碎星团后,为了淡化影响,在这些事情的宣传上,只提苍与峰,抹煞了山陆陵的苦功,后来甚至连他们两位都不提了……真正的英雄,却没人知道,太不公平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意外听到的一段话,在龙云儿心里掀起涟漪,她看着司徒小书,没有说话,心中却涌着暖流。

    ……有人知道的!自古英雄不寂寞,温家哥哥,你的好,还是有人记得的…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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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尔等刁民

    苍凉的荒漠中,放眼看去,尽是尘沙飞扬的黄土地,虽然没有到沙漠那么夸张,却也是干燥得没有半分水气,或许数百年后,这里最终仍会成为沙漠。

    远远,可以看见苍凉山的轮廓,十几座孤零零的帐篷,在寂静夜里,遥对苍凉山,帐篷外的立柱上,系着一匹匹高大的骆驼,牠们静静默立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周边唯一的声音,发自其中的一个帐篷,里面有一个高及两米的身影,语带威压地说话。

    “……看在大家合作那么久的份上,这是我们给出的最后机会,请好好把握,以免自误。”

    匆匆一句话撂下,这个高大的巨影掀开帐门,长身而出,月光之下,赫然看清,这就是一个兽人,狼首人身的飙狼战将。

    离开营帐后,飙狼战将杀气腾腾,惊得附近的骆驼鸣叫、蹄乱,飙狼战将眼露得色,却听见一下重物顿地之声,发自帐内,仿佛重重敲击在心口,令他眼前一黑,险些全身发软,登时收起骄意,急忙忙地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营帐之内,隐约可以见到两道人影,一个是剽悍的大汉,脸颊有疤,腰配双斧,身上有着军伍之气。

    另一名……身形隐没在帐内最深的黑暗中,手拄着一把连鞘长刀,鞘上刻着“驺”字的铭文,虽然一语不发,却让人生出一种喘不过气的沉重感。

    “……勾结外族,是弥天大罪,你或许不把罪罚放在心上,但人生于世,要有底限,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大汉沉声道:“收手吧!我已劝过你多次,这已是最后一次,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在他的对面,那片沉重的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对方不愿回应。

    大汉喝道:“大丈夫有所当为,有所不为,你现在要做的这件事,百分百是为了异族,出卖自己同胞!一旦干出这种事,你让众兄弟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什么脸立于青天之下?”

    说到后头,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附近十多座帐篷都被震动,里头有人影窜出,但没人敢闯到这边来。

    好半晌过后,一声长刀顿地之音,如雷霆击鼓,敲在所有人的耳边、心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眼前一黑,更感受到这一声中所蕴含的决绝。

    她意已决!

    谁若拦挡在她的道前,立斩不赦!

    接着,帐棚翻掀,一道飒爽俪影,从中缓步走出。

    只从第一眼开始,她便让人无比惊艳,从深邃的五官轮廓,高佻的身形,修长的双腿,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只要与她闪烁神光的双眸一对,所有赞叹亲近的念头,就全数化为庄重、礼敬,没有人胆敢轻慢,因为那就是一双满溢军威的眸子!

    虽然,此刻的她,无复过往辉煌,曾经指挥千军万马的人物,落魄到手下无兵无将,追随者寥寥,可无论如何,她人还在这里,名列神兵谱上的驺牙刀仍存……

    ……只要这一人一刀不离西北,就没有人敢无视她隐藏的能量,小看她曾创造的传奇。

    “……难得今夜良辰美景,就该干些让列祖列宗长脸的事!”

    素甲丽人沉声一喝。

    “整队,出发!”

    帐棚很快被收拾起来,一对驼影在荒漠中奔驰,赶向目标所在。

    几个时辰后,在微亮的天色中,苍凉山脚下的这个小村,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忙了大半晚,一夜无眠的温去病,像是睡饱了个香甜的觉一样,走出房门,伸个懒腰。

    “哎呀,空气真好,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啊!”

    没有一句真心实话,一如往常,每天早上的第一句话,都是以谎言开始,欺人也欺己,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昨晚干什么,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昨晚没睡觉,越是精神不好,就越要装得精神奕奕,不留破绽给人……

    温去病瞥了一眼,龙云儿所在的岩洞,看看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暗暗一叹,显然这个夜晚,那边没发生什么事,如果有哪个人稍微干点冲动的事,自己现在就可以省很多事了。

    “……还说侠咧,一群只会嘴炮的女人……”

    温去病摆了几个姿势,做个简单的早操,拉拉身体,与路过的村民微笑寒暄。

    新的一天开始,村民们开始煮茶、做饭,需要鲜肉,就有人往岩洞而去,在那边越聚越多,与守在那里的龙云儿,开始起摩擦。

    温去病远望着这一切,正预备朝那边走去,忽然动作一顿,有些不解地望向西北,从那个方向……有些奇特的声音传来。

    (蹄声……但不是马蹄……千里驼?兽族不会使用这种坐骑,人族吗?整支旗队,不像是普通来游猎的江湖武者……)意外的状况,温去病感到有异,索性停了动作,静观其变,没过多久,一列骑影在黄沙飞扬中出现,高速奔驰而至。

    这支队伍,风尘仆仆,黄沙满面,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但温去病却一眼看出他们的剽悍,那是一种不同于江湖游勇,专属于军武之士的锐气,而当这些人掀开披风,露出底下的军服,温去病更险些吹起口哨。

    (哇喔,正规军啊……这服色,云岗关过来的?但有点奇怪,这些家伙没有司马家人的感觉,哪里冒出来的?)十多名骑士,以一个脸上有疤的大汉为首,如疾风般入村,对像傻瓜般站在村口的温去病看也不看,在村内搜索。

    不少村民都在岩洞那边,与龙云儿起摩擦,动静不小,这些骑士闻声而去,到了现场,发现除了本地村民,还有其他的世家武人、江湖散修在此,为首的大汉登时皱眉。

    这些江湖人物、世家弟子,代表着一股武力,让事情变得复杂,特别是当司徒小书表明身分,刀疤脸汉子的眉头皱得更紧,怎么都想不到,封刀盟的小公主居然跑到这里来,有她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难以遮掩,平添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已经没有后退的余裕了……

    村民们见到这支骑队,倒还是相当兴奋的,不管怎么说,来的是人类,又是本地人,是保卫疆土的官兵,知根知底,怎么都好过那些怀着不同目的,脑子发热就来胡乱插手的外地武人。

    “我是狼翻军偏将,司马路平,奉将军令,充公你们私下买卖的兽人奴隶,暂不追究刑责。”

    刀疤脸大汉一段话抛下来,犹如炸雷,炸得村民们一阵哗然,纷纷叫嚷起来,指责官家没有权征收他们的私有财产。

    “混帐!武威元年,皇帝陛下在帝都与各族使者签订和约,明文禁止买卖、食用彼此族民,一切于法有据,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法,少那里装无知!”

