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欢宴(下)
平王看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转过头,看着呼和和库图,
“我看着也觉得般配,两位头领觉得怎么样?”
呼和眼睛里仿佛要放出光来,立即满脸笑容的说道:
“若是能娶到上岭草原的马上之花,这可是阿木尔的大福份!也是我们札木部的荣幸!”
酒后的库图整个人都泛着红色,好象一只巨大的虾米,惊喜的看着平王和笑容满面的呼和,猛的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高大健壮,正满脸惊喜的盯着苏泰的阿木尔,重重的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等他说话,苏泰红涨着脸,猛的挣脱了托娅的手,“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高声叫道:
“我不嫁给阿木尔,我不喜欢他!”
库图脸色紫涨起来,圆瞪着眼睛,转过身盯着苏泰一声暴喝:
“闭嘴!”
苏泰颤抖了下,仍强撑着挺直着身子,微微扬着下巴倔强的看着库图,李青急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拉过苏泰,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笑着低声安慰着她:
“苏泰,有话慢慢说,没人一定要你嫁给谁,不过随便说一说,你且不要急,更不要去顶撞父亲。”
李青边拉着苏泰说着话,边用眼角瞄着多罗,多罗脸上青红不定的变幻着,嘴唇抿得紧紧的,盯着呼和,又看着库图,突然站了起来,阿木尔转过头,焦急的看了看李青身边的苏泰,又转过头,看着满脸暴怒的库图,也猛的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几乎同时站起来的多罗,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低低的说了句:
“好兄弟!”
多罗怔住了,阿木尔已经拉着他,大步走到库图面前,单膝跪在地上,端起杯子,奉到库图面前,陪着笑说道:
“库图大叔,苏泰还小,一时不懂事,大叔不要生气,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库图脸上露出笑容来,满意的上下打量着阿木尔,伸手重重的拍了拍阿木尔的肩膀,哈哈大笑着接过杯子,一饮而进。
李青边安抚着苏泰,边冷眼看着多罗和阿木尔,心底微微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笑着看着平王,内疚的说道:
“爷,这都怪我,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了,咱们草原儿女都是直爽真诚的性子,这婚姻大事,还是要让他们自己看着合适了才行呢,您说呢?”
平王眼睛亮亮的看着李青,大笑着起来,转过头,看着呼和和库图说道:
“夫人是修佛的人,心软得很,最看不得孩子们受委屈、掉眼泪,这婚姻大事,还是得你们两家商量着办,咱们为人父母的,不过就是想着孩子们过得好罢了,若是委屈了孩子,夫人还不知道要掉多少眼泪呢!”
金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奉承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苏泰轻轻舒了口气,阿木尔关心而热切的眼神仿佛黏在了苏泰身上,片刻不离,苏泰狠狠的瞪了他几眼,阿木尔却冲她傻哈哈的笑了起来,多罗仿佛没有看到阿木尔身上散发出的热切,只拧着眉头,目光深沉的看着李青和苏泰。
外面传来一片响亮的欢呼声,接着又是一片喧嚣,平王大笑起来,
“外面的勇士们等不及了,来人,撤了帘子,咱们来看看今年上岭草原上,哪个部落的勇士最英雄!”
几个男仆急忙奔过来,迅速卷起前面的帘子,外面圆弧形排列着的十几个巨大的火把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照得中间亮如白昼。
火把中间,两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正在角力,一个年纪很青,强健的身体上仿佛泛着光,充满了活力,另一个年纪稍大些,步伐极其稳健,片刻间已扭在了一起,周围围满了人,叫好声,呼喝声,乱七八糟的指点声,喧嚣着响成一片。
金帐里的人也都带着满脸的兴奋,看着外面奋勇角力的两人,桑丹猛的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叫骂着指挥起年青人来,额哲伸手把他拉坐下来,递了杯马奶酒给他,桑丹一口饮进,又拍着几案大声喊叫起来。
李青瞄了眼外面,转过头,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群年青人。
宝音全神贯注在多罗身上,不停的给他斟酒、择菜,不管多罗有没有回应,满脸娇媚的笑着,眼睛紧盯着多罗,不停的说着话。苏泰死死的盯着宝音,若不是李青拉着她的手不放,只怕早就冲了过去。
桑丹的大儿子阿古达早已有了四五个侍妾,却还没有娶妻,这会儿,眼睛直直的盯在了图娅身上,图娅厌恶的往其其格身边靠了过去,听到桑丹的狂喊大叫,阿古达忙转过头,看向门口角力的两人,也顾不得再去看图娅,往帐篷口挪了挪,眼睛紧紧盯着外面角力的人,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大声喊叫起来。
其其格偷眼看着李青的衣饰和头上的步摇,见李青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偷看,索性盯着李青的衣服仔细的研究了起来,李青眼睛里闪过笑意,笑着问道:
“这外面的角力我竟一点也看不懂,你们谁爱看这个的?知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其其格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谁爱看这个!野蛮!”
李青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转头看着其它人,图娅轻轻摇着头,
“我也不喜欢。”
托娅看着苏泰,苏泰盯着宝音,宝音正在说话,恩和拉了拉她,笑着说道:
“我们也不太喜欢看这个。”
李青仿佛伸懒腰般的直了直上身,眨着眼睛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要不,让他们在这里看这个咱们都不喜欢的角力,咱们干脆到后面去喝茶吃点心说说话好不好?我的丫头,茶水和点心都做得极好。”
几个人忙点头答应着,李青转过头,笑着拉了拉平王,
“爷,我带这几位姑娘去后面喝茶说话去了。”
平王满眼笑意的点了点头。李青起身,带着其其格等人转到了金帐后面。
琉璃急急的先一步进了后帐,带着竹枝、竹叶取出了闪绿织锦缎梅兰竹纹大坐褥出来,铺在了地上松软的羊毛地毯上,抬了两张紫檀木雕花小几过来,并到一处放到了正中,又从柜子里取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各色锦缎绣花靠垫出来。
李青招呼着几位姑娘围着小几坐下,水苏、水萍、木兰、木槿侍候着其其格等人坐下,择了靠垫仔细的给她们垫在身后,绿蒿取了个墨绿绫绣淡绿兰花的大靠枕,垫在了李青身后,李青歪在靠垫上,笑着吩咐琉璃:
“取那套紫玉杯碟给其其格小姐用,把那套梅花薄胎瓷拿来,给托娅,紫砂那套给图娅,苏泰用黄杨木根那套,给宝音和恩和取套金嵌玉的杯碟来。”
琉璃笑着答应着,片刻功夫,取了放到了各自面前,其其格拿起小小的雕成玉兰花样式的紫玉杯,捏着雕成斜伸出来的花苞样的杯耳,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翻来覆去的看着,半晌,才赞叹道:
“夫人,这紫色的玉真是好看,这杯子也做得心思妙极了,比真正的花儿不知道漂亮多少倍!”
托娅眼睛亮亮的,小心的拿起自己面前细细画着艳红的点点梅花的白瓷杯子,看着那洁净异常、薄得透明的杯身,她还是觉得自己手里这套才是最漂亮的。
李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着惊喜的把玩着各自杯碟的姑娘们,水苏跪坐在不远处,一边气定神闲的冲洗着茶具,一边看着红泥小火炉上小小的银水壶。
竹雨带着几个小丫头托着蜜瓜酥、艾窝窝、椰子松饼、水晶虾饺等等七八样点心送了上来,水苏已经泡好了茶,李青笑着说道:
“我这里就是茶少了些,只有眉山茶和绿牡丹两样,要委屈姑娘们了。”
图娅眼睛亮亮的,轻轻叫了起来,
“夫人这里真的有眉山茶吗?我额吉(母亲)说天下最难得的茶,就是眉山茶,听说只有寒谷寺才有!”
李青笑着点着头,
“图娅真是见多识广,眉山茶是用莲花峰后面一小片茶园里出来的茶叶,由寺里的僧人自己炒出来的,今年莲花峰春天来得早,也温暖,这茶叶就格外厚实,炒的时候,我让他们用文火慢慢炒出来,我喜欢喝这样炒出来茶,这样味道才最好,你们也尝尝,看看好不好。”
恩和惊讶的看着李青,其其格满脸好奇的问道:
“夫人,您和寒谷寺很熟悉吗?这些茶叶是那些僧人专门为您炒出来的吗?”
“嗯,我和寒谷寺有些渊源,每年,他们都会炒些茶给我送来。”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其其格说道,水苏给每个杯子斟了七分满,图娅举起杯子,仔细的看着杯子和杯子里的茶,轻轻的叹着气,
“夫人,用这样的杯子,这样喝茶,才真正叫做品茶呢!”
李青满眼笑意的看着图娅,轻轻点了点头,苏泰端起杯子,一口喝了,微微皱了皱眉头,
“好苦!我倒觉得还不如奶茶好喝呢,嗯,我觉得我这个杯子最好看!”
图娅狠狠的白了苏泰一眼,端起杯子,慢慢的斯文的品起了茶。
第一百五十二章 茶会
苏泰也不理她,自顾自的伸手拣了只水晶虾饺放到了嘴里,嚼了两下,眼睛睁大了,又享受般眯了起来,吃完一只,又拣起一只来,送到了嘴里,李青笑着看着苏泰,
“苏泰,小心烫!恩和,宝音,你们也尝尝。托娅,那个蜜瓜酥,你尝一块试试,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这个蜜瓜酥的味道。”
托娅眼睛亮亮的,拈起块蜜瓜酥,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品着,看着李青,笑着点了点头,一口口小心的吃完了手里的酥,她长这么大,一直是苏泰的影子一样存在着,大家都关心着苏泰喜欢什么,苏泰要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这个夫人,和照顾苏泰一样照顾着她的喜好,托娅心底泛起股酸酸的感激来,看着李青低声谢道:
“谢谢夫人。”
几个姑娘喝着茶,吃着点心,慢慢放松下来,靠在垫子上,渐渐说着笑着,聊起了闲话。
亥正时分,外面还是一片喧嚣,图娅打起了呵欠,呵欠仿佛会传染般,宝音和其其格也打起了哈欠,李青笑着直起身子说道:
“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可不能象男人们那个样子,彻夜狂欢的,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帐篷歇息吧。”
图娅忙点着头,李青示意琉璃取了几只匣子过来,一一送到几个姑娘手里,笑着说道:
“也没想到今天见到你们,临时仓促,这礼物也粗陋了些,留着赏人吧。”
几人忙接过谢了,李青叫了几个婆子进来,吩咐她们送几位小姐回去帐篷,琉璃悄悄拉了拉托娅的衣袖,托娅会意,拉了拉苏泰,悄悄往后挪了挪,让着其其格等人先离开了。
李青满眼笑意的看着托娅,这姑娘,平日里大约日子过得也不那么容易,小心翼翼,知足而灵敏。李青笑盈盈的上前两步,拉着苏泰的手问道:
“听说苏泰精通佛法?”
苏泰忙摇着头,
“不精通,一点也不精通!我不过在塔尔城住过两年,那时候,经常到贡格寺里去玩,跟着喇嘛们学了几句经文,我可不懂什么佛法!”
李青眉梢扬了扬,好奇的问道:
“苏泰也和克列部的多罗一样,是避什么煞星,才住到贡格寺里去的吗?”
“不是,不是,我那噶末木(姨母)住在塔尔城,小时候,额吉带着我去她们家住过一两年才回来的。”
李青笑着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啊,那苏泰一定会说塔尔城的话了?”
苏泰重重的点着头,微微带着些得意说道:
“我说可好了,多……好多人说得还不如我呢。”
李青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拉过苏泰和托娅的手,温和的说道:
“既是这样,那苏泰和托娅明天陪我去趟哲丹寺好不好,我想找哲丹赤巴求教些问题,听说克列部的多罗是在贡格寺里活佛身边长大的,经文佛理上肯定是极精通的,明天咱们也请上他一起去,你们说好不好?”
