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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鼎     戮仙txt下载     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章 许家

    第一百六十章许家

    一场激斗过后,场中除了沈石便已经没有还能站着的人了,不久之前还一副嚣张无比气焰煊赫的两个山熊堂门下弟子,转眼间也是与那些个许家门人一个下场。

    沈石扫视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隐患之后,这才快步走向许兴,借着已经歪倒在一旁的那支火把的光线,可以看到许兴此刻脸上黑气陡然浓密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微弱下去,显然是剧毒攻心,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沈石眉头皱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他自己对丹药毒道这一块只能说是略知一二,最多也只是知晓一些灵丹和毒/药的名头效用而已,真要具体如何解毒,他却是不精通的。就像前番在高陵山中看到小黑身中剧毒,他也是无计可施,最后干脆只能用最粗放直接的法子,让小黑服下有强烈解毒效用的玄炎果以抗毒性。至于服下之后效果如何,究竟能否起效,其实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能暗自祈祷老天垂怜了。

    一念及此,他心中忽然一动,转过头把小黑招了过来,道:“小黑,你那边还有没有玄炎果,借一个来救人。”

    小黑看起来像是怔了一下,抬头望着沈石眼中似有几分疑惑。

    沈石想了一下,道:“就是上次在[一_本_读]小说xstxt高陵山,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身中剧毒了吗,那时候你吃下解毒的那种灵果。”

    小黑嘴里低低哼了一声,看起来像是明白了,不过随即看了沈石一眼,略微犹豫了一下,小猪头却是一转,似乎想要走开。

    沈石跟这只猪相处日久,早就知晓了它的脾性,一见小黑的动作,顿时眼前一亮,一把抱住这只小黑猪的脖颈将它抓了过来,搂在怀中,笑道:“别装死,快拿一个出来,这是救人的。”

    小黑只是摇头,看去一脸无辜。

    沈石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死猪,这么小气,要不我跟你换。”说着随手一翻,掌心里已经多了一颗灵晶,递到小黑眼前。

    看着那柔和美丽晶莹剔透的灵晶,小黑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不过片刻之后它却又是哼哼两声,咧开嘴似乎有所不满。

    沈石怔了一下,正色道:“灵晶很宝贵的,你可不能这么贪心。”

    小黑脑袋缩了缩,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走到沈石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身子,在表示亲热的时候同时坚决地想要更多。

    沈石叹了口气,伸手到如意袋上一抹,盯着小黑严肃地道:“两颗灵晶,不能再多了,被你赚大了啊!”

    小黑顿时眉开眼笑,嘴里哼哼哼哼一阵咕哝,脑袋一甩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看到有一颗红色果实掉在了沈石身前,而它则是随后就凑到沈石掌边,一口将那两颗灵晶叼了过去。

    沈石轻轻拍了拍小黑的脑袋,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将那颗玄炎果捡起,只是在这个时候,他心里忽然一动,却是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很久以来自己似乎都忽略的问题,灵晶这件东西,不是长久以来只有人族修士才能使用并从中吸纳灵气的么,为何小黑看起来会对灵晶这么感兴趣?

    他忍不住转头再度向小黑看去,只见那只小黑猪此刻正是兴高采烈地趴在一旁的地上,嘴里嘎嘣嘎嘣地含着那两颗灵晶,一副心满意足欢喜无限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孩童得到了心爱的糖果,正是欢天喜地地吃着。

    沈石默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便摇了摇头不去管它,反正小黑自从跟着自己来到人界后,似乎身上就有越来越多不合常理的事情了。

    ※※※

    沈石拿到了玄炎果,便返回到许兴的身旁,不过在给他服食这颗灵果之前,沈石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玄炎果这种灵草灵力充沛,于解毒上更有奇效,但毕竟是原始野生之物,通常人族修士得到这种灵果后,还是会由精通丹道的炼丹师加以配置精炼,由此制出的解毒灵丹,那才是灵效无比。

    而似这种原生灵果,虽然解毒功效还在,但比起炼制后的解毒灵丹,药效会低一些,但那种药性却是更加凶猛,毕竟炼丹师在炼制灵丹的时候都会加上一些配料中和提/炼,缓和这种药性对人体的伤害。

    以前小黑服下玄炎果而无恙,那是它天生比妖兽体质更强悍的身子足以抗衡玄炎果凶狠的药性,但是许兴能否顶住,沈石却是没什么把握。

    别是玄炎果吃下去了,毒性还没未解开,反倒是死在这种玄炎药力之下,那就糟了。

    只是他这里迟疑了片刻,许兴那边脸上的黑气便又重了几分,看去已是出气多而入气少,隐约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了。沈石悚然一惊,不敢再等,心想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随即立刻捏破玄炎果,感受到那股微微灼烧般的痛感,便撬开许兴的嘴巴,将那果汁伴着整个果实,喂到了他口中。

    随后沈石站起身子,环顾四周,只见周围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尸首,他沉吟片刻,却是响起之前在一旁听到那两个山熊堂修士的交谈,好像还有一个什么熊长老的厉害人物还在这蜈蚣山中,不过是追踪什么火链蛇的毒物去了。

    心念及此,沈石当机立断,俯身直接背起了许兴,然后叫了一声小黑,顺便又过去将那支燃烧的火把踩灭。此刻天色已黑,蜈蚣山里一片漆黑幽静,山影朦胧,夜风之下树影摇曳,望之犹如鬼魅,令人不禁有几分心寒。

    沈石却是没什么畏惧之意,辨别了一下方向后,便背着许兴大步向林子外头走去。

    一路穿林疾行,但因为没有光线,又是在这山野之地,沈石走得也不算顺畅,不过终究还是渐渐远离那片林子,最后无意中找到了一处隐秘山坳下的小山洞,沈石便钻了进去,准备在这里过上一夜,然后明日一早再行回城。

    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荒山野岭特别是妖兽出没的地域夜行,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无论何时都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山洞中/将许兴放到地上之后,沈石无意中手碰到他的手上皮肤,顿时便是一惊,只觉得许兴身上不知何时竟是突然滚烫一片,温度高得有些吓人。

    这显然正是玄炎果的药效开始发作,但是沈石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他清楚地记得当日小黑服下玄炎果后,那反应可绝对没有许兴这般强烈,难道真是体质相差太多以致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么?

    只是事已至此,沈石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希望孙友的这位小舅运气好些,能够在玄炎果凶猛的药力下支撑下来罢。

    长夜漫漫,似乎过得格外漫长,幸运的是并没有任何夜行妖兽发现他们藏身的地方而来骚扰,但山洞之中,许兴身上的温度一直居高不下,烫的吓人,与此同时他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最多只是偶尔神志不清地发出几声低语呻吟声,就这样在生死交错的缝隙纠缠间,迎来了清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天色微亮。

    朝阳还未升起,洞中有隐约微光,守了一夜的沈石回头看了许兴一眼,忽然发现他脸上的黑气已经褪去许多,但一张脸上现出了好几块诡异的红斑,看去像是被灼烧过的伤痕一般,显得十分诡异。

    沈石心头一跳,伸手探了探他的手掌,随即发现不知何时许兴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虽然还是有几分灼热感,但比起昨晚最猛烈的时候,还是好了许多。

    沈石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玄炎果还是药效惊人,总算是保住了许兴一条性命,只是看他的样子,多半是要有些后遗症了。不过沈石眼下当然是管不了那么多,沉吟片刻后,他又抬眼看了看洞外情况,便再度起身背起许兴,然后带着小黑,在清晨的微光中,快速地向蜈蚣山外流云城的方向大步走去。

    既有光亮,看得见周围情景,山路便好走了许多,而一路上沈石所担心的山熊堂追踪而来的敌人也并没有出现,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或许是那个什么熊长老追火链蛇追出太远,可能还没发现后头的异变吧。

    沈石不敢耽搁,一路除了蜈蚣山,就这么背着许兴赶回流云城,也幸好他如今有道行在身,身躯强壮有力,不然普通人背着这么大个人走上这么远,非得累死不可。饶是如此,当沈石回到流云城后,也是颇为疲累,不过好歹赶到了这城中,总算是勉强安全了,沈石也不耽搁,一路赶往位于城东的许家大宅。

    流云城众多世家,兴盛发达,大宅祖屋多是建在流云城东面,可谓世家林立之地,所以当沈石背着许兴一路赶到城东附近的时候,登时便引起了街头巷尾一些人有意无意的关注,不过或许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上有人注目有人靠近,但并无人出面拦阻询问。

    沈石此刻当然也没心思去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一心只想赶到许家把许兴交待好,也就算对得起孙友了。

    许家也算是流云城中的名门望族,势力深厚,除了如今如日中天的孙家,论人望实力,许家在流云城中也是无人胆敢小觑。当沈石背着许兴终于赶到许家大门前的时候,许家中像是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一般,居然一下子涌出来十几个人,看着都是身负道行的修士,个个脸色肃然神情凝重,却是向着沈石围了过来。

    沈石一怔,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望着这些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家风

    第一百六十一章家风

    许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在流云城里也是声名远扬,此刻在许家大宅门前发生的这一幕,顿时便吸引了或远或近许多人的关注。沈石停下脚步看着这些围过来的许家修士,一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不过片刻之后,这十几个人便已经隐隐将沈石围了起来。

    其中一人目光扫过趴在沈石肩头兀自昏迷不醒的许兴,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背着我家三爷,他又为何重伤至此?”

    沈石欲言又止,这来龙去脉实在无法于片刻间解说清楚,只是看着周围这些肃然精干的人群,他脑海中却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同为四大世家之列,当日自己去钟家那次时可没见过有这样的人,两家气象当真是完全不同。

    他一路大步走来,面有焦急之色,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几个人,人还未到,便听到他带了焦灼的声音大声道:“三弟,三弟,他怎样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走到沈石这里,目光扫过趴在沈石背上的许兴一眼,脸色登时又是一变,随后拱手沉声道:“在下许腾,是为许家家主,敢问阁下,我三弟许兴如何会受此重伤?”

    沈石迟疑了一下,道:“见过许家主,我是凌霄宗弟子沈石,许三叔他是在蜈蚣山里中了剧毒,我为他服下玄炎果后,便一路赶了回来。”

    许腾身子一震,连忙道:“原来如此。”说着忽然对身边人怒道,“都呆着做什么,还不去接过三爷回去找人救治,这位沈公子是我们许家的大恩人,不是什么对头敌手!”

    周围人顿时一阵骚动,看来这位许腾素来声望也是颇高,立刻便有数人跑过来接过许兴,然后抬起一路进了许家大宅,许腾虽然看起来脸上仍有忧虑之色,毕竟这中间一番折腾,那许兴居然还是面带黑气昏迷不醒,显然伤势极重,但他仍然还是强压心中焦躁,同时看了沈石一眼,见这个年轻人在许兴离开后身子明显摇晃了两下,脸上疲倦之色毕露无遗,心中又是一动,对沈石一拱手,道:“还请沈公子也也进屋稍事休息,眼下实不是说话道谢的时候,请公子见谅。”

    沈石下意识地本想推辞,不过随即便想到这事情来龙去脉确实也要对许家说个清楚,当下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随着众人往许家大宅里走去。

    进了许家大宅,前头抬着许兴的那些人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显然是一早将许兴带到静室,找人施救去了。而许腾将沈石领到客厅,叫人奉上茶水后,也是心有不宁,看起来也是十分担忧许兴的伤势,不久便对沈石告罪一声,前去看望许兴了。

    沈石对此自然不会有所异议,毕竟别人兄弟情深,而且此刻说实话,他心底其实也有几分忐忑不安,虽说经过昨晚服下玄炎果后,许兴身上的毒性似乎已经缓解了许多,但他身上脸上仍然还有黑气笼罩,只是不那么浓密而已,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许兴一直昏迷不醒神志不清,而且脸上出现了大片的诡异红斑,实在让人看了有些担忧。

    许腾这一走便是许久未归,宽阔亮堂的客厅里除了外头偶尔走过的丫头下人,便再也无人过来,沈石等着等着,心中也有越发有些不安起来,暗自想着该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吧?

    如此又过了良久,正当沈石心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个许家下人问问情况到底如何的时候,忽然只听客厅之外回廊上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一阵像是女孩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

    “娘,娘,你慢点,你听我说,别乱来……”

    沈石愕然回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那客厅门口猛地转出来两个女子,当先一人是个中年妇人,姿色颇好,但神情悲愤哀伤,脸色苍白,一进来就狠狠看着沈石,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位少女,身材还未长开,望之最多不过十岁出头,但雪肤明眸俏丽动人,已是个美人胚子。

    此刻那少女一脸焦急,双手拉着那中年妇人的一只手臂,像是一直想要将她拉住,但被她叫做娘亲的这个妇人却是不管不顾,根本不管那少女的拉扯,一路奔了进来,怒视沈石,道:“就是你这个贼人,害了我家老爷吗?”。

    沈石大惊,身子都微微震了一下,虽然早前过来的时候许兴的情况说不上太好,但应该还是在玄炎果的药效下稳定下来了,怎地这半日工夫突然就出事了?他情不自禁愕然道:

    “什么,许三叔他出什么事了?”

    那妇人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哭叫道:“他……他如今经脉尽数被玄炎果药力烧毁,大半生道行毁于一旦,以后就是变成了一个废人了。你、你这个恶人,我跟你拼了!”

    沈石愕然无语,这结果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玄炎果药性向来凶猛酷烈,他确实是略知一二,但凶悍到这种地步却是事前完全没预料到的。修士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当然就是道行境界,失去了道行说是变成废人也绝不为过,并且身体大伤之后,没有了灵力滋补,对寿命也是大有影响,确实是一个极惨烈惨痛的下场。

    一时之间,沈石也是心生愧疚,茫然无语,而那妇人喊完之后,便跟拼命一般直接冲了过来,双手挥舞着哭喊着向沈石乱抓乱打,沈石惊愧之下,哪里还敢还手,只得步步后退,双手勉强遮挡着。这中间幸好还有那美丽少女似乎还清醒几分,不停地在背后奋力拉着她娘亲,一边大声劝说一边对外头喊着,让人去叫大伯家主过来。

    沈石这辈子基本就没这么狼狈过,被一个与常人相差无几的妇人追着打而不敢还手,一路倒退过去,椅倒茶翻,眼看一片混乱中,忽然客厅之外一阵骚动,却是许腾带着五六个属下快步冲了进来,一看到这客厅里的情况,许腾的脸登时刷得一下就青了,怒喝一声道:

    “弟妹,住手!不得放肆!”

    客厅中顿时安静了片刻,但那妇人在安静片刻之后却是又再度哭了出来,哽咽道:“大伯,大伯,就是这恶人害了许兴啊,你怎么还不杀了这个恶贼?”

    许腾额角青筋直冒,而那个少女则是抱住了母亲的手臂,一个劲地想往外拖,口中急道:“娘亲,你莫要着急,一切都有大伯和祖母做主,咱们先去爹那边。”

    她不提许兴还好,这个爹字一出口,那妇人顿时又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哭泣出声,却是猛地再度向沈石冲去,沈石苦笑不已,只得狼狈躲让。

    许腾险些一口血吐了出来,脸色铁青,向身后跟进来的几个下人怒道:“混账,还不过去将三夫人拉开。”

    那四五个下人看去都像是身有不凡道行的修士,但此刻一个个面上神情古怪,口中答应着但期期艾艾却是拖着不肯上前,那边撒泼发怒的可是三老爷的结发正妻,再怎么说名分上也是主人,这哪里好是随便得罪的。

    许腾看了更怒,但是多少也知道这些属下的心思,但有心自己过去,只是自己身为大伯却与弟媳拉拉扯扯,又委实不像话,一时之间平日多智有谋的他居然也是脑子短线一般,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突然从客厅之外传来一声断喝,虽有几分苍老之意,然而那声若金铁,震动心魄,刹那间压过了所有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喝道:

    “住手!”

    此言一出,客厅之中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是面带敬畏之色,纷纷侧身让开,包括许家家主许腾也是如此,就连刚才还拼命哭喊的那个妇人,也像是猛吃一惊,安静了下来。

    沈石转头看去,只见客厅大门处走进来一个年老妇人,满头银发如雪,双目清亮,气势沉稳,手持一根凤头拐杖,身后跟着几个丫头,一路走了进来,那威势竟然犹如得道多年的真人一般,震慑全场。

    沈石心中隐隐猜到这老妇人身份,在看到许腾上前轻轻叫唤了一声“母亲”之后,更是确定这老妇人正是如今许家的那位老祖宗许老夫人,从辈分上来说正是孙友的外祖母。

    许老夫人目光如电,扫过这一片狼藉的客厅,看过那一脸焦急担忧的少女和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妇人,还有面露尴尬之色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沈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只是她并没有立刻对其他人发作,反而是冷冷一眼看向许腾,许腾心里咯噔一下,头都低了几分,随即在场众人清楚地听到许老夫人对着许腾冷然道:“这便是你平日管着的许家,管到了这般不明是非,撒泼胡闹的地步?”说到此处,她话音陡然提高,带着愤怒之意盯着许腾,喝道,

    “畜生,你这般昏庸无能,是要败掉我们许家千年基业吗,是想将你老娘生生气死,好去九泉之下也无颜见你那个死去的爹么!”

