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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色蝴蝶     重生之嫡女无双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9章 小姐恶整九殿(1)

    用过晚膳后约莫两刻钟后,汤药熬炖好了,呈了上来。

    宇泓墨本想赶快喝完,没想到才喝了一口,就差点吐了出来,再竭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眉毛皱成一团,这什么药啊?不会全是用黄连煮的吧?怎么会这么苦?皱着脸,宇泓墨有些哀怨地看着裴元歌:“这药里放了多少黄连?”

    他只是风寒而已,药材里应该用不到黄连,所以元歌根本就是在故意整他吧?

    “黄连?怎么可能?九殿下是风寒,又不是风热,黄连是大寒的药材,治风寒的汤药里怎么会有黄连?那非但于殿下的病情无益,反而会加重病情的!”裴元歌惊讶地道,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语重心长地劝道,“九殿下,您不会真的是怕苦,所以找借口不想喝药吧?这可不行!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药虽然苦,但是对殿下的身体好,您都十六了,征战边疆,威名赫赫的,难道连这点苦都忍不住?居然跟小孩子一样,因为怕苦,又哭又闹,耍各种花招不肯喝药,这也太过分了吧?”

    “谁说的?我才不会!”宇泓墨当即道,被谁看不起,他也不想被元歌看不起,当即屏住呼吸,一口气将汤药全部喝光,放在小案上。但汤药入口下肚,只觉得从嘴里到五脏六腑都被染成苦的,再怎么样也忍耐不住,不想被裴元歌看到他因为怕苦而愁眉苦脸的模样,宇泓墨当即转过头去,背对着裴元歌道,“怎么可能因为怕苦而不肯喝药?只是担心药方有问题,不能治病,反而加重病情而已,这不是全喝了吗?”

    见他明明苦得难忍,却还在强撑,裴元歌心中暗笑,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

    紫苑默默地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碗汤药里的确加了分量不轻的黄连,本来她不同意,说黄连性寒,对九殿下的病情不利。结果小姐说,让她想办法把黄连的药性调和掉,但是一定要保留正宗的黄连苦味,越苦越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熬药的?小姐分明就是在整人!不过,小姐再三央求,她也只好试试看。

    熬好药后,她曾经试着喝了一勺,立刻就吐了出来。

    九殿下这么一碗喝下去,只怕连肠子都要变成苦的……不知道九殿下哪里惹了小姐,居然让小姐这样整他?但这样也好,至少说明小姐对九殿下没有太多好感,不然也不会这样整他!之前镇国候府的婚事,小姐已经被退婚过一次,希望这次寿昌伯府的婚事不会再出事端。

    何况,相比声名狼藉,恣肆狂妄的九殿下,温润如玉的傅世子自然更是良配。

    知道宇泓墨现在必定是满嘴苦涩,裴元歌却故意当着宇泓墨的面,让木樨用水化了玫瑰清露,喝了一口,赞道:“芬芳甘甜,细而不腻,难怪这么一小瓶子露就得几百两银子,果然是物有所值,的确甜甜的好喝。”说完好像才看到宇泓墨似的,微笑道,“不过,这种东西再稀罕,想必在九殿下那里也是寻常的很。再说,也就女子和小孩会喜欢喝这种甜丝丝的东西,九殿下铮铮男儿,英雄气概,必定对这种妇孺才喝的东西不屑一顾,小女就不让了。”

    她都说了是女子小孩才喝的,又把宇泓墨捧得那么高,宇泓墨哪里还好意思再要?

    虽然心里很想要一杯来喝,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声不吭。

    知道越看只会越眼馋,宇泓墨索性转过头,四处打量着裴元歌的闺房,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绣架上绷着一件墨绿色的衣袍,左衽宽袖,领口和和袖端用银线勾边,绣着连绵不断福寿纹,绣工之出色,竟是比御用的刺绣还要精致。他当然知道,女子定亲后就要开始绣嫁妆的习俗,这件墨绿色绣袍,显然是给傅君盛绣制的,忽然间眸色一暗,正巧丫鬟们收拾东西,都退了出去,忍不住道:“元……裴元歌!”

    裴元歌抬头:“怎么了?”

    “你……”话到嘴边,却又顿住,宇泓墨想了又想,最后问道,“之前,五皇兄想要立你为侧妃,你为什么不愿意?五皇兄是嫡子,将来甚至有可能继位,到时候你至少能坐到妃位,在别的女子看来,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怎么你当时反而像被人逼着喝毒药一样?”

    “五殿下天潢贵胄,我高攀不上。”裴元歌随口道,顺手拿了本九州志过来翻看。

    宇泓墨有些不悦:“裴元歌!”

    知道这位九殿下聪明宛如妖孽,这等敷衍之词一定瞒不过他,裴元歌叹了口气,合上书,道,“九殿下,白衣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五殿下的人品可见一斑,这样的人能够托付终身吗?且不说你所谓的继位的可能性,退一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五殿下真的继位了又如何?别人不知道,九殿下您在皇宫长大,难道还不清楚吗?皇宫那种地方,从来都是争权夺利的地方,而不是托付终身的地方。”

    如果不是昨晚见过宇泓墨骨子里那种防备,今天裴元歌也未必会对他说这番话。

    “是啊,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对于这点,宇泓墨的感受只会更深刻,甚至被裴元歌的话勾起了许多思绪,神色沉郁凝滞,掌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因为五皇兄,所以你才会匆匆跟傅君盛定下亲事吗?其实……不用这么匆忙急促的。”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裴元歌点点头:“是。”

    “这样匆忙定下亲事,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宇泓墨忍不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你又遇到了更中意的人,岂不是很遗憾?”

第270章 小姐恶整九殿(2)

    裴元歌微微扬眉,有些不解,这位九殿下,是不是对她的亲事太关注了些?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宇泓墨有些狼狈地遮掩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你也知道,我已经十六岁了,按照皇室的规矩,皇子十五之后便可以定亲,母妃也一直在催,所以,也许不久之后我也要立妃。我不知道你们女子心里都在想什么?以你为例,对你来说,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夫婿?”

    见裴元歌听到他要立妃后,脸上连一丝的情绪波动都没有,他不禁有些失望。

    也是,相识的时间不长,他总是欺负她,捉弄她,再不就是吓她,她怎么可能对他有意?又怎么会因为听到他要立妃而不悦?

    没想到宇泓墨堂堂皇子,又一直那般恣肆放荡,居然也会关心女子的想法,想知道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是怎样的?这倒显得他有些单纯可爱起来。为了他这点想法,裴元歌到没有敷衍了事,认真地想了起来,想要一个怎样的夫婿?“对女子来说,自然是希望能够有一个两情相悦,爱笃情深的夫君,珍她重她,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

    才刚说到一半,裴元歌忽然顿住。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女子心中,谁没有这样的梦想?

    可惜,只是奢望!

    即使前世,她以尚书嫡女之尊,下嫁万关晓,父亲虽然不甚宠她,但也不会容忍她受欺负,她操持家务,打理铺子,侍奉公婆,样样都做到最好,而那时的万关晓只是一名进士,尚且需要父亲的提拔。可是,入府一年不曾有孕,公婆照样催促她为丈夫纳妾,收通房。而万关晓嘴里说着甜言蜜语,指天赌誓地说那些通房妾室只猫儿狗儿,在他心中并无地位,让她不必放在心上,但骨子里不还是觊觎着其他女子的美色?

    万关晓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初富贵便有此念,何况宇泓墨这种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的天潢贵胄?

    再说,他身为皇子,就算不贪恋美色,但为了巩固地位,拉拢朝臣,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连皇上都会鼓励他们这样做,甚至会亲自下旨为皇子们指侧妃。跟他说这些,岂不是笑话?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裴元歌转口道:“对九殿下来说,您能够敬重未来的九皇子妃,不因为她有利用价值才宠爱她,也不以为她失去利用价值就抛弃她,始终把她当做是您的妻子,而非棋子,这就足够了。”

    虽然她转了口风,但前面的话,宇泓墨还是听懂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这是……元歌所希望的夫婿吗?对于皇子来说,这样的希望,的确很渺茫,也很艰难。但是……“为什么突然改口?你刚才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相伴到老,那对你来说,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他根本就无视了裴元歌后面的话,紧接着追问道。

    傅君盛是这样一个人吗?

    裴元歌突然沉默了。

    从裴府和寿昌伯府订婚后,几乎所有人见面都会恭贺她的亲事,就连温逸兰也特特地跑来,打趣了她好一阵子,直到最后她开口求饶才放过她。人人都说这是门好亲事,寿昌伯府门第虽不算太高,也不算低,跟裴府十分相当,寿昌伯跟父亲是至交好友,傅君盛相貌堂堂,为人温和,对她也十分关照爱护,寿昌伯府是行伍之家,兴起不过数年,因此也没有太多的规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寿昌伯夫人似乎不甚喜欢她。

    但那人虽然难产,却并非心思狠毒,诡计多端的人,裴元歌自认还是应付得来的。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桩很好的亲事。

    只是……

    “傅哥哥很好。”沉默许久后,裴元歌才答道。这门亲事真的很好,傅君盛也真的很好,只是她……前世的经历太过惨痛,自以为的美好姻缘,全心全意的爱恋和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那般的下场。被万关晓和裴元容联手欺骗,推落湖中,听着那样惨烈的真相,被冰冷的湖水一寸一寸地吞没,恨意无边无际。

    从冰冷湖水里爬出来,回来复仇的厉鬼,这辈子又怎么可能再去理会所谓的情爱?

    前世为情爱所蒙蔽,下场凄惨,这世即使知道傅君盛并非万关晓那般薄凉狠毒的小人,但……无法再爱!