苏泰眼睛亮了起来,绽放出满脸笑容来,急忙点着头,托娅飞快的皱了皱眉头,看着苏泰,又转过头看着李青,欲言又止,也点着头答应着,李青仿佛舒了口气般说道:
“你们能陪着我去,那真是太好了,明天咱们也不必去得太早,辰正过后吧,我让人去接你们两个过去,好不好?”
苏泰急忙点着头,李青笑着拉着她和托娅的手,送两人出了帐篷,嘱咐婆子小心的送回她们的帐篷,站在帐篷门口,掀着帘子,看着她们转过弯,看不见了,才笑盈盈的转身回来,琉璃扶着李青在榻上坐下,笑着说道:
“爷让丁三来问了好几次了,问几位小姐走了没有,夫人歇息了没有,说怕您累着了,让您早点歇息呢,要不,我让她们现在就把热水送过来吧,夫人这会儿就沐浴歇息好不好?”
李青疲惫的点着头,
“明天还要去哲丹寺,我可是熬不得成夜的,只是,外面吵成这样,唉,先沐浴了再说吧。”
李青沐浴干净,换了衣服,刚躺进了暖和的被窝里,平王掀起帘子,带着满身的酒气走了进来,环顾着帐篷,看到窝在被子里的李青,几步走过来,歪坐在床上,伸手往李青头发上摸过去,李青急忙往后缩去,抬手把平王的手打了回去,
“爷这一身的酒气,难闻得很,我可是刚洗干净了的,你离我远些!”
平王眼睛亮亮的笑着,往床里面蹭了过去,喷着满嘴的酒气,
“青青,我想你了,来看看你,看一眼再出去,爷等会早点打发这帮醉鬼回去,就来陪你。”
李青急忙用手推着平王的脸,
“爷赶紧出去吧,你这酒气,再熏一会儿,我这澡就白洗了,你赶紧出去,我要歇息了,明天还和人约了去哲丹寺呢。”
平王笑着,微微晃了两下,站了起来,又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床上,嘻嘻笑着说道:
“青青,让我亲一下吧,亲一下就出去。”
李青急忙伸脚顶住平王,不让他俯过来,
“不行,爷赶紧出去,臭死了!”
平王一把捉住李青的脚,用手揉着,俯身在脚背上重重的亲了两下,把李青的脚塞回到被子里,才笑着转身出去了。
李青恨恨的叫着琉璃:
“叫热水来,给我洗脚!我这脚上全是酒气,全是口水,臭死了,快点!”
琉璃捂着嘴笑着,叫了热水进来,侍候着李青重新又洗了脚,李青才舒了口气,在外面阵阵欢呼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去。
第二天辰初时分,李青醒来时,只觉得外面静悄悄的,琉璃进来侍候着李青披上衣服,笑着禀报:
“爷还和平时一样的时辰起来的,练了功就出去了,说是辰正前必定回来,要陪着夫人去那个哲丹寺,还说让夫人等着他回来一起吃早饭。”
李青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去哲丹寺,还想着看看那一对小情人的心思,他不去才是最好。
李青换了件桃红素绫宽袖紧身短上衣,一条银白绣折枝桃花笼纱曳地裙,刚收拾好,平王神采奕奕的掀帘走了进来,李青微笑着曲膝请了安,平王满眼笑意的看住李青,
“昨晚睡沉了没有?外面吵得很。”
“还好,睡着了几个时辰。”
李青微微仰着头,笑着答道,平王伸出手,抚着李青的鬓角,摸了摸李青的耳垂和耳垂上挂着的碧玉扣,
“这绿玉,戴在这里真是好看。”
李青笑着歪了歪头,挣开了平王的手,
“爷,早饭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我可早就饿了。”
平王笑着揽过李青,转去前帐,吃了早饭。
李青吩咐婆子去请托娅和苏泰姐妹两个,
“……告诉她们,不用过来了,接着她们直接过去哲丹寺就是了,我在寺门口等她们。”
婆子答应着出去了,平王挥挥手,斥退了侍候的丫头婆子,笑着问道:
“昨天,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嗯,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看看今天去哲丹寺的情形再说吧,爷你想,那个多罗,可是在贡格寺长大的,若是他肯合着爷的意,接个活佛过来,必能事半功倍,再说,我还想看看那一对小情人,到底这情份有多深,趁着这个机会,也正好再看看那个多罗靠不靠得住。”
“那昨天看得如何?”
“唉!”
李青长长的叹着气,
“若光是昨天的情形,那苏泰若是我的女儿,说什么也要压着她嫁给阿木尔,那才是个肯用心有担待的,多罗心机太重了些,对苏泰,也许有那么些真心,可是思虑太多,苏泰又是个没心眼、性子急的,哪里能把握得住这个多罗?就算嫁过去,这一辈子可长着呢,若没事还好,真有点什么事,那个多罗思虑来思虑去,还不知道会思虑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呢!哪有象阿木尔那样,一片赤诚的好!”
平王伸手揽过李青,拉过她的手,摊开来,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低低的笑着说道:
“我就在你这手里把握着呢。”
李青抬手托起平王的手,重重的叹着气,
“爷真会胡说八道,你也不看看,我的手小成这样,和我的手比,你这手简直就是五指山,你一根小手指我也握不住,凭什么把握这五指山?!”
平王微微怔了怔,把李青往怀里揽了揽,半晌,才笑着转了话题,
“咱们什么时候去哲丹寺?”
“我自己去哲丹寺就行了,爷去忙就是了,去哲丹寺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问问那个洛桑达杰些贡格寺的事情,再有,也不过就是看看苏泰和多罗这一对小情人的热闹罢了,爷哪有辰光凑这样的热闹?”
“我陪你去,今天不忙,没有什么事,今儿一天,我要一步不离的陪着你。”
平王笑着坚持着,李青皱了皱眉头,他愿意去就去,愿意陪就陪好了。
两人出了帐篷,上了车,缓缓往呼和城东面哲丹寺方向行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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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闲的爱:
中学时候,学校里住着一对七八十岁的老夫妻,是学校的退休老教师,妻子中过风,恢复得很好,可还是有些嘴歪眼斜,老头老太每天五点到六点间准时围着学校散步,老太挽着老头,两个人偎依着走得极慢,每次看着两个老人经过教室门口,我们都行着注目礼,是学校里最浪漫的风景线。
第一百五十三章 哲丹寺
不大会儿,车子停在了哲丹寺门口,哲丹赤巴和多罗接出了寺门,平王回身扶着李青下了车,李青微笑着,双手合什和哲丹赤巴见了礼,一行人缓步进了哲丹寺,寺门里,托娅和苏泰已经等候着了,恭敬的笑着上前见了礼。
李青微微有些怔神的看着容光焕发的苏泰,紧紧盯着苏泰眉宇间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春色,心底慢慢升起丝冰冷的气息来,眼睛里漫出些许寒意来。
哲丹赤巴引着大家进了大殿,平王背着手,腰背挺直的站立着,绷着脸,仰头欣赏般看着殿内高高在上,或坐或立的一尊尊闪着金色的佛像,李青恭敬的磕拜了神佛,接过琉璃递过来的香,微微垂着眼帘,默默祈祷了片刻,才把香插进了佛前的香炉中,多罗、托娅和苏泰也磕了头,敬了香,哲丹赤巴谦恭的引着众人去了后面的大经堂。
大经堂里,众人围坐在阔大的粗布圆垫上,哲丹赤巴坐在下首,往木碗里斟着苦茶,递给平王和李青,然后才递给了多罗等人。
李青接过茶,慢慢喝了几口,笑着说道:
“哲丹赤巴这茶,大苦之后是大甜,与寒谷寺的眉山茶相比,真是大相径庭,一如两家的佛法。”
哲丹赤巴露出了满脸笑容,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纹路深重而清晰挤在了一处,
“哲丹寺的茶和寒谷寺的茶,滋味虽然不同,可一样是茶,哲丹寺的佛法和寒谷寺的佛法路径虽然不同,归途却是一处。”
李青眼睛里露出笑意来,
“哲丹赤巴教导的是,李青受教了。广慈大师一直盼望着能和象哲丹赤巴这样修行高深的喇嘛学一学大乘佛法,也好能让修行有更多的进益,现如今,寒谷寺正在平阳府修建北寺,不知哲丹赤巴愿不愿意哪天行走一趟,给寒谷寺的僧众讲一讲这大乘佛法?”
哲丹赤巴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李青疑惑的问道:
“夫人认识广慈大师?”
李青端起茶,微微皱着眉头,品了一口,笑着点着头,
“嗯,贡格寺现在的曼然巴格西是哪一位?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哲丹赤巴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贡格寺建寺数百年,只有过一位曼然巴格西,已经离世上百年了,现如今,寺里只有一位拉然巴格西,就是江白堪布,江白拉然巴格西是观音佛在人间的化身。是神迹。”
李青露出满脸诧异来,
“我怎么听说轮珠江凯喇嘛才是活佛真正的传人,是贡格寺的神迹呢?”
平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露出丝笑意来,微微低着头,专注的品起了茶,托娅紧挨着李青坐着,微微带着些依赖的神情看着李青,苏泰垂着眼帘,所有的注意力去都集中在了多罗身上,多罗仔细的听着李青和哲丹赤巴的话,微微拧起了眉头,张了张嘴,却又看向了哲丹赤巴,哲丹赤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坚定的说道:
“江白拉然巴格西是观音佛在人间的化身,是真正的活佛!”
多罗认同的点着头,转过头看着李青说道:
“夫人,我是在贡格寺长大的,江白拉然巴格西才是真正的活佛!”
多罗眼睛里闪出狂热而崇敬的光芒来,接着说道:
“夫人,你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活佛!江白堪布是行走在人间的观音,他的慈悲和智慧无人能比!”
李青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多罗看了一会儿,轻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哲丹赤巴,笑着说道:
“说着说着又要说远了,哲丹赤巴刚才是在问我认不认识广慈大师,哲丹赤巴应该知道,寒谷寺也有自己的曼然巴格西。”
李青顿了顿,看着哲丹赤巴,哲丹赤巴点了点头,
“这我知道,寒谷寺以仁心医术闻名天下,寺里医术最好的,若不做方丈,就称护法,贡格寺的曼然巴格西,比寒谷寺护法只怕还有不如。”
“嗯,”
李青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平王,平王满眼笑意的看了李青一会儿,才转过头,慢吞吞的说道:
“夫人是寒谷寺这一代的护法,自小在寒谷寺长大,和广慈大师自然是熟识的。”
哲丹赤巴愕然的张着嘴,定定的看着李青,多罗直起了上身,满脸惊愕的看着李青,随即泛起丝惊喜来,苏泰全身心的关注着多罗,全部的意念都系在多罗身上,也随着多罗的惊愕而惊讶起来,托娅眼睛里亮亮的闪着光,依赖中掺进了无数的崇拜,仿佛仰视般看着李青。
半晌哲丹赤巴才醒过神来,不敢置信的说道:
“大头领真会说笑,夫人年纪这样小,寒谷寺的护法,这不可能!”
“木莲大师到寒谷寺的时候,是多大岁数,哲丹赤巴知道吗?”
李青看着哲丹赤巴,笑着问道,平王扬了扬眉梢,嘲笑般看着哲丹赤巴,哲丹赤巴只紧紧盯住李青,半晌才长长的叹息着,
“江白堪布三十岁就成了拉然巴格西,是神迹,夫人……这怎么可能?!”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哲丹赤巴,温和的问道:
“哲丹赤巴可愿意到寒谷寺,给那些僧人们讲几天佛法?”