    此言一出,大厅之中一片寂静,许腾的脸色瞬间一片惨白,“噗通”一声直接在许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道: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都是儿子无能不孝,只求母亲万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许老夫人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跪在身前的许腾一眼,目光如清亮刀锋一般扫过那许兴夫人的脸,那妇人吓了一跳,再也不见刚才嚣张模样,脸有惧色,只听许老夫人凛然道:

    “老三是中了‘腐泥散’剧毒,本来是必死无疑,多亏这位沈公子援手,以玄炎果强行抑制毒性,这才救回老三一命。道行没了就没了,那又怎样?一把年纪从头修炼,多活一年就是一年,如此就好,人活着岂非比什么都重要!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她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冷冷道:“更何况那玄炎果是何等珍罕的灵果,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沈公子大仁大义以此救援老三,正是对我们有天大恩德之人,结果你反而如此对待,岂有此理!”

    那妇人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是苍白,在她身边的少女脸上也是越来越是惶恐,然后客厅中众人便听到许老夫人猛地一顿凤头拐杖,喝道:

    “似这等昏庸胡闹之妇人,不明是非,以怨报德,日后必定与我许家肇祸,败我家业,何必留你,来人,将这蠢钝妇人给我赶出家门去,再不许她踏进我许家一步!”

    “啊!”

    一声尖叫,却是那妇人受惊太大,一下子瘫软在地,而周围人尽是脸上失色,却无人胆敢言语,沈石也是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片寂静中,突然只有那个俏丽少女一声哭泣,猛地扑倒许老夫人腿边,抱住她的一只腿哭道:

    “奶奶,奶奶,我娘错了,求你饶了她罢,饶了她这一次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少女

    第一百六十二章少女

    许老夫人向后退了一步,但步伐并不大,所以那少女仍是哭着跪在她脚边哽咽哀求着,这时旁边的许腾也是靠了过来,带着几分小心,低声道:“母亲,还请暂息雷霆之怒,弟妹怎么说也是与三弟多年的结发妻子,素日也是谨守妇道,并无大错。适才当是突闻噩耗,急怒攻心蒙了心智,这才做出此番不智之举,还请母亲饶她一次吧。而且三弟如今还在昏厥之中,若是他日醒来知道此事,只怕……他脸上也不好看。”

    许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而那位少女又是跪在地上恳求了几句之后,见祖母大人虽然暂时不曾再出严词,但面色仍是严峻如冰。她年纪虽然看着不大,却是极聪慧的心思,平日里在许家便深得长辈们的赞赏,此刻母女亲情连心,又深知自己这位祖母虽然十分疼爱自己,但素日里性子便是严厉,尤其对一门家风更是看重,向来绝不容许败坏门风之事。

    早前她看到娘亲急怒之下冲到此处,便是心中知道怕是要出事,拼命阻挡却无奈人小力弱,挡不住母亲过来,结果果然闹得不可开交,随后大伯祖母一个接一个过来,此事触犯了祖母大人的底线,事情终于到了眼看要无法收拾的地步,就连自己的苦苦哀求也无法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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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切忧虑处,这美丽少女眼泪流过雪一般白皙的脸颊,但心中念头急转,忽地想到什么,猛地眼前目光一闪,却是一下子从许老夫人脚下站起身来,转身几步跑到沈石的身前。

    沈石此刻看着许家内部一片混乱和处置的情景,正是觉得尴尬万分的时候,忽然看到那少女向自己跑来,也是吃了一惊,正疑惑处,猛然却只见那少女一下子“噗通”一声向自己跪了下去,口中哭泣着道:

    “沈公子,沈大哥,刚才是我娘亲糊涂做了错事,但她只是伤心我爹蒙了心智,并非恶妇坏人啊。一切都是误会,只求沈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娘这一次吧。”

    说着,泪水晶莹哽咽声中,便是低头磕了下去。

    沈石大吃一惊,连忙让开,这位少女虽然没表露身份,但刚才那几番对话也能知晓她便是许兴的爱女,自然也就是许家的一位大小姐了。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地位,沈石再狂妄自大,也不敢去大刺刺地去受她一拜。

    与此同时,看着这许家小姐原本美丽动人的娇嫩脸上满是泪痕,如梨花带雨一般柔弱无助,沈石也是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愧疚之意,连忙低声道:“小姐莫要如此,在下担当不起。”说着犹豫了片刻,却是抬头带了几分苦笑,远远地向许老夫人拱手一拜,道,

    “老夫人公正廉明,沈石感怀之至。只是正如这位许家小姐所说,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而已,只要把话说开就好,确实……确实不必过责太深。否则的话,沈石也是惭愧,还求老夫人宽容一下这位夫人罢。”

    许老夫人听到他的话,一直冷若冰霜的脸庞终于是略显温和了些许,而这时许腾则是不失时机地又低声在她身旁说了几句,她双眼微闭旋又睁开,冷冷地对那兀自瘫软在地的妇人道:

    “连雪影一个十岁的丫头遇事见识都比你聪敏从容,罢了,既然沈公子也开口为你求情,此事就先暂且记下了,回头等老三醒了在与你细细处置,先下去吧,莫要再在这里丢人。”

    说罢,许老夫人便转过头去,不再多看那妇人一眼,而那妇人在惊恐中听到最后,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哪里还敢回嘴,只是低低答应一声,就想着起身退下。谁知不知是刚才追打沈石的时候太过使力,又或是在许老夫人积威之下惊惧太甚,她想要起来时却发现周身俱软,仿佛半点力气都没有了,竟是站不起身来。

    许腾看在眼中,连忙对前方那少女喊道:“雪影,快去扶你娘亲下去休息罢。”

    那位名叫雪影的少女答应一声,神色间也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一张楚楚动人的脸上兀自还有些苍白之色,看去仍是有些后怕。不过就在她站起刚想走开的时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盈盈目光微动,却是看到站在一旁的沈石。

    沈石感觉到那少女清澈明亮的目光,想起刚才那一幕为母恳求的情景,心里对这个名叫许雪影的少女也是颇有几分好感,至少在刚才那样的情形里,她没有丝毫顾忌自己世家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只为了母女亲情不惜跪地恳求的这份心意,沈石便不觉得在自己过往认识的世家子弟中有谁能够做到的。

    所以他也是怀着几分善意,露出一丝微笑,对着许雪影点了点头。

    或许是刚才情形太过急切,顾及不了太多,此刻的许雪影才终于像是有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之意,当目光与沈石接触的那个片刻,她白皙娇嫩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下,如春风里微红的小花,青涩却美丽。

    她垂了眼帘,微微一礼,低声道:“多谢沈大哥宽厚,救了我爹,又替我娘亲求情,雪影感激不尽。”

    沈石笑着还了一礼,道:“都是小事,许小姐不必挂怀。”

    许雪影“嗯”了一声,深深看了沈石一眼,随后低头快速走到还坐在地上的母亲身旁,搀扶着她站了起来,然后走出了客厅。

    ※※※

    待许雪影扶着那位三夫人离开之后,客厅中原本紧绷的气氛终于像是松弛了一些,许老夫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拄着凤头拐杖走了过来,对沈石带着歉意地道:

    “家风不严,以致贻笑大方,让沈公子见笑了,老身在这里替媳妇向公子赔罪。“

    沈石连忙侧让开身子,拱手道:“老夫人太客气了。“

    许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公子请上座,我们坐下说话。”

    沈石答应一声,一旁早有许家下人丫头过来收拾,动作也是麻利,转眼间就将客厅里一片混乱的情况收拾清楚,桌椅摆正,许老夫人坐了主位,沈石坐在左首,许家家主则是在母亲在座的情况下站在她的身旁。

    过了片刻,又有丫头重新端上热茶,至此气氛彻底松弛温和下来,用过茶后,许老夫人对沈石道:“这次真是要多谢沈公子施加援手,救了小儿许兴一命,也免得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此恩深重,日后沈公子若有什么需要许家帮手之处,还请不要客气。”

    沈石笑了笑,道:“老夫人客气了,其实我与许三叔也算是旧识,是以当日见到他处于险境,自然是义不容辞要出手相救。”说罢,他见许老夫人与许腾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便将自己的身份来历以及当年在青鱼岛上与孙友交好,中间也曾见过许兴的事,与这两位一一说了。

    许老夫人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与小友居然还是至交好友,可见这也是一份机缘。”说罢,她顿了一下,随即看向沈石,却是沉声道,“沈公子,既有这种种交情,老身也不把你看做外人了,便请教公子一句,当日我家老三受伤的情形究竟是怎样,还望公子相告。”

    沈石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他自然不会去为那个什么山熊堂隐瞒,不过正要开口述说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侍立的不少许家下属。

    许老夫人脸色不变,许腾则是咳嗽一声,对周围人等轻轻挥了挥手,那些人很快便默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沈石见状,便一五一十地便把在蜈蚣山中那一幕对这两位许家的当家人说了一遍,末了最后恳切地道:

    “山熊堂这个门派,在下也曾打过几次交道,知悉其门人向来行事狠辣,尤擅用毒,听说其中一位熊长老是得到了一本上古毒经,想必是十分难缠的。在下妄自猜度,或许两位前辈未必希望太早公开此事,或想先行筹谋一番,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许老夫人颔首道:“公子心思慎密,又是为我许家着想,这份心意,老身真是多谢了。”

    沈石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道:“一应情况大致如此,若二位前辈没有其他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许老夫人也是站起,道:“公子不必如此匆忙,这般恩德,我许家自当有所酬谢……”

    话音未落,沈石已是摇头,连胜道:“不必不必,老夫人心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与孙友是至交好友,此番出手也多是看他面上,若是收了许家馈赠,日后我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交待了。在下告辞。”

    说着便要离开,许老夫人与许腾劝说几次,但见沈石意思坚决,便也不再强留,由许腾将沈石一路送了出去。

    待沈石离开后,许腾一路走回客厅,只见许老夫人仍是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神情清冷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什么。

    许腾走了过去,道:“母亲,沈公子已经走了。”

    许老夫人缓缓点头,道:“嗯,这次咱们算是欠了这位沈公子一份大人情,不过幸好他是在凌霄宗门,又与小友是好友,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感谢,倒是不急。不过那山熊堂,”她说到这里,忽地冷哼一声,道,“这等三流小派,不过是占着本地土著,平日咱们懒得理会他们罢了,想不到竟是胆大包天,敢欺负到咱们许家头上。你安排下去,三日之内先把那山熊堂里里外外的情况打听清楚了,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个忘不掉的教训就是。”

    许腾点头答应下来,他在母亲面前有些敬畏,但是谈到对付山熊堂这些修真门派的时候,却是神态自若,半点异色都看不见。

    许老夫人又是沉吟片刻,忽然对许腾道:“对了,你看沈石此人如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偶遇

    第一百六十三章偶遇

    许腾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

    许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说?”

    许腾道:“从今日他在咱们家这段时间看,不卑不亢,知礼节懂进退,心性上过得去,再加上出身的又正是凌霄宗门,和小友还是至交好友,确实难得。”说着,他看了一眼许老夫人,微笑地道,“怎么,母亲莫非是动了招揽这个年轻人的念头?”

    许老夫人脸色平静,淡淡地道:“咱们许家偌大家业,传承千年,想要长盛不衰只靠许氏一族的族人是不可能的,固步自封乃是取死之道,更何况这多年富贵下来,许家直系旁系众多族人中,眼下究竟能有多少可造之材,你身为家主想必心中也是有数罢?”

    许腾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极是,咱们许家这些年也正是不断吸纳了许多外姓人才,这才让局面渐渐做大,不致于被孙家彻底压垮。不过儿子也听说族里有不少族人对此颇有非议,很是在私下里说了些难听话。”

    许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带了几分不屑之意,道:“不过都是些眼高手低的庸人,自己没本事便也见不得别人的好,以为投了个好胎姓许了便当真胜人一筹吗?禁地之蛙罢了。”说到此(长)(文学)处,她冷冷一笑,转过头去,停顿了片刻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又对许腾道,

    “不过凡事也需有度,眼下局面一切都好,但难保日后许家门下不会出现什么绝世人物,你既然身为家主,一切还是要以许家为重,切记只有强干弱枝方能护持我许家平安。只是若真要到了我许氏一族尽是庸碌之辈时,这份家业再怎么挣扎也是保不住的,那也不必多想了。”

    许腾面色一整,沉声道:“母亲放心,但教儿子还有一口气在,断不会让我许家有衰败之险。”

    许老夫人微微颔首,叹了口气,道:“你做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至于更远的事,我也看不到了,就由它去吧。”

    许腾从侧面看去,只见老母银发之下,脸上神情忽有几分萧索之意,心中忍不住一缩,他向来对老母孝敬有加,便岔开了话题,道:“母亲,那关于沈石此人……”

    许老夫人“唔”了一声,凝神沉思片刻后忽然道:“说起来,我好像记得好几年前小友曾经说过的‘火蜈香’一事,若不是一位好友无意中看破那块假香,怕是他不明不白就受了暗算?”

    许腾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确有此事,我也有几分印象,莫非……”他脸色忽然微微一变,显得凝重了几分,道,“莫非小友口中的好友,就是这个沈石?”

    许老夫人默然片刻,道:“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多半就是他了。另外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虽然只是凝元境初阶的境界,但在蜈蚣山救老三时,对付那两个山熊堂修士却十分轻松;而在之后退走救治老三,找寻遮蔽地方静待天亮然后赶回流云城,包括不久之前在这里对我们两个说明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这个年轻人都是透着一股镇静从容,处事明快,毫无慌乱之意。”

    许腾缓缓点头,目光也亮了几分,道:“确实如此,以他这个岁数和这样的道行境界,能做到这般,委实少见。”说着,他看向老夫人的目光里微微有些灼热,道,“母亲,你也认为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么?”

    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道行境界这些东西,只要天赋不是太差,灵丹妙药诸般灵材等珍罕资源不惜代价配置齐全了,元丹境不敢说,神意境之下那差不多也都是能堆上去,唯独这心性能力,却是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的。”

    说着,她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道:“若沈石此子之前所言一切属实,那他便的确是一个值得栽培的人物,前程远大,不过……为家主者,行事务必谨慎,更何况如今宗门内外暗流涌动,难说此人会不会是什么人暗中布下的棋子,不可大意。你安排人手去凌霄宗门里细细打听一下这个沈石,将其出身来历都探听回来,包括小友那边,也可找人于适当时候旁敲测听问上几句,确认一番。唯有肯定此子确实没有异常之后,我们才可拉拢栽培。”

    许腾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看来对许老夫人的眼光看法是十分相信的,不过过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母亲,其他的都好说,就是小友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念头?”

    许老夫人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小友是我嫡亲外孙,素日我也十分疼爱于他,只可惜他的心思,似乎一直还是放在孙家那边,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应该还是想要在孙家里争上一个出人头地的位置。”

    许腾面上有一丝细微不安之色,道:“母亲,小友年纪还小,难免……”

    许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我不是怪他,其实他终究还是姓孙,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之不过那孩子的心性……”

    说到此处,她忽然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下去了。

    ※※※

    “啊咳咳……”

    一阵略显急促的咳嗽声,在五行殿内响起,徐雁枝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却是露出几分笑意,看着对面有些狼狈的男子,掩口笑道:“这是怎么了,喝茶还会呛到,亏你还是修道的人么?”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年轻英俊,居然正是孙友,也不知为何今日他居然一个人跑到这冷清的五行殿来,此刻看他咳嗽两声,略显尴尬地将手中茶杯放下,翻了个白眼道:“可恶,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坏话?”顿了一下后,他很快面露愤愤不平之色,道,“我知道了,一定就是沈石那个家伙!”

    “喂!”这一声是徐雁枝叫了出口,却是不答应了,在那边瞪了孙友一眼,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能扯到我家沈师弟身上去了?”

    孙友哈哈一笑,道:“徐师姐,果然石头入了术堂你对他就另眼相看了啊。”

    徐雁枝笑道:“废话,这正是应有之义,难道不为他说话还为你说话么。看你这一副奸猾模样,我那沈师弟素日里性子老实憨厚,想必是常常被你欺负了去罢?”

    孙友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徐师姐,其他的也就罢了,老实憨厚这四个字你居然用到石头的身上,我可是不敢苟同。”说着他压低了几分声音,笑嘻嘻地道,“我告诉你啊,石头那人比我可是奸猾多了。”

    徐雁枝面带不屑之意,嗤笑一声,道:“骗鬼去吧你,总之你今天怎么会想到跑到这里来打听沈师弟回山的消息啊?”

    孙友耸耸肩,道:“我这里有急事找他啊,去他洞府没人,心想他如今既是入了术堂,或许可能会在这里也说不定。”

    徐雁枝摇摇头,道:“他还没回山呢,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就在这两日了吧。”说着她又看了孙友一眼,笑道,“你这家伙以后可别在这里说石头的坏话,否则的话被其他人听到,立刻就给你脸色看哦。”

    孙友笑道:“徐师姐说的是谁啊?”

