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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九全十美txt下载     九全十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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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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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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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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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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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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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余韵(大结局)

    玉山下书楼和书院和北寺一样,渐渐成了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立志于学问的人,若不到那天下藏书最丰的玉山书楼里读上几年书,不到那云集着天下大儒的玉山书院听听大儒们讲文、讲书、讲经、**,不在书院每旬的辩论会上,登台辩论几次,是不能称作有学问的读书人的。

    何况,那书楼里还提供着上好的点心茶水、笔墨纸砚,就是再穷的读书人,只要能想法子到了玉山脚下,再稍稍勤快些,给书楼抄抄书,到余阴学堂教教学生,给北寺抄抄**,这读书生活之资,就绰绰有余了。

    永安八年,林红袖嫁给了荆州府姚家嫡长子,十里红妆,尽显王府尊贵。

    永安十一年,林宏强和林宏旭大婚,永安十二年,林红袊嫁进了韩地望族余家,永安十五年初,林红袗嫁进了河北府吴家。

    林宏远已经十五岁了,他七岁那年,弟弟林宏山也是哭得声嘶力竭的被强行送上了山,师傅拎着那个哭得两眼通红的小不点,扔进了他房里,七岁的他只好照顾起三岁的弟弟,走到哪里都得看好那个一点小事都能哭个没完的跟屁虫。

    八岁那年,父亲从山上接了他下来,直接扔进了军营,白天操练,晚上看从平阳府快马递送过来的折子,上面有父亲的朱批,也有母亲的朱批。

    四年后,弟弟被父亲接下山,又扔给了他。兄弟两个结伴在各大营间辗转着,跟着父亲练兵、打仗、杀人。

    永安十五年春天,王府又添了位小公主,取名林红睿,李青从怀孕那天起,身子就没能象以往那样健康,一直病恹恹着,平王陪着李青几乎寸步不离,再没离开过王府,大军和林宏山都扔给了林宏远,林宏远独立统领大军,照顾着依赖崇拜他的弟弟,已经一年有余了。

    永安十五年,盛夏的午后,林宏远隐在山石后,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透过手里的青铜望远镜看着远方,林宏山紧挨着他,急切的问道:

    “看到没有?来了没有?”

    “别说话”

    林宏远低声训斥道,林宏山转过头看着远处,低声说道:

    “四哥,你这次真的打算破了爹的黑衣卫,送给娘做生辰礼了?”

    “嗯”

    林宏远点了点头,林宏山往林宏远身边蹭了蹭,低声说道:

    “四哥,爹把军务扔给你,都快一年了,去年底,你难成那样,他和娘理都不理,这回,你要是再破了爹的黑衣卫,娘这身子又一直不肯好起来,爹肯定会把政务也扔给你”

    “嗯,我知道,娘不过就是想跟爹去山上住着,把这韩地扔给咱们两个。”

    “是给你,你不是咱们两个,是你一个”

    林宏山郑重的纠正道,林宏远瞥了他一眼,

    “这话是三叔教的,还是大伯教的?”

    林宏山嘿嘿笑着,推了推林宏远,

    “不管谁教的,大规矩不能乱了,这话,娘也说过,四哥,你真的要破了爹的黑衣卫?”

    “嗯,我今年十五,你也十一了,爹和娘这些年,全部心思都花在了咱俩身上,娘这样病着不肯好,肯定也是觉得咱们能接下来了,接就接吧。”

    林宏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听四哥的。”

    林宏远转头看着林宏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道:“别怕,爹和娘不过就是搬到山上去住,你放心,在山上也罢,在王府也好,娘还是咱们的娘,就是睡着了也睁只眼睛看着咱们呢,能有什么事的?”

    林宏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哥哥,满眼依赖的点了点头,

    “四哥说得对。”

    “演武结束,咱们连夜启程去上岭关,我在那里布了大半年的局,也到收网的时候了,咱们取下上岭关送给爹,也算是给爹抹去这个小黑点。”

    林宏远挨着林宏山,边往山下探看呢,边低低的说道,林宏山回过头,低声抗议道:

    “四哥,爹那是诈败”

    “这我知道,封安城那个蠢货,前些日子又拿这事给自己贴金,我正愁着取上岭关没个正经理由,正好把这事拿来用用。”

    林宏山咧嘴笑了起来,重重的点着头说:

    “四哥想得周到,咱们和封安城总还有份和约在,毁约……那可不好咱这是去给父亲雪耻,嘿嘿……”

    两人正说话间,前面的哨探打了个手势,林宏远忙举起望远镜,探看了片刻,将望远镜递给小厮,紧绷着脸,带着众人急步下了小山,上了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秋风刚起,林宏远带着东路军顺利攻下上岭关,委任了上岭关统领,在亲卫的拱卫下,离开上岭关,往双山军营疾驰而回。

    双山军营里,旗帜招展,迎接林宏远的,除了军营里的统领将士,还有六部尚书和平阳府尹等平阳府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

    林蕴波引着众官员上前,恭敬的给还在怔神间的林宏远行了磕拜大礼,林宏远忙上前扶起林蕴波,

    “三叔?”

    林蕴波顺势站起来,笑mimi的看着林宏远,贴近林宏远,低声说道:

    “你爹跟你母亲,说是要归隐去,今天一大早,打发我们这些人过来,他们两个带着红睿,就启程去山上了。”

    林宏远扬着眉梢,转身看着周围恭恭敬敬,垂手侍立着的六部官员,恨恨的说道:

    “我还没成亲呢,他们两个就跑了?”