    “看来他不是你所想的夫君,是吗?”宇泓墨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如果傅君盛是的话,她大可以坦然地回答他,或者羞怯不语,而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冰冷,沉默,眉眼中似乎又渗出了他曾经见过的漆黑和阴暗。就是那次在那座温泉庄子里,她面对着那个姨娘时,所流露出来的感情,怨怼,憎恨,恼怒,甚至想要和她一同沉到水底。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裴元歌霍然抬头,似乎有些恼怒宇泓墨的步步紧逼,漆黑的眼眸中宛如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阴郁,“九殿下,您见过这样的事情吗?自以为两情相悦,爱笃情深,于是对着夫婿倾心相待,痴恋深沉,全心全意地付出,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利用殆尽后毫不留情地杀害!如果您见过这样的事情,您还会觉得这些重要吗?所谓的两情相悦,爱笃情深,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深闺中无知的少女所编制出来的梦境,我从前曾经过有过这样的妄念,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这番话,勾起她太多前世的追忆,以至于裴元歌的语气突然激烈起来。

第271章 小姐恶整九殿(3)

    “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他很疼爱我,将来我会有足够体面的嫁妆,寿昌伯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不笨,我有足够的手段和心机来应付寿昌伯府的所有人,包括傅君盛,这些,才是我一生无忧的真正依仗!傅君盛是不是我所期待的人,又如何?即使将来他变心,有了更宠爱的妾室,我也能够压制住她,坐稳我的位置。九殿下,您是皇室中人,问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冷笑着从牙缝中蹦出来,起身拂袖离开。

    宇泓墨完全不知道他又在那里招惹到了裴元歌,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突然翻脸,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懵然不知所措,微微地咬住了唇,等到她到了外室才喃喃地低声道:“我只是想要问一问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一生只有你一个,只是,他声名狼藉,看似风光,却是危难重重,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永远站在你的旁边,和你一起承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别人伤你分毫……”

    他只是想要问一问,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的话……

    元歌,你愿不愿意嫁?

    来到外室后,裴元歌很快就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迁怒,这件事本就跟宇泓墨没有关系,她更不应该把那些话说出口的。只是当时,听着自己那些荒唐可笑的话,想着前世的种种经历,想到夕阳下那片染满血色的湖泊,她一时间就没能按捺住。

    好在,听到的人是宇泓墨,还不妨事。

    若是被父亲或者别人听说,穷根究底下来,还不知道最后要怎么收场呢?

    深呼吸着,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裴元歌又回到了内室。这时候的她已经恢复了平时沉静从容的模样,歉疚地道:“九殿下,刚才的事情很抱歉。”他只是因为快要立妃,很好心地来问一问女子待嫁的想法,尽管他未必能做到,但有这份心,在大夏王朝的男子中已经很难得了,她实在不应该对着他发脾气。

    宇泓墨看着已经完全冷静的她,说不清楚心头的感受,忽然浅浅一笑道:“你真的觉得抱歉吗?”

    “是。”裴元歌道,心中却开始警戒,她可没有忘记,这位祖宗素来是折腾人的好手,他不会想抓住这个把柄,又想怎么折腾她吧?

    见她突然又摆出防备的姿态,宇泓墨哼了一声,道:“如果你肯给我兑杯玫瑰清露的话,我就原谅你!”

    裴元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身去弄。

    哼,这丫头果然知道他怕苦!宇泓墨微微磨牙,喝完药后,他才突然想到,昨晚他烧得糊里糊涂,今天却能够退烧,身体也好了些,显然有服药,而且昨晚模糊的记忆里,似乎也有残留着药汁的苦涩。自己神志不清时什么德行,宇泓墨还是知道的,那昨晚元歌肯定看到了他那丢脸的一幕,知道他讨厌苦的东西。

    明明知道,还故意弄苦瓜给他吃,药里也肯定做了手脚!

    裴元歌兑好玫瑰清露,端过来递给宇泓墨。

    宇泓墨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脏腑好受了些,幽黑的眸子盯着裴元歌,缓缓道:“裴元歌,明天我不要再吃苦瓜,还有,不许再在我的药里加黄连,还有,不许你再在我面前喝玫瑰清露,却不给我兑一杯。不然的话,”他咧咧嘴,露出白森森地牙,“我就咬你!”

    怎么被发现了?裴元歌心中已经,却还装傻道:“九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如果你不知道我讨厌苦味的话,之前我说要一杯玫瑰清露,你应该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而不是一副好笑的模样。分明是知道我讨厌苦味,却故意在旁边看笑话!”宇泓墨哼了一声,沉沉地道。

    裴元歌这才察觉到自己露了破绽,有些心虚地咳嗽了声,殷勤地道:“天色很晚了,九殿下该歇息了,我让紫苑进来给您值夜?”

    明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宇泓墨却没拆穿,道:“不用了,我睡觉时不喜欢身边有别人。”

    “哦,那您安歇,我在外间,如果九殿下夜里有什么不适的话,尽管叫我。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裴元歌迅速地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地拍拍胸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宇泓墨察觉到不对,拆穿了西洋镜。不过还好,他没再刁难她。说起来,今晚她先是拿软枕砸了他一通,然后拿苦瓜和黄连捉弄他,最后又无缘无故地冲他发脾气,这位九殿下居然没有发作?

    这么说起来,宇泓墨的脾气也不算太坏……

    裴府的例菜一向有定例,小姐们是四荤四素加一汤,以及糕点面食,而裴元歌身体不好,所以裴诸城特别吩咐过,将她的例菜变为两素六荤,裴元歌平日里本就用不来了多少,再加一个宇泓墨也完全没问题。但是,宇泓墨的饭量,跟她这位千金小姐完全不同,若是被大厨房的人发现,小姐一下子用掉了往日三四倍的饭量,难保不会生疑。因为楚葵将剩下的菜都拿去赏给静姝斋的丫鬟们,这样一来,大厨房就不容易发现异常。

    等到她安排妥帖这些事情回来后,裴元歌已经在外间了,她忙上前整理铺盖。

    就在这时,出门买药材的木樨也回来,将东西往楚葵手里一放,便到裴元歌跟前,轻声道:“小姐,奴婢刚才出去买药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在药铺里,想要掌柜的赊些人参给他,但是掌柜的没答应,就走了。奴婢看着好像是老爷同泽院那边的人,不过叫不上来名字。跟掌柜打听了,才知道那人之前已经连着在药铺买了好几次的人参,又赊欠了一些,前前后后算下来,有四五百两的银子了。”

第272章 小姐恶整九殿(4)

    同泽院的人?人参?四五百两银子?

    裴元歌眉头微蹙,裴府一向待下宽厚,打赏也十分丰厚,尤其同泽院是父亲的所在,里面的奴仆一应吃穿用度和积蓄都比别处更好。但既然木樨叫不上来名字,只是看着熟悉,就说明不是父亲的心腹,而这样的人,却能够拿出四五百两银子买人参?

    之前父亲和母亲吵架,消息立刻就被传开,引得府内众人齐齐赶来。

    当时她就怀疑,要么是同泽院,要么是蒹葭院,必定有吃里扒外的人,在朝外面传递消息。后来柳姨娘进入同泽院,刚好当时值守的护卫拉肚子,这实在太可疑了,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想。只是这两个院子的人她不熟悉,也无法断定。现在听木樨这样说,这个买人参的人倒是有些可疑。且不说那四五百两买人参的银子,重要是,这种遇到银钱困难的人,本身就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不过,木樨叫不出名字,她也不能就这么带着木樨到同泽院查人。

    “木樨,这些天我多带你道同泽院走动走动,你要是见到那个人,就告诉我一声,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裴元歌沉声道,上次传递消息的事情,总让她有种章芸在上蹿下跳的感觉。虽然说她现在被禁,但是长久以来,她在府中经营的人脉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断绝,而柳姨娘的事情,也让她心怀疑虑,那种手段行事,似乎有章芸行事的影子,只是手段没有章芸那么缜密谨慎,太过激烈了些。

    章芸……被软禁了,还是不肯死心吗?

    也是,经营了这些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就拱手相让?不过这样也好,她就怕章芸心心如死灰,从此销声匿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折磨起来未免没有意思。只有有欲望,有贪念的人,看到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自己渴望的一切,似乎触手可及,却又突然远离,才会觉得痛楚难过,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活生生的地狱!

    还有万关晓和裴元容……

    一时间,之前被宇泓墨的话语所勾起来的恨意,又开始在心底燃烧。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接下来也该轮到其余三位姐姐,尤其是裴元容……她不相信,在这件事情上,章芸和裴元容会没有盘算,而她,也应该在这上面出出力,关心关心这位三姐姐才是……

    内间,宇泓墨双手抱头,仰躺着,望着头顶浅紫色的帐顶,周身淡香弥漫,似乎是裴元歌以前残留的气息,这让他有种熏然欲醉,如同置身梦幻的感觉。如果说,他这一生,都能被元歌的气息所包围,能够每时每刻都看到她,听她说话,看着她的一笑一颦……该有多好!

    脑海中不期然的,又浮现起裴元歌之前的失态。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裴元歌失态,第一次就是在山庄中,她对着那个姨娘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一次是对着府内的姨娘,这次是因为提到良配的事情……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他一时间想不通透,但隐约觉得,那是一股很强烈的愤恨怨毒,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元歌那样失态?又是谁,能够让元歌那样憎恨?

    正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神色警觉,随即微微放松,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高烧初退时,他的确虚弱无力,但只要烧退了,稍加休息,再用些饮食,以他的武功和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是故意装出虚弱的模样,想多在这里赖一会儿。

    一道黑影跃然而入,跪倒在地:“殿下,您真的在这里,实在太好了!”昨晚殿下突然离开,随后不知所踪,把他们这群暗卫吓得不轻,四处搜寻,都找不到九殿下。最后还是寒铁想起那晚白衣庵遇袭事件中,九殿下的异样,再联系到自己殿下最近总是遥望着裴府的方向,猜测会不会在裴府,这才找了过来。

    宇泓墨在美人榻前坐下,斜撑着头,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沉静:“什么事?”

    “皇后那边似乎得到了消息,知道九殿下您不在春阳宫,今天皇后派人前来,说是得了南方新贡上来的锦缎,虽然九殿下您在禁足,但也不能亏待了您,所以特意来送,要九殿下您谢恩。属下说九殿下被罚禁足,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见,好容易将人应付过去。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生疑了,属下担心,皇后说不定会亲自前来试探。”寒铁急切地道,“请九殿下尽快随属下一道回宫,属下担心,皇后今晚就会前来。”

    五殿下在临江仙出了那样的丑闻,破天荒地被皇上呵斥,被罚禁足。

    这事算计的痕迹太重,否则李纤雨不可能进的了五殿下的房间,加上当时九殿下也同时在临江仙,实在太容易想到,这事有九殿下参与,推波助澜了。五殿下失了圣宠,声誉又有毁损,皇后和叶氏一族便将怒气发泄在九殿下身上,百般弹劾陷害,最后九殿下也因为骄矜狂妄,行事无度,落了个训斥,被罚禁足的下场。

    如果这时候,被皇后发现,九殿下私自离宫,那就是抗旨不尊的大不敬,麻烦就大了!