    徐雁枝笑道:“青竹妹妹啊,她可是常来找我的,不过可惜今日一早她要陪着她师父下山去流云城一趟,这才没过来,否则有你好看的。”

    孙友怔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眼中目光似有几分深意,但终究还是笑而不语,然后施施然起身告辞而去。

    ※※※

    沈石离了许家,带着小猪走街上走了一段,本想是不是直接就回小屋凌春泥那儿,但转头一想如意袋中还有些此去蜈蚣山得到的部分灵材,都是在遇到许兴前采药猎兽得来的,虽然品阶不高,但数量还是有一些,也能值上一点灵晶。

    想到这里,他便转头先去了城南南宝坊,在热闹非凡繁华无比的长街上,如今的他已经养成了几分习惯,径直就去了神仙会。

    才踏入神仙会商铺大门,沈石便再度感觉到那一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迎面扑来,这种热闹中带着喧嚣,混杂了无数人欲望希望渴望的场景,是他从小就看着长大的,每一次看见便会有几分额外的亲切感觉。

    而他这里才进来不久,便有个中年男子迎了过来,正是陈理,笑脸相迎并寒暄起来。沈石心中也是惊讶了一下,心想此人的目光当真敏锐,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一点与众不同的能力罢。

    寒暄过后,陈理问明沈石的来意,很快便带着他来到商铺后头的一处柜台上,招呼一个人为沈石清点要售卖的那些灵材灵草,并以最快的速度为他结账交割灵晶。

    沈石看着这一幕,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此次交易的数额确实不算大,才几十个灵晶而已,只能是口中连连道谢。反而是陈理一直微笑说话,哪怕是那数额出来之后他脸上笑意也仍然丝毫未变,仍是与沈石谈笑风生,并只说日后沈石再有过来,只管找他就是。

    沈石对这位陈理也是暗生敬佩之意,心想做生意做到这等地步,还有何事不可为?神仙会中当真是藏龙卧虎,连一个普通属下都有这般见识眼光,委实令人惊讶。

    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沈石便告辞准备离开,而与此同时,在神仙会商铺最深处的那楼梯上,却是走下来了数人,当先两人并肩而行,一个白发秃头正是名望极高的巫大师,另一人气度不凡鹤发童颜,看那相貌居然是多年前曾到过青鱼岛一次的阵堂元丹境大真人乐景山。

    这两位看来也是多年熟识的老友,彼此谈笑闲聊,态度很是随和,而跟在乐景山身后的是一个清丽女子,便是钟青竹。

    她一路跟着师父走了下来,目光无意中扫过神仙会商铺大堂,突然间却是看到前方一处柜台便,沈石居然正在那里,此刻正转身向外走去。

    她眼睛一亮,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即快步走到乐景山身边,低声请示了几句,乐长老看起来对她也是十分宠爱,笑着挥挥手,便让钟青竹自去了。

    钟青竹随即快步走下楼梯,但转眼一看沈石此刻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外,连忙快步跟了过去,等她走出门外时,举目四望,发现沈石在长街上已经走出了两丈多远之地,不过显然还在视线之内。

    钟青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正要开口叫唤他时,忽地脸上神情微微一动,像是在这个瞬间心底深处想到了什么,最后却是沉默了下来。

    她站在那门口凝视着沈石背影,看着他正在快步向前走去,而那只小黑猪也是活泼欢喜地跟在他的脚边。

    人潮之中,那个清丽的女子仿佛眼中再也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了那个男子的背影,片刻之后,她微微低首,眼中掠过一丝幽幽光芒,然后就这样沉默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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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一往情深

    人世里来来往往,转眼间缘聚缘散。

    人世又如海,人如水滴,擦肩流过,不曾有半点痕迹。

    那一步一步踏出的脚步,走过了人生,走在了心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往事,点点回忆,就像是那个黑暗洞穴里的一面星辰石般,有淡淡美丽优雅的星光,绽放幽幽的光芒,温暖着过往曾冰冷的人生。

    他的背影依然熟悉,哪怕已隔了多年,可是看去还是那个在黑暗洞穴里,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前头,向着无尽黑暗深处摸索走去的男子。

    原来多年以后,还记在心间的不是黑暗不是恐惧也不是那冰冷,而是他手心里,淡淡的温暖。

    人海里,他在前方走着,她在后头跟着,恍惚中又回到从前,哪怕此刻阳光正是灿烂,哪怕人潮汹涌,哪怕天光明亮,但是在她眼底,依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几许柔情,忽上心头。

    她的唇边,有些许温柔的笑。

    驱散了几分阴霾,笑自己自寻烦恼。

    于是她加快脚步,向他走去,清风过处,正是人间风景最好,暖暖春光似到。

    却不知这一路走来,他们已过了人海,忘了怀抱,终于是到了那幽幽寂寂僻静街道。

    老槐绿枝,横压白墙,独自偷偷探出几分,似冬日春意,锁在深院。沈石远眺前方,熟悉院落僻静宅门,仍是悄然伫立,他嘴角露出笑意,大步走去,街道幽静,一如往日。

    钟青竹紧走几步,忽然心中一动,却是停在一旁。阳光挥洒落下,她怔怔地看着街道前头,那个男子走到那一处小小屋宅门前,举手敲门。

    须臾门扉拉开,笑声便至。

    有温柔美丽妩媚动人的女子,欢喜无限倚在门边,笑意盎然如春花盛放,又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把脸庞贴在他的胸膛,如小鸟依人,有那般温馨安心的笑容。

    阳光忽如冰雪,寒意冻在心头。

    钟青竹慢慢举手,掩住嘴巴,寂静幽冷的街道上没有半点声息,那一声凄厉呼喊只瞬间震荡回响在她的心间。

    她脸色苍白如纸。

    她手掌轻颤不止。

    忽然她猛然转身,面墙而立,不敢再多看一眼,可是眼前模糊了一片,有冰冷湿润的感觉,一点一点,浸染了脸颊腮畔。

    莫名之中,她突然明白,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柔情,原来早在心底深处,一往而情深。

    却已是,再也回不了头。

    ※※※

    她有几分心疼,轻轻喘息,扶墙而立,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悠悠轻风吹过,掠起缕缕发丝,人世寂寞里,似只剩一人孤独伫立。

    往事如潮水,汹涌要将她淹没,从未有过的,她忽然格外想念那黑暗洞穴里的点点星光,可是或许那终究还是假的,只是冰冷的石头而已。

    不值钱的……石头而已。

    她慢慢站直了身子,咬紧了牙关,擦去了眼角泪滴,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天色蔚蓝,高远辽阔,却不知天际之上,可也有人悄悄凝望着人间?

    然后,钟青竹转过了身子,再度望向前方。

    那里已没有了人。

    白墙门扉,紧紧闭锁。

    一枝老槐,横出墙头。

    她苍白着脸,慢慢向前走去,一步,一步,从沉重到快捷,从迟疑到果决,阳光落在肩头,清风随她左右,灰尘如受惊躲闪,静默似黑暗降临!

    漫漫长街,刹那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前行的身影。

    有愤怒如闪电,闪烁明眸;有阴霾如乌云,沉沉压境。

    走过长街,来到了那扇门前。

    那一扇,紧闭的门前。

    她停住脚步,她抬起手掌,向那门扉拍去。

    只是她眼中忽有茫然之色,手指落下在那门扉寸许处外,缓缓停下,再也不动。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这一扇紧闭的门扉之外,不言不语,怔怔地看着。

    一墙之隔的小院里,趴在老槐树下的小黑,耳朵动弹了一下,似有几分迷惑之意向那门边看了一眼。

    时光悄然而去,钟青竹白皙的手也终于缓缓落下,她微微低垂了头,发白的唇轻轻颤动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那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藏在了深心之中。

    随后她静静转身,悄然远去。

    从头到尾,她就这般沉默而安静地来了又去,一如她少年时,孤独小心的那段人生。

    ※※※

    十二月初十日,晴。

    时近年底,冬意愈浓,俗世人间里也渐渐开始有了年味,不过这两样东西在仙家胜境金虹山上,都是没有的。修士本就不是凡人,一心向道,无惧冷暖,不在意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只求着长生仙道超脱生死。

    下山数日后的沈石,在这一天回到了金虹山上。回到宗门的他先回了一趟洞府,稍事休整后看看天色还早,便出门前往术堂的五行殿,打算去面见师父。

    只是当他走到五行大殿门外的时候,老远便看到一个人影徘徊在大殿之外的石板路上,来回踱步,不时举目四望,看去似乎心事重重,却是孙友。

    沈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走了过去,没过多久孙友也看到了沈石,顿时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快步走了过来,笑道:“好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让我等得好苦。”

    沈石笑道:“我这也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累,哪比得上你这家伙坐拥金山享用不尽来着。”

    孙友翻了个白眼,啐了他一口,随后目光扫了周围一眼,看着左右无人,但脸上仍有几分小心神色,拉了沈石走到一旁某个僻静角落,低声道:“那事你对蒲长老说了没?”

    沈石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没有,咱们之前不是约好的,我要等你的消息么?”

    孙友连连点头,随后却是凑近沈石耳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朵旁边轻轻说了一阵。沈石细心地听着,脸色沉稳不变,但中间微微颔首,过了一会孙友说完,退后一步,看着沈石道:“如何?”

    沈石点了点头,道:“足够了。”说着他笑了一下,忽然又道,“这些消息,难道真是王亘师兄告诉你的?”

    孙友微微一笑,道:“不是,王亘师兄秉性高洁,不肯做丝毫越轨错事,甚至就连我想孝敬他的玄月灵丹,也是坚辞不收,在指点我几处修炼功法疑惑后,便让我先行退回了。”

    沈石“哦”了一声,目视孙友,果然孙友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道:“不过隔日我在山中某处偶遇郑哲师兄,他与我一见如故,又顾念昔日在青鱼岛上五年相处之谊,是以与我相谈甚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口告知了我一些门中私下流传的密事而已。”

    沈石想了一下,微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在青鱼岛上五年时间,郑哲师兄应是王亘师兄的左膀右臂罢?”

    孙友笑道:“正是。”

    沈石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这事我知道了,找到机会我就会在师父面前提一下。”说着他转过身子刚想走去,忽然脚步又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孙友一眼,道,“不过那事你应该知道的吧,就算我对师父说了,但成败仍是未知之数,我可不能向你保证一定就做成的。”

    孙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自嘲般的笑容,淡淡地道:“我知道的,但有几分胜算对我来说,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就算是一场赌局,我也要去赌一场!”

    沈石笑了笑,道:“没事的,放心罢。”

    说完,他伸手拍了拍孙友的肩膀,随后转身向五行大殿那边走去,孙友在背后目送他进入大殿后,又站立了片刻,这才伸了个懒腰,像是放松了一般,嘴角浮现了一丝奇怪的笑意,转身离开。

    阔大却冷清幽静的五行大殿,看去与沈石下山前的情景没什么两样,有时候沈石走在这座大殿里,心里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莫非千百年来,这座大殿一直都是这般冷清的么?

    有没有在过往某个时候,这座巍峨而气势非凡的大殿里,曾经有精彩的故事惊艳的英才出现过,又或是曾有人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传说,凿刻在这座大殿的历史中,然后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无声无息地悄然湮没?

    平日经常在这里的徐雁枝,今日不知去到哪儿,一直都没看到她的身影,不过沈石如今身为术堂执掌长老的亲传弟子,身份自然不同,对这座大殿也比往日熟悉了许多。所以他一路走来,穿过前方大殿进入后堂,果然便在之前来过一次的那间书房里找到了正躺在躺椅上闭目假寐的蒲司懿蒲长老。

    “师父,我回来了。”沈石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

    头发雪白的蒲老头睁眼看了他一下,笑道:“回来了石头,这次下山收获如何?”

    沈石笑道:“本来是想去蜈蚣山那里好生搜刮一番的,只是中间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算来收获一般,不过有一样东西收获倒是不差的。”

    说着笑呵呵地从腰上如意袋中往外掏东西,一坛一坛摆在地上,一共是五个酒坛。

    蒲老头眼睛大亮,一跃而起,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沈石的肩膀上,笑道:“好小子,果然老夫没看错人。以前徐雁枝那小丫头每次下山,不是忘了给老夫买酒,就是小气吧啦的只买个一坛回来,哪像你这般豪气!”

    说着眉开眼笑,随手拎起一个酒坛拍开,便是放到嘴边骨碌碌灌了老大一口,末了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神色,活脱脱一个老酒鬼的模样。

    沈石笑着走到一旁,拉了张椅子在蒲老头身边坐下,笑道:“师父,你慢慢喝,以后我每次下山都记得给你带酒就是了。”

    蒲老头呵呵一笑。

    沈石脸上笑意不退,随即像是十分随意地道:“对了,师父,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五行殿外看到了一个人,是孙友啊,你知道他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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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阳谋

    第一百六十五章阳谋

    “孙友,那是谁啊?不认识。”蒲老头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

    沈石笑了笑,道:“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同年拜入宗门认识的,除此之外,他还是孙长老的嫡亲孙子,在如今孙家这一代中排行第二,他爹也是孙长老的二子。”

    蒲老头怔了一下,手中提着的酒坛缓缓放下,看了沈石一眼,道:“孙明阳那老货的孙子?”

    沈石点了点头,道:“是。”

    蒲老头眼中光芒微闪,不过脸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道:“你小子倒是会交朋友,怎么了,有事?”

    沈石“唔”了一声,道:“过来向我诉苦的,说是孙长老名下还有一个亲传弟子名额,值此四正大会即将来临之际,孙长老决定照顾自家子弟,打算收一个孙家人入门。不过最后那名额是选了他大哥孙恒,如此一来,他前途便是一片渺茫,是以心中失望恼怒,又无人可以诉说,这才来找我吐苦水的。”

    蒲老头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沈石又继续说了下去,道:“弟子还听闻到一个消息,如您收我为徒时的规矩一样,孙长老名列五大长老之列,同样要请一位以上的元丹境长老前辈旁观考校一*长*风*文*学 场,听说孙长老是请了灵兽殿的金湛长老,然后那场考校是让孙恒师兄在山上进行一场对战,对手就是……”说到此处,他忽然住口不言,脸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

    蒲老头瞄了他一眼,道:“对手是什么?”

    沈石咳嗽了一声,道:“听说,孙长老为孙恒师兄安排的对手,是一只黑纹龟。”

    蒲老头一呆,似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道:“什么?”

    沈石撇了撇嘴,脸上神情看去也有几分嘲讽之意,道:“一只黑纹龟,灵兽殿堂下养了很多的那种。”

    蒲老头怔了片刻,忽然一跃而起,怒道:“这老货怎地如此不要脸!”

    黑纹龟是灵兽殿下兽场中圈养的一种常见低阶妖兽,性子温和战力低下,基本上遇到敌人时都是脑袋四肢往那硬壳里一缩,就此龟缩不出,任凭别人折腾去了,毫无还手之力。灵兽殿圈养这种黑纹龟,所为的也就是黑纹龟成年后的龟壳算是一种可以炼器入料的灵材。

    只是这样一种孱弱的灵兽,几乎只会挨打不会还手,却选了来当做孙恒考校的对手,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当然就是随便走个过场,这个弟子我是收定了的意思。

    本来按理说,孙明阳长老自己收徒弟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了也没什么理由去多管闲事,但偏偏前一阵子术堂这位蒲长老打算收沈石为徒时,孙长老却是出来说了几句话,而且还从旁说了一个去珊瑚海海域中寻找银光海葵珠的考验。

    这前后两场考校的难度,实在是难度差距太大,对比太过鲜明。

    蒲老头挥着酒坛嘴里骂骂咧咧好一阵子,看起来很是恼火,不过过了一会之后,他脸色忽然一沉,却是看向沈石,道:“这事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石神色自若,坦然道:“孙友告诉我的,而且这事确实还未公开,孙长老大概是打算过几日在那场考校进行时先做了再说,事后自然谁也没什么好说的。孙友或许是心怀不满,加上自己也是孙家子弟,所以从孙家那边亲近孙长老的人口中,知道了这个消息。”

    蒲老头“哦”了一声,忽然笑了一下,道:“你这个朋友跟你倒是交情深啊。”

    沈石笑了笑,道:“我与孙友交情是不错,不过他这番说法,应该还是想让我将这些话转告于您,看您会不会有可能出面去插手此事,也说不准成功与否罢,但是他或许总有这么万一的希望呢。”

    蒲老头原本神色有些玩味,但听到这里,却又是一呆,明显表情停滞了一下,皱眉道:“臭小子,你……你怎么说得如此干脆坦白,难道不应该是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看看老夫心情,然后再试着怂恿老夫过去和孙老头干上一架么?”

    沈石摇摇头,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请蒲老头坐下了,同时道:“弟子虽是愚钝,但那般做事等如是算计师父,我做不出来。而且师父你一直待我亲厚,有什么事弟子便摊开了明说就是,何必遮遮掩掩,反似那下作小人?”

    蒲老头看了沈石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却是将沈石拉过来,用手轻轻一拍他的脑袋,笑道:“臭小子倒是聪明得紧。”

    沈石失笑,随后笑道:“那师父你对此事心下如何打算?”

    蒲老头哼了一声,道:“孙老头纵然不是好人,但道行上却是实打实的元丹境,这是要让老头子我去硬扛一位元丹真人啊,有没有什么好处,先说来听听?”

    沈石摇头道:“没好处啊。”

    蒲老头大怒,一拍椅背,恼火道:“混账,没好处你也好意思让我去吗?”

    沈石想了想,随即试探着道:“那恶心一下那位孙长老算不算?”

    蒲老头一皱眉,道:“怎么说?”

    沈石道:“孙长老给他嫡孙安排的那场考校本来就是一场笑话,谁都能看出是走个过场而已。师父你若是插手,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是过去非议此事,但最后孙长老不甩你还是做了,这中间惹他生气恼火烦躁也是肯定的,算是恶心了他一把;第二呢,就是师父你神通广大,居然把这一场考校搞黄了,那孙恒拜不了师,则孙家年青一代第二人也就是孙友或有希望上位。如此一来,孙家内部两房之间必然针锋相对,日后争斗怕是不少,想必孙长老对此也是会头痛异常吧,这算起来,却是大大地恶心了他一把。”

    说到最后,沈石抿了抿嘴,下结论一般点了点头,道:“唔,反正就是一定会恶心孙长老一把就是了,所以做不做就看师父你到底怎么看那位孙明阳长老了?”

    蒲老头瞪了沈石一眼,道:“臭小子你怎么这么坏,孙明阳那老货跟你有仇吗?”

    沈石摇头道:“没仇啊,而且弟子这般道行境界,跟他老人家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哪里能谈上什么仇怨。”

    蒲老头笑道:“那你为何想帮那个孙友?”