哲丹赤巴伏下了身子,谦恭的说道:
“夫人,洛桑达杰天资愚钝,佛法上修行浅薄,哪里能担得起这讲法的重责?若要到寒谷寺讲法,也只有江白拉然巴格西才能担当得起来。”
李青失望的叹息着,转过头,情绪有些低落的看着平王说道:
“爷,我还想着,这次肯定能请个上师回去寒谷寺,给他们讲讲这大乘佛法呢,哪知道,唉,江白拉然巴格西哪里肯远离塔尔城,到咱们这样的地方来?唉!”
李青长长的不停的叹着气,平王皱起了眉头,劝慰道:
“夫人不必太过失望,江白拉然巴格西既是行走在人间的观音佛,自然慈悲为怀,也许肯千里跋涉,到咱们这里来弘扬佛法、普渡众生也说不定,要不,爷让人去请一请?”
李青低着头,满身的失望,摇了摇头,叹息着转过身,看着哲丹赤巴说道:
“还有件事,想托付给哲丹赤巴,我和王爷在来的路上,解救了不少被强盗贼人裹掠的喇嘛,一路带了过来,就托付给哲丹赤巴了。”
哲丹赤巴惊讶的看着李青,双手合什谢了,伤心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寺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庇佑得了他们!夫人不知道,前些日子,哲丹寺也遭了抢劫,所幸没有伤人,可寺里所有的经书,竟一本也没剩下,被掠得干干净净!”
李青垂下眼帘,轻轻的叹了口气,平王眯着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贼人也是太过嚣张了些,爷回头交待呼和府尹,让他们往后对哲丹寺这边,用些心关照着就是了。”
哲丹赤巴忙微微低头谢过,李青笑着说道:
“王爷平日里也爱看那些个心经什么的,我在平阳府时也经常拿过来翻一翻,倒是背下来不少,我们这次来的时候,王爷也随身带了好些本佛经道法来,回去我理一理,让人送些过来给哲丹赤巴,哲丹寺毕竟是在呼和城,这些贼人如此猖獗,王爷和我心里也是自责得很。”
李青转过头,看着平王眨了眨眼睛,笑着请求道:
“这哲丹寺也过于局促了些,若要安顿那些喇嘛,爷和那些头领们,恐怕要舍些善财给寺里才行呢。”
平王微微露出些笑意来,点了点头,哲丹赤巴躬下身子,谢了李青和平王,多罗紧紧抿着嘴,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李青和苏泰,李青悠悠的叹息着,
“唉,这些贼人,也许只有活佛才能教化得了了。”
“夫人,我替夫人去请江白堪布吧。”
多罗看了苏泰一眼,转过头看着李青,突然说道,李青怔了怔,满脸惊讶的看着多罗,多罗热切的看着李青和平王,
“夫人,大头领,我是在贡格寺里长大的,一直跟着江白堪布学习,我去请江白堪布来弘法最合适!”
李青脸上露出欣喜来,转头看着平王,平王皱起了眉头,
“多罗,就算江白堪布肯随你过来弘法,从塔尔城到呼和城,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不说,只怕这一路过来,也太平不了,你还小,你阿布(父亲)怎么肯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也不能答应你,太危险了!”
李青点着头,苏泰满眼的担忧和紧张,紧紧的盯着多罗,托娅怔怔的看着多罗,又看了看苏泰,悄悄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苏泰的手,多罗飞快的看了一眼苏泰,转过头,看着李青和平王,语气坚定的请求道:
“大头领,您放心,从塔尔城到这儿的路,我走过不止一次了,我一定能把江白堪布请过来!夫人,”
多罗看着李青,微微迟疑了下,声音渐渐低下了些,
“夫人,若我能请回江白堪布,夫人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李青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笑盈盈的看了多罗一会儿,才转过头,征询般看着平王,平王脸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愤怒
李青转过头,看着多罗笑着说道:
“什么请求?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做到,我若答应了你,总要做到才行。”
多罗微微松了口气,又飞快的看了眼苏泰,转过头看着李青郑重的说道:
“夫人,若我能请回江白堪布,请夫人让苏泰自己选择要嫁的人!”
平王眼睛里闪过浓浓的笑意,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的端起了木茶碗,慢慢喝起了茶,李青眼睛里闪过丝冷意,笑着转过头,看着苏泰,感叹的笑着说道:
“我们苏泰真是好福气,那么,苏泰,你现在有没有想嫁的人?若有,就说出来,我给你做主就是了。”
苏泰浑身散发着喜悦的光芒,眼光痴痴的粘着多罗,托娅轻轻的拉了拉她的手,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托娅忙低声提醒道:
“夫人问你想嫁给谁!”
苏泰脸上泛起浓重的红晕来,眼睛一刻也不愿意从多罗身上移开,勉强转过头,看了李青一眼,又转过来,痴痴的看着多罗,坚定而清晰的说道:
“夫人,除了多罗,我谁也不嫁!”
“那好!”
李青转过头看着平王,笑着说道:
“爷,这件事,就让我做主,好不好?”
平王点了点头,李青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多罗,
“多罗,我答应你的请求,也答应苏泰的请求,苏泰既然除你不嫁,你自然也要非她不娶,若你负了她,我就让人阉了你!”
李青声音阴冷起来,平王看着李青,眼睛里微微闪过丝惊讶来,苏泰浑身洋溢着热烈的幸福,眼光片刻不离的粘着多罗,多罗仿佛畏缩了下,立即挺直了上身,低头答应着:
“夫人请放心。”
李青眯起眼睛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好大一会儿,哲丹赤巴眼里闪出亮采来,看着李青,热情而急切的要求道:
“夫人,我和多罗一起去吧,一定把江白拉然巴格西请过来。”
“哲丹赤巴,你可不能去,你走了,这哲丹寺怎么办?那些喇嘛们交给谁去?再说,若王爷和那些头领们舍出善财来,你还要看着人修建这哲丹寺,哪里能走得开?!”
哲丹赤巴脸上露出失望来,微微带着些失落说道:
“夫人说得是,唉,说起来,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回过贡格寺了!”
李青眼神温和的看着哲丹赤巴,没有说话,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李青和平王就起身告辞了,到了寺门口,平王扶着李青先上了车,转过身,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多罗说道:
“多罗,去塔尔城的事,你回去和你阿布好好商量商量,我还是不想让你去,你若真想娶苏泰,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你阿布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做事情可不能由着性子。”
多罗单手抚胸,躬着身子谢了平王,抬起头,认真的说道:
“大头领请放心,我知道轻重,阿布肯定会支持我的。”
平王绷着脸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子。
李青靠在大靠枕上,眯着眼睛透过车窗的纱帘看着站在外面的多罗,平王坐到李青身边,伸手揽过了她,低声问道:
“你好象不高兴?怎么回事?”
李青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平王低声问道:
“爷身边带的有专门盯人的影子吗?”
平王怔了怔,点了点头,李青转过头,瞄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多罗,恨恨的低声说道:
“爷派几个去,片刻不离的死盯着这个多罗,苏泰身边也放一个!只要两个人凑到了一处,就来告诉我!”
平王惊讶的看着咬牙切齿的李青,青青从来都是安祥从容的,脸上总是带着得体温顺的浅笑,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她气成这样!平王掀起帘子,叫了丁三过来,低低的吩咐了下去,转过身,看着还在恨恨的磨着牙的李青,心里突然泛起股浓浓的酸意来,她气成了这样!那个叫多罗的小子,竟惹得她失了态!她从来没有因为他这样失态过!这个多罗!平王恨得牙根都有些酸溜溜的!
“怎么回事?青青怎么气成了这样?那个多罗,怎么敢把你气成了这样?爷要拆了他的骨头!”
李青白了平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没看到啊,苏泰对他毫无保留,爱得一片赤诚,他呢,慢慢的掂量着,再掂量着!求我让苏泰嫁给她想嫁的人,呸!他还想让苏泰嫁给谁?!苏泰还能嫁给谁?!他!混帐!”
李青恨恨的转了转身,也没找到能扔的东西,只好握着拳,狠狠的捶着平王的腿,
“这个混帐东西!他肯定是!呸!不负责任的混蛋!”
平王愕然的看着气极败坏的李青,眼睛里一片茫然,
“青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李青狠狠的瞪着他,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不负责任的混蛋!”
平王张着嘴巴,傻怔怔的看着李青,她竟连他也骂了进去!李青懊恼的咬了咬舌头,冷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平王怔了片刻,眨了几下眼睛,伸手揽住李青,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气坏了,现在,好些了没有?”
李青“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平王轻轻舒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爷总不能让你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
李青又磨起了牙,半晌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泰眉眼间那份柔情,和多罗靠近时的那份……默契!多罗昨夜必定找过她了,也必定是心想事成了!这个混帐东西!”
平王高高的扬起了眉梢,好半天才落了下来,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你真是,爷服了你了,你竟连这个都能看出来!这个多罗,好心计!生米先做成了熟饭再说,有这份心计,接那个江白倒多了几分成算。”
“哼,他若敢始乱终弃,我一定要阉了他!”
平王失声笑了起来,搂过李青,俯在她耳边,边笑边说道:
“你下次若想阉了谁,私下里和我说了就行,不要再当着外人说,这个,哈哈哈哈,”
平王笑了起来,笑够了,才俯到李青耳边接着说道:
“青青,不雅训,这可一点也不象你平时的温文而雅!”
李青阴着脸没有说话,平王低头看着她,
“你放心,若这个多罗敢负了你那个苏泰,我先帮你阉了他,再敲断他两条腿,让他三条腿全没了!这样解不解气?”
平王又笑了起来,顿了顿,
“不过,那个苏泰也……”
李青斜着眼,带着满眼的不善看着他,平王窒了窒,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笑着转了话题:
“让影子盯着他,是不是不让他们再有机会凑到一起去?要不要我交待下去,只要他们凑到一起就想法子拆开了,这样,你就不用操心了。”
“爷什么时候脑子这么简单了?”
平王怔了怔,硬生生的咽了口气回去,算了,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他还是退一步,不和她计较的好,
“这个多罗,哪里是个能让人信得过的?!接江白的事也罢,苏泰的事也好,都要再加点东西,得把那个额哲和克列部都拖进来,给他做了担保才行!”
平王眼睛眯了起来,片刻,阴阴的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问道:
“库图呢?要不要让他知道?”
李青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他现在知道了,倒不好,再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罗去塔尔城,一来一回,差不多要十个月,我想着,不如干脆把苏泰带回平阳府去,爷说呢?”
平王慢慢的点了点头,
“人放到咱们手里,总是让人更放心一些。”
李青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慢腾腾的说道:
“若是这上岭草原上的孩子,把到平阳府住上一年半载,当成最让人向往让人羡慕的事,日常这衣食住行,都看着平阳府,在平阳府有朋友有亲人,有无数可想念的地方,爷对这上岭草原是不是也觉得更让人亲近些?”
平王微微有些怔神,半晌才笑了起来,
“这当然好,不过,上岭草原和平阳府差异太大,他们在平阳府哪里能过得习惯?要是我,倒更喜欢这上岭草原。”
李青歪着头看着平王,
“人和人不一样,男人和女人也不一样,不过这个事,倒是最难看见成效的事,好在这事,也不用爷费银钱精力,不过就是每年请上那么一请,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也随他们去就是了。”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
“若真能象你说的那样,这上岭草原和平阳府就是一体,这是绝好的事,就依你,每年咱们请上一请就是了,就从今年开始好了。”
车子顿了顿,停了下来,
“爷,夫人,到了。”
丁三恭敬的禀报着,两人下了车,回到金帐中,李青笑着看着平王说道:
“爷,我今天的事可就都办好了,昨晚吵了一夜,也没睡好,这会儿,我要去好好睡一觉了,爷去忙吧。”
平王踌躇了片刻,笑着说道:
“我陪着你,爷今天也要歇上一天,再说,我陪着你,你才能睡得好不是。”
.....................