    司马路平怒斥出声,这些衣衫褴褛的村民面面相觑,连站在旁边听的一众外人,都有些愕然。

    要说和约这东西,那还真是有的,当今天子即位登龙后,诏令大地百族共会,签定和平约定,被传为盛事,举国欢腾。

    不过,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人当真,姑且不论与兽族的边境,向来不和平,大小纷扰不断,单就说和约中不得买卖、食用彼此这一节,当时便被许多人质疑。

    帝国本身法令,允许奴隶买卖,如果允许买卖人类为奴,却不允买卖其他各族,那岂不是贵他而贱己?这一节怎么也说不过去,当时便舆论哗然,百官纷纷上书,要求修订,但事涉多族共盟,哪能单方面说改就改?后来还是因为这些部族彼此间有了摩擦,片面撕毁和约,帝国才找到空子,增补了条文。

    这些事,哪怕是这些读过书,知晓时事的世家武人,也只是“晓得有这件事”而已,要问起条文怎么修改、后续如何,那就一问三不知,更别说边境的普通民众了。

    “帝国法明定,非战争情形下,不得私抓兽族为俘虏买卖,除非当事兽人自愿放弃权利,你们有他们或他们监护人的同意书吗?”

    内容听来荒唐,这名军汉却说得一本正经,在场的各方人马,虽然各阶层都有,却真心没什么人看过帝国法,对法条有印象,听了还有这节,无论世家武人、江湖散客,全都怔怔说不出话来。

    只有村民们开始上窜下跳,一下说官家不能抢走他们的私有财产,一下说偏远地方,乡野之民哪知王法,不知法者应当无罪,何况法理不外乎人情,难道要用苛法逼死百姓吗?

    连串质问,就连司徒小书都觉得为难,不知自己易地而处,该如何面对?好奇的目光,一下都落在司马路平脸上。

    “大胆刁民!尔等法盲,一句不知,就想推讬卸责?那要王法何用?将军有令,姑念你们生活不易,我们收缴兽人之后,暂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你们不磕头谢恩,还在那里絮叨什么?”

    司马路平道:“另外,狼族大军将来,你们村子首当其冲,之前几次迁村令,你们都私自跑回来,这回也不迁村啦,你们收拾家当,由我等护送你们入关避难,事后想回来就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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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章 依律而行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就这么……就能解决了?”

    自始至终,旁观整件事情发生的司徒小书,确实有着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一件情理两相难的棘手问题,也不是什么大学者、大思想家到来,就一群莽军汉,三下两下,快刀斩乱麻,就把事情办妥了,这些村民嘴里虽然骂骂咧咧,没一个服气,却也没人跳出来反抗,一桩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意外的结局,把司徒小书震得不轻,但与其说被打脸,她更觉得自己好像从中领悟了什么。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她一个,其他的各路武者,都对这意外发展若有所思,哪怕是武战豪这样的杰出人物,都好像从中得到什么启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龙云儿喃喃道:“就这么便解决了……为什么我们处理不了的事,实际解决就这么简单?关键处到底是……”

    “力量!关键点是力量。”司徒小书喃喃道:“他们代表着力量,所以压得住本地人,,,好像有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确实是单线条脑子会给出的答案。”

    温去病冷不防地冒出来,笑道:“但既然那么简单,拳头大就能解决问题,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只要拎着刀出去,不合你侠道的就通通砍死,瞧不顺眼的也砍死,碰到打不过、砍不死的,就躲起来苦练,练到力量比他强了,就出来砍死他,再砍死他全家,一路砍下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砍人全家这种话,从温家主你口中说出,倒是有别样的说服力……”

    司徒小书淡然一句,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觉得温去病的话没错,那么,是自己的领悟错了?

    “……是法!”

    龙云儿若有所悟,低声道:“力量压制是关键,但单纯的暴力并不足够,要用法律将武力制度化、正当化,纯粹的暴力,会招来暴力报复,只有经过律法的武装,让力量拥有正当性,不用真正发挥,也能不战而屈人……”

    司徒小书闻言,细细想一回,觉得好像还真是这样。

    这些生存在穷山恶水的村民,粗鄙无文,蛮横却狡猾,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只会讲生存、讲无奈;如果和他们讲暴力,他们便会反过来讲道理,讲正义,弄到人手足无措,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如果自己真的蛮不讲理,挥刀就杀,纯粹干掉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快意是快意了,却与侠道没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也不会因此而变好,往后遇到相同案例,自己仍只能见不爽就杀,直到自己杀光所有人,或是被人所杀……事情一点进展也没有。

    但这些官兵的所为,却暗藏了一个可能性,他们不是单纯**,摆出了如果不听令,就快刀斩乱麻的魄力,而这份武力,却依律法规条而行,不是失控的暴力,村民们不能闹,也无话可说,即使仍有不服,眼前只能听命而行。

    “……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依理而解,逐条分治,一群外地人,仗着有点武力,不知风土、不晓人文,跑到人家地头上就一通蛮干,哪知什么是非曲直?算什么行侠?”

    温去病道:“这些官兵是本地人,与这些村民彼此知根底,讲的话够说服力,亮武力也吓得到人,你们先天上存在的那些问题,在他们这边全都不是问题,即使说着类似的话,他们有效,你们却没用……一样的理,换批人来执行,结果就不同,你们说呢?”

    龙云儿不住点头,司徒小书心里翻起波澜,却没有诉诸于口,反倒是旁边众多江湖武人听到这,纷纷露出厌烦的表情。

    “还以为要说什么,结果全是屁话。”

    “爷到这里,是来猎宝求爽,不是来听说教的!”

    “枯燥得要死,烦死了,走了走了。”

    一连串嫌烦、嫌无趣的声音,在场的江湖武人、世家弟子,纷纷离去,转眼就只剩下温去病等寥寥数人。

    司徒小书看着那些人,又看看温去病,忽然拱手道:“温家主一席指点,小书茅塞顿开,过往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个道歉,分量非凡,让温去病都有些意外,但更没料到的是,那些江湖武人没有全走光,一个声音从温去病后方响起。

    “温姓的家主,难道……是岭南老字号温家,温去病?”