    林蕴波轻轻咳了两声,没有接话,林宏山上前半步,凑到林宏远身边,低声说道:

    “娘说过,男人过了二十再成亲才最好,娘怎么肯等到你成了亲?”

    林宏远咬着牙,转头环顾着四周,跺了跺脚,腰背挺得笔直,紧绷着脸吩咐道:

    “启驾,回平阳府”

    韩地的王位交替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四少爷从生下来那天起,那个位置就明明白白的非他莫属。

    从他生下来那天起,平王就收起了所有的雄心壮志,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从教他走路开始,耐心的教导着他学会一个王应该学会的所有东西,他的母亲,则教了他更多这个世间所没有的东西。

    韩地新的王,比那个号称“阎罗”的王站得更高,心计更深,也更狠辣,从上岭关开始,安静了十余年的韩地,又开始动了起来,稳稳的一步步蚕食着、消化着更多的疆土。

    新盛五年,林宏远大婚,平王和李青也没下山,林宏远只好带着妻子上山拜见,在山上住了一晚,就启程返回了平阳府。

    长长的车队里,混着辆青布围子的四轮车,车帘高高掀起,一个五六岁年纪,梳着两个抓髻,眼睛极黑亮灵动,面容甜美的小姑娘坐在车门口,脚垂在车外,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悠悠闲闲的晃着双脚。

    车里又探出两个脑袋来,右边的一个忧心忡忡的低声说道:

    “姑娘,再过一会儿可就出了乌衣镇地界了,夫人说过,不让你出乌衣镇的”

    “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夫人派的人就来捉姑娘回去了。”

    左边的丫头急忙接着说道,小姑娘扔了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笑颜如花的说道:

    “没事,我都看到好几个影卫了,这回,爹和娘是默许了的。”

    小姑娘说着,冲着跟在车子后面,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名护卫招着手,眨了眨眼睛,护卫脸上闪过丝尴尬和无奈,求饶般冲小姑娘微微颌首示意。

    队伍中间,最宽大坚固的那辆车子里,林宏远靠在靠枕上,专注的翻看着折子,面容柔美的王妃掀起帘子,悄悄的往后探看着,林宏远放下折子,笑着说道:

    “你不用担心她,娘交待过了,只随她去,别理她。”

    “爷,睿儿才六岁,就带了两个丫头……”

    王妃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来,林宏远笑了起来,伸手揽过王妃,温柔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耐心的解释道:

    “小五是娘和爹的命根子,哪会只有两个丫头跟着的?只怕天人居一半的人手都跟在她后面呢,你看不到罢了,再说,就算只有那丫头一个,也只有她祸害别人,没有别人骗了她去的这几年,山上就不说了,山下的乌衣镇和安福镇上,哪个不认识她,哪个没被她骗过的?”

    王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伏在林宏远身上,笑了起来,低声说道:

    “小时候,听人说夫……娘的事,只觉得象书上写的那些传奇,人哪能有这样聪明的?一直不大敢信,见了你,见了五弟,才信了这话竟是真的,昨天见了娘和五妹妹,我才知道,娘有十分的智慧,外面说的才不过七八分罢了。”

    林宏远扬着眉梢,伸手捏了捏王妃的面颊,生气的说道:

    “你是说,我还不及娘七八分的聪明?”

    王妃笑着叹着气,眼波流转着看着林宏远,低声问道:

    “五妹妹骗过你没有?”

    林宏远怔了怔,搂着王妃大笑了起来,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林宏远放开王妃,掀起帘子看了看外面,叫了小厮过来吩咐道:

    “去跟五小姐说,夫人吩咐了,让她先去洛城,陪庆叔住几天。”

    小厮答应着往车队后面奔去传话了,林宏远转过头,笑着解释道:

    “娘吩咐过,出了乌衣镇地界,小五若还不肯回去,就让小五先去洛城看望庆叔,陪庆叔住上几天,再随她闯荡去。”

    王妃笑应着,林宏远眼神温柔的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鬓角,低声说道: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娘跟我说,若对你好,就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答应娘,这辈子只对你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王妃傻怔怔的看着林宏远,流着眼泪扑进了林宏远怀里。

非常感谢!

    非常感谢大家的厚爱,今晚七点继续加更!

    再次感谢!

快乐情人节!

    刚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啊!愿各位已经过好了一个甜甜蜜蜜的情人节!

请一天假

    这几天实在是焦虑得太过,文写得极不满意,今天请一天假,明天会补上今天的,亲们,原谅则个!

    嗯,下不为例!

连庆

    咳,先推一下小闲的新文吧:

    书名:花开春暖书号:2023031

    有空去踩踩吧,看看合不合品味,如果喜欢,记得收着哈,那个,推荐票票神马的,扔些给春暖吧,那里最需要哈!

    ...................................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七十三那年,没去成,今年肯定得去了,早就该去了,一恍眼,几十年都过去了……

    前儿皇帝又封了啥官啊号的过来,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年一趟,越弄越长,要是小姐在,肯定不喜欢,小姐最喜欢干脆利落。

    年纪大了,就怪,眼前的东西记不住,几十年前的事就跟在眼前一样。

    “你叫连喜?这名字真难听!以后叫连庆吧!”

    小姐那年八岁,那条杏黄裙子真是好看,鞋子上绣得那两只蝴蝶飞动着,跟着小姐,带得满屋子都阳光灿烂起来。

    那间帐房又温暖又热闹,唉,还是以前的东西好,这几十年,也没见哪间屋子能有那间帐房一半的温暖热闹!