    虽然很不舍得离开静姝斋,但宇泓墨一向分得出轻重缓急,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环视四周,正想要离开,忽然顿住,想了想,从胸口取出一个雀登枝的荷包,从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又留了纸笺,最后留恋地看了屋内,这才纵身轻跃,从窗口轻轻离开。

    隐约听到内间似乎有动静,不过裴元歌也没在意,直到青黛进去换花烛,才发现屋内已经空无一人。

第273章 小姐恶整九殿(5)

    裴元歌闻声进去,果然看到窗户开着,屋内空无一人,顿时有些惊心,不会是什么人从窗户口进来,把宇泓墨劫持走了吧?正忧虑着,忽然看到看到桌上似乎多了什么,过去一看,之间一枚白玉佩,下面压着一张纸笺,浓墨淋漓地写着一行字:“有事离开,留玉一枚,且充谢礼。”

    原来是有事离开,裴元歌微微放心,却又有些埋怨,明明她人就在外间,说一声会死啊?

    “小姐,这玉很漂亮呢!”青黛在旁边道。

    那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如酥,通体雪白,原本是十分难得的上好美玉,可惜左前方有两点黑疵。不过雕玉的师傅匠心独运,顺势将那两点黑疵刻成眼睛,将整块玉刻成睚眦的模样,怒目环视,姿态雄峻,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非但没有因为黑疵使玉的价值大减,反而因为那双黑眼睛十分灵动,让雕图生动灵活起来,成为上品佳作。

    真是个奇怪的人,连身上带的玉都跟别人不同,有谁会把玉佩刻成睚眦的形状?

    不过,这样看起来,宇泓墨这人做事还算细致,玉佩并非御监造所刻,没有御监造的字样,通身更没有任何表记。这样就算无意中被人看到,也不会发现这玉跟宇泓墨有关,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变卖起来也很方便。裴元歌点点头,随口对青黛道:“既然是诊金,那就收起来吧!”

    而此时此刻,宇泓墨所住的春阳宫却是一片剑拔弩张。

    “本宫关心九殿下,所以特意送来南方进贡的鲜果,赏赐于他。难道九殿下不该出来,向本宫谢个恩吗?至少也该说句话吧?”华丽的仪仗下,皇后一身正装,显得雍容华贵,表情平静而关切,但微快的语调却泄露了她心中的焦虑,“你们这样拦阻,究竟是何用意?还是说,你们做了什么欺主罔上的事情,所以不敢让九殿下与本宫相见?”

    寒麟恭谨地跪在地上,道:“卑职不敢。只是九殿下被罚禁足,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探视,卑职不敢抗旨。”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他们的确不能违背,这是他们的差事,皇后娘娘还请见谅。”闻讯赶来的柳贵妃寒暄过后,便柔声道,“也难怪她们,妾身也十分惦记墨儿这孩子,这些天来了春阳宫几次,却都被他们拦住。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妾身也只能遵从,每次不过就是在这宫门口看看而已,毕竟不能违抗圣意。”

    这话似乎是在为这些暗卫求情,实则是在说,她遵从皇上的旨意,而皇后若再执意入内,就是抗旨不尊。

    皇后何曾不知道这层干系,但她得到确实的消息,宇泓墨根本就不在春阳宫,这可是难得的把柄,只要抓住了,一个抗旨不尊的大不敬罪名就算坐实了,虽然未必能扳倒宇泓墨,至少能替哲儿出口恶气。只是有圣旨在前,她却也不能硬闯,心中十分焦虑,怎么她请的人还没有来?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柳贵妃心中一惊,忙和皇后迎了上去。

    见到两人,太后一怔,随即笑道:“皇后和贵妃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得到消息了?不知道是谁这么嘴快?”说着,扶着心腹嬷嬷的手,笑得慈眉善目,“哀家老了,这心里面就总惦记着这些孙儿,这次皇上打发雷霆,一下子降罪哲儿和墨儿,这些日子没见,哀家的心里就像没着落一样。刚才腆着脸去跟皇帝求了情,解了二人的禁足,这不就急着过来看哀家的孙儿了吗?墨儿在哪里,快领哀家过去,让哀家看看瘦了没?”

    柳贵妃和寒麟都是心中一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皇后想要硬闯,他们还能用皇上的旨意拦阻,说到最后是皇后大不敬。但太后却是以爱孙为名,直接求情到了皇上那里,解了二人的禁足,然后才来探望,任谁都会说一声太后慈爱。这样一来,如果九殿下不出来远迎,反而是他要落个不孝的罪名。

    寒麟咬牙,试图再拖延些时间:“既然如此,属下进去通报,容九殿下沐浴更衣后再出来迎接太后和两位娘娘。”

    “自家人,哪来那么多客套?墨儿这孩子素来爱上蹿下跳,禁足这些日子,肯定闷得形容消瘦,哀家自己进去看他就好。”太后和蔼地道,不再理会暗卫,径自入内。

    还是太后有办法!皇后想着,抢先一步扶住太后的手,趾高气昂地走进了春阳宫。柳贵妃和寒麟无奈,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能够逢凶化吉,不要被皇后抓到了把柄。

    一行人轻车熟路地来到正房,却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太后眉头紧蹙,看着满院子的下人,忽然一拍桌子,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哀家的皇孙呢?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把哀家的皇孙弄到哪里去了?难道被人接走了吗?怎么没人说话?偌大的宫殿,满宫的人手,竟然都不知道哀家的皇孙去哪里了吗?来人,传哀家的命令下去,立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给哀家找!哀家好好的皇孙,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总要给哀家一个交代!”

    原本和蔼的眼眸怒气冲冲地等着宫内众人,似乎很为宇泓墨担忧。

    皇后一怔,这宇泓墨明明就是违抗圣意,禁足其间私自出宫,怎么母后还为他遮掩,说什么被人劫走了?这不是在替宇泓墨找借口吗?于是焦虑地道:“母后,以臣妾看来,只怕九殿下是——”

    “闭嘴!”太后喝道,暗恼皇后不晓事,指着满院子的暗卫厉声喝道,“如果九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定要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全部陪葬!”

第274章 殿下气坏太后(1)

    眼见事情几乎不可收拾,寒麟心中暗暗焦虑,九殿下到底去哪里了?寒铁怎么还没找到人?

    听着太后的话,柳贵妃却是心中一沉,皇后不过是想拿住墨儿禁足期间私自出宫的过错,让皇上加重责罚墨儿!可是,太后却更狠毒,竟是要借这个机会要墨儿的命。说什么被人劫持,说什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来找人,看似是在关切体贴墨儿,为他的生死担忧。但太后这样一说,从此刻起,到墨儿被亲信的人找到前,墨儿就处在孤身迎敌的情况,倘若被叶家人抢先一步找到,围攻刺杀,墨儿武功虽好,但终究寡难敌众……

    如果找到最后,众人找到的只是墨儿的尸体,别人也只会说他被人劫持杀害,最后陪葬的不过是这个满院子的暗卫,于皇后和太后却丝毫无损。这招浑水摸鱼实在太过狠毒!

    事到如今,宁可让墨儿背上禁足期间私自出宫的罪名,也不能让他遭了叶家人的毒手!柳贵妃思绪急剧转动着,起身上前,伏地请罪道:“太后娘娘,妾身以为,此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怕是墨儿这孩子淘气,私自出宫了。妾身这就去禀告皇上,向皇上请罪,等墨儿回来定当重重责罚他的顽劣乖张,居然让太后娘娘如此担忧动怒!”

    “你这是什么话?墨儿再淘气,那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不然怎么能皇上如此垂爱宠信,又岂会这么大逆不道,被皇上罚了禁足,却私自出宫?定是出了意外!”太后眼神凝重,面色不豫,看向柳贵妃的目光中尽是不满和责怪,“柳贵妃,墨儿终究要叫你一声母妃,他出了事,你怎么一点都不见慌乱心惊,反而将过错都推到那个孩子身上?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够上心!”

    听到最后一句话,柳贵妃面色微白,咬着唇强忍着委屈,恭声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是妾身太过疏忽九殿下,妾身以后定当谨记太后教诲。只是,墨儿毕竟晚辈,没有为了他反而劳动太后娘娘如此挂忧的道理,妾身这就是禀告皇上,下令搜寻。”

    “墨儿是哀家的皇孙,哀家哪有不挂忧的道理?皇上日理万机,本就劳累,哀家作为他的母后,总要为他分忧解难才是,这事情就暂时不要惊动皇上了。皇后,立刻召内禁卫统领入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太后挥挥手,斩钉截铁地道,“柳贵妃你素来最善解人意,就陪哀家回萱晖宫,咱们一起为墨儿祈福吧,但愿他平安无事!还有,把这春阳宫的护卫都给哀家看牢了,一个都不许走脱,等到有了墨儿的确切消息,再来发落这群不省心的奴才!”

    柳贵妃心中更惊,将自己拘在身边,又看牢了春阳宫的护卫,太后这分明是要封锁消息,不叫皇上知道,好拖延时间布置人手对付墨儿!但太后给出的理由光明正大……墨儿这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心念电转,暗暗地给了身边宫女一个眼色。

    宫女会意,想要悄悄地推下去,到御书房报信。

    谁知,她身形才刚走动,便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看到,悄悄附耳告诉了太后。

    “站住!”太后厉声喝道,“如果情形正危急,你一个小小宫女,私下走动,想要做什么?还是说,墨儿的失踪和你有关?”

    “太后明鉴,是因为夜间天凉,妾身觉得有些冷,所以命她回宫去取件披风过来。”柳贵妃急忙解释道。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身体,让人操心!”太后微微责怪道,对身边的嬷嬷道,“既是如此,李嬷嬷,你去贵妃的宫里为她取几件御寒的衣裳过来,别伤了贵妃的身体,不然皇上也要心疼了。另外再传御医到萱晖宫候着,贵妃身子娇弱,还是小心为上。”

    这连她想要装病的后路都给断了!

    柳贵妃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盈盈的笑意:“皇祖母说的是,母妃身体娇弱,要好好保重才是,不然,不止父皇要心疼,儿臣也会心疼的!”宇泓墨说着,从屋顶一跃而下,闲适地朝着众人走来,顾盼含笑,凝睇多情,那种天然的风情,顿时将在场的女子都压得黯淡无光。

    这声音不啻天籁,柳贵妃和寒麟都是都转忧为喜。

    皇后一开始还不太明白太后的意思,但听到那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也就明白过来,正自心中窃喜,谁想宇泓墨竟突然出现,将所有的谋算都打乱了,不由得气结,抢先喝道:“九殿下,皇上命你在春阳宫闭门思过,你怎么敢抗旨不尊,私自出宫?”

    现在想要趁乱要宇泓墨的性命已经是不可能了,但他抗旨不尊也是个不小的罪名,终究要让他吃亏才行。

    “抗旨不尊,私自出宫?”宇泓墨神色惊愕,但即使是这样的神色,在他绝美的容颜上依然赏心悦目,“母后此话从何说起?儿臣自从被父皇训斥后,一直潜心思过,从未离开过春阳宫,何来抗旨不尊?”