    从后头冒出来的人,赫然是武战豪,他表情错愕,却不失礼数,一出来就先向温去病拱手为礼。

    “久闻温家主大名,原本我还以为……”武战豪语带保留,但谁也知道不会是好话,毕竟流传在外的温去病名号,不是活剥皮就是挨千刀,只闻名不见面的印象,可想而知。

    这一趟前来西北,温去病一行人本是隐藏身分,改扮伪装,连龙云儿都特别染了一头黑发,可平阳城外与司徒小书一撞,隐藏身分之事就成泡影……

    “……却想不到,是这等见识卓越,分析入理的人物,闻君一席话,我领悟颇多,要向温家主道谢。”

    武战豪朝人们离开的方向看一眼,道:“这些蠢材,整天想着变强,却不知道如果只是盯着修练,鼠目寸光,不去多看人情世事,不去体悟世界本质,修练之路根本走不远……”

    司徒小书闻言醒悟,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节,过去爷爷、父亲鼓励自己多历练,培养见识,不只是为了日后接掌封刀盟,也是为了武者之路。

    走掉的那些人,想着要当强者,但遇到点事情就只嫌麻烦、觉得被教训,这样的心性,将来的修练之路,怎么也走不远,这辈子……是无望地阶了。

    而能够点出这些的温去病,如果不是因为身体障碍,不能修炼,应该会有大成就,地阶绝对不是问题……

    龙云儿也想到了这节,带着振奋地望向温去病,道:“家主,你一晚沉默,现在过来,就是为了教导我们这些,让我们从中学习成长的吗?”

    听得出龙云儿是想给自己在众人面前长脸,温去病苦笑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其实,事情能这样收场,大出自己意料之外,毕竟,自己不是思想家,也不是立志救世之人,昨晚的基本布置,本来是想把这个村子一口气轰掉的,如今,那些官兵倒成了村民的救星,他们把人带走,自己也就不用动手了。

    “温家主……”

    武战豪道:“你真知灼见,想法不同,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江湖流言,多不可信,希望后头多有交际机会,请了。”

    以武家少爷,星榜十三名的身分,对温去病说出这样的话,可以说是非常赏识,非常抬举的行为,但最多也就到此为止,武战豪不能说得太多,毕竟,对方就是一个奴隶商人,自己折节下交,以**分,如果表现得太亲厚,传扬出去,家族中长辈必会见责。

    武战豪的这份表态,温去病不置可否,神都武家实力强横,里头的人多半作风强势、霸道,与他们敌对固然麻烦,但往来得多了,成为友方,又常被他们不自觉地占了便宜,也不是理想的结交对象,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想不到,连武家都对你另眼相看。”司徒小书看着温去病,谆谆告诫道:“温家近日展露头角,益发被各世家大派注意,我希望,温家主今后好自为之,善用你手上的这份力量,别要行差踏错,做出误人误己的事。”

    温去病笑笑不说话,哪怕对司徒小书的这个建议嗤之以鼻,他也仍旧感受得到,少女一片殷殷期盼的善意,自己不是疯狗,倒也不必见谁都开嘲讽。

    “……对了,既然有本地官兵,刚好找他们问一下。”

    温去病记起要了解状况,自己一路上还没琢磨出来,军部要自己送东西去的那个月煌城,到底是什么状况?

    自己记忆中,那片荒凉地方,没有城寨,也压根不可能盖得起城寨,所谓月煌城,自己真心想不到是怎么盖起来?又怎么可能盖在那里?

    月煌滩位置偏僻,等若在兽族的家门口,人迹罕至,之前一路上打听消息,本地民众对于那边的状况,都是一问两瞪眼,普通商户、百姓只要不是存心想死,根本不可能跑去那边,相关情报也探查不出。

    如今,意外遇上本地官兵,倒是一个机缘,可以打探一下月煌关的具体情报。

    温去病带着龙云儿一起去找人,回到村子时,看到司马路平领着底下的士兵,催促村民随行离开,或许因为担心兽族随时出现,他们催得很急,几乎不给收拾家当的时间。

    忽然,一个士兵来到司马路平耳边,像是报告了什么发现,司马路平脸色大变,温去病一看就知坏事,说不定,是自己昨晚伏下的那些后手被发现,引起误会,他们以为有人设伏,落入圈套,生出不必要的警戒。

    温去病扬扬眉,想要解释,举手道:“道友……不,军爷请留步,我有话说。”

    连温去病自己也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像是点燃了火药引线,司马路平大喝一声,“动手!”

    这一声喝出,旁边的官兵纷纷出手,长刀斩出,把旁边的村民一一砍杀,尸横就地,让温去病等人几乎看掉了下巴,弄不清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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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活命?去死!t包)

    这支意外到来的官兵,一下又带来了新的意外,事先没有人想过,以至于当官兵们骤然拔出刀来,乱挥砍下,那些骂骂咧咧的村民,压根没想到要逃要跑,就这么瞪大双眼,被砍杀倒地。

    村民们没想到,其他外人也没反应过来,对这意外如在梦中,觉得不真实,只有温去病,一下把握到状况。

    ……官兵们事情办得好好的,纵然些许意外,发现村子有埋伏,他们合理的反应该是什么?

    ……事情有变,正常的第一反应,该是确保自身安全,抢着完成任务后离去,也就是尽速保护全体村民、狼孩们离开此地。

    ……那为何他们一发现状况有变,立刻动手杀人?

    ……他们打一开始,就受命来这里杀人的?

    温去病脑中画面闪现,司马路平等人现身后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脑中跑过一回,登时发现许多问题。

    砍杀老百姓的官兵,六年前很多,杀良冒功的事,令旧帝国的军人素来为民诟病,但为何只杀人,却把那些狼孩护在队伍中心?

    ……这支官兵,不只是来这里屠村,他们所受的命令,其实是救狼,并且杀人?

    ……帝**中,哪方势力会下这种命令?

    这些问题虽然复杂,温去病却没打算付诸行动,对方来历成谜,行动可疑,可说到底,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不需要自己跳出去,更何况……肯定会有别人先动手。

    “住手!你们干什么?”

    司徒小书率先发难,一抽刀,直接袭向司马路平,旁边其他的世家弟子、江湖武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动手,战斗随即爆发。

    “不相干的!全部让开!”

    司马路平一啸,贯劲而发,声音又高又尖,大漠青狼血脉发动,一式“天狼啸月嚎”,声波气浪,瞬间横扫出去。

    七大世家中,司马家族继承古老狼血,族人好音律、善使爪,“天狼爪”、“天狼啸”是血脉苏醒后,无师亦通的两大天赋绝学,司马路平这一啸,识货的都知道是司马家血脉,假都假不来。

    声波震耳、袭心,修为不足的,首先就心中一怯,手上实力随战意先减三分,大受影响,而普通村民没有内力护脉,近距离被这一啸,直接就七孔流血,碎脑而亡。

    司徒小书顶着天狼啸的冲击,直线冲上,一刀斩出,司马路平骑在骆驼上,横过配刀,连着刀鞘挥出,挡下司徒小书的一记斩击,两边刀劲一碰,竟是平分秋色,同为高阶,司徒小书更从这一击之中,查觉到令她讶异的讯息。

    “第六级潜力?”