    小姐站在长桌前,两只手飞快的打着算盘,声音清脆得如金珠落玉盘,

    “大掌柜的,这帐错了!该是三千七百二十四两八钱……”

    小姐算帐,哪个不佩服?!连多少年的老帐房,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小姐也聪明,可跟小姐比,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小姐最喜欢黄色,杏黄、米黄、鹅黄,小姐喜欢掂着脚尖,轻盈的跳来跳去,小姐最喜欢吃猫脸胡同口老姚家的缠金酥糖、东条街马家的烧饼,北城根下老田家十样锦猪头肉,小姐也爱吃得很,可是后来再也不肯吃了,那个温暖如春风的李公子不喜欢猪头肉这种粗鄙的吃食。

    小姐嫁人了,红艳艳的下了轿子,进了洞房,小姐穿什么颜色的裙子都好看,黄色最好看,红色……最不好看!

    李公子去了京城,小姐隔几天就吩咐:

    “连庆,你去趟城东车马行,把这包衣服给老爷捎过去。”

    “连庆,你去趟城东车马行,把这几双鞋子给老爷捎过去。”

    ……

    跟着衣服和鞋子一起,不停的送过去的,还有无数银票子,唉!老太爷过世了,小姐生了小小姐,李公子一直在京城苦读,一直苦读!

    小小姐会走路了,摇摇晃晃的跟在小姐后面,真是可爱极了,小姐吩咐:

    “连庆,你过来看看这些货……”

    小小姐举着胖乎乎的手,兴奋的跺着脚,跟在小姐后面喊着:

    “庆!簸来!”

    小姐抱着小小姐,亲着小小姐,笑成一团,小小姐是小姐的命根子。

    小姐手里死死的握着小小姐的长命锁,唉,要是掰出来,肯定要伤了小姐的手指,谁都不能伤着小姐!让小姐带着念想走也好。小姐肯定一直保佑着小小姐,小小姐比小姐命好。

    才不过四月里,阳光怎么就这么刺眼了?那架紫藤,怎么又开花了?那是谁站在花架下面?一身黄衫黄裙,鞋子上蝴蝶飞舞着,挥洒着满身的欢乐和阳光,身边跟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得笑着叫着:

    “庆!簸来!”

    来了!来了!小姐和小小姐叫我了,我要走了……

林小四

    还是先推荐小闲的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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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嘛,一个懒散萝莉的传奇故事,有空去踩踩,喜欢记得收着哈,票票神马的,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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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么对爹娘,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气。

    活到现在,不管做什么事,做得多出彩,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理所当然,因为我是“夫人生的孩子……”

    除了娘,没有人夸奖过我,所有人!包括爹,都觉得我做什么,那都是太理所当然了!

    不过也是,娘太过神奇,娘教的那些东西,更神奇!

    活着就成为传奇的,除了木莲大师,就是娘了。

    小五恶作剧,居然送了两个专唱青神传奇的鼓儿词先儿给娘祝寿,娘听了几句,就炸毛了,炸毛!这词,也就小五想得出来,娘那样子,真象只炸毛的猫!

    太好笑了,娘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好象就是从有了小五,娘就开始时常炸毛。

    从来没见过娘那个样子过,摆着手大叫:

    “太恶心了,小四下个旨!谁都不准再唱这么恶心的词!”

    哈哈哈……

    这怎么下旨?!不能防民之口,民有著说立言之自由,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还说过无数回!

    唉,这个小五,真是让人头痛,堂堂的皇家长公主,混江湖混成了老大,娘不管,爹也不管,嗯,爹还偷偷给小五当打手,上个月泉州港那个案子,海盗火并,死的那几十个海盗,个个一招毙命,爹那会儿正陪着娘在海边别院里春暖花开着!离泉州港只有十几里路!

    算了算了,娘都不管,我也不管,反正江湖从有了小五,也算是清静多了。

    唉,管也管不了,小五不来祸害我,就阿弥托佛了。

    小五竟然嫁了那么个书呆子,真让人想不通,可惜俩孩子虽然长得象那个书呆子,一脸的忠厚老实,可骨子里象小五,都是一肚子坏主意,焉坏!

    还是我那几个孩子好,好歹进屋都是从门进来,不是次次翻窗!

    玉山书院的辩经会,也不知道辩完了没有,三叔这个书院山长,六十多岁的人了,动不动就跳到台上跟人辩得面红耳赤,书楼那帮人又不买他的帐,吴未俊这个书楼山长也和三叔一个脾气,动不动就冲上台去,辩得口沫四溅。

    还是五弟的法子好,差不多了,就让人一坛坛的送酒上去,都醉倒了,也就辩好了。

    玉山那块地儿,我可不管,那是娘的地盘,娘说得对,玉山和莲花峰,我还是不插手的好。

    五弟那个族规,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按理说,爹还做着林家族长,当着掌门,这事,得他主持着才好,可这些年,轻易找不到他,爹陪着娘,两个人四处游山玩水,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看着倒象五十出头,比三叔可年青至少十岁去!

    娘也不见老。

    也许,真象鼓儿词唱的那样,娘真是神仙洞府里的仙女,谪落凡尘,娘自小教给我和五弟的那些东西,小时候不觉得,现在仔细品味了,件件都能惊世骇俗!

    说到底,有这样的娘,才是我最大的福份。

    爹和娘花了十几年辰光,教导了我和四弟出来,我花了心思,也不知道能不能象爹和娘那样教出好儿好女来。

    能教出我和四弟这样的儿子,爹一直很得意,虽然不说,我也是明明白白知道的!