今天这第二更总算是能早一点了,长长舒出口气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年少
亥初时分,竹枝在帘子外轻声禀报:
“爷,夫人,丁三在外面,求见爷和夫人。”
平王立即翻身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身边睡得沉沉的李青,犹豫了片刻,才俯下身子,手指划过李青的脸颊,
“青青,醒醒!”
李青伸手打开平王的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平王轻轻笑了起来,
“你看看你,困成这样,还非让我叫醒你,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草原上夜里凉气重,我过去就行,你放心就是。”
李青立即清醒了过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我醒了,快叫竹枝进来,咱们得赶紧些!”
平王叫了丫头进来,两个人急匆匆的穿好了衣服,竹枝取了件厚厚的斗篷给李青披上,李青裹紧了斗篷,跟着平王出了帐篷,丁三紧贴着帐篷站立着,警惕的看着周围,见平王牵着李青出来,微微躬了下身子,悄无声息的引着两人往南边走过去,周围隐隐约约显出些黑影来,环卫着两人,李青转头看着周围若隐若现的黑影,平王伸手揽过李青,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是影卫。”
李青转着头,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那些似有似无的黑影,低低的问道:
“也是爷的护卫吗?”
“嗯。”
李青心中微微一动,
“只有爷才用影卫?”
“你身边也有。”
半晌,平王才低低的说道,
“我身边有几个?”
李青追问道,
“三十。”
平王半拖半抱起李青,脚步加快了许多,李青被平王拖得脚不连地的往前奔去,也顾不上再问什么了。
片刻功夫,两人在一座帐篷后面停了下来,丁三弯着腰,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曲起手指做了个手势,片刻转身回来,低低的和平王禀报着:
“十息。”
平王点了点头,微微弯下身子,俯在李青耳边低低的说道:
“额哲过来了,你就等在这里,不要过去了,让丁三在这里侍候着你。”
李青转着头,莫名其妙的四处看着,这样昏暗的星光下,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平王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前走去。
平王没走几步,额哲就步履匆忙,身体微微有些不稳的从另一个帐篷后奔了过来,看到平王,猛然收住了脚步,平王也不停步,擦过额哲继续往前走去,额哲身子微微晃了晃,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一座黑暗的帐篷前刚停下来,帐篷门口突然现出个人影来,躬身行着礼,不大会儿,帐篷帘子掀开,闪出点微弱的灯光,帘子又放下了,一个人影闪出帐篷,跪在了地上,丁三低低的说道:
“是多罗。”
李青裹紧了斗篷,阴着脸看着跪在帐篷前的那团黑影,丁三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着,片刻,低声说道:
“夫人,爷让把苏泰送到您那儿去,咱们得赶紧回去才行。”
李青点了点头,转过身,裹着斗篷,跟在丁三后面,深一脚浅一脚急步往金帐赶了回去。
竹枝和竹叶接了李青进了帐篷,手脚利落的侍候着李青去了斗篷,换了鞋子和裙子等衣服,外面露水浓重,这一会儿功夫,李青的鞋子和裙子下摆都已经被露水溽湿了。
不大会儿,有婆子在外面低低的禀报着,李青示意竹叶掀起帘子,接了苏泰进来。
苏泰头发凌乱,紧紧的裹着件深灰色的男式斗篷,跌跌撞撞的被竹叶扶了进来,李青坐在榻上,直起了上身,轻轻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泰,苏泰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斗篷,畏畏缩缩的看着李青,不停的打着冷颤。
李青端坐在榻上,手里捧着杯子,上下打量着苏泰,苏泰满眼焦急的看着李青,趔趄着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哀求道:
“夫人,求您,求求您,救救多罗!是我……是我!”
李青眼角微微跳了跳,眼神冰冷的盯着苏泰,半晌,才仰了仰头,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丝似是而非的笑意来,转过头吩咐竹叶:
“侍候苏泰姑娘梳理整齐了。”
竹叶和水苏曲膝应了,上前扶起苏泰,伸手帮她解下了斗篷,斗篷里面只穿着贴身的衣服,也穿得乱七八糟的,腰身都露在了外面,李青皱起了眉头,转过头吩咐道:
“让王远家的去苏泰姑娘的帐篷,取套衣服过来,叫上丁三带她过去。”
竹枝答应着出去了,竹叶和水苏一前一后,仔细的整理好了苏泰身上穿着的贴身衣服,扶着她坐到旁边的矮凳上,竹叶出去取了自己的妆奁匣子过来,给苏泰梳好了头发,王远家的取了衣服进来,竹叶和水苏侍候着她穿戴整齐。
李青慢慢喝着杯茶,眯着眼睛看着在竹叶和水苏两人手下渐渐清爽整齐起来的苏泰,示意她坐到榻上,竹枝送了杯热奶茶过来,苏泰接过,双手捧着,微微带着些颤抖低下头,大口喝着热热的奶茶。
李青暗暗叹着气,这也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胆大鲁莽,又没经过事,出了事竟是这般不知所措,不想想自己的处境,竟还想着替多罗揽责任!唉,这些孩子,怎么个个不让人省心?自己十七八岁时,也这么不省心过吗?也许是的,当年母亲因为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好象只觉得烦,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觉得她老了,觉得她糊涂,除了他,别人都不懂自己。母亲,妈妈……
李青眼神茫然的看着远处,神思飞得越来越远,竹枝上前拉着她的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笑着说道:
“夫人,茶凉了,我给您换杯热的吧。”
李青恍过神来,看着竹枝,歉意而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竹枝换了热茶送上来,李青接过,笑盈盈的看着苏泰问道:
“现在,觉得好点了没有?”
苏泰已经喝完了杯子里的热奶茶,急忙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李青,欲言又止,竹枝接过苏泰手里的空杯子,又倒了杯奶茶送过来,李青转过头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苏泰姑娘说说话。”
竹枝等人退到了帘外,苏泰放下杯子,往前蹭了蹭,看着李青哀求道:
“夫人,您救救多罗!”
李青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杯子,看着苏泰问道:
“多罗是被谁带走的?”
苏泰怔了怔,
“被大头领,还有,额哲,多罗的阿布。”
李青看着苏泰,没有说话,苏泰怔怔的呆了半晌,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问道:
“夫人,多罗没事吧?”
“他一个男人,这种偷香窃玉的事,说起来,也不是件风流韵事,荣耀着呢,别说他阿布带走了他,就算是你阿布带走他,又能如何?最多也不过就是让他这会儿就纳了你罢了。”
苏泰脸上泛起层喜悦的红晕来,李青抬手抚了抚额头,看着面前这个木头一样的呆子,叹了口气,只好接着说道:
“男人娶妻前,纳上几个妾侍也是常有的事,好歹你也算是多罗头一个侍妾,等以后多罗娶了妻子,你多压压自己这鲁莽性子,温顺着些,也许多罗夫妻能允你生个孩子也说不定,若是这样,你这一辈子也算能熬过去了。”
苏泰脸上瞬间惨白一片,瞪大眼睛盯着李青,嘴唇微微抖动了几下,
“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和多罗,不是这样!我……”
苏泰眼睛里闪过一片恐惧,话哽在了喉咙里,只不停的眨着眼睛,片刻功夫,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李青慢慢喝着茶,看着总算明白过来自己处境的苏泰,轻轻叹了口气。苏泰软软的从榻上滑到了地上,跪倒在地,磕着头,
“夫人,救救我。”
王远家的带着几个婆子把苏泰送到了托娅的帐篷里。
李青打着呵欠,脱了衣服,刚睡下,平王就掀帘回来了,李青挣扎着要起来侍候他脱衣服,平王忙伸手止住她,满脸笑容的说道:
“你不要起来,我自己来就行。”
李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好了?”
“嗯,额哲是个聪明人,塔尔城一个月前传来的信儿,说活佛病得很重,已经瞒不住了,事情有些紧急,明天就让多罗带着术赤大管家启程过去,我让丁二带些人跟着保护,明天就调张文远带些人出发,路上赶一赶,要在多罗前面先去准备着。”
平王声音里微微透出些兴奋来,李青皱了皱眉头,迷惑的看着平王,平王脱了衣服,熄了灯,揽着李青躺到床上,低声解释道:
“丁二带的人,多是影卫和刺,是暗的,张文远是呼和总兵张文群的胞弟,在塔尔城住过几年,是个长袖擅舞,心机灵动的,明面上是生意人,暗里一直管着咱们在塔尔城的谍报,让他在明处,两天后,这里散了,额哲回去就要带着克列部转往塔尔城附近游牧,多罗带着江白一离了塔尔城,克列部就先接应上去,丁二也会传信回来,咱们在呼和城的兵力要加强,回去,让大哥也得把营帐驻扎过来,得好好的准备准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各有心思
平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搂着李青,一只手垫在头下面,看着帐篷顶,继续盘算着:
“若是能把塔尔城的兵力引些出来,在上岭草原上灭了他们,那上岭草原三五年内都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还可以……”
李青打了个呵欠,打断了平王的臆想,
“那个额哲,是不是还有别的条件?”
平王窒了窒,轻轻笑了起来,翻身搂了李青,叹着气说道:
“青青,若只看你行事,这份老辣周到,哪里是十七岁,分明是七十岁才对!克列部和哈撒尔部这两年争端一起接着一起,额哲说苏日娜很不喜欢这个苏泰,嫌她疯疯颠颠的,也是为了这个,多罗才不敢提要娶苏泰的事,额哲要哈撒尔部拿大水泡子草场给苏泰做陪嫁。”
“这个草场,对哈撒尔部很重要?”
“嗯,他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苏日娜病了很长时候了,”
平王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我没答应,这事得你做主,医不医,都随你的心意,爷可不用在乎一个小小的部落,若惹恼了爷,不用爷用动手,只要松松手,哈撒尔部就能灭了他!再说,我也答应过额哲了,替多罗调教调教那个苏泰。”
“爷,治病可以,那个苏泰,太笨了些,要调教你自己调教,我可没功夫调教这么个笨蛋!”
李青懒洋洋的说道,平王呆了呆,突然闷声笑了起来,翻身压到李青身上,李青忙用手把他的脸推向一边,
“我还没说完呢!告诉丁二,还有那个张文远,除了江白,还有贡格寺里的经书典籍,能拉回多少就拉回多少,那才是传承呢!”