    双刀对撞,虽然都是第五级力量,可对方的一刀大见余力,推算回去,可能已经初窥第六级力量了。

    而这个惊愕,更由司徒小书的口中,传给在场所有人,眼下在此数十名武者中,练上这力量的,也就仅武战豪、司徒小书两名星榜高手而已。

    拥有如此实力,只要不是在招法上练得太差,基本都是一个家族的中坚力量,怎么会落魄到领着十多骑,跑偏远乡村来?

    “……封刀盟的小公主,果然不凡。”

    司马路平咳嗽一声,似乎在刚刚那一拚中,受了创伤,眼见所有狼童都已被扶上骆驼,他呼哨一声,十多骑猛朝村外飙去。

    其他人被那一句“第六级潜力”给吓住,不敢贸然上前,只有司徒小书无惧于此,眼见十多骑飞快离开,司马路平停在队伍后头,状似掩护,不由得怒极跃起。

    “杀人凶手!话不说清楚,别想走!”

    有了心理准备,这次的一刀,司徒小书直接想发三王斩,但司马路平似乎早料到,抢先一步催驼奔起,如踏飞烟,一下飙出刀气范围,露了一手精湛骑术。

    眼看就要飙离,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白日之下,骤隐骤现,却是疾逾奔马,瞬息间赶上骆驼,飞身跃起。

    虎录七神绝.蹑影形绝!

    “下来!”

    武战豪一掌推出,紫电横溢,威猛霸绝的紫度神掌,拍印向骆驼上的司马路平。

    司马路平不认得武战豪,可一见他出手的架式,就知此人之强,而且还佻准自己身在骆驼上,躲避不灵的时候击来,此刻欲避无从,唯有反击。

    心念一动,司马路平手握在刀柄,长刀横于腰后,看似非常不顺手的姿势,却在横刀的一瞬,全身斗志、杀意尽敛,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尊石像,处于一种极度的“静”中,连呼吸也停住。

    这份“静”,由他身上往外延伸,渗入周边空间,感知着范围内的一切,正击出紫度神掌的武战豪,在气机牵扯之下,觉得自己的一掌,仿佛被人彻底洞悉,气劲强处、弱处、速度、后续变化,在对方眼中毫无奥秘可言,一掌的威力还未彻底透发,已然破绽大露。

    近乎空禅,似乎张开了某种领域,略具天阶特征,这样神妙的武技,武战豪当然认得,就连司徒小书都心头大震,难以置信。

    “静”的状态,在刀锋出鞘的一瞬被打破,由静转动的刹那,犹如由死向生的变化,释放出来的刀芒,灿烂夺目,让人难以直视。

    乾坤刀.日月居合!

    封刀盟扬威于百族大战,斩灭无数妖魔的一刀,刀光逼人,与紫电对撞,斩中紫度神掌内,那几不存在的破绽,令电劲崩解,掌势溃散。

    身影交错间,一道血线飘扬,武战豪掌心被斩出一道血痕,司马路平赶着骆驼,直线奔出,却在奔出数米后,骆驼一声哀鸣,跪跌地上,倒卧毙命,司马路平则一下踉跄,险些栽倒,却急提一口真气,高速奔出。

    谁都看了出来,紫度神掌虽然被破,但第六级的紫雷劲,刚猛无俦,司马路平仍伤在这一掌之下,连坐骑都没能保住,此时,他的部属回奔,一把将急冲中的他拉上驼背,狂驰而去。

    “休走!”

    “留下!”

    武战豪、司徒小书,两大星榜高手如箭离弦,飞冲而出,追赶骑影。

    双方穷追的理由,各自不同,武战豪隐约觉得,对方破解紫度神掌的一刀,似不只传说中乾坤刀的神妙,更好似对七神绝有事先了解,这份了解何来?得弄个清楚,说不定,就合自己此行西北的原意。

    司徒小书更不得不追,封神战后,乾坤刀虽然没成禁忌,却也被严格列管,未经审核许可,不得传授、修练,封刀盟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练有乾坤刀的自己全认得,这个西北军汉从何处学来?不问明白怎能干休?

    两人追出,身后其他的同伴、追随者也不怠慢,纷纷跟着追了出去,刚刚还喧闹不已的村口,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地的死尸和鲜血。

    龙云儿没有追赶,善尽护卫的职责,陪在温去病身旁,口唇微颤,低声道:“哥哥,刚刚……刚刚那人使的,是不是……”

    “是,就是你感觉到的那个,封刀盟的乾坤刀。”

    温去病使了个眼色,重点只在话的前半截,虽然刚才使的东西是乾坤刀不错,却不是龙云儿所感应到的东西。

    ……寰宇万咒武卷!

    所修出于同源,龙云儿的感应比什么都清晰,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乾坤刀诀不是封刀盟版本,更接近于碎星团内私传的原版,寰宇万咒武卷。

    换句话说,司马路平本人……或是藏在他背后的某人,就是碎星者……而温去病已经肯定了这个猜测。

    “伤脑筋啊,一点印象也没有呢,虽然我是专门做这行的,这几年把碎星者名单当睡前读物在看,梦里都会背,但我确实不记得这个名字……脸也很陌生。”

    迂回着说话,温去病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龙云儿也同感不解,“那……香雪呢?哥哥你认不得,或许香雪她……”

    说着这话,龙云儿忽然发现,香雪又不知去了哪里,打昨夜至今,都没有现身出来过。

    “她啊……”

    温去病抓抓脑袋,“暂时别管她了,放了一晚,现在大概进入野兽无人管的状态了。”

    村口的一场杀戮,造成不少枉死者,但由于官兵走得快,有些中刀的村民侥幸未死,其中一个,拖了口气,努力挣扎进门,正想要唤家人来关门,门就被一只小手给关上。

    “不用谢我,欢迎参加学习研讨,这次没人干扰,我们可以好好开启胸膛……你的,看看深层心理……还是你的,嘻!”

    带着笑意的童稚语调,美如天仙的容颜,不知为何,竟让人生出一种恐怖感,这个村民打了寒颤,在屋子角落,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蜷缩着身体,眼中流露着极度的惊恐,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尖叫。

    “圣母狗神马的,最讨厌了!不但自命清高,自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总来坏人好事,装好人,简直可恶透顶,我和你一样讨厌她们,所以请放心,这次她们绝不会出现!”

    小女孩微笑道:“所以,等一下打开胸膛的时候,千万别召唤她们,如果她们被召唤来了……我会很情绪失控。”

    “我……我们……我们做的都是……”

    “我懂~~都是生活所逼嘛,因为穷,因为无奈,你们只能这样活,不懂你们辛苦的人,没资格责备你们,人为了生存,做什么都应该被原谅啊……这话我当初就听你们说过啦!”