    嗯,得看看老大和老二的课本子,教导出个好儿子,我也带着绣玥游山玩水、柔情蜜意看花赏草去!

琳琅

    琳琅背着手,满眼焦躁的看着窗外已经落山的夕阳,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夫人和王爷还没有回来,瑾儿咳得一天比一天厉害!

    仿佛回应着他,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琳琅急忙奔到屋里,脸色青黄枯瘦的夜玉瑾蜷成一团,还在床上晕睡着,琳琅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温柔的、仔细的理着他散落在枕头间枯黄的头发。

    瑾儿这咳嗽,咳了四五年了,一年比一年咳得厉害。

    他和他如这人间最恩爱的夫妻般,相伴了二十几年,瑾儿说他知足得很,就算立即死了,也是最满足最福气的人了,他撑着,比自己更想治好这病,一年几趟的去他最不愿意去的玉山,他都是为了自己,他走了,自己怎么办?

    琳琅手指抖动了下,一缕枯黄的头发从手指间滑落下来……

    瑾儿要走了……瑾儿和自己,这几十年,从没分开过,离了自己,他夜里连觉也睡不着,哪能让他一个人上路呢!他到哪里,自己都得陪着去。

    一恍眼,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么?

    琳琅只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窗外远山上那皑皑的白雪,仿佛师傅那件雪白的狐裘,漂亮得仿佛神仙般的师傅弯着腰,温柔的笑着,温柔的看着他,温柔的说着:

    “跟我回去吧,我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走吧,你天生就是我们家的人。”

    “也能穿这样的衣服么?”

    雪白的狐裘比师傅的温柔笑容更有吸引力,师傅笑得那样开心,解下狐裘,披在了他肮脏的身上,伸出手,温柔的揽着他,

    “走吧,咱们回家去,你想穿什么样的衣服,家里都有!”

    从那天起,白天里,自己好象就再没穿过别样颜色的衣服。

    窗外,晚霞褪尽,夜幕笼了上来,明天,夫人能回来么?他和瑾儿,在这镇子上,在这山下,已经等了九天了。

    琳琅慢慢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茫然的看着暮色苍苍的远山,山里,住着神仙。

    一夜又过去了,朝霞灿烂着笼着镇子,琳琅心底的阴影更浓重了些,瑾儿夜里咳得又多了一遍,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了,夫人,在哪里?

    小厮轻手轻脚的端了热水进来,侍候着两人洗漱了,又放了满桌的粥品、小菜、点心,瑾儿吃不下,自己也吃不下。

    楼梯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是谁?

    琳琅急忙起身,拉开房门,走廊里,两名黑衣护卫满面笑容的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爷和夫人请两位上山。”

    琳琅一阵目眩,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半晌才恍过神来,急忙奔进来去,温柔的抱起瑾儿,泪着笑着,

    “瑾儿,咱们有救了,夫人回来了,夫人请咱们上山去。”

    瑾儿满眼的温柔,笑着点着头,他如妻子般温柔的顺从着他。

    轿子走得飞快,却又慢得让人焦躁,他只恨不得一步到了山上,一针就治好了瑾儿的病,自己早就该带瑾儿到这山上来求医!

    峰回路转,院落仿佛座落在云端,窗外是飘动变幻的云雾,山里,果然住着神仙。

    夜玉瑾微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拼命压抑着压抑不住的咳嗽。

    屋门轻轻响起,进来两个极干净利落的婆子,垂手侍立着,平王轻轻揽着李青,缓步进了屋。

    琳琅呆立在婆子旁边,生疏而仓皇的跪在了地上,李青微笑起来,转头看着平王,笑盈盈的说道:

    “你吓着他了。”

    平王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琳琅,转头看着如枯叶般躺在床上的夜玉瑾,揽着李青走到床前,婆子早就搬了只圆凳放到床前,李青侧身坐下,平王背着手站在李青身后,微笑着,眯着眼睛看着紧紧抿着嘴,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夜玉瑾。

    婆子拉过夜玉瑾的手,用一方丝帕盖了,李青伸手按着诊了一会儿,又仔细看了夜玉瑾的面色、指甲,转头看着平王,轻轻摇了摇头。

    琳琅满眼渴望的看着李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诊脉,看着她看着平王,看着她摇着头,只觉得心从云端直直的坠入了地狱。

    李青站起来,转过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琳琅,带着丝同情,声音温和的安慰道:

    “好好侍候着他吧,这一年半载的,总还无碍。”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夜玉瑾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琳琅急忙冲起来,扑到床上,抱起他,焦急而温柔的抚着他的胸口。

    平王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皱起了眉头,李青仰头看着拧着眉头的平王,满眼的笑意,轻轻拉了拉平王的衣袖,往他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平王忍耐的点了点头。

    夜玉瑾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睁大眼睛,盯着平王,喘息着,咬着牙说道:

    “你把三哥,埋到哪里了?从前……从前我……如今我快死了,也不怕你,三哥,你把三哥埋到哪里去了?”

    平王嘴角露出丝笑容来,

    “嗯,这个样子,才有点皇家血脉的体统!你三哥,夜家的三皇子,自然要埋到夜氏陵地里去。”

    夜玉瑾喘息着舒了口气,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平王,语气生硬的接着说道:

    “我死前,要去祭拜……陵墓!”

    “你虽然不堪了些,到底也是夜氏子孙,祭拜祖宗这事,你想去,去就是!”