    “不要再狡辩了!如果你在春阳宫,为何方才我们进来时,却不见你们的人影?为何满院子的护卫,都说不出你到哪里去了?太后娘娘为了你的失踪心急如焚,你若在春阳宫,却不出现,任由太后娘娘心焦,这可是大不孝!”皇后咄咄逼人地道,想到哲儿被眼前之人算计,名声大损,声势骤跌,平生第一次被皇上训斥,罚紧闭,心头的恨就如同火烧火燎一般,只想将宇泓墨碎尸万段。

第275章 殿下气坏太后(2)

    这时候,宇泓墨已经走到近前,看清楚他身上的装束后,皇后更是皱起了眉头,喝道:“还有,皇子是何等尊贵之人,行事衣着自该有风度,这才是皇室的尊严所在,你穿一身,是做什么?”

    好端端的皇子,平日里不修衣着也就罢了,这时候居然穿了件粗麻布做的衣裳出来见她们,这未免太放肆无礼了!

    皇后问得咄咄逼人,寒麟和刚回来的寒铁都不进为宇泓墨担心。

    只有柳贵妃,在宇泓墨出声那刻起,就放下了心是,只笑吟吟地看着,半句话也不说。皇后虽然言辞锋利,句句逼人,但是她很了解墨儿这孩子,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他不会轻易现身。何况他的衣着怪异,绝非出宫后匆匆赶回来该有的衣饰,倒像是刻意如此穿着,那就必定有他的解释。

    “哦,原来是为这个呀!”宇泓墨击掌,神色恍然,“母后早说呀,儿臣也好做解释,免得大家生了误会。之前儿臣被父皇教导训斥,罚闭门思过,儿臣就想啊,父皇英明神武,赏罚有度,既然罚了儿臣,那儿臣定是有错处,得好好地闭门思过才是。可是,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这算哪门子思过?于是儿臣就命人寻来粗麻布为衣,在房顶餐风宿露,每日只进一餐,只饮清水,好让父皇知道儿臣思过的虔诚之心,母后您瞧,儿臣到现在还是面色苍白,身形羸弱,摇摇欲坠呢!”

    说着,竟真的将脸凑过去,认真地要皇后检查。

    他刚发了高烧,大病未愈,面色的确有些苍白憔悴,倒是跟他所说的十分相符。只是他说话时言笑嘻然,宛若唱作,却没有丝毫的诚恳之色。至于“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等话,却又似乎在讽刺宇泓哲在夏昭宫的行迹,说他并非诚心思过。

    这些话听在皇后耳中,实在刺心,但却每一句是能抓出来指责的,顿时又气又恨又无奈。

    看着被打得溃不成军的皇后,太后心中暗自叹息,上前拉住宇泓墨的手,半嗔半笑地道:“你这孩子,又淘气呢?既然是在诚心思过,怎么护卫们都不肯说?见皇祖母来了,也不出来迎接,眼睁睁地看着皇祖母在那里着急,你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话虽然说得慈爱,却句句都是陷阱。

    宇泓墨笑吟吟地用另一手;揽住太后的肩膀,一副纯孝无双的模样,道:“皇祖母明鉴,孙儿不许他们说,这思过嘛,就得心诚,孙儿是自愿如此,又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哪里有让人满世界嚷嚷的道理?至于不肯出面嘛,”说着到这里,神色一转,笑嘻嘻地道,“皇祖母明鉴,孙儿以前一直觉得,皇祖母只疼五皇兄,不疼孙儿,谁知道今晚见了皇祖母的言行,才知道,原来皇祖母也将孙儿看得极重,不然也不会这样兴师动众,大发雷霆。孙儿不就是想撒撒娇,多看会儿皇祖母对孙儿的看重吗?若孙儿早早地出来了,又哪有这场好戏来看?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他这番话连打带消,似乎是在撒娇,却将前因解释得清清楚楚,半点让人无法说道。

    而话语中所提到的“沽名钓誉”,似乎又是在暗暗讽刺宇泓哲,又说太后将他“看得极重”,又说到“好戏”,却是又将太后绕了进去,似乎带着些许嘲弄,却又无法明说。

    尤其,宇泓墨似乎天性就如此张扬恣肆,言行无忌,连皇帝几番打罚都改不过来,也只能随他去了。联想到他的本性,就更加没办法抓他的把柄。即使以太后稳坐宫中数十年的老道狠辣,却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宇泓墨的言辞,只能含糊以词道:“你这个孩子,就知道淘气!”

    尤其想到他穿得是粗麻布,更觉得闹心。

    根据大夏王朝五服丧制,其中的齐衰丧服,就是用粗麻布所制,孙男为祖父母守孝便是以此为丧服。宇泓墨和她是祖孙关系,却又偏偏拿粗麻布制衣来穿,总让太后有种宇泓墨在为她带孝,咒她早死的意思,偏偏他又解释得清清楚楚,说是为了虔诚思过……反复在心头一思量,越想越觉得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谁说孙儿只知道淘气,孙儿还惦记着皇祖母您的千秋寿诞呢!”宇泓墨笑吟吟地道,似乎是一片笑意。

    太后心怀稍解,但看到那身麻布衣裳,却又觉得闹心得很。

    柳贵妃适时道:“墨儿你胡说什么呢?太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疼你?这不,听说你和五殿下被禁足,太后就去跟皇上求情,解了你二人的禁足。你还不谢谢太后娘娘?”她自然也能听出萧离墨话中的机锋,见好就收,不想把跟太后的关系弄得太僵硬。

    “当真?”宇泓墨扬眉道,“那孙儿就多谢皇祖母了!”

    “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太后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和蔼地道,“哀家老了,最想看到的就是儿孙满堂,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再过些天就是哀家的寿诞,哪能让你和哲儿都缺席?既然要来,自然不能便宜你们,早些放你们出来,好有时间给哀家搜罗寿礼去!看看你这孩子,还真是瘦了,赶紧换了这身衣服歇着去,不许再胡闹!哀家去看看你五皇兄去。”

    说着,扶着皇后的手,离开了春阳宫。

    宇泓墨在身后大声道:“孙儿恭送皇祖母,恭送母后!”站起身来,看看自己周身的衣裳,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柳贵妃狠狠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就是行事荒唐,从前还有个限度,临江仙的事情却太过了。本宫原以为是宇泓哲跟那个李纤雨真有私情,谁知道竟是你在设计。你呀!这事情太露痕迹,闹得又大,没见连太后都忍不住了想发落你?今天你见识了太后的厉害,以后就给本宫收敛点!居然还敢穿粗麻布的衣裳出来,你想气死太后是不是?”

第276章 殿下气坏太后(3)

    她何等的敏锐,哪能不知道宇泓墨的意思?

    宇泓墨浑不在意地道:“反正皇后早当我是眼中钉了,还能更糟吗?至于这身衣裳,”浅浅一笑,对着柳贵妃眉目生辉,“这不是听到太后对母妃步步紧逼,穿出来闹心闹心,给母妃你出气嘛!”

    “还敢胡扯,说什么潜心思过?”柳贵妃斜瞪着他,但想想方才太后的刁难,以及被宇泓墨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娇媚婉转。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地道,“墨儿,太后不是皇后,她是宫里的老人了,皇上又孝顺敬重她,你以后在太后跟前收敛点,别想起一出是一出。你要是能沉稳点儿,别惹那么多有的没有的麻烦,被接连弹劾,我看,宇泓哲早就被你压下去了!”

    “母妃,儿臣这个性,就跟母妃您的天生丽质一样,是天定的,谁也改不了啊!”宇泓墨笑吟吟地道。

    “就知道甜言蜜语!”话虽如此,柳贵妃心中还是颇为受用的,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我看得给你立个稳重些的皇子妃来管管你,这样飞扬跳脱的,一点都不稳重,就算真的扳倒了宇泓哲,你父皇又怎么能放心……”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宇泓墨知道,她想说的是,父皇又怎么能放心立他为太子?

    宇泓墨眼眸中隐晦地闪过一抹微泽,笑道:“父皇圣心独运,谁能猜到他的心思?再说,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母妃,您还是替儿臣出出主意,太后娘娘的千秋寿诞,儿臣该送些什么才能讨她欢心呢?”

    知道这些话题不宜明说,柳贵妃也没再纠缠,潜心替他合计起来……

    萱晖宫。

    太后才刚坐定,皇后就忍不住道:“母后,那宇泓墨分明就是私自出宫,只是刚刚赶回来而已,还穿得不伦不类的。您当时就不该纵容他,定他个抗旨不尊的罪名才是!”

    “胡闹,他人都已经回来了,还怎么定罪?”太后不紧不慢地扫了她一眼,“说起来还是你沉不住气,如果刚得了消息时按兵不动,确定后就来告诉哀家,哪里会弄到现在这种地步?非要自作聪明去试探,等到没办法了才想起来哀家!”

    言语之中不无责怪之意,显得很不满。

    皇后低下头,不安地道:“臣妾不过是想着,这又不是大事,不敢惊动您老人家,扰您静养。谁知道……”

    “算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记个教训就好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九殿下做得过了,闹得哲儿栽个大跟头,可是哀家也要问问你,哲儿这五年来一直没有立妃,千挑万选的,怎么最后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说有人设计,可苍蝇不抱没缝的蛋,他要不去临江仙,不跟李家的人私下见面,又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事情?我看那李家的家教是在不怎么好,你也不打听着点?”

    皇后分辩道:“并不是这样,那李纤柔是个温柔端庄的,这李纤雨是继室所生,她娘不晓事,她也眼皮子浅,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哼,有这样不省心的母亲,就算娶过来,也是给哲儿招祸,何况,哀家听说,那李纤柔素日里最是懦弱没见识,更加制不住这样的母亲。”太后不满地道,“还好旨意没发出去,不过连更改的余地都没有了。我看这桩婚事就算了,不过也不能太得罪了李阁老,这次哀家的寿宴,就命李纤柔入宫贺寿,哀家抬举抬举她,日后再给她赐桩好婚事,也就算了。不过,哀家怎么听说,你吩咐了内禁卫统领,暗暗地给寿昌伯使绊子,卡着他儿子的三等侍卫不肯给?”