    小女孩的笑容渐浓。

    “所以……现在你们一家四口,有两个人可以活着走出这门口,名额由你们自己决定……开始之前请牢记,人为了生存,作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唷,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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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谁给你们这帮弱者站着和我说话的权

    大火在村子里延烧,这个苍凉山脚的孤村,曾在兽族的侵袭危机下,稳稳度过了十年,如今却在大火中成灰,里头的人……虽然有幸存者,但绝大多数都没能逃出来。

    火光之中,一个娇小的女孩身影,视周遭烈火如无物,缓缓走出来,满脸的煤灰,有些狼狈,眼中却闪着兴奋之情,像是许久的饥渴一下获得满足,近乎雀跃地跳出来。

    前方不远,温去病站在那里,脸带微笑,拿着一条干净的湿毛巾,等着女孩过来,蹲下为她擦拭脸上焦痕。

    “哎,这事怎么让你来?龙丫头呢?”香雪不动,任着温去病擦脸,听后者道:“跑出去的人半天没回来,有点古怪,我让她出去探探状况了。”

    这是合理解释,但香雪知道,龙云儿是被温去病以这理由调走,不留在村里,面对如今发生的一切,而在温去病的笑容底下,香雪则看到一股强烈的不认同感。

    “你不满意?”

    “说不上,只是觉得做与不做都没差,杀了他们,又能改变什么?这地方还是一样,仍然会有不同的人,做与他们一样的事。”

    “既然做与不做都没差,那我做了,又有什么关系?”香雪笑道:“不能改变什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吗?还是会继续有人来,做和他们一样的事,又怎样?我饭还不是天天要吃,也没因为总是做一样的事,我就不吃饭了啊。”

    温去病微笑了笑,他本就没想过能在这话题占到上风,而且照这样看来,她比自己想得还透彻。

    “当初的那件事,你替我顶包,事后我想很久,不断地反省自己的错误,想了好几年的时间,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香雪拍拍衣衫,站起来,道:“阿山,我不想像你一样,整天想什么能不能做、该不该做,把简单的事情弄到复杂。刚才那些东西问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就一句……谁给你们这帮弱者站着和我说话的权利了?去死!”

    “那……”温去病耸肩道:“你痛快吗?”

    “痛快!当然痛快,不用想什么正不正义,不用管什么手段正不正当、有没有意义、能不能改变什么……干他娘,我就是来杀爽的,不是来拯救苍生的,谁的嘴脸让我恶心,我就干掉谁,杀完之后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歌功颂德,还是遍地啼哭!”

    香雪道:“我曾经相信,当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人比起妖、魔、兽,有些独特的灵魂光辉,非常珍贵,所以我一度很羡慕你们,但这群东西,不喜欢讲人性,就喜欢说什么生物本能、兽性为尊……好啊,喜欢拿力量来说事,我们就来个弱肉强食。”

    “……他们哪来的立场,和你玩弱肉强食?这根本是一场不平等的生存游戏。”

    “说得好!就是不平等,一点平等也没有,而我就想问问,这些比谁都弱的东西,却比谁都爱讲弱肉强食,看别人有点善意,就在那里狂开嘲讽,什么圣女狗、圣女心的,压根就没去想自己该站哪边,没想要不是这些圣女,一直替他们争取生存空间,他们死得比谁都快……”

    香雪手一扬,毛巾莫名其妙地起火,火头方起,整个毛巾逐寸分解,犹如化入梦中。

    “我最看不下的,就是这副嘴脸,弱者就该露着肚皮,躺在地上求饶,明明没那实力,还在那里使泼撒野……让龙丫头去处理,是我给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他们既然不把握,硬要把圣母弄走,就看看死神来了,他们是什么收场!”

    温去病静静地听着,没说什么,理解在这份愤怒的背后,是她这个曾经的半妖,对人、妖之间的认同抉择问题。

    原本的坚持有多执着、强烈,崩坏之后的憎恨就有多恐怖,这是没有人能为她解开的心结……

    “那么……发泄完了,就上路吧。”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刚刚我灵感提升,有所感应。”香雪道:“龙家丫头恐怕遇到点麻烦了。”

    “哦?”温去病皱眉:“怎么我还比较关心,你为啥忽然灵感增强了?”

    在术士这边,灵力忽然攀升,通常是吞噬其他灵体、灵能的结果,整个村子一口气死了几十号人,却没多少血怨之气,那些死灵、冤魂哪去了?

    但说到底,这是一个追究起来毫无意义的问题,温去病与香雪离开,顺着龙云儿的遗留气息去找,很快就在附近,找到了龙云儿和司徒小书。

    两人的状况并不好,司徒小书唇边有血,靠在龙云儿肩上,已然意识昏迷,龙云儿背着她,正在和人交手,对方有七个人,其中有两个高阶,还有五个中阶,将她们围在中心,龙云儿且战且逃,又要顾着司徒小书,相当吃力。

    如果单纯只是战斗和保护人,压力还不会那么大,但那五名中阶练有奇术,踏黄土沙地如同踏水,高速位移之余,还不时潜入地下,骤隐骤现,出没不定,一个人在前方出现,就有两个人在后方、侧面偷袭,还有两个潜行游移,以备接应,组成杀阵。

    龙云儿的金刚身,无惧万刃,境界还高过这五人,本有大把本钱以静制动,但多扛一个人在背后,就成负累,更别说还有两名高阶,虎视眈眈,整个陷入了苦战。

    “……真没用,这么点小阵仗,就慌了手脚,腹背受敌又怎样?不会声东击西,反客为主吗?”

    香雪摇头道:“换了我在里头,连中阶力量都不必,二十六秒内我就杀了那五只鼹鼠血脉的杂碎,这丫头……真是白白浪费那身高阶力量了。”

    温去病哂道:“是啊,首六秒,你就把背后的人扔出去声东击西,乙太尸蛊加幻术,二十秒后,身边就没活人了……啧,你怎么不直接说,你连一步也不用移?”

    “反正我就觉得,靠力量战斗很蠢。”香雪摇头道:“现在怎样?要我下去帮你的小奴隶解围吗?”

    “免了,我不想给你机会耻笑她一辈子,其实你明明就很喜欢她的……”温去病道:“我自己来吧,有些东西该实测一下了,这次的作品到底灵不灵,不测一下,总是心里不安。”

    “就是你研究金刚法身,又从九阴玉简里找半天灵感,最后搞出来的那个东西?”

    香雪看了一眼温去病始终带着的铁箱,“不是说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要到狼王庙,借天地神灵之气,才能发动的吗?现在能干啥?”