    平王挑了挑嘴角,带着满眼的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夜玉瑾,李青转头看着琳琅,微笑着吩咐道:

    “你们要是去京城,就走水路吧,等会儿我让人送几盒药丸过来,一天吃上一粒,虽说治不了这病,可也能压一压他这咳嗽,饮食上,鱼虾河海鲜之类,就都不要吃了,荤腥中,就吃些鸭子汤吧。”

    琳琅不停的点着头,满眼感激的看着李青,夜玉瑾仿佛没听到李青的话,只直直的盯着平王。

    平王低着头,温柔的看着李青,笑着摇了摇头,耐心的等她交待完,才揽着她出了门。

    炎夏过后,秋天临近,京城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和荣耀,城外的昔日皇陵,青翠着、荒凉着、寂寞着。

    宽大舒适的马车里,琳琅抱着夜玉瑾,两人透过绡纱车帘,默然看着车外慢慢移过的一个个高大异常的石像生。

    车子缓缓走了一个多时辰,进了一处高大轩敞、依旧光鲜着,却不知道从哪里透着股破败之气的享殿前,车子在殿门口停了下来,殿里跌跌撞撞着奔出个老太监来,挥着手,吃力的喊着:

    “走吧走吧,里头不能进!都是死人,没什么看的,走吧走吧!”

    夜玉瑾看着车窗外花白着头发,只顾挥手赶着人的老太监,脸上露出笑容来,挥手示意小厮打开车厢门,探出头去,笑着招呼着:

    “老夏,你还没死啊?”

    老太监挥着的手凝在了半空,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面容枯黄的夜玉瑾,突然醒悟过来,扑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爬起来往殿里奔去,边奔边叫着:

    “都出来!都出来!四皇子回来了,四皇子来了!”

    夜玉瑾苦涩满面的看着癫狂般奔进去的老太监,扶着琳琅,缓缓的下了车。

    殿里零零落落的奔出十来个老弱的太监宫女来,跪在地上,行着大礼,夜玉瑾靠在琳琅身上,抬了抬手,落着泪笑着,

    “都起来吧。”

    小厮捧着祭礼,沉默而恭敬的跟在后面,穿过一座座享殿,到了后面的陵墓群。

    夜玉瑾呆呆的站在陵墓群前,老太监挨着他,声音平平的没有半丝情感的说道:

    “后头,那后头,是孝安皇帝和皇后的陵,这里,那是大皇子,一家,皇上让人送过来安葬的,那是二皇子一家,那边是三皇子。”

    夜玉瑾微微闭了闭眼睛,径直往三皇子墓前走去,小厮在墓前摆放好了祭品,夜玉瑾直直的站了半晌,转头看着琳琅,低声说道:

    “走吧。”

    琳琅低着头,温柔的扶着夜玉瑾,重又穿过一重重享殿,回到车前,夜玉瑾冷漠着,再也没看一眼送到车前的老弱太监宫女们,上了车,放下车帘,车子缓缓的往来路回去了。

    夜半时分,闪烁的星光缀满了夜空,又倒映在波光鳞鳞的河面上,闪动着跳跃着,琳琅和夜玉瑾相拥着半躺在船头软榻上,静默着看着满天满河的星光。

    “琳琅,你说,咱们到哪里去?”

    “嗯,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这里就好,你看,多漂亮!”

    “好,那就在这里。”

    微微的秋风吹拂着,琳琅温柔的搂紧了夜玉瑾,

    “琳琅,药丸还有几粒?”

    琳琅沉默了片刻,声音平缓的答道:

    “两粒。”

    “吃完了,咱们就走吧,我不想再咳得难受了。”

    “好。”

    两天后,泊在河中间的那艘豪华的楼船,半夜里突然着了火,片刻间,烧得干干净净。

第五十八章 闲居与查帐

    李青赞叹的点着头,赵长贵家的在旁陪笑道:

    “听说夫人要搬到这里来住着,孙管家刚开春就让人把这湖底彻底清了一遍,今年这荷花开得越发比往年好了。”

    李青听了,笑着回头谢了孙义,孙义忙满眼是笑的连声“不敢不敢”。一行人沿着湖往前走了不远,就看到一处精致的建筑掩映在一片桃柳树之间,李青转了进去,孙义忙介绍道:

    “夫人,这边走,这里是桃源小居,是这庄子里景色最好,也是最大的一处院子。”

    孙义带着李青转了几个弯,进了院子,转过影壁,只见里面的房屋较疏梅居小巧得多,一色的红柱绿瓦,描梁画栋,精致富丽异常,孙义在边上陪笑解释道:

    “这院子,爷说太过奢靡,极少过来。”

    李青眼睛弯了起来,穿过迎面的三间轩敞的穿堂,走了进去,这小院一共三进,从前到后都用抄手游廊连着,前院和后院稍小些,中间的正院却非常宽阔,三间正屋连着耳房,檐廊较普通尺寸宽出一倍有余,显见各处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李青满意的站在檐廊下,决定就把她的窝安在这里了。

    回到疏梅居,李青打发了孙义回去,郑嬷嬷等人忙了几天,把桃源小居前前后后布置妥当了,李青就搬进了桃源小居,改了名叫桃花源。疏梅居里的东西,一点也没让动,反正也不是她的。

    李青安顿下来,花了几天的功夫,把庄子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打发人去请了月静,庆祝了她的乔迁。月静这个出家人,却比李青更爱奢华,爱享受,打着不历红尘,哪能悟道的旗子,赖在桃花源正屋檐廊下的摇椅上,吹着凉风,吃着松子,把同来的师兄师弟们丢到了一边。