两天后,托娅和苏泰留了下来,准备跟着李青回去平阳府住上一年,其其格也跟呼和闹着要跟着李青去平阳府,呼和无奈之下,只好也把她托付给了李青。
其它人都赶回了部落,平王和李青也带着三人进了呼和城,住进了城里的王府别院,准备歇息几天,等到木通和苦树他们一起返回平阳府。
平王一下子极其繁忙起来,经常忙到后半夜才回到内院,早上依旧是卯初就起来去练功,李青已经有两三天没看到他了,只是夜里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知道他回来了又走了。
木通带着苦树和月静、月影等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呼和城,刚安顿下来,就开始诊治起病人来,木通和苦树、月静等人都瘦了整整一圈,木通的脸更黑了,一笑起来,倒衬托得牙齿白亮的惊人,李青心疼的吩咐竹雨用心给他们准备红果汤和日常三餐,每天送到哲丹寺去,自己也带着其其格、托娅和苏泰去帮忙。
其其格进了哲丹寺,看着寺里挤得满满的,病得奇形怪状,穷困肮脏的病人,紧紧的皱着眉头,厌恶的用丝帕掩着鼻子,片刻功夫,就仿佛要晕倒般,苏泰皱着眉头,茫然的想着心事,她更没有心思去帮什么忙,只有托娅,胆怯而怜悯看着寺里等着诊病的人穷苦人,紧紧的跟在李青身后。
李青看着其其格和苏泰,笑着吩咐婆子好生送两人回去了。自己带着托娅和月影一起,仔细的诊治起病人来。
施了三天的医和药,才算把所有的病人都送走了,李青吩咐丁四看着人收拾东西,又让人接了月影和苦树等人回去别院休息,自己也扶着琉璃,准备返回别院,哲丹赤巴带着喇嘛们送她到寺门口,跪在地上,身子低低的伏了下去,头抵着李青的鞋子磕着头,李青笑着看着他,带着疲惫,慢慢的说道:
“起来吧,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
回到别院,竹枝已经备好了热水,李青直接进了净房,泡在热水里,仔细仔细的一连洗了两遍,才觉得干净了,换了件淡青色流云暗花云锦宽袖紧身短衫,一条白底绣青色流云烟罗曳地裙,松松的绾了头发,懒懒的靠在了软榻上,长长的舒了口气,接过竹叶递过来的莲子羹,慢慢吃了。
琉璃收拾干净了,掀帘进来,笑着抱怨道:
“夫人,其其格小姐这几天天天出去,到处找人要做和夫人一样的衣服裙子,外面找不到人做,这会儿,又找到府里来了,见人就让人给她绣衣服,夫人可得帮我们想想法子,夫人的衣服鞋子,我们还忙不过来呢,哪里有空给她做东西!”
李青怔了怔,仰面往后倒去,带着这三个没脑子的姑奶奶回去平阳府,还要管上一年,逸梅庄里现如今还住着位更没脑子的姑奶奶,这四个人若真是贴到了她身上,这一年的日子可怎么熬得下去?
傍晚时分,平王紧绷着脸进了内院,李青迎上去,侍候着他换了衣服,仔细的看着他的脸色,抿嘴笑着说道:
“看样子,爷好象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平王脸上绽放出笑容来,伸手抱起李青,转了个圈,才放下李青,拉着她进了东厢,屏退了丫头婆子,李青泡了杯茶端了过来,平王接过放到几上,拉过李青,轻轻笑着低声说道:
“那个药,已经进上了,赵勇递回消息来,那皇帝服后,身体极为健康健壮,精神百倍,连着数夜,都是召了两个妃子。”
李青眉头皱到了一处,看着平王,平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你那个软骨的药丸子,也是一起送过去的,二皇子、三皇子那里,也都送了一份过去,你放心。”
平王端起杯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眼睛亮亮的看着李青,压低了声音,带着丝得意说道:
“皇帝遣了二皇子去查看洛水河道,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四五个月。”
平王轻轻的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时候可是足够了。”
“爷也别得意的太早了,毕竟还是在庆国境内,不见得就能瞒得过沈青叶去,二皇子随身侍候着的人中间,只怕就有不少是沈青叶的眼线,再说啦,娇俏柔媚不过是猜测,这缘分两个字,可是最说不清楚的,也最没有道理可以讲的,爷还是随缘的好,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重!”
李青不客气的说道,平王轻轻笑着,亲了亲李青的额头,
“我知道,你放心,这是一件,还有一件,皇帝总算把大皇子遣到了洛城,统领河北道、上岭关等地的兵马,庆国可是一直怕着我、防着我的,这上岭关一带布署的兵马,占了庆国三分之一,还都是强将精兵。”
平王又笑了起来,李青微微仰着头看着平王,
“爷什么时候开始往上岭关增兵?”
平王揽过李青,
“咱们两个总是能想到一块去,我已经开始调遣兵马了,现在就开始增兵,好让大皇子拿得更多,这一阵子,二皇子实力增长得太快了些,咱们得出些力,好好帮帮这个大皇子,让他们势均力敌了才好。再说,”
平王顿了顿,用下巴抵着李青的头,
“这样也好一举两得,我已经调了大哥过来了,让他在这里驻上个半年一年,一面盯着塔尔城,一面拿上岭关练练兵。”
李青往后靠了靠,仰头看着平王,眉头皱了起来,
“爷,寒谷寺的事,我的事,现如今知道的人也多得很了,只怕沈青叶很快也就听说这事了,若是沈青叶怀疑起皇上服的这药的出处,怀疑到你身上、我身上来,她必定能猜出个一二来,爷的优势可就没有了,只怕还是要更小心一些,还要做更多些安排才行。”
平王收了笑容,微微拧起了眉头,半晌,才低声说道:
“你说得对,这次可不能再低估了这个沈氏去,要是二皇子那边顺利,必定能扰乱了药品这沈氏的心神,唉,这事,你说得对,这种事成不成,真是得看爷的运气了。”
平王低下头看着李青,从眼睛里笑了出来,
“不过,爷的运气一向好,青青,自从娶了你,爷就是鸿运当头!”
李青重重的点着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呢,爷得好好保护着我才行,三十个影卫肯定是不够的。”
平王窒了窒,微微带着些不确定,仔细的看着李青解释道:
“三十个不少了,爷身边只有二十个,影卫极难训练,爷一共也只有一百五十几个影卫,青青,你不用太担心。”
李青微微垂着头,抬手捂着嘴,仿佛打了个呵欠,
“爷,我去看看竹雨饭做好了没有,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那个其其格,着急着要去平阳府做漂亮衣服穿呢。”
“后天怎么样?咱们后天一早就启程,你看行不行?”
平王眼睛里带着些疑惑,笑着问道,李青点了点头,推开平王,下了榻,笑着说道:
“我去看看竹雨饭做好了没有,正好也去交待她们赶紧收拾东西,省得到时候又是忙乱得不行。”
第二天一早,整个别院就开始忙碌着收拾起东西来,其其格兴奋的催着丫头小可、小意早早的收拾好了,只等着启程赶往平阳府。
托娅看着丫头收拾着她和苏泰的行李,苏泰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十个圈,才出了院门,往李青住的院子走去,快到院门口时,又犹豫起来,干脆转了回来,又往前院过去了,寻人找了丁三,关切的打听起多罗的行程,丁三盯着她看了半晌,客气的说道:
“苏泰小姐,多罗的行程,我一个奴才,哪里能够知道?连多罗去了哪里,也不是我应该知道的,再者说,这内外有别,苏泰小姐这样来找我,万一让人瞧见了,也失了苏泰小姐的身份,若有什么事,苏泰小姐还是应该去寻了夫人,以后,万不可随便一个人就跑到前院来了,苏泰小姐赶紧回去吧。”
苏泰失望的回了院子,更不敢去找李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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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终于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过是个笑话。
这一生,她不会再逆来顺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治不了的病
第二天一早,一行几十辆车,在黑衣卫的拱卫下,逶迤着出了呼和城,往平阳府方向缓缓行进着。
隔天下午,克列部的管家带着从人护送着苏日娜赶上了车队,车队驻扎了下来,安下营帐,两个侍女抬着苏日娜下了车,进了月静等人的帐篷。
竹枝掀起帘子,李青进了帐篷,苏日娜半靠在软榻上,人又黄又瘦,已经脱了形,只有两只眼睛依旧清澈温和,透出股令人舒心的随和来,闪烁着病倒前的光彩,看到李青进来,苏日娜用手臂支撑着,勉强直起上身,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声音低弱得仿佛出了口就在空气中消散了开去:
“夫人……”
李青急忙笑着说道:
“你躺着就行,不用多礼。”
侍女轻轻扶住苏日娜,侍候着她重新靠到了软榻上,李青坐到榻前的圆凳上,仔细的诊了脉,低头思忖了半晌,又诊了一遍脉,苏日娜紧紧盯着李青,眼睛里闪过片失望和黯然,轻轻叹息着,声音平和的问道:
“夫人,我还能活多长时候?”
李青怔了怔,抬起头,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苏日娜,苏日娜温和而伤感看着李青,脸上带着微笑,
“夫人看起来真小,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了。”
苏日娜的温暖和煦让李青从心底生出些孺慕之情来,李青伤感的看着面前的衰弱妇人,眼角微微泛起些湿润来,低低的说道:
“我治不了你的病……”
“我知道,没事儿的,我听额哲,说起过你,没想到你这么小,比图娅还小一岁呢。”
苏日娜声音飘浮的说了几句话,就停下来慢慢喘息着,李青默然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日娜喘息了一会儿,眼神清亮温和的看着李青,微微笑着说道:
“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这一趟,我本来不想来的,可额哲,一定要我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长时候?”
“三个月。”
李青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说道,苏日娜怔住了,嘴唇轻轻抖动着,半晌才勉强扯出丝笑意来,
“原本……我还以为,还能长一点,竟,只有…三个月……”
“我诊得,也不一定对,这事,谁也说不准……”
李青急忙宽解道,苏日娜已经缓了过来,温和的看着李青,歇息了一会儿,才慢慢的问道:
“苏泰在这里?”
“嗯,您要见她吗?我让人去叫她过来。”
“不,不用。”
苏日娜缓缓摇了摇头,轻轻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接着说道:
“我不想见她,我还能管几天……”
苏日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李青微微垂下了眼帘,
“多罗不象他阿布,心软,想得太多,是个拿不定主意的,苏泰那姑娘我见过,她……”
苏日娜停下来微微喘息着,上身往后靠去,眼神黯淡了下来,
“女人,过得好不好,靠得不是男人,要靠自己,苏泰,连自己……都把握不住,唉!”
苏日娜轻轻的悠悠的叹着气,李青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苏日娜,苏日娜迎着李青惊讶的眼神,轻轻笑了起来,
“象夫人,嫁给了大头领……说句,不恭敬的话,夫人不嫁给,大头领,嫁给谁,都能过得好,都能把男人,抓在手心里。”
苏日娜停了停,闭上眼睛,歇息了片刻,仿佛自言自语般低低的说着话:
“夫人过得好,不是因了男人,是因为自己,苏泰,可不行……男人,象孩子一样……图娅,也不行……我一直想,让多罗找个,象夫人这样……唉!还有三个月,多罗,赶不回来了……”
“我……”
李青心里泛起股浓浓的愧疚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满眼内疚的看着苏日娜,苏日娜睁开眼睛,沉静的看着她,半晌,才笑着安慰着她:
“夫人医术再高,也治不了……要死的人,治得病,也治不得命,夫人,不用这样,没事儿。”
李青微微垂下了眼帘,苏日娜闭上眼睛,头歪了过去,仿佛睡着般躺在榻上,长长的喘着气,半晌,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转过头,微笑着谢了李青,
“多谢夫人。”
李青怔怔的看着苏日娜,迟疑了片刻,才郑重的问道:
“苏日娜夫人,您还有什么事情要托付给我吗?”
苏日娜仔细的看着李青,脸上露出丝淡然的笑容来,
“多谢夫人,额哲能照顾好多罗和图娅,多谢你。”
李青窒了窒,微微露出丝尴尬来,低着头抚了抚裙子,站了起来,笑着告辞道:
“那您休息吧,我就行告辞了。”
苏日带着笑容,微微闭了闭眼睛,李青转身出了帐篷,带着竹枝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平王正端坐在矮榻上看着文书,见李青面色不善的走了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手里的文书,站了起来,
“怎么样?”
“我治不了她,她只能活三个月了,”
平王怔了怔,伸手揽过李青安慰道:
“别想太多,别说你,就是当年的木莲大师,也有治不了的病,救不了的人,当年,木莲大师也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韩地的。”
李青仰头看着平王,惊讶的问道:
“木莲是因为这个离了韩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平王呆了呆,挥挥手,示意丫头们退了出去,才拥着李青坐到榻上,笑着低声解释道:
“这事和咱们林家有关,木莲大师离开拉井山,在韩地住了两年,就闯下了天大的名声,那一年,林家有位姑奶奶,生了病,就求到了木莲门下,木莲大师竟然治不了她的病,没多久,那位姑奶奶就没了,据说木莲大师在那位姑奶奶死后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韩地,后来就到了寒谷寺,前年我带到寒谷寺的那块木莲令,可是木莲大师送出去的第一块木莲令,还有那两粒百子莲,”
平王顿了顿,小心的看着李青的脸色,李青满脸惊讶,
“林家那位姑奶奶害的什么病?”