    “最后工序确实还没完成,但事情有变,苍凉山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生物,安全起见,我想提前试试。”

    “凭什么试?你可不是那个人,随便无中生有的……”

    “所以昨晚我炼化了部份无量周天宝塔的材料。”

    一句话,让香雪的表情冏成一团,眼中满满写着“你这败家货”的不认同,但也没立场说些什么,就袖手站在一旁,看温去病拎着铁箱,就往底下战场走去。

    “住手!别打了。”

    温去病的声音入耳,龙云儿又惊又喜,既喜他过来接应,又惊于他为何直接下场?

    不过,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之前差点伤在武战豪手里,这回听见自家人喊住手,她再没有傻傻停手,而是严加戒备,果然敌人没有停手,她拆了两招,还了一拳。

    “住手,都是自家人,误会一场,千万别伤了和气。”

    温去病无视刀光剑影,大笑着走过来,“几位都是无神铺的高手吧?幸会幸会,我与贵派也常有生意往来的,飞云绿洲常进我的货,几位且给个面,先别动手好吗?”

    一语喊破对方的来历,这份眼力与判断,就不是龙云儿能及,光只这样,只是让对方一惊,还不至于有顾忌而停手,但温去病一副自己找死的样子,直直走向杀阵中,这就让对方暂停下手,让他过去,重新将他也包围在内。

    “你这笨蛋!谁让你得罪大客户的?”

    一近身,温去病就敲了龙云儿脑袋一记,“无神铺掌握飞云绿洲,是帝国最大的拍卖组织,掌控各地的暗市场,虽然列名九外道,却是我们的财神,能随便得罪吗?”

    龙云儿知道这是趁机在告诉自己敌人资料,却忍不住道:“可……他们要杀我啊。”

    “客户都是对的,要杀你,就乖乖给他们杀啊,这么容易就会死的话,直接去死好了。”

    温去病说着,一手开了箱子,在开箱的瞬间,敌人全都精神紧绷,那五名鼹鼠血脉的地行战士,甚至重新抢攻,被龙云儿挡住。

    “别紧张,别紧张,商品而已,不是武器,先亮出来,表明诚意,需要的话,我还可以手放头顶的。”

    温去病从箱中取出里头唯一的那件东西,赫然是一件风衣,但边角破烂,下襬还有多处割裂,披上身后,不但倍见沧桑,被风一吹,像是飘起了好几条尾巴。

    “不好意思啊,有点凉,先把商品穿上身了再说话。”

    贼笑嘻嘻,温去病夹缠不清的说话,让那两名高阶武者心生不耐,正要下令动手,却忽然听见温去病的问话。

    “诸君,可否答我?何谓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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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 术式武装

    咒武,对于未踏上地阶的武者来说,是个完全接触不到的概念,本来存于古籍之中,相关记载说得玄之又玄,纵是饱学之士,也没几个人能懂。

    不过,在碎星团崛起的过程中,这个少有人懂的名词,确实间断地出现过,似乎是碎星团掌握并释出的重要技术之一,但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闻者虽众,知者却寥寥,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顾名思义,咒武的意思,是咒式武术,或是咒式武装,藉由术式架构,所完成的武技或武装。武技也好,装备也罢,都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核心其实是内部的术式,由术式决定咒武的属性与本质。”

    温去病笑道:“大家不是术者,对术式建构的了解有限,简单来说,咒武的核心术式,主要功能有二,一是汇集能量,各种有形无形,想得出、想不出的能量;二是……平衡与调用、转用能量,具体的表现形式,是契约!”

    娓娓道来,温去病旁若无人地解释,一个人的身上有各种资源可用,如同宝库,有时候,之所以穷困,只因为没法有效将各种资源利用,假若所有资源都能充分调用,无有闲置,哪怕只是个普通人,都能实力暴涨。

    “最简单的例子,假设我还有三十年的寿元,却身在一场必败的决斗中,下一招就要被人杀死,那三十年的未尽寿元,还有用吗?而如果燃烧寿命,能让我陡强一倍,把敌人干掉,即使折寿二十五年,只能再活五年,比起当场身死,我也还是大赚,这就是活用资源。”

    温去病笑道:“燃烧生命,换取战力的例子,几位想必能理解,可能也练有这样的技巧,但能拿来换力量的资源,只有生命吗?也不尽然,好比说,有个人许愿,只要自己的病能好,就一生吃素……吃素和以后不生病,有个屁因果关系?但这样的荒唐事,万一真能成立呢?”

    像一名热心的教师,温去病努力解说,一开始,无神铺的这些杀手,以为他是想拖延时间,分散众人注意力,耍什么诡计,因此全神戒备,想看他弄什么玄虚。

    可听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越说越爽,又浑然不见有援兵或后手,所有人都被弄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人在干什么?要不是心头一股说不出的危机感,无声弥漫,他们真要以为这男的就是个小丑。

    “……好了,综合以上所说,大家可以理解,咒武这种东西很牛,牛在它能让你拿一些自己用不到、用不上的没意义资源,去换取力量,甚至是许几个愿,立下一些自我约束当契约,这也同样能换到力量。”

    温去病扬扬眉,道:“约束得越严厉,把自己虐得越狠,换取到的力量就越强,有时候,甚至要做一些很荒唐的事,一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无神铺的一名高阶武者,神色骤变,像是明白了什么,喝道:“五鼠,立刻动手,把他们杀了!”

    大喝后,他本人也抢着动手,只是温去病先一步行动,随手将一颗小球扔到地上,一下爆开,不但释放风压,飞沙走石,将方圆十米内的黄沙全数掀开,更燃亮强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像我现在要使用的这套咒式武装,就有个很讨厌的限制,第一次使用,必须在敌人面前,清楚解释整套武装的运作法则,如果碰上一群呆子,听不清楚,理解不能,还会发动不了,麻烦得要死!幸好,这里有聪明人。”

    温去病摘下脸上的墨镜,随手一扔,道:“谢谢各位的配合与努力听懂,让本次说明会圆满达成,现在……可以去死了。”

    一只手不知何时搭放在龙云儿肩上,随着解说完毕,术式发动,温去病与龙云儿陡然发起光来。

    一道由光所凝结的符令,出现在两人之间,上头浮现独目龙首的图腾,被温去病夹手夺过,往自己身上一拍,那件破烂的风衣,骤然闪现亮光,无数复杂而细致的光之回路,在风衣上亮起来。

    跟着,风衣发生变化,瞬化为某种甲胄似的金属,连脸上也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面,型态若龙。

    术式武装.冥界尸龙!