    隔天,两人还是就去了月静她们安身的无着庵,无着庵早就修缮一新,扩建出十几间房舍来,三爷定期让人送米薪等日用过来,月静陪着李青转到后堂,坐在榆木扶手椅上,李青看着远处几十个兵丁扮成的根本不象农夫的农夫,钉子般依阵形钉在尼庵四周,不禁哑然失笑,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会儿茶,叫了所有寒谷寺来的尼姑过来,吩咐道:

    “三爷送东西过来,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如今大家也算安顿下来了,这东西不能再收,不管在哪里,你们都是寒谷寺的弟子,不能坏了寺里的规矩,更不能带累了寒谷寺的声誉,这庵里,暂且由月如师兄主持,从明天起,几位师兄师弟就开始轮流出去诊病化缘,一切规矩都依着寺里来,每十天,你们中五个人一批,到逸梅庄去跟我说说碰到的疑难病症,还有,”

    李青顿了顿,盯着众人郑重的说道:

    “任何时候都不准提寒谷寺三个字,只能说是无着庵的。”

    众女尼双手合什答应了,李青又和月静欣赏着远处的山岚雾气,喝了会儿茶,才回了逸梅庄。

    李青在庄子里今天钓鱼、明天划船学采莲,后天采花蒸花露,月静在庄子里跟着李青混了几天,就被月如叫回了庵里,她是要干活的,不能一直在庄子里偷懒。李青把能想到的花样折腾了一遍,也就一个月光景,渐渐就有些无聊起来。

    又过了几天,李青实在是无聊极了,决定管管她的生意,查查她的帐,让人叫了木通进来,吩咐他把这两个月的帐拿过来给她看看,木通面色微变,眼珠转了半转,笑着解释道:

    “回夫人话,帐都在半夏那儿呢,夫人知道,他上个月就跟着连爷去了金川府,等他回来,奴才立刻就让他取了帐本来给夫人看。”

    李青直起身子,微微斜着眼睛盯着木通,这话不通,京城铺子里的帐是一直在半夏手里的,但到韩地后,铺子多了,半夏就做了总帐房,各个铺子都是单委了帐房的,何况,半夏跟着连庆去金川府是筹备开新铺子的事,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些帐本子去,李青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声音沉了下来,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怎么回事?”

    木通腰弯得更深了,陪笑解释道:

    “夫人,真没事!外面的生意都是连爷管着的,连爷做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别说现在帐没在这儿,就算在,夫人也应该等连爷在的时候再查,免得伤了连爷的体面。”

    李青微微往后靠了过去,目光深沉的看着木通,木通的忠心她是信得过的,说了这样的话,是宁可惹她生气也要堵了她这会儿查帐的念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也许是连庆交待了不让她知道,也许是木通自己想要瞒了她,李青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着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那就等庆叔回来再说吧。嗯,十里庄那边怎么样了?我想入了冬就搬过去住。”

    木通听她息了查帐的念头,暗暗松了口气,忙回道:

    “回夫人话,奴才前天刚去看过,就是夫人说的那个水地龙有些个麻烦,这两天还要改一改。”

    李青点点头,吩咐道:

    “那个水地龙一定要做仔细才行,不然用起来就顺当不了,这事,你还是得多去两趟,盯着些。”

    木通忙答应着,

    “是,遵夫人吩咐,我明天就过去看着。”

    李青嘴角翘起,笑着吩咐道: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看着木通退了下去,李青又在檐廊下坐着慢慢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进了东厢,又懒懒的歪在炕上低头想了一会儿,叫了秋月进来问道:

    “我们以前的那些男装还在不在?”

    秋月摇摇头,

    “早就没有了,哪里敢带那些衣服进王府,夫人这会儿要这个做什么?又想出去?”

    李青点点头,吩咐道:

    “你和琉璃,嗯,叫上竹叶、竹枝几个一起,赶三套衣服出来,我、你和琉璃的,越快越好。”

    秋月点点头,下去准备了。

    第二天一早,秋月红着眼睛送了三套衣服过来给李青看,

    “夫人看看,竹枝和松明针线上最好,比琉璃还要好,夫人这套长衫就是让她们两个做的,夫人试试吗?还有两套小厮衣服,是我和琉璃的。”

    李青换上了全套衣服,吩咐秋月给她梳了个男子的发髻,配着衣服插了支碧绿的云头簪,吩咐秋月,

    “你去和琉璃把衣服换了,然后叫了梁静和程燕过来。”

    梁静和程燕进来,看着李青一身男装打扮站在屋里正等着她们,不禁眉头紧皱,李青拿着把折扇,“哗”的一声打开,似模似样的摇着说道:

    “我要进城去逛逛,你们两个去也行,不去也行。”

    说着,抬脚往外走去,梁静忙一个闪身拦在了李青前面,皱着眉头说道:

    “夫人还是不要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

    李青停下来,用扇子轻轻的拨着一动不动的梁静,笑着问道:

    “王爷吩咐你们来我这儿做什么?”

    “保护夫人。”

    “说过不准出门,不准进城,凡事得听你们两位的没有?”

    梁静涨红了脸,李青冷笑着,

    “叫你说一声,是给你脸!你真觉得你是爷派来的,凡事就好欺凌着我了?!就算爷,也没驳过我的话呢!站一边去!”