“没听说起过,不过……”
平王猛的停住了,李青转过头盯着他,
“不过什么?”
“没什么!”
平王眼神闪烁着躲闪着李青的目光,
“真没什么,能有什么?我是说,那木莲令和那两粒……据说是当年木莲大师留给咱们林家的补偿,多亏得有那枚木莲令,不然,我早没命了,也遇不到你了。”
李青眯起眼睛盯着平王,平王伸手把李青揽进怀里,用下巴抵着李青的头顶,
“你也尽力了,其它的事,不要再多想,有我呢,这些天你也累坏了,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歇息着,明天一早,我就得赶去上岭关,然后直接赶回平阳府,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丁一后天一早就能赶到了,一路上让他侍候着你,我把王大齐也留下来,他是个老成心细的,还有木通,由他们几个侍候着你,我也能放得下心了,这一路上,你也别急,想歇就歇,慢慢回去平阳府,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回头来接你。”
李青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怔怔的想着那个“不过”,到底不过什么?木莲的笔记里,如同日记般,记得那样详细,平王说的事,那本笔记里竟然提也没提到过一星半点!
木莲没治好林家姑奶奶的病,补偿了人家一枚木莲令,还有两粒百子莲,还因此离开了韩地,之后就进了寒谷寺,这样的大事,木莲竟然提都没提过一句!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件事不是真的?不象是假的,那就是说,这件事是木莲不愿意提起的事,为什么不想提?肯定不是因为治不好病,木莲的笔记里,记了不止一例他治不了的病,连几次误诊他都详详细细的记了下来,他不想不愿提,必定是别的原因,那个“不过”是什么?
木莲后来离开了寒谷寺,然后就不知所踪了,他去了哪里?他的笔记是在寒谷寺记的,他只说他“明天要回去了”,他回去哪里了?肯定不是拉井山,那还有哪里能让他说“回去”的?!
“青青!”
平王焦急而担忧的叫道,看着眼神一片茫然,不知神游何处的李青,轻轻摇着她,李青猛然恍过神来,抬手抚着眼睛,半晌,才勉强笑着问道:
“爷刚才说什么?我竟没听到。”
平王抱起李青,满眼担忧的看着她,李青微微垂下眼帘,半晌,才低声说道:
“爷,木莲的事,不要瞒我,我!”
李青顿住了,怔怔的看住平王,下意识的抬手摸到挂在脖子里的那枚戒指,隔着衣服握在手里,眼神痛楚而茫然起来,平王盯着李青,呆了片刻,才慢慢的开口说道:
“那位姑奶奶死后,葬进了玉檀山,棺椁送进去后,墓道却没有封过,听说是木莲的嘱咐,父亲过世那年,我送父亲进玉檀山时,去看过一次,入口早就坍塌下来封住了,林家有遗训,那位姑奶奶的墓,任何人不准动,也不准靠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府
李青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木莲为什么不让封上墓道?他要做什么?他想做什么?他后来做过什么?
“木莲为什么要留着墓道?他后来是不是进去过林家那位姑奶奶的墓室?后来呢?后来发生过什么事?”
“不知道,都是百年前的事了,玉檀山除了送灵,又是只进不出的,这事哪里能有人知道。”
平王答道,低着头,仔细的看住李青,担忧的问道:
“青青,你没事吧?”
“除了木莲令和那两粒百子莲,木莲还有没有给林家留下其它什么东西?那位姑奶奶呢?有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或者,府里有什么记载没有?谁的笔记,书信,不管什么,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记载的?还有东西,只要和木莲,还有那位姑奶奶有关的,还有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
李青眼里带着丝狂热和急切,盯着平王,两只手紧紧揪着平王的前襟,焦急而凌乱的问道,平王眼睛里闪过丝惊慌,伸手抚着李青的脸颊,声音里微微透出丝颤抖来,
“青青,青青,你醒醒!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
李青闭上了眼睛,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急切,把头抵在平王怀里,慢慢平息着气息,半晌,才重重的呼出口气来,声音低低的说道:
“我没事,我,没事了,爷不用担心,就是太累了,歇一歇就好了。”
平王抱着李青,温柔的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我叫丫头准备热水,不,还是我搂着你,你在我怀里睡一会吧,歇息一会儿。”
李青伏在平王怀里,微微闭着眼睛,没再说话,平王低着头,满眼担忧的看着她,扶了扶她的头,把她放得舒服了些。
李青带着其其格等人赶回到平阳府时,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平王还在金川府,没有回来,李青带着其其格,托娅和苏泰在逸梅庄二门里下了车。
二门里站满了人,林红敏,王氏、苏氏、张家大奶奶,还有文大奶奶和文二奶奶,李青惊讶的看着二门里站得满满的人,忙回头看着正扶着她下车的郑嬷嬷和秋月,郑嬷嬷眼睛里带着笑意,低低的禀报道:
“都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的。”
“是苏夫人叫了我和张家大奶奶过来的。”
秋月低低的接着说道,李青微微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转过头,上前几步,扶起跪倒在地的王夫人,又扶起了苏夫人,笑着说道:
“快都起来,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要讲。”
众人施了礼站起来,王夫人和苏夫人一人一边拉着李青的手,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痛的感慨着:
“夫人这一趟,可是瘦了不少,路上受了不少累吧?”
“累倒不累,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胃口也不好,也没什么,回来歇上一阵子也就好了。”
其其格、托娅和苏泰下了车,站到了李青身后,好奇的看着众人,李青和王夫人、苏夫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回过身,招手叫过三人,笑着介绍道:
“这次回来,我还带了几位贵客到咱们平阳府来。这是上岭草原札木部头领家的小姐其其格,这两位是哈撒尔部头领家的托娅小姐和苏泰小姐。”
又指着王夫人等人一一介绍道:
“这是林家大奶奶,王夫人,这是林家三奶奶,苏夫人,这位是张大奶奶,这是安远侯府文大奶奶,文二奶奶,这是张家四小姐,这位,是我们府上红敏大小姐。”
林红敏垂着眼帘,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曲膝行着礼,李青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林红敏,这大小姐的规矩礼法,整齐得让人不敢相信,郑嬷嬷眯着眼睛盯着林红敏的一举一动,苏夫人眼角瞄着郑嬷嬷,又转过头,仔细的看着举止规矩异常的林红敏,嘴角闪出丝笑意来。
李青转过头,看着秋月,轻轻叹着气,笑着说道:
“秋月,这个其其格小姐,我先交给你了,你等会儿就带着她一起回去平阳府,去你那个衣服铺子,好好的给她做个十套二十套衣服去,这一路上,琉璃可是被她念叨得受不住了,连我也要受不住了。”
其其格眼睛亮亮的看着秋月,上前几步,拉住秋月的手,轻轻摇着,
“你就是秋月姐姐?琉璃姐姐说了,要做衣服只管找你,满平阳府就数你衣服做得最好!”
王夫人和苏夫人有些惊讶的看着其其格,李青笑着说道:
“她们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象草原上的花儿一样自由的长大的。”
林红敏满眼羡慕的看着其其格,下意识的瞄着郑嬷嬷,正瞄见郑嬷嬷严厉的眼神,身子微微一凛,急忙收了眼神,规规矩矩的微微垂下了头,李青扬了扬眉梢,看了看林红敏,又转头看了看郑嬷嬷,怔怔的眨了眨眼睛,才笑着带着众人往里面进去了。
一行人簇拥着李青进了桃花源,在正屋落了坐,喝了几口茶,文大奶奶就起身告辞道:
“夫人,今天过来,也就是想看一眼夫人,这会儿,我先告辞了,等过些天,再来给夫人请安。”
文二奶奶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陪着笑说道:
“过些天,我再和大奶奶一起过来给夫人请安,今天也先告辞了。”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一早过来,有劳你们两位了。”
转过头吩咐道:
“好生送了文大奶奶和文二奶奶回去。”
话音未落,王夫人和苏夫人也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我们也该告辞了,夫人赶了这几个月的路,要好好歇息几天才是,我们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改天再来给夫人请安。”
李青笑着站了起来,
“那我就不虚留你们了,过两天,我再请大家到庄子里赏花喝茶。”
张大奶奶犹豫着站了起来,秋月踌躇着,回头看着张大奶奶,苏夫人转头看着张大奶奶,笑盈盈的说道:
“张大奶奶也一起回去吧,让夫人好好歇息歇息才是。”
张大奶奶立即笑着点头称是,秋月看着李青,迟疑着说道:
“夫人,我……”
“我这里不缺人侍候,你跟她们一起回去吧,带上其其格,你把她带走,带着她去做了衣服去,这样,我才能清静呢。”
李青打断了秋月的话,笑着叹着气说道,秋月曲膝答应着,笑着说道:
“我还给琉璃带了件东西过来,给她送过去再走。”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她,点了点头。站立着目送众人出了门,才回过头,仔细的看着跟在自己后面,微微垂着头恭身站立着的林红敏,半晌,才带着丝淡淡的笑意吩咐道:
“红敏先替我把托娅和苏泰两位小姐送去安置吧。”
林红敏曲了曲膝,垂着眼帘,恭恭敬敬的答应着,带着托娅和苏泰告了退出去了。
李青一直看着三人出了门,又歪着头看了半天,才转过头,看着郑嬷嬷感叹道:
“嬷嬷,这都是你调教出来的?”
郑嬷嬷矜持的微微点着头,
“比她难调教得多的姑娘嬷嬷都调教过,她可不算什么!”
“我又忘记了,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宫里调教人可多得是各种法子。”
李青抿嘴笑了起来,郑嬷嬷上前半步,扶着李青,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眼角湿润起来,
“夫人,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听说这回来的路上还病过一场,好清爽了没有?你这身子,哪是能出门的?嬷嬷要说不让你去吧,又怕委屈了你,可你这身子,实在是不能出门!嬷嬷赶紧侍候着你去沐浴,再睡一觉,好好补一补,夫人这身上,哪里还有肉啊!”
郑嬷嬷边抱怨着,边扶着李青往净房走去,李青笑盈盈的转头看着她,
“这一阵子,可还太平?”
郑嬷嬷点了点头,
“好,这两三个月,我就忙着那个大小姐和秋月的嫁妆这两件事了,大小姐,你也看到了,秋月的嫁妆也差不多齐备了,就差几处庄子,等你回来看了就能定下来,就都妥当了,连庆昨天就让人来说过了,说等明天下午,夫人歇息好了再过来见夫人。”
李青点了点头,进了净房,脱了衣服,泡在她那个特制的大木桶里,舒服的叹着气。
沐浴洗漱出来,郑嬷嬷侍候着李青换了件淡黄菊纹宽袖上衣,一条白色娟纱烟罗裙,坐到榻上,李青慢慢喝着杯热茶,郑嬷嬷接过石黛手里的大绵帕子,侧着身子坐到榻上,仔细的给李青绞起了头发。
琉璃收拾干净,换了衣服进了屋,悄悄示意石黛等人退了下去,才走到李青身边,低声禀报道:
“夫人,刚才秋月和我说,说是咱们走后没几天,那个文姨娘就不知道从哪里逃进了文府,藏在陈姨奶奶的院子里,后来陈姨奶奶偷偷让人去接咱们三少爷过去,三少爷还没进府,在府门口正好被文二爷撞见,就和文二奶奶说了这事,二奶奶就借口丢了东西,带人抄了陈姨奶奶的院子,把文姨娘交给了三爷,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热切的希望
郑嬷嬷绞着头发的手停了停,过了一会儿,换了只棉帕子,继续慢慢的绞起了头发,鼻子里轻轻“哼”一声,低声说道:
“四月底的时候,孙义到庄子里来过一次,扯七扯八的说是玉檀山上的文姨娘病得很重,没过几天,就又巴巴的跑来说文姨娘已经去了,夫人,这事第一不能光听人说,第二大意不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明不白的,算什么事?那文姨娘可生了长子和三少爷呢,只要能活着,往后怎么样,可就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李青默然听着郑嬷嬷的话,半晌,才悠悠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琉璃问道:
“这些事,秋月是怎么知道的?”