    沈石淡淡地道:“一来么,孙友是我朋友,我确实想帮他有个更好的前程;二来么,孙长老那般人物,却是在师父你收我为徒的时候故意为难咱们,你老人家无所谓,我可是去海底累个半死甚至还险些有性命之危啊。仇怨是说不上的,但是咱们师徒两个私下在这里说话,我偷偷的看他不顺眼行不行啊?”

    蒲老头抚掌大笑,状极欢畅,指着沈石笑道:“你这小子……哈哈哈,不错不错!”

    沈石耸了耸肩,笑而不语。

    ※※※

    流云城,钟家宅院。

    凌霄宗门下在流云城中最负盛名的四大附庸世家里,如今候家已经败亡,家业也被其他世家瓜分,昔日荣华风吹云散,那是不消说了。而剩下的三大世家里,孙家有孙明阳老祖在上,如日中天,声势一时无二;而许家看似低调,但族中家规肃然沉稳厚重,又有许多奇人异士收入麾下,隐藏实力不容小觑,隐隐可与孙家抗衡。

    相比之下,这最后一个钟家,情况便糟糕得多了,家道中落这个词,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安在了钟家的头上,人才调零家业萎缩,一直到了今时今日,在凌霄宗宗门里突然有了两个钟家出身的女儿被广泛看好,这才算是有了几分起色。

    只不过一个偌大世家,全部的希望如今居然都落在两个年轻的女孩身上,钟家如今的窘迫境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并且再怎么说,钟青露钟青竹二人毕竟还都只是凝元境的普通弟子而已,纵然或许她们有不凡天资,日后前程可期,但鸿蒙修真界里天才俊杰何其之多,可是漫长岁月下来,真正能从幼木长长参天大树的人物却是万中取一那般稀少。

    心性、境遇、机缘、勤奋甚至是运气,想要成为站在众生之巅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极艰难的,所以虽然有钟家二姝,但在流云城里,如今看好钟家的人也并不是太多。

    钟家虽然家道渐颓已有多年,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业还是有一些的,比如钟家的这份祖宅就很是阔大体面,算是流云城中最像样的大宅之一。不过世易时移,当日的煊赫如今早已消亡,钟家大宅的很多地方也是露出破落的模样,从里到外,都是如此。

    在大宅后院的某处僻静地方,修着一座二层小楼,外面还圈起了一道围墙,笼住了一片小花园,看去环境优美幽静,是个不错的住处。

    这里便是钟青竹娘亲在钟家的居所,每次钟青竹回来看望母亲的时候,也多是住在这里。不过这一天,钟青竹的娘亲柳氏却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因为前两天钟青竹回来之后,一反平日最多只停留半日左右时间的习惯,却是在这里一直住了数日,看着还仍无去意。

    这几日中,钟青竹在柳氏面前并没有多少异常神色,说话时也多是闲聊些日常琐事,就好像平日里母女谈心说话一般,但是除此之外,柳氏却是看到自己这个女儿在独处时候,便一直都是神情幽冷地孤坐一旁,怔怔出神,也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看来看去,她却总觉得女儿清秀的眉目间,似乎总有一股黯然郁结之气,挥之不去,就连平日里清亮的目光,仿佛也黯淡了许多。

    枯坐小楼,倚窗远望,小园花径独徘徊。

    这或许便是钟青竹这几日里,在家中做的最多的三件事。

    柳氏渐渐的有些担心起来,她本是凡人,性子柔弱,当年带着钟青竹投奔钟家这里,也只是做个下贱的厨娘,没什么地位。只是日后钟青竹大放异彩,于凌霄宗门里声势大盛,这才让她过上了好日子,但不管怎样,在她心里,青竹仍是自己那个心爱而需要呵护的女儿。

    所以这一天,当她在门前看到钟青竹独自一人又在二楼窗前坐了一个时辰一动不动不言不语的时候,终于是忍耐不住,打算上楼去好好问问她。只是正当她下决心准备上楼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小园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

    “弟妹,可在家么?”

    听那声音,却正是钟家家主钟连城来到了此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劝嫁

    第一百六十六章劝嫁

    柳氏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开了门,果然看到钟连城站在门外,旁边还跟着一个下人提着大袋小袋一堆东西,面上多用红纸包裹,显得很是喜气。

    钟连城的脸看去仍是那副略显酒色过度的模样,看到柳氏,便笑着点了点头,但柳氏却显得有些紧张,低头垂首道:“大老爷,你怎么来了?”

    昔年柳氏带着年幼的钟青竹刚来投奔钟家的时候,母女两人的境遇可谓凄惨,而钟家收留了她们后,其实也没给她们多好的生活,不过就是一间陋室一口饭吃,而柳氏还要在厨房帮忙干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看得起她们,至于在这个家里高高在上的家主钟连城,那更是眼角都不会向她们瞄上一眼,不过饶是如此,柳氏心里还是对钟家很是感激,毕竟当年若不是钟家收留了她们母女二人,或许无家可归无路可走的她们就未必能活到今天了。

    当然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钟青竹意外被真人看重选入凌霄宗,并渐渐展露了修道天分,特别是在突破到凝元境成为亲传弟子后,又迅速地被阵堂的乐景山长老收为弟子,前程大好,便是在整个凌霄宗年青一代的弟子中也是属于翘楚人物。如此天资机缘俱是极佳的她,早已被流云城世家圈子里视作钟家~长~风~文~学~www~cfwx~net未来最大的希望之一,与钟青露并驾齐驱。甚至可以说在钟青露被云霓长老正式收入门下之前,钟青竹更是钟家唯一的希望种子。

    托女儿争气的福,柳氏如今在钟家的地位境遇自然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厨娘的活早就不让做了,也从破旧小屋里搬到了这处二楼小院,由此可见钟家对钟青竹的看重,不过柳氏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在她心里,对钟连城仍然是十分敬畏,甚至就连见面时的招呼也仍然是当年自己当下人时叫的“大老爷”而未改。

    钟连城挥了挥手,身后的下人便走过来将大包小包的红袋红筐放在柳氏身旁,随后向钟连城行了一礼后,便退了出去。钟连城笑道:“弟妹,眼看就快过年了,我拿了点年货年礼过来,你先收着,若是还有不够的,回头我再让人送来。”

    柳氏脸上浮起几分感激之意,但口中却是一叠声道:“够了够了,大老爷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钟连城呵呵一笑,目光向园子里那栋小楼看了一眼,随即对柳氏道:“对了,我听说青竹前几天回来了,就一直住在家里没回山吗?”他脸上露出几分关切之意,道,“我记得以前她不这样啊,莫非是修炼上有什么意外,伤了身子么?”

    柳氏怔了一下,道:“应该没有吧,我对修行这些事不太懂,不过看青竹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有什么伤病,就是这几日老喜欢一个人独坐,话也不多,我在一旁看了也有些担心呢。”

    钟连城“哦”了一声,脸色稍微严肃了些,道:“原来如此,却不知青竹是有什么心思了?弟妹,你也是直到的,青竹如今是有出息的人了,她再加上青露二人,可是肩负着咱们钟家未来的希望,所以若有什么要我这个做家主帮衬的地方,你只管说话。”

    柳氏连连点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钟连城哈哈一笑,意似豪爽,本来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也该走了,但是不知为何,钟连城却并无去意,反是又看了那小楼一眼,忽然又对柳氏道:“弟妹,有件事我正好想到了,就与你说一下。”

    柳氏道:“老爷,您请说。”

    钟连城微微一笑,道:“青竹今年已经十九了吧,不知不觉也长成大姑娘了,所谓人生大事婚姻嫁娶,弟妹你有没有想过为青竹找一个夫婿呢?”

    柳氏一怔,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些没把握地道:“大老爷,我听说像青露小姐和青竹这样的修道人,一般都是很少谈婚论嫁的,就算是有,好像也比常人要迟一些呢。”

    钟连城摆摆手,笑道:“那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任她再如何修炼,难道还不一样是你的女儿么?又或者弟妹你忍心看到青竹一心只顾修行,耽误了大好青春?”

    柳氏脸色微变,看起来似乎也有几分醒悟动心,点头道:“老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钟连城笑道:“可不正是如此,这样吧,若是弟妹答应的话,我就费心帮你走动看看,在流云城这么多世家里挑选出一位年轻俊彦,保证无论家世身份还有道行境界的,都不会辱没了青竹,同时也能让我们两家人互为姻亲友好,彼此扶持,日后这日子必定过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你看可好?”

    柳氏怦然心动,她本就是一个普通妇人,自小就是相夫教女三从四德,对钟连城也素来敬畏,所以这一刻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欢喜之色,眼看就要开口时候,忽然只听一声呼唤从后头传来,却是钟青竹的声音,道:

    “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氏与钟连城同时转身看去,只见钟青竹不知何时离了那座小楼,沿着小园花径走了过来,几日不见,她依然清丽如昔,只是眉目如画间却是多了一丝忧愁,添了憔悴,看去仿佛清减了几分。

    走到近前钟青竹目光在娘亲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望向钟连城,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平静地道:“大伯好。”

    钟连城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便有几分不喜,虽说之前他对柳氏看起来十分客气,但骨子里仍是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意,而柳氏一介妇人,在他面前素来也是十分小心敬畏,反而让钟连城有一丝自己礼贤下士的良好感觉。只是换了这个钟青竹过来,看她神情礼数虽然并无缺失,但一切都只是淡淡的模样,这让一直以来以恩主自居钟连城心里颇有几分不太痛快。

    不过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钟青竹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唯唯若若弱小伶仃的小女孩,现而今她已是凌霄宗内后起之秀,阵堂元丹境大真人乐景山长老的亲传弟子,便是与钟青露比较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除此之外的,更重要的是,钟家确实已经败落太久了,哪怕连钟连城自己都已经没有太大的底气了。

    所以他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很快还是换了一副微笑和蔼的表情,只是在那副发青眼眶苍白脸色的容貌下,还是让人看得有些不舒服,笑道:“青竹,我正和你娘谈事情呢。”

    钟青竹脸色平静,但明眸深处微光闪动,却是将刚才片刻间钟连城的神情看在眼中,她心底微微冷笑,但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而是转头看向柳氏,轻声道:“娘,有什么事吗?”

    柳氏迟疑了一下,便将刚才钟连城说的话一五一十对钟青竹说了,末了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跟了一句,道:“大老爷也是好心想帮咱们,其实我刚才听了那些话,仔细想想也不是没道……”

    “娘!”

    钟青竹忽然一声呼唤,打断了柳氏的话头,听起来不知为何,声音却是比之前感觉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柳氏愕然住口,看向女儿,只见钟青竹面上原本仅有的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神情漠然清冷,站在那儿看了钟连城一眼,却是道:“多谢大伯关爱,只是青竹自觉道行低微,求道之心不敢懈怠,婚姻俗事就暂且不想了。”

    钟连城眼角跳动了一下,强笑道:“哈哈,你这小女娃子,这是害羞了么,其实无所谓了,便是那宗门之内,修道中人也多有结成道侣的,而且你若是有了家世良好的相公,借助对方家世资源,对你修行上必定大有好处,如此岂非是两全其美?”

    说着哈哈笑了出来,一副欣慰表情,钟青竹神色看去又冷了三分,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青露姐的岁数,算来比我还大上些许,大伯不如先考虑她罢。”

    钟连城脸色一变,断然道:“胡说,青露她怎么能去……”

    话音未落,他似乎自觉有些失言,话头便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他却已经看到钟青竹脸上露出几分清冷却略带嘲讽之色的神色一闪而过。

    钟连城勃然大怒,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同时口中怒道:“黄口小儿,不识好人心,日后有你们后悔的日子!”

    钟青竹脸色淡淡,冷冷地看着钟连城大步走去,倒是柳氏却是吓了一跳,向前追了一段路连声道歉,赔罪的话说了一堆,但钟连城却是半点不回应径直走了。柳氏追出好远,这才折了回来,对钟青竹抱怨道:

    “青竹,你怎么能对大老爷这般无礼?”

    钟青竹带了几分不屑轻轻冷笑一声,随即脸色转为温和,上前搀住柳氏的手臂,带着她向住处走去,同时道:“娘,你不用这么怕他的,如今不是有我在么?”

    柳氏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怕老爷,而是感激钟家,当年若没有他好心收留,咱们母女两个哪有今天嘛?”

    钟青竹淡淡一笑,没有去接她这个话头,岔开话题问道:“这件事大伯以前有对你提过吗?我好像从来不知道。”

    柳氏道:“没,就是今天第一次听老爷说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真的有几分道理啊,青竹啊,咱们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的人,你运气好有了几分机缘道行,可是咱们也不能眼界太高了呀,做人还是要知足常乐最好了。”

    钟青竹默然片刻,低声道:“眼界太高了么……”

    柳氏道:“要不,你再想想……”

    钟青竹摇头道:“不必了,娘,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终身大事我自己做主,你别操心了。”说着,她心中忽然又是一动,好看的眉微微轻皱,在心底暗自回想了一下刚才钟连城的话语,心道,“这是他想勾连哪个世家了吗,所以要用我来做棋子筹码?”

    柳氏被噎了一下,原本一肚子的话顿时说不出口,只好在口中低声道:“好吧,好吧,随你就是,可是咱们真的不能跟其他那些公子小姐比啊,还是要安分守己一点。”

    钟青竹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小园上方的天空,过了半晌,在深心处里,仿佛有个声音幽幽回荡着:

    “不能比么……我又是比谁差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过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过去

    这一天,天空蔚蓝万里无云,茫茫沧海海天一线,碧波万顷无边无际,海风吹拂,是一个格外晴朗的天气。

    也就是在这样晴朗的一天里,孙恒走出了自己的洞府。

    这一年,孙恒二十岁。

    身为凌霄宗门下四大附庸世家之首孙家的长子嫡孙,父亲是宗门里有数的神意境高手,爷爷更是声势显赫的元丹境大真人,在宗门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孙家如今的情况也正是烈火烹油鼎盛无比,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家世,可以说孙恒如今是凌霄宗年轻一代青年弟子中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羡慕的人也不过分。

    当然了,凌霄宗乃是天下四正名门之一,门下英杰无数,年轻俊彦也是层出不穷,并不让孙恒一人独美。远的不说,前有“天才”之称的甘泽,后有分别被两位元丹境长老收入门下的钟家青露青竹双姐妹,也算是引人注目。相比起这些人,孙恒一直以来在修道上的表现其实也不能算是太差,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个致命弱点经常会在与他人做比较的时候被提起,那就是他至今仍然没有被元丹境长老收入门下。

    有没有一个元丹境长老当师父亲自传授,在凌霄宗宗门里绝对是一件大事,一件足以大{长}风{文}学 fw.幅提升弟子地位声望的大事。长久以来,孙恒虽然挟显赫家世之威却一直算是低调做人,在这上头不得不说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这一切,在今天过后,就会完全不同了。

    当孙恒仰头挺胸,大步踏出,走向那条山道的时候,他心里正是万般豪情在胸,天地虽大也当在我掌中的气势。

    温暖的阳光暖暖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孙恒一路走上观海台时,清风拂面之际,只觉得自己神完气足,无论心境精神气力心性,都是在一个最好的状态,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观海台上依然如平日那般热闹,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对孙恒格外关注,孙恒对此心底暗暗有些失望,不过他倒是知道为什么,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以前的凌霄宗元丹长老收徒是怎样先不去说,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即将在半年之后举行的四正大会以及可能进入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秘境传说宝藏无数的问天秘境,是以在这期间无论哪一位元丹境真人的收徒都变得比平日更敏感起来。

    声势闹得最大的,当然就是丹堂的云霓长老收钟青露为徒,一场丹会震动凌霄宗上下,引来无数人的关注目光;相比之下,术堂那边的蒲司懿蒲长老收沈石为徒,便低调了很多,不过之前也有一些风声传出,包括云霓和孙明阳两位长老也是过去见证了一番。两位大真人通常考校,这阵势着实不小,所以说沈石其实面子也是不小了,当然了,那一场考校中具体的经过如何,是没什么外人知道的。

    接下来,却是轮到了孙恒自己了。

    孙明阳长老,也就是他的亲爷爷,准备就在近日将他收入门下。

    说实话,孙恒身为嫡亲的孙家长孙,再怎么说也不会缺乏修炼教导,更不会缺少灵晶,所以这一次收徒入门更重要的其实还是在于能够顺利地前往四正大会并进入问天秘境磨练一番,若是机缘巧合得到一番造化,日后自然前程万里不可限量。

    只是孙明阳长老要收徒考校这件事,却是一直保密得紧,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孙恒毕竟年轻,还有几分心高气傲,偶尔与三两好友聊天吹牛时,便时不时会自己隐晦地吹嘘一下,说一些诸如什么时候我拜入真人门下,就如何如何的话。甚至于有一次,他在遇到堂弟孙友时,也是忍不住说了几句类似的话语,虽然也不清楚那个从小就一直不对眼明里暗里总是明争暗斗的堂弟是不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但孙恒知道,今日过完之后,自己与孙友就再也不会是同一个层面的人了。

    切,一个二房的小子,还跟许家那边一大堆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关系,也敢来和我争?

    他心中正是这般想着的时候,忽然就像是心有所想眼即所见一般,在他前头不远处,他就看到孙友与另一个男子并肩走过。

    孙恒眉头一挑,对那边叫了一声,道:“二弟。”

    孙友回头一看,顿时像是怔了一下,随即停下了脚步,与那身边的男子一起走了过来,道:“大哥,你这是去哪儿呢,有事吗?”