    皇后心中一惊,这事儿怎么也传到太后耳中了?“母后,是那寿昌伯太不识抬举,故意给我们好看,居然跟哲儿抢人,定下了哲儿看重的女子,妾身气不过,这才……”

    “糊涂!那寿昌伯可是实打实军功挣出来的爵位,比镇国侯那些世袭下来的要有分量的多,这样的人该拉拢才是,怎么能打压呢?立刻把三等侍卫的缺给了傅世子。”太后发令道,想起华妃说的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这些年行事越来越糊涂了,连华妃都比你看得深远,这件事亏她告诉哀家,不然……”

    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那是太后,又是她亲姑姑,皇后半句也不敢反驳,只能暗暗扯着手中的绣帕,暗暗恼恨华妃。还说是亲姐妹,就知道暗地里给她下绊子,抢着她出风头,这次果然又是她告的状!

    “母后说的是,只是,哲儿被软禁,已经声势大跌,这时候,寿昌伯却来跟哲儿抢人,这不是根本没把哲儿放在眼里?连带着也没把臣妾这个皇后,和母后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吗?臣妾若是就这样纵容了他们,以后只怕人人都敢往我们叶家脸上踩两脚了!”

    太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不过这次倒没有训斥。

    “罢了,若是哲儿真惦记着那位姑娘,也不急在一时,只是定亲而已,又不是成婚,中间的变故多得是,能有很多的意外让这桩婚事作罢,可以徐徐图之,何必这样明刀明枪的授人权柄?”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哀家的话,好说歹说也做了几十年的皇后了,行事也该思量斟酌着些,怎么还这样莽莽撞撞,顾前不顾后的?闹得哀家脑袋疼!李嬷嬷,送皇后回宫,另外再把吴才人前些天送过来的绣屏给哀家搬过来,让哀家缓缓心神。”

    太后已经发了话,皇后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宇泓墨的出现就像一个小插曲,随后,裴元歌的生活又恢复了先前,只等着简宁斋的下一次进货,抓出内奸。倒是昨天简宁斋的老掌柜过来了一趟,说是魏师傅因为那副绣图得了上面的青眼,在华秀斋也从三等供奉师傅升为一等,特意托老掌柜来向她道谢。

第277章 殿下气坏太后(4)

    这天,裴府的小姐们正在舒雪玉这里说笑,忽然丫鬟来报,说寿昌伯连同夫人世子前来拜访,老爷在前面招待寿昌伯和世子,夫人则往后院来了。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裴元歌身上。

    饶是裴元歌再沉静,也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低垂着头只管喝茶,一言不发。

    舒雪玉看了她一眼,笑道:“害羞什么,是你未来婆婆,又不是未来夫婿。还不赶紧跟着我出去迎一迎?”傅君盛是寿昌伯夫人所生,把婆媳关系处好了,元歌婚后的日子才会平顺。不然,身为婆婆,有很多办法能够折腾媳妇的。

    众人迎到院门口,只见寿昌伯夫人身着茄紫色绣祥云的对襟褙子,下身着石青色八幅湘裙,带着整套的翡翠头面,装饰得豪华贵重。看到裴元歌随着舒雪玉一起迎了出来,稍微觉得满意了点,原本绷着的点微微缓和了些,却仍然端着架子道:“我都到蒹葭院门口了才迎出来,该迎到二门才是敬重长辈的规矩。到底还是年纪小,吃了没人教养的亏。不过算啦,以后好好教就是了。”

    她自以为自己很宽容大量,这话已经说得很轻了,但在场的人却都愣住了。

    裴元容只是一怔,随即嘴角就弯了起来。她原本就觉得傅君盛温雅好看,后来见了九殿下更是惊为天人,对傅君盛的那份心思就淡了。但赏花宴上出了丑,估计在九殿下那里没戏,好在又偶遇五殿下,得了五殿下的委托,结果却又被裴元华搅和了。谁知道,闹到最后,五殿下竟是有心要立裴元歌为侧妃,她处处都落空,虽然裴元歌也没能嫁给五殿下,但却还是定下了寿昌伯府的婚事,这难免让她有些嫉妒。

    不过现在,她心里又舒坦了,寿昌伯夫人这么不喜欢裴元歌,将来裴元歌嫁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舒雪玉早听说这位寿昌伯夫人跟章芸交好,又十分难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她上来就给元歌难堪,连带着她也跟着没脸,忍不住道:“寿昌伯夫人教训的是,是我这个母亲的没教好元歌,不如请寿昌伯夫人常驻裴府,也好教导教导我们这些不懂事,知道什么是规矩?”

    寿昌伯夫人当然知道裴元歌的生母是明锦,而舒雪玉更是因为明锦被禁,原本以为这位裴夫人应该很厌恶裴元歌这个嫡女,她上来就这样发难,不无讨好之意,想着跟舒雪玉拉近了关系,将来有这位嫡母压着,裴元歌也不敢欺到她的头上,没想到舒雪玉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愣在那里。

    这个裴夫人,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吗?

    怪不得被章芸一个妾室欺压到头上,原来这么没脑子!还说,想在人前装贤惠大方,让人知道她对裴元歌十分慈爱,以讨好裴尚书?

    裴元歌这还是第二次见这位寿昌伯夫人,第一次是在裴诸城的寿宴上,当时这位寿昌伯夫人就似乎不太喜欢。那时候只是顾着裴府的面子,没有特别在意,但眼下这人有可能是未来的婆婆,虽然说耍手段她并不怕任何人,但如今却不清楚这位寿昌伯夫人为何这般不喜欢自己,或许有什么误会?

    若是如此,还是先修补为上。

    裴元歌想着,便忍着微笑福身道:“母亲对元歌十分疼爱,教导也很用心。若是元歌有失礼的地方,日后还请寿昌伯夫人多多提点,元歌必定谨遵教诲。夫人走进来也累了吧?不如入内奉茶,用些糕点?”说着,手臂微微一伸,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见裴元歌这次态度恭谨得多,寿昌伯夫人更自以为得意。

    她这次决定来裴府扮红脸果然是对的,这不,自己一沉脸,裴元歌不就服软了?这媳妇就是不能给好脸色,尤其是像裴元歌这样身份又高,又是唯一的嫡女的媳妇,自己这个婆婆却是妾室扶正。若再不拿出做婆婆的威严来,只怕这媳妇立刻就会踩到她头上撒野。

    于是冷哼一声,举步前行。

    舒雪玉恨得一跺脚,若是依她平时的性子,遇到这样夹缠不清的人,早就不理会了。偏眼前这人是元歌将来的婆婆,若是太过冷落,伤了她的颜面,让这位寿昌伯夫人心里添堵,在元歌嫁过去后蓄意刁难,反而对元歌更不好。于是压下脾气,借着进屋的光景,不住的深呼吸着,到进屋后,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进屋入座后,丫鬟奉上茶点,双方各自寒暄着。

    寿昌伯夫人跟章芸相熟,以前常来裴府作客,因此跟章芸的两个女儿很熟,因此拉住了裴元华和裴元容就是一阵好夸。裴元华不想在这时候招惹舒雪玉和裴元歌,推辞几句便不做声,裴元容却洋洋自得起来,貌似谦逊实则自傲地回了两句,引来寿昌伯夫人更多的夸奖,两下越说越亲热,倒是亲如母女。

    眼看着舒雪玉的脸色已经很不好,裴元巧乍着胆子开口道:“三姐姐,我听说你那里有很多好的花样子,正巧我要绣几幅绢帕,不如到你那里借看借看?”

    她的本意是想拉着裴元容走,没想到这一说话,却让寿昌伯夫人注意到了她。

    “呀,这不是二小姐吗?瞧我这什么眼神,竟没看见!”看到裴元巧,寿昌伯夫人更是眼前一亮,上前拉着裴元巧的手,上下打量着,赞道,“二小姐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好了,几日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你要借花样子,我那里有好些,改日让人拿来给你。”越看越觉得满意,遂笑着对舒雪玉道,“裴夫人莫要见怪,我实在是看着二小姐喜欢,又乖巧又文静又孝顺又明事理,还惦记着绣活。也是,女人嘛,总是要以女工烹饪为主,那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摆着好看,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以前就常想,我将来的儿媳妇要是能有二小姐一半的乖巧本分就好了。”

第278章 殿下气坏太后(5)

    舒雪玉手一紧,几乎发作。

    什么叫做将来的儿媳妇能有裴元巧的一半就好了?现在寿昌伯已经订下了元歌这个儿媳妇,现在当着元歌的面这样说,那不是生生地打元歌的脸吗?

    裴元巧还是第一次成为众人的中心,又羞又窘又急,脸都红了,道:“寿昌伯夫人谬赞了,我只是笨,绣活不好,这才想着多学学。我们家里的女儿,就数四妹妹刺绣最为出色,之前为父亲贺寿的梅寿图,就是她亲手绣制的,父亲喜欢得很,一直在前院的大厅挂着呢!不信,让四妹妹拿几样绣活来给您瞧瞧?”

    说着,不住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舒雪玉和裴元歌。

    真的不是她想出风头盖过裴元歌,她也不知道,这位寿昌伯夫人怎么会对她这样看重?

    “你这孩子,就是谦虚!”寿昌伯夫人不以为意,依然道,“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谦虚温和的性子,不想那些张扬的,事事都要闹得满城风雨,会一点点东西就自以为出类拔萃,谁也比不过她。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是当爹的疼女儿,见了什么都觉得好。不说别的,在这绣活上,我可是一把好手,刺绣根本不要花样子,那图样都在脑子里,你说个题,我就能给你绣出来,想在绣工上糊弄我,那却是绝不可能!”

    这话针对裴元歌的意思就更明白了,裴元容幸灾乐祸地看戏。

    舒雪玉已经把元歌当做女儿来看待,现在听到她被寿昌伯夫人欺辱成这个样子,再也忍耐不住,就想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当下咬牙笑道:“这还真是巧了,元歌也精擅刺绣,寿昌伯夫人也是个中高手,你们将来倒是能好好切磋切磋。也别将来了,寿昌伯夫人说得我心里都痒痒了,不如你们现在就露一手给大伙瞧瞧。来人,去前厅把四小姐那副梅寿图取来,让寿昌伯夫人好好指点指点。”

    当下便有人应声,到前面去取那副梅寿图。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亲自送绣图过来的,却不是小厮,而是傅君盛。见屋内女眷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不由得脸一红,解释道:“前面裴伯父考校了我一番,赞我很好,又叫我到后院来说给母亲知道,好让母亲也高兴高兴。正好伯母要取这幅绣图,我就顺便送过来了。”

    他说是顺便,可舒雪玉哪能不知道,他就是想来见元歌,原本因为寿昌伯夫人而迁怒的那份心思顿时淡了许多。

    偏在这时候,寿昌伯夫人却又道:“那是自然,我的儿子能不好吗?昨儿差事也下来了,御前三品侍卫,品级倒还是其次,要紧的是那可是保护皇上的,这份荣耀难得。再说,能够得见天颜,我们盛儿又是这样的人才,到时候必定步步高升,谁能嫁给我们盛儿,那当真是三生有福。”

    “母亲!”傅君盛被说的面色更红,他当然能听出母亲这番话中的炫耀之意,唯恐舒雪玉和裴元歌为此不悦,忙道,“元歌妹妹也是心灵手巧的人,母亲瞧瞧,这是元歌妹妹所绣的梅寿图,画中有字,字中有画,绣图如绘。母亲您也善于刺绣,不过保证您也没瞧过这样的绣工绣图!”