“秋月说是文家大奶奶特意过来告诉她的。”
李青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郑嬷嬷,
“嬷嬷,你看,这文家是个什么意思?文大奶奶如今独居在外,若没有人递了消息给她,她哪里能知道这样的事?”
郑嬷嬷撇了撇嘴,放下手里的帕子,接过琉璃递过来的桃木梳子,一边仔细的给李青通着头发,一边冷笑着说道:
“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文姨娘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往年里把文家二奶奶和大奶奶都得罪得很了,尤其是那个文家二奶奶,当初文姨娘可是一心一意活动着让大爷袭了爵位的,文二爷这世子的位子,是从夫人手里得来的,若是往后文姨娘真得了势,翻过身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谁也说不清楚,文二奶奶在文家,还算是个有点心计的,哪里肯让文姨娘再重新得了势去?就是文大奶奶,也不肯让那个文大爷再得了势去!
说起来,那文姨娘好容易从玉檀山上跑出来,竟敢跑回文府去,也真是蠢到家了,这文家,从老到小,从上到下,就没个真正有脑子的!”
郑嬷嬷断然评判道,琉璃抿嘴笑着看着郑嬷嬷,
“文府是文姨娘的娘家,谁有事不是只想着往家里奔的?照嬷嬷的意思,难不成要先想着往别处投奔不成?”
“可不就是这话!文姨娘就算是投到了三爷那里,三爷也得护着她见了爷再说,家里?越显贵的人家,这家就越是凶险,你看看夫人,若没有家……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天家无亲情父子,这平王府,跟天家也不差什么!
夫人,说起这事,嬷嬷倒有点想头,一直闷在心里,没敢跟夫人提过,如今,我看着夫人也是个看得明白,想得明白的,现在也是时候了,这话可得认真提一提了。”
郑嬷嬷抬头看着琉璃,挥挥手吩咐道:
“你先出去。”
李青诧异的转头看着郑嬷嬷,琉璃嘟了嘟嘴,微微曲了曲膝出了门,轻轻带上了门,郑嬷嬷下了榻,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四下里张望了片刻,才关上门,转身回到榻上侧身坐下,贴到李青耳边,低低的说道:
“夫人,咱们这一年多,也算是把几个姨娘都得罪遍了,尤其是生了儿子的那两个姨娘,不是生死之仇,也差不多了,夫人这会儿,就得打算着往后的事儿了,夫人得有儿子才行!”
李青惊讶的看着郑嬷嬷,
“嬷嬷,你知道,我……”
郑嬷嬷眼睛里晶莹起来,伸手温和的抚着李青的头发,
“嬷嬷知道,嬷嬷知道,夫人,”
郑嬷嬷贴到李青耳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嬷嬷的意思是,借腹生子,咱们如今住在这庄子里,可正是便利的时候,爷现如今,一来正宠着夫人,二来,夫人名下若有了儿子,对他可只有好处!这人让连庆去物色,找个两三个人来,最好能和夫人有个几分象,夜里和爷交合了,也不必让爷瞧见,生下了孩子,人,嬷嬷和连庆打发了就是。”
李青愕然的看着郑嬷嬷,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郑嬷嬷轻轻拍拍她的手,低低的说道:
“夫人,这一年多,我冷眼看着,你虽然和爷也好,可不象是动了情,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说这个话,夫人既然没动了情,这事就行得,唉,夫人是嬷嬷一手带大了,从小吧,嬷嬷就一心想教着你,这女人哪,可动不得心动不得情,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这样,可如今,夫人做得这样好,嬷嬷心里却又不好受起来,你说……唉!”
李青眨着眼睛,眼神怔怔的看着郑嬷嬷,半晌,才说出话来,
“嬷嬷,这事,这借腹的事,我不愿意!你先不要打算太多,这会儿,我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也许……”
李青想起木莲来,木莲身后还藏着多少秘密?他是不是真的回去了?若他能回去,那她,是不是也能回去?!李青心里油煎般的灼热而难受起来,她要回去!哪怕只有半线希望,她也要尽全部的努力!
她要回去她的世界,她要拖着凉拖,穿着吊带在浓阴如盖的衡山路上慢慢的晃荡,她不挑剔酒吧好不好了,她只要一家接一家的泡过去,放荡到天亮,她要呼朋唤友,开着她那辆招摇的跑车,去嵊泗吃海鲜,去西湖边上喝茶,她已经订好了鼓浪屿在半山上的那家酒店……
李青眼睛里闪着光,她要回去!谁也不能阻挡了她回家的路!
“夫人!”
郑嬷嬷声音高了起来,李青猛的恍过神来,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转头看着郑嬷嬷,
“嬷嬷,我没事,我很好,嬷嬷不用打算这个,我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李青顿了顿,声音轻快中带着些压抑着的兴奋,
“庆叔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要和他商量些事!”
郑嬷嬷满眼疑惑的看着李青,站了起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李青,李青笑着直起上身,拉着郑嬷嬷的手,轻轻摇着,
“嬷嬷,我真的没事,你只管放心,我只是累得很了,等会儿,就烦劳嬷嬷亲自去看看托娅她们三人安顿的怎么样了,还有,明天一早就把林家大小姐给送回王府去,交给老太妃,我可没功夫管这么个蠢丫头的破事。”
郑嬷嬷轻轻舒了口气,
“夫人放心,嬷嬷都会安顿好的,这些个大小姐,二小姐的,夫人倒真是不必把心思白花到她们身上,横竖不过准备一幅嫁妆,找个人家嫁出去罢了,只要在家里的时候能安安稳稳,过得去也就是了,毕竟不是夫人的身上的肉,往后好不好的,且随她们去,只是几位少爷……”
李青抬手止住了郑嬷嬷的话,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
“我知道嬷嬷的意思,只是,我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不是,是最重要的事要操心呢,万事都先放一放再说吧,噢,还有件事,”
李青猛然想起琉璃的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要先安排好,安排给连庆真是再好不过,李青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直起身子,伸手拉过郑嬷嬷重新坐了下来,笑着问道:
“差点忘记了呢,嬷嬷,琉璃和庆叔的事,你问过了没有?怎么样?”
郑嬷嬷侧身坐到榻上,看着一脸兴奋和急切的李青,扬了扬眉梢,
“这事,夫人走前,我就和你说过,不见得能成!我问过连庆了,他连是谁都不愿意听,就直接一口回绝了。”
“那嬷嬷有没有说是我的意思?”
“怎么没说呢,连庆说了,夫人吩咐的事,除了这件,别的事,他都能尽心竭力的替夫人办好,都能答应了夫人去,就只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答应,若不是掂记着夫人,他早就削了发,找间破庙清修去了呢,再往下的话,他连听也不肯听人说一句,竟是拿脚就走了。”
李青皱起了眉头,郑嬷嬷拍了拍李青的手,
“琉璃这丫头,倒也真是奇怪,怎么就看上连庆了?这事,夫人可不能由着性子,顾着了琉璃,伤着了连庆的心!”
李青忙点着头,
“嬷嬷放心,这事我晓得的,强扭的瓜不甜,只是,嬷嬷,我想着要抓紧些时候,把琉璃也赶紧嫁出去,最好年前就能嫁出去才好!”
郑嬷嬷惊讶的看着李青,
“夫人,这哪里来得及,再说,琉璃那丫头也是个主意大的,这事,总要冷一冷,等琉璃过去这阵子,心思淡了,再找人家才好。”
李青皱起了眉头,
“我怕……嬷嬷,这事,还是赶紧些好,你现在就去找找看看,找到了合适的人家,咱们商量了,先给琉璃定下来就是了,还有,琉璃的嫁妆,也要准备起来,早准备好了,总归是好的。”
郑嬷嬷紧盯着李青,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的要把琉璃安排了出去?”
“没什么事,嬷嬷也想得太多了,你想想能有什么事儿?我不过就是觉得,秋月和琉璃差不多年纪,秋月眼看着就要出嫁了,琉璃的事,自然也是要快些才好,再说,这样也好分散分散琉璃的心思,让她不至于老惦记着庆叔啊,你说是不是这样?!”
郑嬷嬷疑惑的看着李青,郑重的说道:
“夫人若有什么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嬷嬷!夫人若有个一星半点的不妥,嬷嬷就不用活了!”
.............
这几天,只能保证一更,孩子的择校大战开始了,每周末辗转于各个竞赛考场之间,查分数,做简历,投简历,打听小道的大道的消息,纠结于大道的小道的消息,小闲正处于半疯狂中......
第一百六十章 大巫的说法
李青急忙点着头,眼睛里满是笑意,看着郑嬷嬷,笑盈盈的说道:
“嬷嬷放心,若有什么事,我自然要先和嬷嬷说,真没有什么事,我不过是一下子想到了这个,就想着赶紧做好罢了,你等会儿出去找人去传个话,让连庆明天早一点过来,我有好多事要找他呢,还有,这件事,还是嬷嬷去和琉璃说吧,今天就和她去说清楚了,长痛不如短痛,早一天说明白,也好让她能早一天解脱了出来。”
郑嬷嬷笑着应了,转身出门叫了石黛、竹枝等人进去侍候着李青歇息,悄悄招呼着琉璃,往东厢房琉璃的屋子里进去了。
陇平府,府衙后院正屋里,平王穿着件石青色轻罗纱衫,背着手,紧紧拧着眉头,腰背笔直的站在窗前,片刻,转身走到桌子前,拎起桌子上放着的那张已经被捏得有些软塌塌的小纸片,心神不宁的盯着纸片上的几个字:夫人病五天,已愈启程。
平王心里猛的腾起股怒气来,这个丁一,办事越来越不经心了!病了五天!什么病竟然能病上五天?在青青的手里病上五天?!青青虽说身子弱些,可这两年,哪里病过这么长时候?丁一怎么连病症都不知道说清楚!已愈,怎么个已愈法?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算着日子,青青昨天就该回到平阳府了,快的话,今天就能收到丁一传过来的信儿才对!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送过来?平王转过身,焦躁的看着屋角的沙漏,不耐烦的叫着人:
“丁三!”
丁三急忙闪身进了屋,躬着身子小心的答应着:
“爷?”
“平阳府今天的信儿传过来没有?”