    孙恒略带矜持地笑了一下,道:“我要去器堂那边找爷爷一下,正好看到了你,就叫了一句。”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孙友身旁的那人,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道,“这位是……”

    孙友微笑道:“大哥这便不记得了么,他是沈石,当年也是和咱们一批同日拜入宗门的弟子,一起在青鱼岛上修炼了五年的。你别看他平日没什么动静的,如今可也已经是术堂蒲司懿长老的门下亲传弟子了。”

    孙恒“哦”了一声,像是终于想了起来,道:“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沈石笑了一下,道:“孙师兄,你好。”

    孙恒淡淡地点了点头,其实若是正常来说,沈石如今已是长老座下亲传弟子,而孙恒还未拜入哪位长老门下,两人之间的身份应该是沈石略高一筹才对,不过在场的三人似乎谁都没有对孙恒这样的姿态有任何疑问,似乎大家都隐隐认同着孙恒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地位。

    这时,孙友在旁边看来有些好奇,开口问道:“大哥,你去找爷爷有什么事么?”

    孙恒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哈哈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孙友的肩膀,微笑道:“确实有点机密事,不过现在不方便说,二弟你稍安勿躁,只要再等上半日工夫,应该就能知道了罢。”

    孙友与沈石同时目光转动,对望了一眼,随后孙友笑道:“看起来大哥是有什么大事啊,果然厉害,小弟佩服。那我就静候大哥佳音了。”

    说着,与沈石一起向后退了几步,与孙恒打了个招呼后,便往观海台另一边走去了,看样子是想走到一处鸿钧柱下,也不知这整日闲逛的是要做什么?

    孙恒的心情越发的好了,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一路大步走去,直奔器堂在观海台边缘的那一座大殿。

    ※※※

    远处,一根耸立巍峨气势雄伟的鸿钧柱下,孙友与沈石并肩而立,眺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孙恒背影,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此过了一会,孙友忽然开口道:“石头,你现在在想什么?”

    沈石沉默了一下,耸了耸肩,道:“什么都没想,就等着看罢。”

    孙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些恼火地道:“你倒是轻松!”

    沈石笑道:“这事关系的是你的前途,和我又没太大关系,你说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孙友翻了个白眼,看去很想一脚踢过去的模样,沈石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你这人怎地这般心浮气躁,跟我在这里等着呗……咦,好像来了吗?”

    孙友一惊,回头瞪大眼睛看去,只见远处孙恒已经走入了器堂那一座大殿里,而观海台上凌霄宗众多弟子走来走去,在人群中某处,忽然不知从何冒出了一个白发山羊胡子的老头,手上拎着一个酒葫,一脸随和随意的模样,不时喝上一口酒水,就那样慢悠悠地也向那座大殿走了过去。

    沈石长出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几分,回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孙友牙关紧咬,连面容都有些微微扭曲起来,衣服紧张万分的模样,连忙推了一下孙友,低声道:“喂,你干什么,别做出这幅样子,让人看到了像什么?”

    孙友深吸了一口气,口气中却是略带激动,低声道:“来了,来了,你、你那份师父真的来了啊。”

    沈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友仰天长呼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是从内心中的紧张压力里缓解了几分,然后却是看向沈石,沉声正色道:“石头,不管今日之事到底成或不成,你帮我这份人情,我必定铭记在心,永不相忘!”

    沈石见他说得认真,也是收了几分戏谑之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微笑道:“你想太多了,没事的,这事我觉得十有八/九会成。”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前头私下跟我说的那些事,我基本都已经转告我师父了,包括……那只蜘蛛。”

    他微微一笑,目视孙友,孙友含笑点头,看去似乎在这一刻,他的身躯都挺拔了几分。

    ※※※

    两人正在这鸿钧柱下说话,并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平静或是有几分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忽然一个清丽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容貌动人,正是钟青露。

    两人都是一怔,只见钟青露走到他们身前,先是看了孙友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异样神色,随后目光是落在了沈石身上。

    沈石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几分发虚不想看她的眼睛,不过随即也是反应过来,暗自笑了笑,随后微笑着道:“好久不见啊,青露。”

    钟青露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神情看去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片刻之后,又瞄了孙友一眼。

    孙友干笑一声,举手道:“我去那边看看,待会过来。”说着便自顾自走到一旁去了,只是目光仍然还是不是会扫过这边的两个人,眼神里也带了几分好奇。

    沈石略带了几分惊讶,道:“怎么了,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钟青露默然片刻,道:“石头,我刚刚才知道,那天你离开我家回山后,居然会有那样不堪的传言。可是我当时一回山就为了那场丹会闭关炼丹去了,真的不……”

    “好了。”沈石忽然插口,打断了钟青露的话,当钟青露抬头向他看去的时候,沈石却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笑脸,笑容温和而平静,微笑着道,

    “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异议

    第一百六十八章异议

    钟青露一怔,看起来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仔细看了沈石的表情后,却发现沈石似乎确实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不由得也是松了一口气,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真的吗,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海风轻拂,她的衣裳在风中微微飘荡,巍峨高大的鸿钧柱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她发丝的飘动间,眼神似也如那盈盈水波,动人心魄。阳光之下,观海台上,此时此刻,她从深心里流露出的那一丝欢喜,仿佛已是这里最亮眼而美丽的风景。

    或许是那绝美的容颜突然有些过于刺眼,沈石忽然把目光略微移开了些,不过钟青露欢喜之余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些许的异样,反而靠近了一步,微笑着道:“对了,我还没恭喜你拜入术堂蒲长老的门下了。”

    沈石笑了一下,摇头道:“多谢,不过我这个可是冷灶,你自己这边拜入丹堂云霓长老的门下,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喜。”

    钟青露心中一跳,没来由地却是想到了在丹会的那一天,在炼丹的最后时刻疲倦之极的紧要关头,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阳光洒落在身上,有淡淡的温暖,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深深地看了沈石一眼,沈石有几分奇怪,笑着问道:“《一》《本》《读》小说 ybdu..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钟青露凝视着他,轻声道:“其实,丹会那天我在炼丹室里,到了最后……”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些话吐字艰难说不出口,而白皙如雪的脸颊肌肤上,隐隐又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看去却是平添了几分少见的妩媚之意,令人怦然心动。

    沈石到后面实在没听清楚,奇怪地道:“最后怎么了?”

    钟青露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如春花般灿烂美丽,摇曳生姿,掩口轻笑道:“最后那一次炼丹我真是太累了,差点就支撑不住了啊。不过呢,我当时突然就想到你了啊。”

    沈石怔了一下,心底也是一震,愕然道:“啊?”

    钟青露目光如水,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旁边,似有几分不经意还有几分隐隐难辨的羞涩,就那么用笑意掩盖了过去,微笑着道:“哦,是啊,我当时就想啊,你一直以来尽心竭力帮我,给了我那么多灵晶灵草的,万一要是我输了,没了前途,你一定会回来跟我拼命吧!这么一想,我顿时就吓坏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撑了下去,最后把丹药炼成了呢。”

    沈石“哦”了一声,那一刻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何有一丝茫然,不过片刻之后,他抚掌大笑,摇头道:“可不正是如此,幸好你最后赢了,不然的话,你记不记得当年咱们在青鱼岛上谈交易时,在你那个洞府里说的话啊?”

    钟青露不假思索,神情欢快,直接笑道:“我记得啊,你当时还在那边胡说什么如果我将来要是没钱还账的话,就要以身相许卖身抵账呢。”

    沈石一指她,忍不住又是笑了出来:“你居然真的还记得啊……”

    钟青露掩口轻笑,两人笑意都是欢快,只是笑着笑着,忽然笑声突然静止下来,两个人似乎同时察觉到刚才的话里有几分不太对劲的地方,彼此对望一眼,却是在片刻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尴尬之色。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两个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沈石抓了抓头,干笑一声,道:“呃,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别在意。”

    钟青露似乎也有些心慌意乱,脸颊微见红霞,白里透红如温润琥珀一般,妩媚动人,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沈石咳嗽了一声,随即正色道:“总之,还是要恭喜你,有了云霓长老为座师,再加上丹堂如此雄厚的实力,日后前程定是远大,也说明我当初的眼光真是没看错人。”

    钟青露微微低头,片刻之后,轻声道:“你也一样,虽然术堂有些弱小,但能拜入一位元丹真人门下,日后必定也是前途光明。这样一来,我们也算是齐头并进了。”

    沈石微笑道:“希望如此罢,对了,你如今既然已经拜入云霓长老门下,应该就不会再缺灵材了吧,那咱们以前的那个交易,是不是就此作罢了?”

    钟青露怔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道:“石头,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你再继续帮我一段时间,可以么?”

    沈石一皱眉,道:“怎么,难道你在云霓长老座下,还会缺这些炼丹灵材?”

    钟青露迟疑了一下,道:“师父那边确实会给我一部分的炼丹灵材,不过你也知道的,炼丹这件事消耗实在很大,而且越往高阶高品的灵丹,损耗越大,失败的几率也同样更大。”她微微低头,声音也低了几分,道,“我知道,高阶的灵草灵材确实珍贵罕见,说起来也是有些强人所难,如果你……”

    “我帮你。”

    一声简单却干脆的话语打断了钟青露的话头,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向沈石看了一眼,沈石对她笑了笑,神情温和却是如此的熟悉亲切,恍惚中,在这一瞬间,钟青露猛然又记起了当年在青鱼岛上那两个少年男女的约定。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笑了出来,笑颜如花,仿佛正是她一生之中最美丽的时节。

    ※※※

    器堂在观海台这里的大殿名叫“鸿钧殿”,与那七根鸿钧巨柱是同一个名字,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或是什么牵扯,如今却是已经少有人知,只知道很早很早以前这个殿宇的名字就已经传了下来。

    在四正名门凌霄宗之下七大堂口里,器堂无疑是一个十分显赫的堂口,多年来与丹堂并列号称是凌霄宗两大支柱之一,单论各大堂口的实力,丹器两堂基本就是最强的第一等,灵兽殿与阵堂紧随其后算是第二等稍逊一筹,而接下的宝堂书堂又是差了许多,算是第三等。至于术堂么……算了,还是不提这件事为好。

    器堂正如其名,总督凌霄宗宗门内诸多法器灵器的锻造制作,其中灵工巧匠无数,道行高深藏龙卧虎者也是为数众多,历年来锻制的灵器法器,甚至是出自某些真人大匠之手的顶尖法宝,在整个鸿蒙修真界里也是赫赫有名。

    而如今执掌器堂的长老正是孙明阳,也就是孙恒的爷爷。

    如此家世身份,当孙恒走进鸿钧殿的时候,路上但凡遇到的凌霄宗弟子看到他的,差不多都是露出温和笑容招呼,热情亲切。孙恒也是笑着回礼,一路走来,信心却是又越发足了几分。

    进了鸿钧殿没多远,他便看到了一早等在那边的王亘,对这位爷爷门下的出色弟子,孙恒虽然平日有几分傲气,但在王亘面前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连忙便快步走了过去。

    王亘很快也看到了他,笑道:“孙师弟,来了啊。”

    孙恒抱拳行了一礼,微笑道:“麻烦王师兄了。”

    王亘笑道:“客气什么,以后咱们说不定就是系出通脉的同门师兄弟了。师父与金湛长老都已经在后殿了,你随我进去吧。”

    孙恒点头答应一声,便跟着王亘走进了后殿。

    一路走到鸿钧殿后头一处开阔花园里,在一片绿草地上,孙恒便看到了爷爷孙明阳与灵兽殿的金湛长老站在那边,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处,草地上还趴着一只中等大小的黑纹龟,看去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正是在晒着太阳。

    孙恒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王亘先他一步来到了两位大真人身后,神色恭谨,开口道:“师父,孙师弟已经来了。”

    站在草地上正在闲谈的孙明阳与金湛都是回过身来,看了孙恒一眼,孙恒虽然平日自信傲气,但在这位不怒而威气势逼人的爷爷面前,被他这么随随便便看上一眼,顿时便有些畏惧起来,道:“爷爷,我来了。”

    孙明阳“唔”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还算准时,快过来先见过金师叔祖。”

    孙恒连忙向金湛长老行礼道:“孙恒拜见师叔祖,今日为小子之事,麻烦您老人家跑一趟了,真是罪过。”

    金湛长老拂尘轻甩,微笑道:“我与你祖父乃是至交好友,些许小事不足挂齿。”说着又对孙明阳笑道,“孙少爷年轻有为器宇轩昂,再加上你这名师指点,日后必成大器啊。”

    孙明阳呵呵一笑,摆手道:“别尽说这些好听的,万一这小子信以为真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说着,他转头看了孙恒一眼,脸色一肃,沉声道:“恒儿,之前一应规矩要求,包括入我门下还要愈发勤奋修炼,不得有丝毫懈怠,否则就算你是我亲孙儿,我也断然不会宽容,你可都记在心里了?”

    孙恒正色答应道:“是,孙儿都记住了。”

    孙明阳满意地“嗯”了一声,又看了金湛长老一眼,随即微笑地道:“好罢,既然如此,今日入门的考校,我选了黑纹龟一事,金兄可有疑义否?”

    金湛长老笑了笑,摇头道:“并无疑义。”

    孙明阳哈哈一笑,转过头来,道:“既然大家都无疑义,那么……”

    “咦,好大的一只乌龟啊!”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旁边陡然传了过来,众人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满头银发山羊胡子的蒲老头拎着一个酒葫,酒香四溢,笑容可掬地慢慢走了过来。

    虽说看着慢,但是转眼间这个老头却是一下子便到了跟前,看了一眼周围错愕的人们,包括脸色猛然间变得难看的孙明阳,蒲老头的笑容却是越发高兴起来了。

    他啧啧两声,忽然像是很随意一般,一脚踏在了那黑纹龟的龟背上,那黑纹龟吓了一跳,顿时将脑袋和四肢都缩回了龟壳中,然后众人便看见那个不请自来的术堂老头,模样要多刺眼有多刺眼地站在那里,踩着那只乌龟,拎着酒葫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孙明阳长老哈哈一笑,笑容亲切友好,笑着道:

    “老孙呀,我有一点异议行不行啊?”

    绿草地上,瞬间一片沉寂。

第一百六十九章 换一个

    第一百六十九章换一个

    这一天早上,钟青竹起床后还是和前些日子一样,神情素淡平静地独坐小楼,倚窗远望,满园花草青天白云,都倒映在她一双明眸之中,化作一道道幽静的风景,隐隐晃动流转着。

    坐了好久之后,她忽然站起身子,走下小楼,在屋中找到了母亲柳氏,说自己准备离开回金虹山去了。

    柳氏一时有些错愕,因为这些日子以来钟青竹一直都没提回山这件事,就这么一日日的住下来,倒算是母女两人这些年来难得的团聚日子。柳氏心中很是有些不舍,不过相比起过往钟青竹修道时每次回来看望她都是只呆上一时半日工夫就要匆匆回山,这一回陪了自己这么多天,柳氏心中其实已经很是满足了。

    而且在她心底,一直以来也认为女儿去金虹山修道才是天大的正事,所以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赶忙为女儿收拾行装。

    说是收拾,但是钟青竹如今已是凝元境的修士,又拜入了阵堂乐景山长老座下,哪里会需要柳氏在忙活,只是母亲一片心意,哪怕拿过来的大部分都是些根本用不上的凡俗东西,比如吃的穿的用的,钟青竹还是露出几分淡淡的笑容,一一收下了。

    只是在一切收拾妥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长;风;文学 cf+,钟青竹忽然还是拉住柳氏,放轻了声音但神色却很郑重,道:“娘,要不咱们搬出去住吧。”

    柳氏一惊,道:“什么?”

    钟青竹道:“我不太喜欢住在钟家这里,而且你别忘了以前钟家上下这些人是怎么对你呼来喝去的。咱们搬出去,我在城里另外替你买下一处房子,你住在那里,或者再增添几个丫头侍候着,我也时时回来看你,这样的日子岂不比自在的多?”

    柳氏摇了摇头,道:“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如今那城里的房子多贵啊,我听说随便一小间宅子,普通的修士都买不起呢。”

    钟青竹笑了笑,神情轻淡,道:“娘,灵晶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

    柳氏默然片刻,却还是带了几分坚决之色,道:“我不走。”

    钟青竹眼中带了几分不解,低声道:“娘,你这是为什么?”

    柳氏叹了口气,道:“青竹,我大概知道你心里为何想搬走,可是咱们做人不能忘本,当年我们母女两个孤苦伶仃地投奔钟家,到底还是钟家老爷大发善心,收留了我们……”

    话才说到这里,柳氏便看到钟青竹脸上有几分厌倦之色,在心底叹息一声,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道:“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觉得钟家苛待了咱们,说起来确实开头那些年,咱们在钟家的日子不好过,被人当下人一般呼来喝去,做牛做马干了多少脏活累活,这些娘都知道。可是……说到底,若是当初没有钟家收留咱们,咱们母女两个能不能活到现在也不好说的。”

    “给一口饭吃,虽然或是剩饭;给一间屋住,哪怕破旧漏风,可终究还是能吃饱安居,不再流离失所,不用惶惶终日。娘没什么学问,也没什么本事,但这件事我觉得是咱们欠钟家老爷的,而且自从你出息之后,钟家对我们也好多了,甚至最后还给了我们这个小楼花园,娘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我不走。”

    柳氏最后对女儿这样说道。

    钟青竹在母亲面前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抱了一下娘亲,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钟家大宅,一路行去,钟青竹心中总有几分茫然之意,仿佛多日下来的心绪依旧难平,心心念念间总在那一份煎熬失落中起伏。

    她本要回山,却不知是不是被娘亲离开时的那一番话说的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怏怏提不起精神,就这样在繁华热闹的流云城中信步走去。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漫无目的仿佛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是在看到街道两侧那些商铺店面的时候,她偶尔会想到沈石曾经与她提起的过往,在荒郊野外游历狩猎之后,他常常会流连于这些生意商铺所在,是因为他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么?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一条一条街道,在脚下悄然而过,从喧闹到平静,她渐渐远离了人群,走过陌生的街头,在下一刻,她忽然停住脚步,似有几分恍惚,沉思片刻后轻轻回头,看向刚刚路过的那一条街道。

    那是僻静无人而幽清的一条长街。

    似有,几分眼熟。

    ※※※

    金虹山,观海台,器堂后殿花园。

    僵冷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周围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一样,让人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

    不过比起其他人,蒲老头显然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干脆一屁股直接坐到了那只足有一张小桌般大的黑纹龟背壳上,悠悠哉哉地又喝了两口酒。而在他身下,那只黑纹龟似乎也被这场中无形的气氛吓到了,好半晌都没敢探出头来,一直龟缩在硬壳中。

    过了一会,孙明阳长老面如寒霜,冷冷地看着蒲老头,道:“老蒲,你什么意思?”