    他想着和寿昌伯夫人是母子,更为亲近,就算谦虚两句也不碍事,何况元歌妹妹的这幅绣图的确很好。

    可这话听在寿昌伯夫人耳中,却觉得这个儿子是得了媳妇忘了娘,有了儿子撑腰,裴元歌以后还不更嚣张?再看到那幅绣图,更是面色一变,却不肯就这样让裴元歌得意,于是故作不屑道:“这有什么?这种绣图只能一面看,另一面全是乱七八糟的线头。可是我却懂一种绣技,叫做双面绣,正反两面都是精致的图案,半点都不见绣头。这是江南那边的绝技,京城这边只怕还没人会绣呢!”

    言下之意,裴元歌也不会懂得这种绣技,根本比不过她!

    双面绣对裴元歌来说根本不是难题,只是刚才冷眼旁观寿昌伯夫人的行径,隐约察觉出她的心思来,一时间心里有些犹豫。她相信自己的绣技不输于任何人,但寿昌伯夫人是她将来的婆婆,如果当众落她的颜面,以寿昌伯夫人的性情,必定怀恨在心,对以后婆媳相处并没有好处。

    但如果认输,寿昌伯夫人也不会察觉到她的苦心,反而会因此更加得意嚣张。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夫人,宫里来了懿旨,让夫人和小姐们出去接旨,是……是太后的懿旨!”

    听到是太后的懿旨,众人心头都转过无数念头,却也顾不得说,只能先换衣装,出去接旨。

    来传旨的是个面相慈和的年轻公公,圆圆墩墩,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见人已经来齐全了,便尖着公鸭嗓道:“宣太后口谕:不日乃哀家寿诞,特命裴府诰命舒氏携裴府嫡女及长女入宫贺寿,谕此!”

    众人起身谢恩,裴元歌顺势将一张银票塞入他的手中,问道:“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

    “咱家姓孙,在萱晖宫是专管侍弄花木的。”孙公公扫了眼银票上的数额,脸上更多了一份笑意,暗赞这位姑娘虽然小,却是极为上道,想必就是裴府的嫡女裴元歌,果然是蕙质兰心。

    裴元歌微笑道:“原来是孙公公。小女愚钝,乍然接到太后旨意,实在是手足无错,还请公公指点一二,小女感激不尽。”神色恭谨,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

    “裴小姐不必担心,太后只是喜爱小姐和令姐的灵巧聪慧,这才特意下旨,命两位入宫贺寿,不过是寻个由头,想见见二位罢了。太后为人和蔼慈爱,最喜欢年轻的出色男女,又爱发善心,只是少有人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两位小姐有此机缘,只要好好把握,日后必有好处。”孙公公笑呵呵地道,口风倒是很紧。

第279章 入宫贺寿,再生波折(1)

    “太后身居后宫,又怎么会得知我二姐妹呢?”裴元歌索性点明了问道。

    “裴小姐太谦逊了,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您二位都是金玉般的人儿,哪里遮掩得住?”孙公公打着太极敷衍,似乎也觉得有些对不住裴府的打赏,又道,“裴小姐尽管放心,是好事不是坏事。太后寿诞将近,裴小姐赶紧好好准备寿礼,这才要紧。”又提点了几句太后的喜好,最后意味深长地道,“太后倒不是喜金爱银的人,最重心意,尤其是喜欢精致的绣活。好了,咱家出来的时间不短,也该回去了。”

    说着,笑着跟在场诸位致意,在两名大内侍卫的随同下离开。

    一时间,厅内众人心思各异。

    这旨意来得莫名其妙,往年太后寿诞,有品级的诰命都要入宫贺寿,但很多根本就见不到太后的面,不过是到宫门口打个转,三跪九叩恭贺太后寿诞后,留下寿礼便起轿回府。只有少数重臣家眷,或者太后格外偏爱的外命妇才能入宫贺寿。至于携女入宫,这更是皇亲国戚才有的荣宠。

    这些年来,舒雪玉这些年被禁,明锦早亡,掌府的章姨娘没有诰命,更是连贺寿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这次,太后却突然下了这样的旨意?

    如果说懿旨单提了裴元歌,或者她还会认为,此事与五殿下有关。毕竟,五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而皇后则是太后的亲侄女。虽然说请旨赐婚的时候半点口风没露,但在这当口,裴府和寿昌伯府联姻,别说五殿下,就算皇后也会觉得憋屈,或者太后得知,因此想要见见裴元歌也说不定。

    但看刚才孙公公的表情神色,似乎又并非如此。

    何况,这里面还带着一个裴元华,就更加扑朔迷离起来。裴元歌细想着孙公公那些含糊敷衍的话,沉思不语。

    这头裴元华却是惊喜莫名,原本以为山穷水尽,要重新谋划布置,没想到转眼间柳暗花明,太后竟然亲自下旨,命她入宫贺寿。这实在是难得的机遇。不过,之前她才向父亲认错请罪,自罚禁足,这次行事却要认真谨慎,绝不能再让父亲发现错漏。一次犯错,或者还可以说是不小心,但若有第二次,就是品行的问题,到时候,父亲那里可没有这么容易过关。

    “元歌妹妹不必担心,我进宫过几次,虽然没有见过太后,但是听人说过,太后是个睿智和蔼的人,又宽厚温存,不会难为人的。”见裴府众人接旨后不见喜色,反而面色微凝,傅君盛以为她在担心不知该如何应对太后,便柔声安慰道。“而且,到时候我应该也会在,元歌妹妹不用担心礼节上的问题。”

    裴元歌这才回过神,福身道:“多谢傅哥哥。”

    订亲前,傅君盛有事没事还能来裴府转两趟,定情后,双方反而要避嫌,这还是他第一次找到机会跟裴元歌说话,只觉得十分不舍,很想再多说几句,却又找不到言辞拖延,尤其周遭还有许多人,顿时急得额头渐渐有了汗意,眼瞧着众人不在意,悄悄地道:“元歌妹妹,我们去那边说话!”

    指了指角落人少的地方。

    裴元歌见他这样子,一时间倒有些好笑,挪动脚步,到了人少的地方,道:“傅哥哥有什么事吗?”

    见众人都没注意他们,傅君盛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我……昨儿父亲给了我一把好扇子,紫檀木雕花的……一个扇面一种花样,从一月到十二月各色花都有,好看得很……”

    裴元歌笑道:“那恭喜傅哥哥。”

    心中却在奇怪,这种事情也值得这样吞吞吐吐的?

    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傅君盛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只急得直跺脚,满头都是汗。

    舒雪玉倒是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着傅君盛那模样,就知道他对元歌的确是有心思的,微微一笑,心头十分欣慰的同时,也觉得遗憾。怎么这么个温润的翩翩公子,偏偏就摊上了寿昌伯夫人那样的亲娘?难怪人说,世事难两全,他这样的性子,寿昌伯夫人又是他的亲娘,元歌嫁过去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想着,心中又是一片忧虑。

    因为想着这些,舒雪玉没有注意到,这时候,寿昌伯夫人却在拉着裴元巧说话。

    “二小姐,你真是好个模样,又好个性情,不比那些轻狂的,只可惜是个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必定十分不如意吧?你别看好些嫡母,表面上看起来温和,但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哪能尽心?别的倒也罢了,婚嫁却是一辈子的大事,到时候再摊上一个恶婆婆,那可就是一辈子吃苦了。你要要为自己打算才是。”寿昌伯夫人语重心长地轻声教导道。

    裴元巧有些窘迫,明明这位是四妹妹的婆婆,怎么今儿净拉着她说个不停?这会儿又说这样唐突的话。

    偏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道:“寿昌伯夫人说的是,不过这种事情,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们置喙的余地?母亲素来温厚,父亲也极疼我们,必定会做主的。”比起章芸,舒雪玉算是温厚的了,虽然没有多待见她,但也从来不曾克扣,她和姨娘的日子都好过得多了。

    她是敷衍,寿昌伯夫人却当她是有苦难言,不敢跟她说实话,便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别被那些骗了,虽然说父母媒妁要紧,可自己也得为将来打算打算才是。”见她仍然懵懂的,索性把话点得更明白些,叹道,“其实,长幼有序,你还没有定亲,你父母却先给你四妹妹订了,这实在是不成体统。说实话,我倒是很中意你做我的媳妇的,可惜啊……好孩子,我一见你就十分喜欢,你也别对我见外,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我定会给你做主的!”

第280章 入宫贺寿,再生波折(2)

    又特特地拍了拍她的手,眸光中似乎有着无限深意。

    如果说,之前裴元巧还不解其意,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寿昌伯夫人为何对她如此亲热,这番话听完,便是傻子也明白了,顿时脑海中如同响起了无数的惊雷,骇得面色苍白。

    寿昌伯夫人这意思,分明是在说她不中意四妹妹,而是中意她做儿媳妇。

    还有那句“若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我定会给你做主”,充满了暗示的意味。能出什么事情,需要寿昌伯夫人为她做主?这是在提示她,可以用某些手段,造成既定事实,好抢了四妹妹这桩婚事吗?而到时候寿昌伯夫人会为她做主……裴元巧惊骇地望着寿昌伯夫人,心乱如麻。

    如果说她一点都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身为庶女,她的婚事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要么是许配给寒门子弟或者官家庶子,要么是高门继室填房。虽然说夫人不是苛刻之人,父亲也不是会拿女儿前路铺路的性子,但婚事必定高不到哪里去。相比之下,傅公子年轻英俊,又是独子,身份地位都高,为人又温和,若能够攀上这样的婚事,可以说简直就是在做梦。

    但是……裴元巧咬着唇,但是这样做同样会有后患。

    她在裴府诸女中本就不显眼,而四妹妹既是嫡女,又是父亲母亲的心头肉,呵护备至,就算她真的在寿昌伯夫人的支持下,抢到这门婚事,能够嫁过去,父亲母亲也会对她愤怒失望,将来未必会给她撑腰做主。而傅世子看起来也对四妹妹有意,如果她用了卑劣的手段,就算抢到这门婚事,傅世子不得不娶了她,也会对她心生厌恶。她是庶女,没有了婆家撑腰,夫婿又不喜欢她,将来的日子必定举步维艰。

    然而,如果真的能够嫁给傅世子,将来就是寿昌伯夫人,她的身份地位也会随之高涨,包括她的姨娘也会跟着沾光……而且,傅君盛为人温和,就算开始讨厌她,慢慢地也许也能够被她扭转心思。

    但……若是夫人或者四妹妹恼怒之下,一狠心直接将她许为妾室,依旧是四妹妹嫁过去的话,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两种念头反复在脑海中交错着,裴元巧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垂下头。

    见她这模样,寿昌伯夫人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心头暗自盘算着。裴元巧这样的庶女,能够攀上盛儿的亲事,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只要她跟盛儿出了什么事端,到时候她就一口咬定要为盛儿负责任,把新娘换过来。裴元巧本性柔顺,又是庶女,再因为这桩婚事得罪了父亲和嫡母,更加没有依仗,何况得婚事的手段不光彩,进门后也挺不起腰杆。最重要的是,她这样做,盛儿就不会喜欢她,裴元巧要想在寿昌伯府立足,就只能依靠讨好她这个婆婆,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揉圆捏扁?