    几乎是变形完成的瞬间,温去病就飙冲出去,速度快绝,那五名中阶武者首当其冲,他们虽然看不见温去病的动作,却为威煞震慑,如同被老鹰盯住的青蛙,肢体麻木,生不出对抗的念头,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动血脉异能,想遁往地下。

    然而,温去病早先掷到地上的那颗铁球,不但把黄沙扬起,更改变地质,把方圆数米的地面微冻住,水土成分改变,这不足以阻住鼹鼠血脉的潜地,却形成了阻碍,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速度稍微减慢,已经非常足够,黄沙之中,血光乍现,寒芒一下闪过,五颗脑袋像被拔起一样,飞了出去,周围的黄土地,饱吸了鲜血,一下变得朱红鲜艳。

    温去病的动作停下,右臂的腕甲上,五道爪钩,发着灰蓝色的异芒,仿佛将挥划过的空间,都染上那股邪毒,令人见之心惊。

    五名中阶,尸横就地于顷刻间,这还不至于让两名高阶动容,如果没有潜地奇术的掩护,他们认真要干,也做得到同样的事,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却让他们感到不安。

    ……那不是人的气息。

    以前他们也曾看过,地阶武者手持宝兵,打出惊天一击的气派,那与眼前的气息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因为这个男人……不是武者持有宝兵,而像是整个人化为一件宝兵,从头到脚,再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兵威。

    但这件奇特的兵器,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它竟能够发动血脉苏醒,气息还异常清晰,那如海潮般涌来的腐尸龙煞,让两名高阶武者猛起鸡皮疙瘩,惊觉到危险。

    先发制人,是下意识的反应,两名高阶武者配合已久,前后夹攻,冰青妖蟒、啸风狂狼血脉发动,挥动战器,夹杀温去病。

    两股第五级力量夹击,威势慑人,但这杀阵却是打一开始就踢到铁板。

    狂狼血脉的那名武者,攻击力强,速度也快,可还没贴近温去病,眼前陡然一花,五具无头尸身,手舞足蹈地挡在他前面,很快将他围住,他战刀一挥,将前方一具尸骸砍成两段,其余四具却趁机扑上,他挥刀将其中两具砍裂,另外两具将他抱住,脚下又一痛,竟然被一颗人头张口咬住。

    冥界尸龙,控尸之术无双,为其所杀的生物,尸骸随即受到操控,僵尸化之后,气力陡增,立刻成了战斗利器。

    而温去病本人,发挥速度优势,瞬息消失,再一出现,已来到妖蟒血脉那名武者的侧面,一爪直插过去。

    钩爪锋锐,但对方的反应也不慢,双手一翻,一对圆环交错翻飞,及时锁住了钩爪的前进,双环散发妖蟒邪毒,与钩爪上的尸气抗衡。

    感受着手上的压力,妖蟒武者心中大定,原本看敌人声威赫赫,仿佛化身宝兵,威能不知上攀到什么地步,无法估量,但这一下短兵相接,原形毕露,力量虽然强,却与自己相若,都是第五级力量,绝非不可战胜。

    确认敌人力量真相,妖蟒武者便要反攻,但周遭空气忽然狂卷,高速聚合一点,诡异的状况,他还来不及表现惊愕,一股高度压缩后,等同地阶的力量轰击出来,直接将双轮震得扭曲变形,他上半身直接爆成一堆碎肉。

    眼见同伴惨死,狂狼武者心下大骇,更加摸不准对方等级,自身伤毒交煎,一点也不想动手,匆匆两刀,斩开纠缠尸骸,拖着麻木的左腿,便想突围逃走,却见龙云儿拦在前头,全身金光灿然,威武如神将。

    狂狼武者急于逃离,全力一斩,与龙云儿的大力金刚击对撞,他受体内尸毒拖累,实力大打折扣,本来暗叫不妙,却没料到双方一拚,彼此都是一晃,龙云儿的力量竟也不明衰退,不若之前表现出的强劲。

    ……她的力量,为何比之前弱了?

    念头闪过,狂狼武者好像把握到了什么,待要再攻,又一颗人头咬住脚踝,一只尸手拉着他另一只脚,箝制行动,尸毒袭心,一阵剧痛从后袭来,钩爪由背后透入,将整颗心掏抓出去,登时毙命。

    尸骸倒下,露出后方甲耀寒芒,如同龙形人身的诡异武者,一手仿佛掌握生死……

    “武装,解除!”

    解去身上龙铠,温去病忙不迭地吐了口浊气,将那件风衣脱下,放入铁箱中,重新盖起。

    “……呼,对身体的负担还是大了点,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否则不知是什么结果。”

    温去病道:“你怎么样?初次配合发动,状况还好吗?”

    龙云儿点点头,“有心理准备,是还好,但发动的那一瞬,整个身体像被掏空,真的很难受……这就是术式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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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章 术式基本

    打从由许都回府后,温去病就不断在研究强化自身,投入作战的技术,让自己的残破身躯,重新拥有战力,而最接触到相关研究的人,就是全程陪同的龙云儿、提供大量帮助的香雪。

    想要近乎无中生有地变出强大力量,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不可能,但对于温去病,没什么不可能,因为当初碎星团专干这样的事,而自己就是负责干这种事的人。

    当初碎星团的四个主要干部,各自被那个人委以不同任务,外人基本不知道,有那个人在,碎星团根本不需要军师,一直套着军师头衔的韦士笔,实质工作就是个大管事,打理团中所有后勤、总务工作,让大家有饭吃,有钱使,需要什么便弄来什么,团中的战利品也都由他处理,只须向团长负责。

    碎星团的军用仓库、秘库,还有各种物资的收藏,全部由他负责,李家翻脸整肃时,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第一个对他下毒,如果他不殒落,帝国便可以接收碎星遗产,但他一死,那些秘库别说密侦司查不到,连同为碎星团最高干部的温去病、香雪,都只能用猜的。

    不过,即使韦士笔还在,知道所有仓库的位置,却也不可能开启仓库中的所有秘藏,因为事关技术的部份,全由温去病一手负责,有些禁制、秘锁,全团除了团长、温去病亲至,就无人能解。

    这是碎星团的分工体制,看似有意制衡四大武神,但温去病从不这么想,因为……四大武神由那个人一手捧起,真要处理,以那个人的本事,也是翻掌即灭,哪需要什么制衡?后来碎星团的覆灭,正应证了这点。

    但无论如何,因为这样的设计,温去病得以总揽碎星团的技术工作,靠着对乙太尸蛊的研究,解读许多团长交付的书籍、文件,成为这块大地上独一无二的炼金术师,在自身**残破后,另辟蹊径,开发出术式武装。

    “……这东西的概念,源自构成山陆陵形象的宝相金身,我不是说金刚寺的初版,而是根据那个初版,重新建构的术式,以一个虚幻的武神形象,引动人族百姓的崇拜、景仰,说穿了,就是把他当神拜,汇集意念愿力,类似香火之效,塑成金身,发不可思议之力。”

    温去病耸肩道:“这套技术,修练是其次,重在宣传,形象摆第一,所以要少说话,说多错多,还不能败,否则形象一破,信众愿力溃散,力量马上打回原形,非常要命……”

    “难、难怪你那时候都不说话……”