    蒲老头喝了一口美酒,很没形象地随手抹了抹嘴,叹息一声似乎感叹于酒水美味,随后笑了笑,对孙明阳道:“老孙头啊,我觉得你不该不懂罢?也罢,反正老夫我可是个行事光明正大的人,明说了吧,你要收徒随便你收,可是这场考校我看不过去,太容易了。”

    孙明阳白眉一挑,脸上隐现怒容,而站在一旁的孙恒则是脸色略显苍白,又是吃惊又是疑惑地看着蒲老头,实在想不到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样一位元丹境的大真人,居然会专门跑来为难自己。

    这场中气氛瞬间又是紧张了几分,两大元丹境真人隐有对峙之态,那无形威势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算是打破了这份紧张的沉寂,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能在这个时候开口出声的,正是在场的第三位元丹境大真人,灵兽殿的金湛长老,只见他往蒲老头这里走近,拂尘轻摆,却是带了几分苦笑,低声道:“老蒲,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同门师兄弟,大家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蒲老头怪眼一翻,坐在乌龟壳上连起身懒得起,口气中带了几分嘲讽之意,道:“是啊,你也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那前些日子老子要收徒弟的时候,那一档子破事,老金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金湛长老顿时语塞,他也是名列五大长老之一的大真人,平日里地位也是超然,在凌霄宗里也是德高望重势力深远的人物,前些日子那件事虽说也是一件小事,但事情牵扯到几位长老,哪怕是带了几分赌气斗气的意味,他事后也是有所耳闻。

    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是有些腻歪,心想你们这两个人怎么说也都是元丹境的大真人了,怎地为了这么个小事居然……摇了摇头,他也懒得再多想,便回头看了孙明阳长老一眼,却只见孙长老此刻面色冷峻,目视蒲长老没有半分退让之意,金湛与孙明阳乃是多年老友,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又回头对蒲老头道:

    “好了好了,那事能不能就算了啊,就当看在我面子上?老蒲啊,咱们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为了这点小事去为难这些年轻小子,说出去你面子也无光啊。”

    蒲老头冷笑道:“按你这么说,他为难我徒弟就应该,我为难他孙子就是面子无光了?”

    金湛长老一瞪眼,道:“蒲老头,你休要在胡搅蛮缠了啊。”说着,声音又放低了一些,道,“这事对咱们这些老头子无所谓,但是对年轻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老孙他向来看重这个孙子,何必搞得翻脸?事情真要闹大了,就是掌教师兄那边也须不好看。”

    蒲老头眉头一皱,似乎对掌教真人被扯出来而第一次感到了些许顾忌。

    金湛长老一看有门,连忙道:“这样吧,回头让你那徒弟过来找我,老夫做个和事老,给他点好处,两相抵消,大家和和气气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同宗同门嘛,何必闹得那么难看?你说对不?”

    蒲老头哼了一声,目光闪动,却道:“你说的好听,万一别人也是不当你是一回事呢?”

    金湛长老回头看去,孙明阳同样哼了一声,脸色却是和缓了一些,冷冷地道:“金兄与我多年好友,他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金湛长老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蒲老头,笑道:“好了罢?行了老蒲,别闹了。”

    蒲老头撇撇嘴,道:“罢了,算是你给老金几分面子。”

    此言一出,场面气氛顿时松弛下来,孙恒脸上露出笑容不说,便是孙明阳也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从刚才开始,他心里最怕就是这向来性子疏狂的蒲老头突然发疯,一定要盯着自己孙子不放,万一出个什么妖蛾子想法说是要让孙恒也去珊瑚海下走一趟,那就糟了。

    让孙恒去吧,孙明阳还真没信心孙子能过这一关,可是不让孙恒去了,又显得自己孙子不如蒲老头的徒弟,甚至自己也有点怕蒲老头的意思,这才是左右为难。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放下心来,正回头准备招呼孙恒赶快把那只黑纹龟给杀了早点了事时,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蒲老头的声音,在那边淡淡地道:

    “喂,老金啊,既然老夫都来这里一趟了,总得稍微改一点意思意思吧。再说黑纹龟便是放在一阶妖兽中也是最弱的一种,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换一个。”

第一百七十章 肮脏事

    第一百七十章肮脏事

    “换一个?”金湛长老一皱眉,眼中便有隐约几分不快之意,心中暗想你这老货难道是要来消遣我的么,说是好好的放人家孙子一马,结果又找出什么借口来生事,当下脸色便也淡了下来,道,

    “换什么?”

    金长老的神情变化虽然细微,但蒲老头就在他身旁,当然也是看在眼中,不过他也没什么在意,只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换一只‘铁网蛛’来,说出去至少也是二阶妖兽,马马虎虎也能应付一下别人口舌了。怎么着,老金,我这主意你不喜欢么?”

    金湛长老一怔,随即失笑,脸上神情顿时温和了不少,笑骂道:“就你这老货多事,明明一件好事非要折腾,罢了罢了,铁网蛛就铁网蛛呗,我替老孙答应了。”

    蒲长老哈哈一笑,仰首喝酒,随后微笑不语,只是坐在乌龟壳上一动不动,而过了这么久,或许是外头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只黑纹龟小心翼翼地又从龟壳里探出了头,向四周开始偷偷张望了起来。

    金湛长老笑着摇头转身,走向孙明阳处,向老友看了一眼,果然也看到孙明阳长老站在那边,神情自若,嘴角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对着金湛长老也是微微颔首,显然没有任何的异长-风-文学 cfwx. net议,连带着看向那蒲老头的目光,孙明阳此时也温和了一些。

    从妖兽品阶上来说,黑纹龟是战力孱弱性格温和的一阶妖兽,铁网蛛则是排在二阶妖兽之列,看起来蒲老头要求换这种二阶妖兽来代替黑纹龟还是故意有些为难孙恒,但在场的这几位元丹境大真人哪一个不是见识广博阅历丰富的人物,这其中的曲折缘由只一听便明白了。

    关键之处,便是在铁网蛛这种二阶妖兽的身上。

    铁网蛛分布颇广,与许多界土中皆可看见,常见于沼泽、森林、山脉等地域,性孤僻胆小,喜阴晦潮湿,以吐丝结网猎捕小虫小兽为食。这种二阶妖兽色泽黑厉,望之狰狞凶恶十分可怕,但实际上却是一种天性极其胆小的妖兽,一旦受到惊吓或是遇到实力与自己差不多的对手,就会立刻惊慌失措掉头就跑,甚至于有时候因为太过惊慌而不顾一切乃至丧失灵智。平日里有经验的妖兽猎人遇到这种妖兽时,往往都是正面直接打上两下,铁网蛛便会掉头就跑,然后猎人只需轻轻松松跟在后头将浑身颤抖破绽大露的铁网蛛轻松打死即可,是一种十分容易对付的妖兽。

    从实际战力来说,铁网蛛确实要比黑纹龟稍强一些,但这种小磨盘般大小的妖兽古怪的天性,却让它在实战中弱的可怜,真要来说的话,反而是对付黑纹龟比铁网蛛要更麻烦一些,因为铁网蛛惊吓之后就是待宰羔羊任人宰割,而黑纹龟虽然只是一阶战力弱小,几乎也没有反手之力,但是它会最后一个大招缩进龟壳。

    要知道,黑纹龟之所以会被人类圈养,就是因为它的龟壳坚硬无比能够充当灵材,所以仓促间要破开黑纹龟,实际上真的是要比对付铁网蛛更难一些,哪怕铁网蛛的品阶比黑纹龟还要更高一阶。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妖兽中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包,不过至少眼下看来,蒲老头提出这个异议,虽然看似提高了难度,但实际上应该还是给了孙明阳与金湛两位长老不小的面子,也就难怪孙、金二位长老脸色缓和了下来。

    孙明阳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之后,便点了点头,随口便吩咐站在身旁不远处听令侍候的王亘道:“就依你蒲师叔的话,去提一只铁网蛛过来。”

    说着又回转身子,与金湛长老一起走到蒲长老身旁,口中叹了口气,但神情却是温和,摇头笑道:“你这老货啊……”说着摇了摇头,似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如今的这些凌霄宗元丹境大真人大长老们,早百多年甚至更早一些日子里,也曾经都是同门同宗的师兄弟,也曾经都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在金虹山上孜孜不倦地修炼大道,多少年下来,有人关系亲密有人相对疏远,但真要说起来,多少年都是旧相识了,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深仇大恨,最多也不过是为了一些权势利益明争暗斗一番罢了。就算是前些日子在珊瑚海孤岛之上,蒲老头与孙明阳出手小试牛刀争斗了一番,其实二人也都是各有分寸,否则的话两大元丹境真人真要全力出手的话,哪里会那么平静,只怕整个珊瑚海海域都得被这两个神通广大道法通天的大真人给打得天翻地覆去。

    如今既然蒲老头看着施放了一点善意,孙明阳又不是死脑筋,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片刻之后慨然道:“老蒲,前些日子是我心急了,那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日后若是他们年轻人同进那问天秘境时,我会交待他们同心协力的,毕竟大家还都是同门师兄弟啊。”

    蒲老头哈哈一笑,忽然身子一动,三人略感诧异,同时向下看去,却是那只黑纹龟趴着久了,胆子也大了起来,居然就伸出手脚慢吞吞地在草地上向前爬去,蒲老头坐在那小桌子一般大的龟壳上,似乎对这只黑纹龟根本算不上什么负担,直接就驮着他向前爬去了。

    蒲老头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嘿嘿笑了起来,拍了拍身下的乌龟硬壳,笑道:“有点意思啊。”

    另一边,王亘答应了师父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去,铁网蛛所结的蛛网坚韧异常,也是一种常见而用途广泛的低阶灵材,是以凌霄宗灵兽殿那边也有圈养一些,过去领取十分方便,根本不用再想法子出去寻觅猎捕。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经过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的孙恒身边时,忽然眉头一皱,却是看到本来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孙恒,不知从何时开始,忽然脸色变得异样苍白起来。

    王亘的脚步微微一顿,双眼之中精光猛然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直到最后,他的目光也是轻轻扫过了孙恒脸上,没有再多停留片刻,脸上也没有更多的异常表情,就那样大步走去了。

    ※※※

    鸿钧殿外,便是平坦开阔的观海台,七根巨大的鸿钧巨柱下,许多凌霄宗弟子来来往往悠闲漫步,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人会知道这个时候在鸿钧殿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考校,虽然说真要计较起来,这一场考校的性质其实与当初丹堂里举办的那场丹会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二者之间的影响差距确实天壤之别。

    在最靠近鸿钧殿的一根鸿钧柱下,沈石与孙友站在那边,背靠石柱,望着一片安宁祥和的鸿钧大殿,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

    看了那大殿一会,沈石忽然开口道:“孙友,我有件事一直不太明白啊。”

    孙友转过头来,道:“什么?”

    沈石道:“你那位大哥如果真如你所说,对蜘蛛有这般可怕心障的话,身为孙家嫡孙,又向来被你爷爷看重,这件事孙长老也就是你爷爷,为什么居然会一无所知?”

    孙友默然片刻,随后淡淡地道:“因为这事并不光彩,一直以来都只有我大伯和我大哥两人知道,他们也不愿告诉爷爷,以免得坏了他那个嫡孙英明神武的印象。再说了,以我们孙家的权势和他的地位,只要稍微注意一些,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有独自对付蜘蛛妖兽的机会?”

    沈石看了他一眼,道:“但是你却知道了?”

    孙友笑了笑,脸色不知为何,忽然有几分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是啊,以前那事发生的时候,我年纪小又性野调皮,正好钻到一处狗洞里看到了。”

    沈石眉头一挑,带了几分疑问之意,道:“那事?”

    孙友默然片刻,随后抬起头直视沈石,轻声道:“那是我们孙家的一件龌蹉肮脏事,你想听么?”

    沈石看着孙友,孙友也并无回避之意,两人对视片刻之后,沈石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转过了身子,道:“算了,我不想听。”

    孙友默然,背靠石柱,随后神情似乎轻松了些,像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过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又开口道:“那事发生的时候,我这位大哥年纪幼小,受了绝大惊吓,所以就留下了这个心障,说起来还是挺可怜的。”

    “哦?”沈石平静地道,“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孙友想了想,脸上似乎有一丝犹豫之色掠过,但随后便消失不见,淡淡地道:“没有。”

    沈石看了看他,道:“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想一想当初是谁给你的那块‘火蜈香’好了。”

    孙友身子一震,面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愕然道:“什么,你早就知道那……”

    沈石打断了他的话头,淡淡地道:“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会认出那火蜈香却不知道这种香料的禁忌吧?”

    孙友怔了片刻,随即苦笑一声,但面色很快释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沈石的肩膀,点了点头,轻声道:“谢了。”

    沈石笑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只见旁边不远处有人走过时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却是一个女子,带了几分惊奇,站在那边道:“咦,沈石,孙友?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沈石与孙友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那边站着一个女子,却又几分眼熟,沈石顿了一下,却是愕然道:

    “贺小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敲门声

    第一百七十一章敲门声

    看着走过来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青春倩丽仿佛全身都泛着亮眼的光芒,容貌轮廓间也隐约还有几分记忆中的模样,沈石心中忽然有一阵莫名的唏嘘。

    一直以来,他在凌霄宗宗门里的人际关系交往圈子都不算是很大,来来去去基本上也就是那几个朋友说得上话,至于其他的同门师兄弟当然也不会是完全形如陌路,但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而在他当年那个朋友圈子里,贺小梅其实也算一个,虽然比不上钟家姐妹两人与他交往密切些,但平日见面笑谈也是有的。倒是在上了金虹山,特别是他从妖界归来之后,或许是有秘密压在心头,沈石有意无意中对自己来往的同门又压缩了几分,至今说得上话的朋友差不多也就是孙友和钟青露钟青竹三人,当然如今拜入了术堂蒲司懿长老座下,又多出了一个师姐徐雁枝。

    除了这几人外,沈石对以前的朋友关系都相对疏淡了许多,与贺小梅也并不怎么来往,事实上金虹山这么大,凌霄宗门人弟子众多,如果不是特意前往洞府拜访的话,平时也确实不怎么好遇上,倒是前一阵子沈石在高陵山受伤被送回时,事后却是有听说贺小梅居然来看望过自己。

    有这一层关系在,`长`风`文学`沈石心里便有几分暖意,笑着对这个走来的美貌女子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说着,他目光往贺小梅身后扫了一眼,果然在她身后不远处,看到了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不用说,便是那蒋宏光了,看来这么多年过去,这人居然还是一直与贺小梅交好,却不知他们两人关系如今到底怎样了?

    不过这几步走过来,前面的贺小梅神情中带着几分惊喜笑容,跟在他后头的蒋宏光却是面色不虞,像是有几分不太痛快的样子,看起来那副模样居然和前些年记忆中的相差不多。

    对于这样一个男人,沈石与孙友自然没什么兴趣去打招呼,都只是瞄了一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与贺小梅说话,而孙友这家伙似乎还更坏一些,本来看去还淡淡的,结果在看了一眼蒋宏光后,忽然对贺小梅一下子热情了不少,拉着她走过来,站在沈石旁边,闲扯笑谈间,几句话便逗得贺小梅掩嘴轻笑,而站在她身后的蒋宏光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望向孙友的目光里也是多了几分敌意。

    孙友对蒋宏光的敌意视若不见,沈石在一旁看得也是好笑,不过心里也对蒋宏光此人隐隐将贺小梅视作自己禁脔之物的举动有几分不屑之意,只是此事毕竟与自己无关,而且贺小梅本人似乎也没什么察觉或是有什么反感之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当下便笑着对贺小梅道:“我们在这里闲聊呢,你呢?”

    贺小梅嫣然一笑,道:“我现在就是在器堂鸿钧殿里做事啊,说起来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上次去高陵山脉里受的伤好了没?”