    说完,直直的抬着脚,踩了过去,梁静忙闪到了一边,脸上一片紫涨,程燕忙上前拉了拉她,陪笑解释道:

    “夫人息怒,奴婢们哪里敢,就是担心夫人的安全罢了。”

    李青眼角扫了扫两人,理也没理,只管抬脚往外走去,秋月和琉璃一身小厮打扮,紧紧的跟在后面,梁静和程燕相互看了看,也急忙跟在后面出了门。

    在二门前,三人上了车,丁统领气喘吁吁的飞奔了过来,在二门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夫,夫人,请,请等候,等候片刻,让,让在下布置了,布置好了,再出去。”

    李青用扇子支着下巴,隔着车窗上的轻纱看了他一会儿,示意琉璃过去说话,琉璃掀起车帘子,探出半个头来,不客气的斥责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让夫人等着你!这是哪家的道理?!真是反了天了!你跟你们爷也是这样说话的?”

    丁统领涨红了脸,吭吭嗤嗤的说不出话来,琉璃放下帘子,厉声吩咐道:

    “还不快走!夫人要是生了气,谁担待得起?!”

    车子立即动了起来,往门外去了,丁统领大急,跟着车子奔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转身往庄外军营飞奔而去。

    李青心情愉快的坐在车子上,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青微微有些失神,仿佛又回到了临甸城外,那一片刺目的金色中,突兀而来的黑色肃杀,李青皱皱眉头,吩咐琉璃,

    “让他们轻点,吵死了!”

    琉璃忙掀起帘子,跳下了车,站在路中间,叉着腰指着丁统领训斥道:

    “你们要做什么?去杀人还是来捉贼的?夫人都要被你们吵死了!”

    丁统领急忙勒住了马,后面跟着的穿得奇形怪状的五十来个兵丁也跟着急忙勒住了马,丁统领陪着笑解释道:

    “这位大姐,是我太着急,太着急了,不吵了,肯定不吵了,大姐您上车吧。”

    琉璃翻了翻白眼,

    “哼,谁是大姐?看看你都老得那样,谁是你的大姐!哼!”

    琉璃气哼哼的上了车子,李青和秋月在车子里笑得前仰后合。

第五十九章 欺上门了(上)

    车子很快就进了城,李青吩咐丁统领带着人等在城门口,丁统领老实的答应了,王爷命令他保护夫人在城外的安全,这是在城里,况且这可是平阳府,自然是极安全的。

    李青坐在车上,吩咐车夫先去了药铺,车子停在离药铺不远的拐角处,李青隔着车窗纱帘,仔细的看着,伙计们忙忙碌碌的迎进送出,生意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李青在车子里微微拧眉想了一会儿,吩咐秋月去店里看看,秋月下了车,快步进了铺子,片刻功夫,笑容满面的出来,上了车子,低声禀报道:

    “夫人,这铺子的管事是苏叶的徒弟,这会儿正好在柜上,我一进去,就认出我来了,夫人,您看,要不要叫他来回话?”

    李青微笑起来,想了想,吩咐道:

    “不用,你只去柜上把这两个月的帐本子拿来,我就在这车上看看就好。”

    秋月答应着,不大会儿,就抱着几本帐册子过来,李青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帐都是对的,没有什么异常,不禁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她想多了,根本就没什么事儿?李青把帐册交给秋月,让她还回去。等秋月回来,就吩咐车夫去饭庄那边看看去。

    已经快到午初时分,正是该吃饭的时候,可厚德居门前却一片清静,李青隔着帘子看了半天,见偶尔有一两个人进去,也很快就扫兴的出来了,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饭庄是她一手谋划设计的,连连庆都赞不绝口,说生意必定红火,这也开张了有小二十天了,就算生意不红火,可也不应该象这样连个人影也没有啊。李青想了想,吩咐秋月和琉璃,

    “我们进去看看。”

    秋月和琉璃忙跳下车,扶着李青下来,梁静和程燕跟在后面,一行五人进了厚德居。

    穿着一身靛青细布衣裤,肩头上搭着条雪白长巾的伙计表情苦恼的迎上来,躬着腰陪笑说道:

    “几位客官,小店虽说开着门,可不招待客人,几位,实在对不住,您几位还是请别家吧。”

    李青眉毛挑了起来,

    “不招待客人,你们开什么门?我累了,不想再找别家。”

    梁静上前一把拨开伙计,一行人直冲进了店里,掌柜忙从柜台里面奔了出来,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几位客官,不是小店不想招待几位,实在是招待不得,您几位快请离开吧,小店真的是为了您几位好!”

    李青正要说话,后面传来一阵急促异常的脚步声,掌柜惊讶的看着李青后面,堆起满脸的笑容,恭敬的弯下了腰,李青回过头,竟是木通,满头大汗的奔了进来,李青抬手止住了正要跪倒的木通,吩咐道:

    “到里面说话!”

    说完,转身径直穿过厅堂,上了二楼,掌柜惊讶的看着李青一行人,转过头,又看着木通,木通一把拉过他,跟在李青后面一边往里走,一边低低的说道:

    “是东家。”

    掌柜愕然之余,腰又弯得深了很多。

    李青在楼上隔间坐了,掌柜泡了茶小心翼翼的奉上来,就垂手微微躬着身子站到了旁边,木通垂头丧气的跪在地上,李青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吩咐掌柜,

    “让厨房做点吃的送过来。”

    掌柜急忙答应着奔下楼,去了后厨,李青看了一会儿木通,半晌才开口:

    “你说吧。”

    木通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回夫人,咱们这厚德居,刚开张的头两天,生意很好,可刚第三天,文家大爷就进来闹事,打伤了十来个客人,从那天起,文大爷就天天到厚德居来吃中午饭,然后一直闹到半夜,就算他不在,也要留下些清客、粉头一直闹到很晚才离去,只要看见有客人,就打,天天变着花样让厨房给他做这个做那个。店里如果关门,他就让人砸开,冲进来打人。

    连爷第二天就要去金川府,连爷说,金川府的事更重要些,这厚德居是夫人费了心力开的,也不能就这样关了,让夫人伤心,临走时吩咐奴才,暂时天天开着,只是不做生意,好吃好喝的先供着文大爷,等他从金川府回来再处置,连爷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奴才,不可惊动了夫人,免得夫人生气。奴才……”

    李青一时竟怔在了那里,只觉得胸口堵得气也透不过来,秋月看她脸色渐渐青了起来,急忙抚着她的后背,焦急的喊了两声:

    “夫人!夫人!”