    “很多时候也是因为身上有伤啦,痛得要死,一张口万一哭出来,给人发现我不是铁汉,武功可能一下就废了,那些信众发现自己上当,偶像破灭,以后想再哄他们就难了。”

    温去病道:“回想起来,这条路当初能走通,打完封神之战还没被拆穿,简直是奇迹,但相对的难度太高,所以我根据里头的原则,将之简化,建构新的术式武装。”

    术式武装的基本概念,舍弃原先宝相金身,汇聚万民愿力,塑身展神通的道路,转而采用缔结咒约,分享力量的作法,构筑新术式,新的战斗模式。

    开发过程中,温去病就与龙云儿缔结咒约,只要完成条件,遵守咒约,就能分享龙云儿的力量,恃之战斗。

    “……效果还可以,但还有很多地方要加强,正式发动之后,我才发现作用范围比预期中更小,如果你我相隔超过五里,术式就会崩解,除此之外,战衣的负担也过重了,照刚才的战斗规模,最多撑个十五分钟……”

    身为技术的开发者,温去病对首次实战的表现,诸多不满,全没因为干掉两名高阶而满意,但在一轮归整后,他望向龙云儿。

    “刚刚你用金刚身,与那家伙拚的一记,力量衰弱,差点回落中阶,什么状况?”

    “我……我也不知道。”

    龙云儿回忆当时感觉,“就是忽然手脚无力,虽然已经用金刚体固本镇压,却止不住气血流失,头晕得厉害,和他拚的那一记,我整个人都在发软。”

    “看来……问题还很多啊。”温去病道:“术式武装,是以血脉力量的发动为核心,照理说,术式发动的时候,你不能发动血脉力量,自身修练的真气却不受影响,可现在……”

    温去病思索着问题的源头,这一点如果得不到处理,那就非常麻烦,自己发动术式,必须在旁的借体就力量狂跌,若是处身混战之中,借体因此受伤或是给人杀了,自己的术式也会崩解,这技术等若存有致命缺陷……

    “也许……多找几个借体,战斗中切换,减轻损耗,这是一条路,但多重术式加身,战衣带给身体的负担更重,战斗时间又必须缩短……这很不实用啊。”

    一边说,温去病在一本小册子上抄抄写写,记录本次的数据,直到香雪出现在旁,“我说啊,你是不是该先注意一下别的事情?你是不是在什么拍卖会上欠债了?怎么会惹上无神铺的人?”

    “……忘了。”

    温去病摇摇头,收起研究狂的表情,正色望向龙云儿,“你们怎么搞的?这里离飞云绿洲还很远啊,怎么会遇到他们的人?”

    龙云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带小书回来,路上遇到这些人,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无神铺和飞云绿洲有关系的吗?”

    温去病笑道:“当然有关系,新帝国成立后,和平盟约中本来说,要与外族通商的,帝国执行的时候,经营不得法,首年就亏损严重,言官上书一通乱骂,帝国索性把开好的榷场扔了不管,自生自灭,就是现在被称为飞云绿洲的地方……官方撤出后,那里不知怎么搞的,落入江湖势力手里,就是九外道中专搞拍卖会的无神铺。”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飞云绿洲这地方好怪,明明是帝国领土,但每次说兽族入侵,司马家紧闭云岗关御敌,就从没在乎过这片领地……”

    “帝国官方撒手不管后,飞云绿洲渐成无法之地,聚集在那里的,都是一些在新帝国混不下去,有今天没明日的亡命徒,他们不信神,不拜佛,不盼将来,只贪今朝,只看这一刻的交易,故名无神铺。”

    温去病道:“无神铺是九外道中的新兴势力,反正在这时代,手上有一批敢玩命,不拿死当回事的狂徒,别人就会当你是回事,送你上恐怖组织的排行,不过……在飞云绿洲外,他们通常只为了别人欠债而出手,怎会忽然找你们的麻烦?”

    龙云儿答不上这问题,自身也一头雾水,香雪直接越过她,去确认司徒小书的状况,冷静而专业的神情,让龙云儿啧啧称奇。

    “香雪姊,你懂看伤吗?”

    “不懂。”香雪一本正经道:“但我会验尸,以前在老公司,我是这方面的权威!”

    “呃!那小心点……她还没断气的。”

    “安啦!她死不掉的。”

    无须搭脉,香雪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司徒小书全身气脉混乱,是受到外力震荡,以“气”震“气”,打乱一身气机运行,震荡脑部,虽然昏迷不醒,却伤势不重,但……

    “有点讨厌……这一击,不光是气的震荡,还有直贯脑部的精神波……”

    “啊!”龙云儿惊道:“那不就表示,动手的人……是地阶?”

    香雪道:“差不多吧,虽然也有少数高阶,开始修练精神力,培练元神,但要有所成就,基本都要地阶……这丫头运气不好啊,看到年纪大的,怎么不掉头就跑?星榜排名可不是护身符。”

    星榜高手,无一例外是实力打出来的战绩,无有虚名,但当中也存在一个误区,就是年纪。

    年满三十五,无论修为如何,直接移出星榜,到难度更大的月榜去苦苦挣扎,所以,十几、二十几岁踏足高阶,位列星榜,是光芒万丈,天之骄子,被各方势力礼遇,被自家人捧在手掌心上。

    但年满三十五,仍只踏足高阶,那就悲催下半生,曾经有多荣耀,后头就有多悲惨,偏偏这样的人物所在多有,能从星榜平步踏上月榜的,十中无一,这些被现实淘汰的高手,添了年华,少了掌声,实力仍在,对新生代下手就特别狠。

    星榜人物通常都有个共识,就是自身的力量,可以稳压同辈,可如果碰上超过三十五岁的高手,就须加倍小心,如果因为自己名列星榜,就自认无敌,见谁踩谁,不把前辈放眼里,一旦遇上那些“前”星榜成员,往往就落得提前殒落的下场。

    温去病皱眉道:“追一批官兵,怎么追出地阶来了?有地阶坐镇,除了武战豪,其他人还不够一招扫的……”

    香雪道:“不好说,地阶可不是稀有动物,眼下战云密布,云岗关中的地阶人物,就算没有上百个,起码也有几十个,但那批官兵……不该和云岗关有关,咦?这丫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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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有志,风云再起,土鸡瓦狗,皆可碎星。 百族大战后,战争英雄「碎星团」被诬陷为人族叛徒,遭整肃而覆灭,一切真相,都埋藏在万里沙海的滚滚黄沙之下。 六年之后,奴隶商人温去病,以[温剥皮]的鼎鼎大名崛起于世,专门从事猎杀碎星团残党的工作,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封神旧址,碎星遗藏,龙族少女,魔神降临,当这一切交汇之时,新的传奇,即将拉开帷幕。碎星物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碎星物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碎星物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