    沈石笑着点点头,道:“好了好了,说起来是我的不对,听说你上次还过来看我了,结果我这一段时间忙了一下,都忘记去找你了,真是抱歉。”

    贺小梅瞪了他一眼,徉怒道:“知道对不住我还不拿点东西过来意思意思吗?”说着自己又笑了出来,嘻嘻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你这人平日大概最喜欢去找青露师姐和青竹师姐两个人吧。”

    “喂……”沈石被她噎了一下,孙友在旁边却是笑出声来,凑过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贺小梅笑道:“不告诉你。”

    孙友哈哈大笑,但笑声中却是眼底隐有深意地看了身旁的沈石一眼,沈石摇了摇头,然后语带诚恳地道:“小梅,说起来咱们确实也算是老朋友了,如今又是同在宗门山上修行,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和孙友,只有力所能及的,我们都会……”

    “小梅她如今修行顺畅,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别人帮忙的。”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响了起来,却是蒋宏光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在贺小梅身后淡淡地道。

    沈石与孙友都是脸色微变,向他看了一眼,蒋宏光却是面容冷淡,冷冷与他们对视,眼中敌意愈浓。气氛似乎在刹那间有些紧张起来,贺小梅连忙笑着打圆场,道:“哪里哪里,咱们修道之人,所需资源所耗灵材那都是数之不尽的,不过以后我要是真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们这两个家伙可千万别装死啊?”

    沈石与孙友都是点头,沈石笑而不语,孙友更是拍了拍胸脯,昂然道:“笑话,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贺小梅吐了吐舌头,模样娇媚,嘻嘻一笑,道:“好了,不跟你们扯了,我那边还有事呢,回头咱们找个时间再聚一次,好好聊一回啊。”

    沈石点了点头,一番话下来,对贺小梅印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女,带来了几许旧日的温暖,微笑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这边贺小梅正好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从前方鸿钧殿后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厉高亢的尖叫声,听起来竟有几分凄厉,仿佛夹带着巨大的恐惧之意,瞬间竟是将观海台附近的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向鸿钧殿方向看去,贺小梅也是大吃一惊,愕然道:“这是谁啊,怎地会……”说话间,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正想询问,忽然又是一怔,只见站在身旁的孙友与沈石两人,虽然也是都在同一时间看向鸿钧殿那里,但面上神情却是隐隐带了几分异样之色。

    ※※※

    流云城中,僻静小宅。

    凌春泥有几分慵懒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小小庭院,还有外头更远更高处那一片天空,不知为何,心底有几分烦躁之意。

    是因为想念他么?还是因为在这小宅中困居日久,有些烦了呢?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院子里的草地上跑了过来,一下子滑到地上滚了几下,然后又凑到那棵老槐树树干下蹭了几下身子,发出满足的声音,看去很是可爱好玩。

    望着窗外小黑的身影,凌春泥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若不是有这只小黑猪作伴,只怕自己的日子会更加苦闷吧,当日沈石将小黑留在这里,也就是有了这点心意在。

    凌春泥微微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边慢慢浮起几分温暖笑意,心中想着,上次他离开之前,曾经说过再来的时候,或许外头的风声已经不会再那么紧了,若有机会的话,便带着她出去散散心。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凌春泥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是这样笑着抱着她轻声问道。

    是啊,去哪里好呢,鸿蒙世界这么大,听说有无数瑰丽神奇的地方,可是自己从小就几乎只在这流云城附近长大,或许……要先去一次那传说中的天鸿城吧?

    嗯,决定了,下次他来的话,就求他一起去一次天鸿城!

    凌春泥偷偷笑了一下,心底有几分温暖心意,似乎连心跳都忽然快了几分,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胸口。只是抬手之间,她眼角余光扫过,却是看到了什么,忽然一怔,将左手伸到了眼前,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只白嫩、细腻和柔软的手掌,肌肤光泽如雪,温柔美丽,不过不知怎么,此刻在她左掌无名指的内侧,却有一小块半指甲大小的小小肌肤上,出现了一点异状。

    那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模样,色泽有些灰暗,看起来不像是被无意中划破肌肤受伤所致,因为没有痛感也看不到破裂伤痕,就是在一片葱白指间肌肤上,多了一小块灰暗如枯木一般的小小灰皮,与周围光滑细腻的肌肤格格不入。

    凌春泥看了两眼,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心里便有几分不喜。她本就是个十分爱美的女子,更何况如今与沈石在一起后,心中对自己的美貌更是在意,恨不得一生一世都如此美艳柔媚。沉吟片刻后,她试着去擦拭揉/搓了几下,只是那指间的灰暗虽然狭小,但那色泽倒像是从肌肤内里渗透出来的一般,哪怕她再用力,却也是抹不去的。

    凌春泥摇了摇头,收了手掌,心情虽有几分不快,但很快还是平静了下来,毕竟这点小小瑕疵虽然不好看,但一来确实微小,二来也藏在隐蔽之处,平常人还真注意不到,连她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一小块灰皮呢。

    反正以后注意些,别给沈石看到了呀。

    她嘴角露出几分挂念的微笑,暗暗点了点头。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在院子里草地上懒洋洋躺在地上的小黑,忽然身子一顿,随后却是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什么。

    庭院幽幽,青天白日,几许微风从不知名处吹来,年老的槐树枝叶在风中微微颤抖着。风吹过枝头,吹过草地,吹过了窗前那个女子的容颜,掠起了她温柔容颜鬓边的几丝黑发。

    宅门紧闭,四下寂静。

    “哒哒、哒哒。”

    几声敲门声,如石子突然掉进/平静的水面,一下子打破了这片沉寂,回荡在院子屋前。

    凌春泥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一下子站了起来,难道是他回来了?可是随即她忽然又是一怔,却是看到院子里的小黑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像以前沈石回来的时候那般欢快地冲到门边,而是冷冷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隐隐透出了几分敌意。

    凌春泥瞬间悚然一惊,霍然回头,望向那座关着的门。

    门外,是谁?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妄灾

    第一百七十二章无妄灾

    “哒哒、哒哒……”

    又是一阵轻细却清晰的敲门声,从紧闭的房门那边传来,凌春泥慢慢走到了院子里,在距离房门丈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盯着那扇大门,一言不发,只是微微发白和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像是显露出几分她心底莫名的紧张。

    院子里,依然还是一片寂静,静的仿佛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小黑站在凌春泥的身旁,一动不动,同样是凝视着那扇门。

    敲门声片刻后沉寂了下去,然后好一会儿都没有想起,门里门外一片安静,一墙之隔,仿佛是各自分开的两个世界。

    或许,只是走错了门的过路人?

    或许,在敲门没有回应之后,门外的人就会离开?

    凌春泥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可是就在她在这片安静中渐渐平静下来以为外头的人已经走掉的时候,突然,那“哒哒”的敲门声,第三次响起了。

    敲响了门扉,回荡在耳边和庭院中。

    凌春泥咬了咬牙,忽然大声道:

    “是谁?”

    敲门声随着她的声音瞬间沉寂,似乎门外的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也是有片刻的迟疑,停下了敲门的动作<长><风>文学 ,然而凌春泥等待了一会后,门外的人却并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反而是在片刻后,再度响起了敲门声。

    凌春泥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仿佛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然而这里终究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木门白墙,只是看着像样而已,真要是此刻在门外的是一群前来寻仇的修士,这门墙决然是挡不住人的。

    是猛兽盟吗?

    是那些凶狠可怕的恶人终于追来了吗?

    在这一刻,凌春泥从未如此地想念沈石,仿佛只有那个男人才能给她这世上最后的安全感,可是在片刻之后,她忽然又惨然一笑,微微垂首,如果真是猛兽盟大举追索而来,那么沈石就算在这里,不也就是白白多死一个人么?

    忽然间,她心底不知那儿涌起的一股勇气,在心里念叨着死就死吧的话语,虽然身子还是有些紧张的颤抖,可是她突然就冲了过去,大步跑到那一扇从未如此脆弱的大门边,拔开门栓,双手猛地用力一拉,将这门扉一下子奋然拉开。

    “吱呀……”

    伴随着那一声略显急促的怪响,两扇门扉被霍然拉开,门外的人影瞬间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里只有一个人,身影苗条容貌清丽,却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仿佛是被凌春泥这突如其来地冲出开门微微吓了一跳,她原本平静却隐隐有几分异样神色的脸上,却是掠过了一丝细微的惊讶,清亮的眼眸随即落在凌春泥那妩媚丰腴的身影上,看见了她的容颜。

    门里门外,隔着一条门槛,两个女人忽然间就是那样沉默地站着,彼此对视。

    没有人开口说话,又或是有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诡异沉寂地站着,望着,过了好一会之后,凌春泥才突然醒悟一般,愕然道:“你是?”

    门外的女子默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她的脸色似乎也有些苍白,在听到凌春泥的问话后,她先是默然片刻,然后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眸中的眼光似乎开始缓缓亮了起来,甚至于隐隐开始有些刺眼,看着凌春泥,道:

    “我叫钟青竹。”顿了一下后,她静静地看着凌春泥,又道,“你呢?”

    凌春泥一时之间,心神仿佛竟被这个女子的目光所慑,下意识地说道:“我叫凌春泥。”但是话才出口,她立刻便察觉不对,立刻后退了一步,脸上带了几分警惕之意,看着钟青竹,道,“姑娘,你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钟青竹刚想说些什么,忽然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却是从凌春泥身后院子里的草地上传了过来,两个女子都是一怔,齐齐向那边看去,只见绿草地上,一只生有獠牙的小黑猪正站在那儿,似乎严阵以待,并慢慢露出利齿做凶恶状,对着门扉这里虎视眈眈。

    “小黑?”钟青竹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即身子微微一震,脸色却是又苍白了几分,原来、原来他真的已经……就连小黑他都留在这里了。更有甚者,看着那只做出愤怒凶恶状的小黑猪,钟青竹忽然间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怔怔地看着它,低声道:

    “小黑,原来连你也看我不……”

    话音未落,钟青竹忽然又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皱眉,而凌春泥也是同时发现,小黑虽然正在对着大门方向咆哮低吼,但是那目标似乎意外的不是对着站在门口的这个美丽女子,一双猪眼愤怒盯着的,却是在那钟青竹背后的街道。

    “呼!”

    蓦地,一声厉啸从外面的街道上陡然响起,伴随着几声呵斥怒骂,还有突然出现的纷乱冲来的脚步声,钟青竹霍然回头,但身子却猛然直接前跃,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已经进了大门,而就在这片刻间,两个女人从敞开的门扉中看到了外面原本僻静的街道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多了数十个人影,都是面容狰狞凶恶的修士,正大步向这间屋子冲来。

    “猛兽盟!”

    凌春泥失声惊呼,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而与此同时,外头那人群中,为首的一个壮汉狞笑怒吼道:“两个贱人,受死!”

    说话声中,远远的一道白光便打了过来,威力所罩之处,竟是将凌春泥与钟青竹都笼在其中。

    钟青竹面色一寒,身子瞬间飘动,随手一翻便已将门扉重新关上,身子飘后的时候目光看了凌春泥一眼,却是下意识地伸手一带,将凌春泥也抓着向后退去。

    两人身影才过去片刻,那一道白光轰然而至,直接将那木门砸裂了七八道缝隙出来,声势威力都是吓人。

    小黑看去倒是不怎么害怕,对着门外一声吼叫,猪蹄还在草地上磨蹭了两下。

    而突然被人攻击的钟青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寒着脸看了凌春泥一眼,皱眉疾声问道:“猛兽盟?”

    凌春泥手捂胸口,脸色苍白,道:“他们是我仇人,是要来杀我的。”

    钟青竹秀眉一挑,冷哼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身子随即一动,转身似乎是想就此离开,而凌春泥在回答之后,听着外头纷纷扰扰不知有多少凶恶修士冲来,再看到凌春泥的举动后,脸上已经有了几分绝望之色,但她并没有开口恳求的意思,却是猛然转过头,向那屋子里跑去。

    草地上的小黑像是呆了一下,看起来有几分犹豫,不过迟疑片刻后,它还是也转过身子,追在凌春泥身后也向屋子中跑去了。

    看到小黑的举动,钟青竹脸色更冷,但她明显不愿在这里无故多沾染什么是非,一言不发就是身子飘起,眼看要掠上墙头就此远走时,忽然墙头上猛地人影一闪,那道白光瞬间再度闪现,从她头上劈了下来,而伴随而来的则是一声狞笑,那个容貌狰狞的壮汉出现在高高的墙头,恶狠狠地道:

    “滚回去罢,贱人!看老子今天不好好整治你们,把你们先奸后杀,好好收拾一下,为我那黑虎兄弟出一口气!”

    一言既出,门里墙外顿时一片呼喝狞笑声,此起彼伏。

    钟青竹身子一挫,动作平滑自若地避开了那道袭来的白光,重新飞回院子里的地上,只是脸上神情瞬间冷若冰霜,连目光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

    金虹山,观海台上。

    沈石与孙友并肩而立,站在观海台一侧边缘,倚靠着雪白的白玉栏杆,凭栏远眺,只见眼前一片碧波万里,沧海茫茫,天地开阔无线宽广,海风习习,云彩深处似乎还有几许清脆仙鸟鸣声传来。

    而之前曾在观海台鸿钧柱下与他们两人说话的贺小梅蒋宏光二人,此刻已经不见了人影,看来是离开了,而剩下他们两人并肩望海,脸色都是一片平静。

    过了一会,孙友忽然道:“我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沈石笑了笑,道:“事在人为吧,谁也没法什么事都预料到的。”

    孙友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脸上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是略显紧绷的肌肉似乎还是透漏了少许他此刻异样的紧张心绪,又或者是,兴奋?

    随后,他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顿了一下后,却是笑着对沈石道:“对了,刚才贺小梅生气离开的时候,你看到蒋宏光那厮恼羞成怒的嘴脸了吗?”

    沈石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人也是的,人家也没故意来惹你,你何必非要故意和贺小梅说那些暧昧亲近的话语,去刺激别人?”

    孙友嘿嘿一笑,却是哼了一声,道:“我就是看不惯蒋宏光那家伙,一副贺小梅非他莫属的鬼样子,我还不晓得么,那厮就是想着贺小梅家世豪富,便想着纠缠成了道侣然后分享那无数资源灵材,从此一步登天。”

    沈石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出言反驳他,反倒是孙友又冷笑道:“要我说,贺小梅也是有些傻气,这样人的面目都看不清。不过……唔,好像刚才她被我刺激了几句,蒋宏光那厮在旁边啰啰嗦嗦的,她似乎也有点受不了被管的那么死了,这才吵了起来。本来么,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都是蒋宏光非要纠缠而已。”

    沈石失笑,道:“你还是自己小心点吧,我看蒋宏光离开时看你的眼神,那是把你恨之入骨了。”

    孙友嗤笑一声,道:“谁还怕他那种小人?他要是自己奋力修炼自立自强的,谁也不会看轻他,说不得我还敬他几分,像这般一心只想吃软饭的……哼!”

    他一声冷笑,不在多语。

    沈石也是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两个人都是若有所觉,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大步走来,气态沉雄仪表不凡,路上经过的普通凌霄宗弟子多数都是恭敬见礼,正是王亘。

    只见王亘一路走到他们前面,沈石与孙友对望了一眼,沈石神色还好,孙友却是眼底隐隐又显露出几分紧张之色来,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将这一抹异色掩盖过去,微微一笑,对王亘道:“王师兄,你找我们有事么?”

    王亘先是看了沈石一眼,随后目光落在孙友身上,脸上神情淡然如水,看不出有什么心思变化,只淡淡地道:“孙师弟,师父唤你过去一趟。”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阵盘

    第一百七十三章阵盘

    呼啸声中,几十个人影瞬间出现,有的从大门冲进院子,有的越墙而过,转眼间便将原本幽静的这处小宅团团围住,看着那个个面带狞笑的猛兽盟修士,钟青露脸色一冷,清冷目光转过看向周围,秀眉微皱下,脸色略显凝重,但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畏怯之色。

    这时外头远近各处,同时也响起了好几个喧哗吵闹之声,似乎有些骚动,这里本都是僻静居家的所在,突然被猛兽盟这一堆人呼啸而来,显然也是惊动了不少人家,不过随即呵斥怒骂声响起,听着像是猛兽盟的人在外头凶狠反骂,而外头的动静很快也安静了下来,似乎这周围的邻居对猛兽盟这个盘踞在流云城多年凶名不小的修士门派也有几分畏惧。

    钟青竹背靠那栋小屋,距离房门不过半丈,而在她身前院子内外上下,此刻已经都是猛兽盟的修士,一眼望去,其中不少是炼气境的修士,手拿兵刃刀斧,凶相毕露,看来对这等事也并非是陌生;而在人群之中,还有五六个人明显气度与众不同,看起来像是凝元境的道行境界,其中又以此刻高高站在墙头的一个壮汉与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个马脸汉子看去为首。

    墙头之上的那个壮汉,便是之前发出一道白光将钟青竹逼退的人`长`风`文学`www`cfwx`net,此刻那道白光已经转回到他的手上,现出原形,却是一把白色短剑,看去仅仅只有尺许来长,与这壮汉的身材完全不相匹配,但剑刃之上宝光闪烁,却是一柄品相不错的灵器。

    钟青竹眉头又是微微一皱,没想到这些猛兽盟的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能使用灵器的修士,她说来也算是从小在流云城这里长大,虽然多数时候是在钟家,但是从小作为下人丫头,她反而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城中大小琐事,在这上头却是比那位钟家大小姐钟青露的眼界要更开阔几分。

    此刻她目光扫过这周围众人,特别是看到那墙头的壮汉与马脸男子,很快便看出在他们衣服袖口都绣有一只大狗图案,这自然便是猛兽盟中赤狗门的人。

    而墙头那壮汉在看到钟青竹之前动作轻盈地避让开自己那一记飞剑之后,也是一怔,似乎有些诧异,居高临下看了钟青竹一眼,忽地皱了皱眉,却是掉头对身旁的那个马脸汉子道:

    “咦,这小妞好像跟原来说的那个不太一样啊?”