    至于盛儿,就算不喜欢裴元巧这个妻子,最多多纳些妾室,总会有他喜欢的。

    但既然是妾室,自然更不敢欺压到她这个婆婆头上来。

    寿昌伯夫人越盘算越美,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要常带傅君盛来裴府走走坐坐,好给裴元巧制造机会,实在不行,她这个当母亲的就推一把好了。正盘算着,转头见儿子在那边期期艾艾,满脸通红地跟裴元歌说话,心头又是一阵不悦,当即上前道:“订了亲的男女没有成亲前是要避嫌的,怎么能在这里私相授受?一点规矩都没有!”

    自家儿子当然不会做错什么,这“没规矩”是冲着裴元歌去的!

    舒雪玉本就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寿昌伯夫人这没理的话,一阵恼怒,冷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养儿子好,果然是好!儿子跑到未婚妻接懿旨的地方,想跟未婚妻说几句话,到头来反而是未婚妻没规矩。这样儿子可不就是好吗?反正怎么都是别家女儿的错,错不到他身上去!”

    这是元歌接旨的地方,是傅君盛跑过来跟元歌说话,这到底是谁的错?

    傅君盛本想让元歌帮他绣个扇袋子,只是吞吞吐吐的不好意思开口,谁知道母亲却过来搅局,开口就说元歌的不是,心中已经很焦虑,想为元歌辩解,再听到舒雪玉这话,更是涨红着脸,低头讷讷地说不出来话,只拉着寿昌伯夫人的衣袖,道:“娘,别说了,是我来找元歌妹妹说话的,跟她没关系!”

    终究是心疼儿子,见傅君盛这副窘迫的模样,寿昌伯夫人没再说话,冷声道:“既是如此,咱们走!”说着,当前就走出大厅,心中对裴元歌的不满更深。

    傅君盛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惭愧地向舒雪玉作了大揖,低声道:“伯母,我娘她刚才的话实在是……我代我娘给伯母好呃元歌妹妹赔不是,伯母和元歌妹妹千万别恼!”

    见傅君盛还能分得清是非,舒雪玉心头稍平,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我还没那么糊涂。不过,君盛,我们元歌到底有什么地方犯了你娘的忌讳,怎么今天从进门到现在,她都一直在找元歌的麻烦?”

    傅君盛懵然:“怎么会?元歌妹妹这样好,娘怎么会不喜欢她?”见舒雪玉的神色不似作伪,更加疑惑,道,“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我这就回去问问娘,把这误会解开。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将目光投向裴元歌,却见她面色也微露不悦,更觉得惭愧,转身向她作了个揖,这才追了出去。

第281章 入宫贺寿,再生波折(3)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舒雪玉也觉得有些心烦,挥手让众人散了,揽着裴元歌,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君盛这孩子倒是好,怎么就是有这么个不讲理的亲娘呢?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婆婆,元歌你嫁过去后只怕要受刁难。”

    裴元歌淡淡一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寿昌伯夫人再不省心,终究不是章芸那样心思狠毒的人,若是我诚心伺候感动不了她,真对阵起来,我也不怕她。只要我谨守规矩,凡事不去理她,她也挑不着我的刺,最多说两句难听的话,我只当没听见就好,若是做的过了,还有傅哥哥和寿昌伯也不会坐视。”

    “话虽如此,但寿昌伯是武将,君盛将来只怕也要走这样的路子,如果她们都征战不在府内怎么办?再说,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你就不怕君盛和寿昌伯心生厌烦吗?”舒雪玉忧心忡忡。

    她当年遇到的婆婆不省心,还好她是继室,跟裴诸城的关系又十分僵硬,裴诸城根本就不买她的账,后来更带了她来到京城。但傅君盛跟寿昌伯夫人是亲母子,只怕不会这样爽快地就站在元歌这边。

    “这自然是一时之计,只有闹得大了才能请他们帮忙。”裴元歌神情沉静从容,“若是寿昌伯夫人真对我十分着紧的话,想应付也很简单。听说寿昌伯还有好几房妾室,寿昌伯夫人本就是妾室扶正的,自然害怕其他妾室有样学样,只要让那些妾室生出些事端来,保证寿昌伯夫人没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母亲根本不必为我担心,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应付不来,女儿……”

    她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应付不来,她也就白瞎了重活一世!

    虽然不知道裴元歌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但从她沉静得近乎冰冷的面容里,舒雪玉却感到了一阵心惊。自从那次在白衣庵遇袭后,在她面前,元歌已经渐渐有些十三岁女孩该有的模样,但现在,从前那个冷静理智得近乎冷血的元歌似乎又回来了。尤其令她担忧的是,在元歌的盘算里,她没有打算依靠任何人,包括寿昌伯、傅君盛,乃至她和裴诸城,她只是在依靠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

    “元歌,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桩婚事?”舒雪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元歌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母亲怎么会这么说?”

    “从定亲到现在,我没见你笑过,总是一副悠淡从容的模样,似乎根本不在乎你的未婚夫是谁,也不在乎到了寿昌伯府会面对怎样的情形。”见她突然低下头,舒雪玉坚持地把她的头抬起来,看着她幽黑的眼睛,“元歌,你是不是不喜欢傅世子?还是你心里有别的想法?不能告诉我吗?”

    “母亲你想太多了,在定下寿昌伯府的婚事前,父亲问过我的意见的,是我同意,父亲才操办这件事。”裴元歌知道,她大概是跟父亲一样,以为她另有心上人,淡淡笑道,“不是我不在乎,而是……其实无论嫁给谁,女人将来的轨迹都是一样的,婚嫁,生子,为夫婿纳妾,收通房,侍奉公婆,等到年老色衰,对着一堆妾室通房庶子庶女争斗到老。现在多投入一份感情,将来就多一份痛,还不如现在看淡一点的好。”

    “元歌,你——”舒雪玉本能的觉得元歌说得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说的,的确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轨迹,可是……可是……作为母亲的私心,总还是希望女儿能够特殊些,毕竟元歌美貌又有才情,刺绣书画都是一绝,又这般聪慧,或许她能够例外,能够遇到一个一生一世守着她过的男人……这些话是她想跟元歌说,却又不敢说的。

    这是母亲对女儿的疼宠,但就像娴雅说的,她只怕现在越疼她,将来反而越害了她!

    “母亲,不要再想这些了。”裴元歌淡淡一笑,转开了话题,“与其想这些没有用的东西,还不如先想想眼下的太后寿宴。我很担心这件事情会跟五殿下有关,也许这次入宫贺寿,会生出事端来。”

    “不错,这道懿旨的确来得奇怪。”裴诸城也走进来,他过来时刚好碰到裴元巧,已经知道懿旨的意思,“我也担心会跟五殿下有关。不过,元歌你也别太忧虑了,毕竟,你跟君盛已经订了亲事,五殿下再怎么尊贵,也不能强夺人一妻。我听说,太后深居宫中数十年,屹然不倒,应该是行事有分寸的人,断不会如此糊涂!”

    裴元歌和裴元华是太后点名要入宫贺寿的,寿礼自然不能随裴府,还是要自己亲手准备的。

    不管这次入宫跟五殿下有没有关系,裴元歌都打定主意绝不露头,因此她送上的寿礼只是一卷手抄的金刚经,纸是宣纸,墨是青州墨,字是楷书,都是最普通最寻常的,没有丝毫的花样和冒尖的地方,所取的不过是亲手抄写的诚心和心意,十分中庸。

    裴诸城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笑道:“歌儿,很好。”又去看裴元华的。

    原本担心华儿这孩子从前的糊涂心思还没断掉,这次又会耍花样,想要掐尖争风头,裴诸城打开寿盒时很有些犹豫踌躇,然后打开后便完全放心了。裴元华的寿礼更加简单,只是一双鞋袜,用的布料都非名贵,甚至连绣花都没有一朵,十分的朴素,竟比歌儿的还要不起眼。

    看来华儿这孩子的确是悔过了,裴诸城也笑着点点头,充满了欣慰之意。

    “女儿想,这次女儿能够入宫,多半是为了给四妹妹作陪,因此寿礼不该越过四妹妹,更不该出挑。而女儿的针线活也是寻常,这双鞋袜还是连同屋内的丫鬟一道赶制出来的,请父亲鉴察,若有不妥之处,女儿再改。”裴元华恭恭敬敬地道,神色诚挚,比过去更多了一份沉稳宁静。

第282章 入宫贺寿,再生波折(4)

    “华儿这样想很对。”裴诸城点头,“到时候,你们姐妹要相互照应着。”

    “是,女儿遵命!”裴元歌和裴元华同时应声道。

    转眼间便是太后的千秋寿诞,皇上倡导纯孝,本身又十分敬重太后,因此大肆操办。皇帝的意思这般明确,下面又怎么会没有凑趣的?皇亲国戚,权贵高官,纷纷出钱,请来诸般杂耍百戏,歌舞高跷,舞龙舞狮,以及各种江湖技艺,在京城公开表演,庆贺太后寿诞。引得京城百姓纷纷上街,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裴府等人则一大早便入宫,只是裴诸城在朝臣行列,舒雪玉在命妇行列,倒是太后善解人意,早说不必据着年轻孩子们,因此裴元歌和裴元华得以不必在那些行列中等候太后宣旨觐见,却是在御花园中各自游玩,等时间到了再一同到萱晖宫贺寿。因此,御花园内都是些青年男女,衣香鬓影,锦缎生辉,为本就花团锦簇的御花园更增添了三分暧昧而热烈的色彩。