    李青缓过了一口气,琉璃忙换了热茶过来,李青接过,喝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些,也不理木通,只歪过头出神的看着窗外,这一年多,她一直求全退让,在京城,退让到了韩地,在韩地她要是再退再让,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李青转过头,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是泪的木通,足足过了半刻钟,才冷着脸说道:

    “这事,你遵着庆叔的嘱咐,不主动告诉我,我也不怪你,可我既开口问了你,你竟然还敢欺瞒了我!你想一想,就算是庆叔,可还敢再瞒着?!”

    李青说到最后,声音高了起来,木通有些颤抖的趴在地上,一声不敢吭,李青舒了口气,声音略缓了缓,

    “哼!不让我生气?!那就看着别人踩在我脸上?明天,自己去领十板子,扣一年月钱!”

    木通趴在地上,磕头不已,李青喝了口茶,吩咐道:

    “你且起来。”

    转过头看着梁静和程燕,冷冷的吩咐道:

    “你们两个,到楼梯口守着去。”

    梁静和程燕屏气敛声,急忙曲膝福了福,下楼守在了楼梯口。李青看着两人下去了,回过头,吩咐琉璃,

    “你到门口盯着些。”

    琉璃站到了门口,盯着外面,李青才转过头盯着木通问道:

    “王爷现在在不在平阳府?”

    “回夫人话,王爷在夫人搬家那天就去了长岭马场巡视,昨天半夜才进的城。”

    李青皱起眉头,一个马场要巡视一个多月?嗯,管他巡多长时间,可是……李青疑惑的盯着木通,木通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解释道:

    “连爷吩咐过,说虽然夫人性子清淡,但夫人现在毕竟贵为王妃,防人之心不可无,让奴才们留心着韩地和平阳府各处的动静,特别是王府。”

    李青有些汗颜,其实她早就该想明白了,既做了这王妃,就已经避无可避,也退无可退了,庆叔总是比她为自己想得更多,也总是能想到她前面去,

    “文家老大闹的这事,你们有没有去过平阳府衙门?”

    “连爷临走时让奴才去平阳府衙门里探过话,府尹钱大人说,这是家事,官府不方便管。”

    李青扬了扬眉梢,

    “三爷知道吗?”

    “许是,不知道。”

    木通声音低了下去,李青眯了眯眼睛,这个世间的城,再大也有限,这事又关着她和文家,闹成这样,三爷会不知道?哼!

    “杨元峰现在在哪里?”

    木通怔了怔,立即答道:

    “听说点了金川府布政使,过几天就要赴任了。”

    “已经明发了?”

    “还没有,说是等王爷回来再明发。”

    李青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问道:

    “知不知道他这差使,是他自己想办法谋求的?还是王爷亲点的?”

    木通眼光闪了闪,立即答道:

    “听孙大管家说过一次,金川府现如今情况复杂,也就杨大人能接了这样的重任!”

    李青眼睛眯了起来,

    “如果是那个丁统领那样的,骑马回趟庄子再回来,要多长辰光?”

    “最多半个时辰。”

    李青嘴角露出丝笑容来,叫了琉璃过来,

    “去取了纸笔来。”

    不大会儿,琉璃捧了纸笔进来,李青匆匆写了几行字,折好封死了交给木通,

    “快去城门口,找丁统领,就说我的吩咐,让他立即派个骑马最快的,回去庄子,把这个交给郑嬷嬷,取了东西再回来,越快越好!还有,让丁统领带二十个人跟你一起到这儿来。”

    木通接过,匆忙奔了出去。

    掌柜额角带着汗,亲自捧着大条盘,送了四冷四热,八样精致的小菜过来,带着恭敬的笑,介绍道:

    “夫人请尝尝,这些都是咱们家的特色,照连爷亲自拿来的菜谱做出来的。”

    李青仔细看了看四碟热菜,两荤两素,红烩鱼嘴、清炒茄子、蒜泥白肉、上汤菠菜,李青仔细的看着碟子、装饰和菜的搭配,笑着问道:

    “掌柜的贵姓?”

    掌柜腰弯得更低了,

    “不敢,不敢,小的姓汤,叫汤明远。”

    李青点点头,笑着抬了抬手,

    “汤掌柜不用多礼,那文家大爷大概什么时辰过来?”

    汤掌柜身子抖了抖,心有余悸的回道:

    “不是很准,不过,总是在午时里头过来,今天估摸着也该快了。”

    李青皱皱眉头,吩咐道:

    “他来了,你还和往常一样招呼就是,现在先去叫了这店里所有的伙计,告诉他们,等会儿,木通交待你们做什么,立即就要做好了,要跟得上他的吩咐!现在,先叫个伙计到前门等着,木通来了,就带着他们悄悄的从后门进来见我,不要惊动了文大爷,不用怕,万事有我呢。”

    掌柜直了直腰,眉开眼笑的奔下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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