    马脸男子的脸很长,容貌也是显得古怪丑陋,闻言哼了一声,道:“不是她,是刚才跑进屋里的那个才是正主。”

    壮汉“哦”了一声,钟青竹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神色不善的猛兽盟修士,冷着脸道:“让开,我不参合你们的事。”

    那壮汉刚想说话,却只听他身旁的马脸男子忽地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几分淫邪之色,目光溜溜地在钟青竹那苗条诱人的身段上打了几圈,笑眯眯地道:

    “既然姑娘到了这里,那必定是和那贱人有所关系,也就是我们猛兽盟的敌人,兄弟们,先擒下了,回头让老子好好问问她,然后……!”

    “哈哈哈哈……”一阵怪笑从周围的猛兽盟修士中爆发出来,向钟青竹看来的目光视线里顿时多了灼热,看起来似乎人人都在此时想到了什么,有些恶形恶状的家伙更是已经看去有些失态,狂笑声中,一下子便当先冲了出来。

    刀光剑影,寒光闪动,倒映出钟青竹不知是生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有些发白的脸庞,而周围一下子已经冲出了六七个人影向她这里扑来,随后跟着的一波还有不少人,如一群饿狼般眼看就要将她淹没吞咬。

    钟青竹忽地一声冷哼,身子一转,非但没有后退逃逸,反而直接迎着那五六个扑来的男子冲去,这一下反倒将那几个人吓了一跳,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又是嗷嗷大叫着挥舞兵刃砍下扑来,让站在高处的那个马脸汉子吓了一跳,在那边吼了一句:

    “都给老子小心些,别划破了面皮,不然老子饶不了你们!”

    话音未落,钟青竹身影一飘已经闪到冲得最快的一人身前,身子微侧便已躲过那劈下的大刀,同时手肘一抬,肘部如锤,准确无比地直接撞在那人的手臂关节上,瞬间一声清脆之极的骨折声响彻这个院子,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之意,让周围人的步伐刹那间为之一顿。

    “啊!”

    一声满含痛楚的狂叫声瞬间从此人口中吼了出来,整个人踉跄而退,但是还未等他退上两步,便突然又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那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抓住一只手臂,如拎鸡一般,直接甩了起来,径直砸向后头,顿时将那个方向一排人都打的人仰马翻。

    猛兽盟众人一时大惊,显然没料到这个陌生的年轻女子竟然如此棘手,而此处小院相对于人多势众的猛兽盟来说,显然也是有些过于拥挤狭小了,一时间虽然呼喊喝骂之声此起彼伏,声势逼人,但院子里钟青竹身影如风,来去自如,那些炼气境的修士恶徒在她面前竟无一合之敌,转眼间便被她打伤了数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让猛兽盟的气势为之一挫。

    墙头之上,壮汉与那马脸汉子都是脸色一沉,对望了一眼,壮汉道:“凝元境的,什么来历?”

    马脸汉子脸色阴沉,摇了摇头,道:“认不出来,不过能跟这贱人混在一起的,想必也没什么靠山,不管他,先抓了再说。”

    壮汉点了点头,忽地一声怒吼,却是直接向院子中扑了下去,同时白光再度亮起,居高临下向钟青竹劈去。

    听到他的吼叫之声,院子里的众多猛兽盟修士顿时向后退去,一下子让开了一片空地出来,只剩下钟青竹站在那里。钟青竹目光向上一瞄,却见那白光已然斩下,这是凝元境修士使用灵器的一击,威力与之前那些走狗截然不同,还未劈实,钟青竹便觉得风声扑面而来如有实质,甚至连脚下地面也隐隐有晃动之感。

    她脸色一冷,没打算硬接,正要避让的时候,忽然身子一侧风声忽起,竟是有一道细芒破空冲来,无声无息间已然近在咫尺,而眼角余光处,那个马脸汉子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掠下了高墙,在一旁使出了这阴毒无比的一招。

    惊变之中,钟青露一声清啸,强行扭过身躯险险避开了那道阴毒细芒,但却是让不开了壮汉那道劈下的白光飞剑,只听一声痛哼,血光乍现,那飞剑已经劈在她的左肩之上,瞬间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转眼间染红了半边身子。

    周围的猛兽盟修士瞬间鼓噪起来,哈哈大笑,一拥而上,而那壮汉与马脸汉子显然过往早就用过无数次这般阴毒的配合手段,不约而同地向钟青竹抓去。

    只是钟青竹脸色虽然瞬间雪白,却是于间不容发之际身子一滑,如一尾青鱼穿行浪花之间,在白光落下之前那一刻,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

    那马脸汉子忽地脸色一变,低声道:“‘青鱼游’……居然还会这种道术神通?”

    与此同时,院子之中那壮汉一剑劈空,也是有些意外,随即就要继续追杀,但只见钟青竹身子一飘再掠,却是直接飞掠进了那间屋中,而房门在她进去之后,也是啪的一声大响,直接关上了。

    这屋子不过是普通民宅,木门木窗的看起来根本无法抵挡这么多修士,那壮汉一声低吼,便待率领手下强攻过去,但忽然身子一顿,却是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那马脸汉子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下来,一边拉住了他一边对着那屋中沉声说道:

    “这位道友,看你道行匪浅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处,还请告知?”

    那小屋门窗紧闭,里面沉寂了一会,然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冷冷地道:“金虹山,凌霄宗。”

    此言一出,小院中顿时一片寂静,猛兽盟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那壮汉与马脸汉子脸色都是顿时难看了起来,过了片刻,马脸男子开口道:“若果然是凌霄上宗的道友,请问姑娘可有证明之物?”

    这一次,小屋中又是好一阵的沉寂,半晌没有动静,这意外的变化却是让猛兽盟诸人又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

    小屋之中,凌春泥站在一旁,愕然看着站在前方半边身子已经红了的钟青竹,小黑却是不知何时也偷偷钻进了这屋里,站在她的脚边。相比起有些紧张的凌春泥,钟青竹虽然伤得不轻看去也有些骇人,脸色更是雪白一片,但神情却依然镇定,进屋之后立刻目光看向周围,扫过这间小屋的每个角落,只有其间在看到那一个床榻时略微停顿了一下。

    这时外头那马脸男子的问话声第一次响了起来,钟青竹却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右手伸入腰间如意袋,迅速取出了一个圆形古铜色似铁铸一般的奇特圆盘,盘上刻有诸多玄奥图纹,中心处一根粗短小柱,上面竟是虚空悬浮着一颗黑色圆珠。

    “阵盘!”

    凌春泥吃了一惊,阵法一道深奥玄奇,向来少有修士能懂,特别是在散修之中更是稀少,但是阵盘这种东西却是修真一道中鼎鼎大名的东西,鲜少有人不知道的。凌春泥看向钟青竹的目光顿时便有了些许不同,而此刻钟青竹取出阵盘后,直接一把摘下那黑色圆珠握在手里,然后则是将那阵盘放在这小屋正中之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夜遇

    第一百七十四章夜遇

    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候,钟青竹开口冷冷地对外头的人报了自家来历,果不其然,外头猛兽盟的众多修士顿时一惊,一时间不敢造次,毕竟在流云城甚至是整个海州地域上,金虹山凌霄宗的名声可谓是赫赫之威。

    趁着外头猛兽盟修士犹豫时候,钟青竹又从如意袋中取出好些事物,有小旗、符印、符箓、铁砂、黑石乃至一些凌春泥甚至闻所未闻也认不出来的奇怪法物灵材,迅速无比同时熟练之极地将这些东西放在在小屋中一些特定角落里,有的显眼清晰,有的则是在阴暗角落。

    在这中间,屋外猛兽盟的人再次问起,却是想要让钟青竹自证身份,但钟青竹这一次却闭口不答,只是快速布阵。

    凌春泥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低声道:“钟姑娘,你真的是凌霄宗的弟子吗?”

    钟青竹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的意思,而是又把手中一面玄黄小旗插在了窗口下方墙壁三寸地方。

    凌春泥犹豫了一下,道:“你、你莫非也是像孙友一样,是沈石托你过来找我的吗?”

    钟青竹的动作瞬间停顿了片刻,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双眼目光雪亮如清冷月光落在冬夜雪地里,片{长+风}文学刻之后,她冷哼了一声,只低低地说了一句:

    “孙友……”

    凌春泥见她神色不善,似乎感觉与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情不自禁地向后又退了一步,这时外头的猛兽盟等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大声喝问了一句,语气里已经有些不太客气了。凌春泥咬了咬下唇,虽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畏惧,但还是压低声音对钟青竹道:

    “钟姑娘,他们是来抓我的,和你无关,你何不表明身份然后离开呢?”

    钟青竹这时已经放完了手中所有的那些小小物件,转身站起,脸色苍白如纸,但神色间却仿佛比平日里更加骄傲清冷,淡淡地道:

    “你以为他们这样重伤了我,还会让我走吗?”

    凌春泥吃了一惊,道:“难道他们还敢对你怎样?”

    钟青竹哼了一声,像是懒得再去多说什么,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屋外的猛兽盟诸人像是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阵呼喊咆哮,瞬间轰鸣之声大作,却是开始冲撞房门木窗了。

    钟青竹脸色一寒,目光扫过屋内,随即抬头一看,却是看到屋顶有一根横梁,身子才要移动,却是想起了什么,看了凌春泥一眼,眼神似有几分挣扎迟疑,但片刻之后在外头那些凶恶肮脏的吼叫声里,她还是一把抓住凌春泥的手臂,低声喝道:“上去。”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忽然脚边一动,却是一只小黑猪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脚踝,嘴里“哼哼哼哼”一阵乱叫。钟青竹低头一看,不知为何,看到这只小黑猪突然心里就想到了某个身影,一时心乱如麻,加上身上伤口流血痛楚,又痛又怒,连带着看小黑也越发不顺眼起来,恨恨一跺脚,抖落那只小黑猪,随即一脚踢在小黑肉墩墩厚实无比的屁股上,恼道:“他不是说你皮厚耐打吗,你先撑一会,等阵法成了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

    说罢也不再理会小黑,一把牵过凌春泥纵身一跃,便掠上了那根横梁上,然后灵力往那手中黑珠立时灌注而去,片刻之间黑珠便亮了起来。

    像是与之呼应一般,地上的那个阵盘上,道道阵纹次第亮起,忽地光芒大盛,十几道光线腾空而起,交错纵横,每一道光线竟然都恰好与钟青竹之前布下的那些小物件法物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座奇异的法阵,连带着将这一间小屋都仿佛增添了几许灵气。

    像是会呼吸一般,那灵力光芒明灭不定,亮起又暗,如是者连续七次。

    留在地上的小黑看起来有些茫然,两只小猪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横梁之上,过了一会摇了摇头,嘴里咕哝了几句,看起来很是无奈的样子。

    屋外喧哗之声越发响亮,咚咚之声不绝于耳,门窗哪里经得住这些修士的冲撞,没几下就只听砰砰碎裂之声,一下子被同时打破开去,几个人影随即便冲了进来。

    然而最先冲进来的猛兽盟门人才刚踏进一步,忽然眼前便是一黑,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如一颗黑色石头般直接装了过来,“砰”的一声低沉大响,那人大叫一声,直接被撞飞了回去。

    周围猛兽盟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一起顿住脚步,但随即便看到了这搞鬼的竟是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黑猪,顿时大怒,嘴里咒骂着一个个挥舞兵刃就砍了过来。

    小黑掉头就跑,四蹄翻飞,跑得飞快。

    还不等猛兽盟众人反应过来,就只见它“嗖”的一声窜到墙角,只是猪头张望一下,却发现这里似乎并不像是可以躲避的地方,一时嘴里嗷嗷叫了两声,沿着墙边又是飞快窜了出去,一路跑着正好前方就是那座床榻,这只猪一声叫嚷,直接跳到了床上,然后径直钻入了被窝之中,再也不见身影。

    这一番动作敏捷如狐动若脱兔,就是不像是一只猪,只把猛兽盟众人看得都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一声呐喊,挥舞兵刃就向屋中杀来。

    横梁之上,凌春泥惊魂未定之际,却见身边的钟青竹放开自己后,猛地一握手中那颗黑色圆珠,同时目光冷冷看向下方,也不知她是如何操控又是用了什么手法,黑色圆珠上光芒次第起伏亮起,这间小屋里忽然响了一声低沉的“嗡”声,如一只沉睡的猛兽突然醒来一般。

    半空之中,忽地一道火光亮起,凌春泥看得真切,似乎是一道符箓猛地燃烧,瞬间几道火球冲进人群,一下子让猝不及防的猛兽盟众人人仰马翻,而另一头一道诡异的黑光亮起,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于离地仅尺许处横扫过来,直接切断了两个修士的腿脚。

    类似的阵法禁制,很快次第激发出来,或偷袭或暗算,令人防不胜防,同时似乎也有障目之功效,这猛兽盟众多人等,竟然都没发现头顶横梁上的钟青竹与凌春妮两人,只是胡乱地在屋中与这个不知名的阵法拼命搏斗,但很快又有好几个人受伤。

    这诡异却威力强大的禁制,瞬间让猛兽盟众人大乱,而领头的壮汉与那马脸汉子显然也是识货之人,在僵持片刻之后,几乎是同时惊怒交集地喝了一声:“阵法!”

    “快退!”

    屋中的人顿时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出了屋子,倒地受伤的那几个人也被道行不差的壮汉与马脸汉子顺手带了出去,片刻之后,不久前还纷乱一片的屋子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横梁之上,凌春妮带了几分不可思议与紧张,看着那些猛兽盟修士狼狈退了出去,手捂胸口,回头刚想对钟青竹说些什么的时候,脸色忽然又是一变,却是陡然失色,看到这个今天第一次见到的年轻女子身上,鲜血竟然直到此刻仍未停止流出,染红了半边身子后,顺着鲜血淋淋的衣襟流到了横梁上,然后又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屋中地面。

    血花四溅,在半空中飞起一抹诡异的妖艳颜色。

    她低声惊呼了一句,伸手就想去扶钟青竹,然而钟青竹身子虽然看去有些微微的颤抖,但不知为何强自一躲,却是让开了凌春泥的搀扶。

    凌春泥怔了一下,慢慢收回了手掌,而有些昏暗的光线里,钟青竹苍白着脸倚靠在一根梁柱边,面无表情,但是在那平静之中,却仿佛透着几许淡淡而说不出的矜持骄傲。

    哪怕,那鲜血仍在流淌;

    哪怕,那血衣浸染贴身。

    可她终究还是紧咬了牙,安静地坐在那里,独自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凌乱狼藉的屋子地面,神情清冷,一言不发。

    就像那传说中,孤傲却寂寞的孔雀。

    ※※※

    天色忽到黄昏,夕阳西下,眼看就要坠入深海,而金虹山前将暗未暗,眼看着夜色就要降临。

    贺小梅独自一人从山道上走过,脸上神色有些紧绷,看去心情不是很好。

    白天的时候,她在那观海台上与蒋宏光大吵了一架,虽然时候蒋宏光很快还是就向她赔了不是,但是平常一般都会很快原谅他的贺小梅,在今天却不知为何一直赌气不想理他,就这样独自走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人回转洞府。

    走着走着,贺小梅心中也是有些烦躁不安,其实那蒋宏光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她左右,那份倾慕的心思她当然也有察觉一二,只是有的时候,虽然她性子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但同样也有受不了蒋宏光那种视自己为禁脔,每当看到别的男子接近自己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真要说起来,毕竟共同修炼同门这么多年,差不多都一直在一起交往,贺小梅心里要说对蒋宏光这么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完全没感觉,那也是假话,只是蒋宏光那种性子有的时候实在让人受不了,贺小梅明里暗里说了他好几次,但蒋宏光每次都是嘴上答应,却从未有所改变,似乎生怕别人抢走贺小梅一样。

    一念及此,贺小梅心里也有几分委屈,因为蒋宏光的缘故,这些年来她在金虹山上几乎就没认识多少个男性同门,有限的几个多半也是当年在青鱼岛上的旧识,比如沈石孙友这样的。而今天就是因为沈石孙友在场,而蒋宏光那种怪脾气又发作起来,这才让贺小梅终于忍耐不住,跟他吵了起来。

    走着走着,天色暗了下来,贺小梅的心情也有几分低落,摇了摇头,向着自己洞府走去。她的家世很好,所以当日在挑选洞府时位置也不错,是跟孙恒孙友这等名门子弟在一起的那一片最后地带,相比之下,蒋宏光的洞府就差多了,与沈石一样都是很差的地段位置。

    一路走到那面向阳的山坡,顺着山道贺小梅向前走去,此刻的山道上一片寂静,夜色垂落下来,空无一人。贺小梅默默向前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她猛地转头向山坡那边望去。

    幽幽海风吹过,山坡下方已经是一片昏暗模糊不清,被夜色黑暗所笼罩,但是就在那边远处,在这个时候,却是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音,如泣如诉,嘶哑哽咽,带着绝大痛苦又似有无穷恐惧,在那山坡下方的黑暗角落中,压抑不住地颤栗着哭泣,如夜鬼嚎哭,令人毛骨悚然。

    贺小梅只觉得背后脖颈上一下子凉意冲起,脸色都白了三分,只是片刻之后,她却突然觉得那声音里竟然似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好像平日里什么时候听过一般。站在原地怔了一会,贺小梅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却是壮着胆子,慢慢向山坡下边的那团黑暗摸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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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仙介绍:
曾经统御鸿蒙诸界强盛无比的天妖王庭,已经湮没于岁月尘土之中,人族取而代之,在亲手埋葬了妖族的辉煌之后,成为了鸿蒙世界的新主宰。万年之下,前所未有的人族修仙盛世之中,诸多蛰伏异族暗中窥视,一个平凡少年背井离乡,迎来了他突起波澜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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