    裴元歌和裴元华坐在偏僻角落处的亭子里,都十分的文静沉默。

    周围的人几乎都是皇亲国戚,或者有爵位的世家子弟,连温逸兰都不在被邀之列,便可见一斑。裴元歌认得的人本就不多,这时候更是全不相识。裴元华交际虽广,却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圈子,也是两眼一抹黑,有裴元歌在旁,她也不好长袖善舞地四处钻营,因此只随着裴元歌静坐着。

    “大姐姐今日的耐性倒是好得很!”裴元歌观察了她良久,才微笑着开口。

    这个裴元华自从上次的修图事件后,就十分安静,倒是让她颇为惊奇。

    听出她言语中的讥刺之意,裴元华面色微红,随即坦然自若地道:“四妹妹,我知道我从前得罪了你。那日在白衣庵,更是不该将待选落选怪罪到妹妹头上,但咱们毕竟是姐妹——”

    “大姐姐,”裴元歌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这话你说过了。”

    裴元华一怔,随即想起,那次她为了给万关晓安排英雄救美的契机,曾经将丫鬟们都调开,私下说了那番话,顿时面色更红,满脸的惭愧和懊悔:“四妹妹,那次我其实并非真心想要认错,而是不怀好意,想要吓一吓四妹妹。但这次我是真心的!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越走越偏,做了许多错事,上次绣图事后,父亲冷带我,我这才察觉到自己从前的错误,因此自请禁足,反省悔过。这次,我是真心的想要跟四妹妹认错。”

    裴元歌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说话。

    若是从前的裴元华,早受不得裴元歌这份矜持骄傲,但现在她却沉稳了许多,神色诚恳地道:“我知道,我从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常常针对四妹妹,还暗地给四妹妹下绊子,四妹妹如今不信我的话也是应该的。多余的话,我也不再说,只是日久见人心,四妹妹总会明白我的心思的!”

    “不错,日久见人心,大姐姐的心思,我总会明白的。”裴元歌淡淡笑着,重复着她所说的话,但意思却截然不同。见裴元华还想再劝说,不耐烦在这里跟她虚伪客套,遂起身离开。

    裴元华跟着起身,追了上来:“四妹妹,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道,今日是太后寿宴,你我姐妹还是作伴的好,若是有事也好相互照应。”五殿下想要立裴元歌为侧妃,裴元歌却转眼跟傅君盛定了亲事,五殿下必定会有所不甘,今日太后寿宴,五殿下也会出现,说不定会寻机来找裴元歌。

    她紧跟着裴元歌,即使遵从了父亲的教诲,又增加了接触五殿下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裴元华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但她想要做的,自己就一定不让她得逞也就失了。于是,裴元歌微微弯唇,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温声道:“我要如厕,大姐姐也要一起跟来吗?”

    裴元华一怔,随即面色微红,讪讪地站定了脚步。

    等到裴元歌远去,裴元华才再次抬起头,神色微有些阴沉,但随即逝去,又露出一抹温厚沉静的笑意,即使没有人注意到她,也不肯褪去伪装,显露真实的情绪。现如今裴元歌是父亲的心头肉,又与五殿下和九殿下都有牵扯,而她却是庶女,所以必须要忍,忍到她出了头,能够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时候……

    远离亭子一段距离后,裴元歌也在思索着刚才的事情。

    她绝不相信,经过绣图一事后,裴元华真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所以才想跟她和好。

    既然不是真的,那就是伪装,而被她这般讥刺,裴元华还能忍住,不露丝毫情绪,比起先前被踩到痛脚就面目狰狞的模样,实在是沉静太多了。看来,经过这些日子,裴元华也被磨出了耐性,不再那么暴躁易怒。换而言之,她比从前更难对付了!

    不过,她并不怕,就来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把!

    随手拉个宫女,问了茅厕的位置,御花园中自然不会有这种煞风景的地方,都是在附近的偏院中。得了裴元歌一个装有五两银子的荷包,那绿衣宫女便欢天喜地地带裴元歌前去,殷勤伺候,十分周到。等到好了之后,又带裴元歌回去。

    兜兜转转地走了一段路,裴元歌忽然顿住,冷冷地道:“是谁派你来的,要带我去哪里?”

    她现在带自己走的路,根本就不是来时的路。

    绿衣宫女神色慌乱,没有想到那么九曲十八弯的路,裴元歌还能辨认出来这不是来路,一时愣在原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诚恳地道:“裴四小姐,请随奴婢前来,奴婢对您绝对没有恶意,是好事不是坏事,真的,请您相信奴婢!”

第283章 入宫贺寿,再生波折(5)

    裴元歌一字一字地道:“我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要带我去哪里?”

    绿衣宫女为难道:“奴婢不能说。”

    裴元歌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绿衣宫女没想到裴元歌说走就走,更加急了起来,上前拦住裴元歌,见百般劝说无用,索性跪了下来,哭道:“裴四小姐,那位主子吩咐了,不许奴婢透漏。但对您来说,真的不是坏事,可是,如果奴婢不能把您带过去,奴婢的贱命就难保了。还请裴四小姐发发慈悲,随奴婢前去吧!”

    说着,不住地磕头,白皙的额头很快就在青石板地上磕出了青紫之色。

    “你在这里慢慢磕头吧!”裴元歌不为所动,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继续离开,循着模糊的记忆想要找出来路。

    绿衣宫女本以为,裴元歌看上去年纪幼小,必定心善,被她这样一哀求,再说出有杀身之祸,说不定心一软就随她去了,没想到她根本就不理会。忙又起身追了上来,苦苦道:“裴四小姐,这地方叫烟笼迷踪,没有奴婢带路,您走不出去的,不如随奴婢前去吧!”说着,竟然来拉裴元歌的手,试图将她生拉硬拽过去。

    裴元歌并不争执,只冷冷道:“放手!”

    想到自己无法完成那人命令的后果,绿衣宫女根本不理会她的话,继续拽着。

    “你是要自己放手,乖乖地领我出去;还是要我喊人,等引来了宫廷禁卫,发现你一介宫女,试图劫持刑部尚书之女?”裴元歌淡淡地道,“我想,不管是谁让你请我过去的,应该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你猜,引来宫廷禁卫后,那人会不会出来保你?或者,你想赌一赌看?那么,如你所愿。”说着作势便要喊人。

    绿衣宫女没想到裴元歌小小年纪,却如此难缠,一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急忙道:“裴四小姐别喊!”

    如果事情闹大了,那位主子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死活。

    “裴四小姐,这件事对您来说,真的不是坏事,您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宫女呢?”绿衣宫女坐也不是,右也不是,不把裴元歌带过去是死,裴元歌要真的喊人过来,她也是死,一时间又怨又恨又无可奈何,看向裴元歌的眸光满是哀怨和不满。

    裴元歌淡淡一笑:“这话,你为什么不对要你来带我过去的人说呢?”

    绿衣宫女一怔:“奴婢……奴婢……”

    “因为你得罪不起他,所以只能冲着我发脾气,是吗?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不如那人身份尊贵,但我好歹也是官家千金,你又能够得罪得起我吗?我追究你,那是天经地义,我不追究你,那是我宽容大量!”裴元歌眸眼森然,“不要把别人的善心和宽容当做理所当然,一旦得不到,便心生怨恨!告诉我,是谁让你带我过去的?”

    绿衣宫女被她的言语和气度所惊,咬着唇不说话。

    “烟绿,你在这儿做什么?”就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带着天生的尊贵和压迫。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身着烟霞红宫装的少女缓缓走近,身后还拥簇着一群少女,走近后打量着裴元歌,忽然笑道,“我认得你,你是裴府的四小姐,那天在温府寿宴,你的那幅踏花归去马蹄香很出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却是绾烟公主。

    “小女拜见绾烟公主。”裴元歌福身行礼,“绾烟公主谬赞了,小女因事来到此处,谁知道要回去时却迷了路,正要请这位姐姐带我离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绾烟公主。”

    身在皇宫,宇绾烟自然知道这地方有何作用,露出了然的神色。

    正要说话,忽然旁边一道尖锐的女声抢先出列:“裴元歌!”身着银红衣衫的叶问筠双眸恼怒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冷声喝道,“凭你一介刑部尚书之女,也配入宫为太后贺寿?连向绾烟公主行礼都不会,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既然要入宫贺寿,难道连请个宫中的教养嬷嬷来教习礼仪都不曾吗?裴府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存心怠慢太后娘娘,不将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小女愚钝,规矩学得有不周到的地方,自然不如叶小姐家教良好,规矩奇佳,还要多向叶小姐学习才是。公主还未说话便要抢先开口,开口就询问别人家产,败落到了何等地步……先多谢叶小姐教我这两条规矩。那么请问叶小姐,贵府家产几何,又败落到了何等地步呢?”裴元歌笑语温然,和和气气地问道。

    她跟叶问筠已经结了死仇,因此开口便是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宇绾烟掩袖轻笑,觉得这裴元歌煞是有趣。

    叶问筠当然听得出她的讥刺之意,怒道:“裴元歌,你敢诅咒我家里败落?”

    “好吧,是我说错了。”裴元歌叹了口气,道,“那我再问一遍,敢问叶小姐,贵府家产几何,又富可敌国到了何等地步呢?”叶问筠的父亲是吏部尚书,若单只俸禄赏赐,最多也就是优渥富贵,又怎么可能富可敌国?若是真如此,那必定是有收受贿赂或者贪渎之嫌。

    叶问筠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脸涨得通红,跺脚道:“裴元歌,你好放肆!”

    “小女消息闭塞,实在不知道叶小姐竞得了皇上封赏。敢问获何封号,品级如何?”裴元歌微微挑眉,“若是没有的话,你是一介布衣,我也是一介布衣,叶小姐又凭什么说我放肆?还是说,贵府的门第与别处不同,其他官家千金,见了贵府的小姐,都要三跪九叩,处处恭顺,不然就是放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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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无双介绍:
当那一根根手指被掰断的痛侵袭着她身体的时候,她才知奶娘与丫鬟早已是背叛了她; 当那庶母姐姐说出腹中怀着她夫君骨肉的时候,她才知她们以前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演一场戏; 当那温柔缱绻的夫君指使新欢索要她命的时候,她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登上高位的踏板石…… 尘世二十载,原来,她只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好在苍天垂怜,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轮到她来送那些人下地狱! 明眸乍睁,冷光寒冽,无人知晓,这一缕带着满腔仇恨的灵魂,将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将会展现出怎样的耀眼风华……重生之嫡女无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