“回爷的话,还没有。”
平王拧着眉头,烦躁的挥了挥手,丁三轻手轻脚的躬身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迎着对面丁四疑惑的眼光,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思忖了片刻,招手叫过小厮,又想了想,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就算他现在立即传信回去催丁一,这一个来回,丁一的信肯定早就到了,丁三挥挥手,屏退了小厮,依旧垂手侍立在正屋门口,凝神等着听传唤。
平王背着手,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爬满了女墙的青藤,王府书房外的蔷薇,这会儿肯定开得正好,莲花峰晓风院里的蔷薇,肯定开得更好,他再也没见过比晓风院里长得更好的蔷薇了,平王看着青藤,微微有些出神,青青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已经有四十九天没看到她了,整整四十九天!那天早晨,他离开时,她还睡着着。
他应该晚两天再走才对,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些了没有,夜里睡得安稳了没有,早知道她治不了苏日娜的病,会伤心成那个样子,他当初就不该答应了额哲,让她去诊治!还有,那个木莲,他更不该和她说起木莲,她和那个木莲,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连着,在拉井山,木莲的那个匣子,她痛哭得他也跟着揪心的痛,大巫说,木莲当年也是那样的哭着,那枚戒指,一直挂在她脖子上,再没取下来过。
那天他不过提了提木莲,她焦急关切到失态,夜里睡着了,一直往他怀里挤,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呢喃着“要回家”“要回去”,他圈紧了她,才能让她安稳些,在拉井山,她也是哭着要回家,要回去,那几天,她也是要在他怀里才能睡得安稳。
她要回家,要回去,她要回的是平阳府?还是寒谷寺?木莲和她这之间的传承,到底是怎么个传法?
唉,不管她要回哪里,只有在他怀里时,她才能安稳下来,那天早晨,他怎么就狠下心来离开了呢!他应该晚几天再走!平王懊恼而痛心起来,他应该晚几天,看着她好起来,恢复了再走,他走了,她夜里哪里还能睡得安稳?她这一趟已经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又心神失守,怎么会不生病呢?!
现在,她到底好了没有?夜里睡得安不安稳?
这窗外的青藤,太绿太亮,叶子多得让人焦躁!平王转过身,坐回到桌子后面的扶手椅上,又拎起那张纸片,扫了一遍,烦躁不安的把纸片扔到了桌子上,心里乱糟糟的上下起伏着,从看到这张小纸片到现在,他就一直没办法定下心来,大巫应该快到了,见过大巫,他一定要立即赶回去一趟,他一定得亲眼看看她到底好了没有,他骑马快,来回最多七八天也就够了,不会耽误什么事。
大巫怎么还没到?若是今天能早一点启程,日夜兼程,大后天一早,他就能看到青青了,平王打定了主意,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两步走到门口,望向院门口,丁三和丁四在门口恭身侍立着,
“大巫到哪里了?”
平王声音里带着压抑着的烦躁问道,
“回爷的话,说是未正前后就能到了。”
丁三小心的回着话,平王转过头,看着屋角的沙漏,还要两刻钟!平王微微闭了闭眼睛,勉强压抑着自己的烦躁不安,吩咐道:
“见过大巫,立即赶回平阳府,你去,让人准备好,大巫一离开,立即出发,一息也不能耽误!”
丁三怔了怔,立即躬下身子,答应着急忙出去吩咐了下去。
未正时分,大巫在几个越人的陪同下,进了院子,平王迎到了正屋门口,微微笑着接了大巫进去,直接让到了后堂宽榻上,让着大巫对面坐了,丁三和丁四奉上了茶,和几个越人一起,轻手轻脚的退到了门口,垂手侍立着等着听传唤。
大巫盘膝坐在榻上,枯瘦的手指托着杯子,闭上眼睛仔细的品着茶,直到一口口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才把杯子放到几上,两只手轻轻抚着膝盖,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亮得如同黑夜里的野兽,看着平王,尖利的笑了两声说道:
“这是专门给青巫制的眉山茶吧?比广慈大师喝的茶,要清淡得多。”
“青青喜欢这个味道,我喝着也觉得这个味道好。”
平王温和的点了点头,声音平缓中带着些笑意说道,大巫尖利的笑了几声,看着平王关切的问道:
“青巫这一向还好吧?”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今年的生意,怎么劳动了王爷?要亲自跑这一趟?”
大巫接着问道,平王放下手里的杯子,微笑着看着大巫,温和的说道:
“我正好过来金川府,就顺便过来陇平府一趟,也就是想见见大巫,说一说话罢了,生意上的事,咱们两家还有什么谈不好的?哪里要你我操这些个心的?让阿六头人和潘府尹他们去操心就是了,看大巫精神健旺的很,身子这一向还好?”
“还好还好,王爷客气了。”
大巫眼睛里闪过笑意,丁四进来,换了茶水,平王神态轻松的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茶,才微笑着说道:
“前些天,青青看了个病人,竟诊治不了,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我只好劝慰她,就算是当年的木莲大师,也有治不了的病。”
大巫赞同的点着头,平王放下杯子,继续说道:
“说起来,木莲大师和韩地,和我们林家,也算是渊源深厚,木莲大师离开拉井山,就是先到的韩地,也是在韩地才声名雀起,后来离开的韩地,也是因了我们林家一位姑奶奶的病,木莲大师治不得才离了韩地,去了寒谷寺。”
“王爷说得是,这些我也听说过。”
“木莲大师因为没能治好我们这位姑奶奶的病,给林家留下了一枚木莲令,还有两粒百子莲,后来,这两样东西成了我们林家的传家之宝,前年,我中了毒,那枚木莲令救了我的命,也成就了我和青青的姻缘,真是天意注定。”
大巫坐直了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木莲神也算是和林家有缘。”
平王微笑着点着头,感叹道:
“是啊,木莲大师一直庇佑着我们林家,说起来,木莲大师留下来的两样东西。”
平王仿佛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才笑着说道:
“大巫,木莲大师留给林家的百子莲,倒让我想不明白,世人都知道,这百子莲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当初,木莲大师怎么会留了这种东西给林家?”
“这百子莲,世人都以为不过是绝人子嗣的东西,其实,倒不全是。”
大巫笑盈盈的说道,平王眼睛里闪过丝亮光,
“这百子莲,据我们越人传下来的说法,倒是无上的圣药,可是用来救人的,虽说怎么个用法,治什么样的病,木莲神没留下什么说法给我们,但这百子莲,绝不单单只是世人以为的那样,是绝人子嗣用的。”
大巫身子微微往前倾了过去,看着平王,接着说道:
“王爷娶了青巫,这木莲令也就不算什么了,这百子莲只怕是这世上最贵重的物事了,王爷若想知道这百子莲的用法,回去问问青巫,不就知道了,青巫是木莲传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平王眼睛里亮光闪烁,纵声大笑起来,
“大巫说得对,没人比青青更清楚这事了,多谢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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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会补上,鞠躬道歉!
再次鞠躬!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谋划(上)
平王眼睛里闪着亮光,他也是糊涂了,以青青的聪慧,既然敢喝了那碗药,自然是有所依仗才对,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呢,若这百子莲只是绝人子嗣的东西,木莲大师当年也不会留下这种东西给林家?
仿佛有股微薰的风轻盈的吹散了平王心头所有的阴郁,这屋子仿佛也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窗外的青藤在风中招摇着,看起来是那样的柔美可喜,今天的茶水格外的清香,坐在他对面的大巫,笑声也动听了许多,平王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送走了大巫,平王在黑衣卫的簇拥下,往平阳府疾驰而去。
逸梅庄桃花源花厅,李青坐在上首椅子上,看着竹叶和竹枝手里的图纸,木通站在旁边,指着图纸上的亭台楼阁,仔细的解说着,李青渐渐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下意识的抬起手,隔着衣服摸着挂在脖子里的戒指,木莲肯定是回去了的,他的来也和她的来不一样,这庄子,她还不一定用得上呢。
“夫人?”
木通声音略提高了些,又叫了一声,李青才惊醒过来,
“我又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十里庄现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帘帷花草也挂上摆好了,夫人最好能亲自过去一趟看看,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奴才也好赶紧让人改了去。”
李青笑着点着头,
“嗯,后天吧,我和郑嬷嬷一起过去,让嬷嬷也去看看好不好,若嬷嬷不喜欢,就赶紧改了去。”
“是,玉山脚下的温泉庄子,地基也打得差不多了,连爷说,让奴才结束了十里庄的事,就去那边看着,杨元嶂虽说管得不错,可毕竟不熟悉夫人的喜好习惯,还是让奴才去看着的好,夫人的意思?”
“嗯,你就照庆叔的安排去做吧。”
木通答应着,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退出去了。
李青在花厅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带着竹叶和竹枝沿着抄手游廊,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盛开的花草,一边慢慢晃进了内院,吩咐竹叶取了紫竹摇椅出来,放到檐廊下,坐下来轻轻晃着,悠悠然想着心事。
琉璃泡了茶端过来,李青睁开眼睛,接过茶,转眼看到是琉璃,微微直起上身,仔细的上下打量着她,琉璃面容微微有些憔悴,眼神黯然中带着丝寂然,李青微微有些心惊,
“琉璃,你……”
琉璃转身取了只小杌子过来,坐到李青身旁,拿着把绢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李青打着扇子,一边低声说道:
“我没事,夫人不用担心。”
顿了顿,琉璃抬头看了李青一眼,态度安然的继续说道: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他若肯成家,这会儿,只怕早就儿女成群了,我也不过就是想讨个确定的话罢了,夫人,不用挂心我,只是……”
琉璃抬头看着李青,声音低沉却坚定的说道:
“夫人不要再替我选人了,我想自梳,不嫁人了。”
李青直起了身子,眼神关切的盯着琉璃开解道:
“琉璃,感情这东西,最是靠不住,你先不要做决定,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这事也不晚,这世上,哪有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事儿的?”
琉璃缓缓的摇着绢扇,抬头微微笑着看着李青,
“夫人,这事,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不想离开夫人,原想着,能……和他一起侍候着夫人,是最好的事,如今,既然这样,我不想再离开夫人身边。”
李青笑了起来,
“你也是个傻丫头,你不想离开我,这还不容易,也不是人人都象秋月那样,要嫁出去的,你嫁了人,就给我做个管事嬷嬷好了,象郑嬷嬷那样,不也一样大家在一起的?!”
“除了夫人,我可不耐烦再去侍候别的人,累死累活的,都是你的本份!夫人,你不用再劝我了,我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
琉璃轻轻笑着说道,李青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把手里的杯子塞给琉璃,往后倒了过去,
“随你随你,不过,那个自梳,你先不要急,等你过了三十岁了,还不想嫁人,再梳上去就是了。”
琉璃眼睛里闪过丝黯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郑嬷嬷脚步端庄的进了院子,站到摇椅边,皱着眉头看着懒洋洋的摊开四肢,躺在摇椅上的李青,李青笑着摆着手,
“嬷嬷不要说我,让我懒一会儿,就一会儿。”
郑嬷嬷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去接其其格小姐的人回来了,其其格小姐不肯回来,说还没逛够呢,一个姑娘家,这是什么规矩?还有,浣花院里的刘嬷嬷刚来回说,苏泰小姐从早上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只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李青怔了怔,抬手抚着额头,
“嬷嬷,其其格,唉,你派两个妥当的婆子过去,把她从秋月那里接出来,送到三爷府上,交给苏夫人去,至于苏泰,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她诊诊脉!”
李青突然直起了身子,怔了半晌,才转过身吩咐郑嬷嬷:
“先不要请太医,等会儿,我见了庆叔,就过去看看她,还有,叫丁一过来见我。那个托娅呢,她没什么事吧?”
“也就那个托娅,还算是个省心的,这会儿,在后面园子里的水阁里,跟着王远家的,学着做针线呢。”
李青微微有些怔神,托娅这个庶出姐姐,一直仿佛苏泰的影子般随侍着苏泰,这会儿,苏泰从早晨到现在躺在床上,不吃不起,若是在草原上,托娅敢不敢跑到园子里的水阁里学针线去?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
“嬷嬷要仔细的叮嘱了那些丫头婆子们,都用些心侍候着,三个小姐,可都是人家父母的掌中明珠,在咱们这里这一年里,万不能委屈了一星半点,若是有哪个敢怀了轻慢之心的,嬷嬷只管重重处罚了就是,我既带了她们回来,就要对得起人家父母才行。”
郑嬷嬷郑重的点着头,
“夫人放心。”
未正时分,连庆到了逸梅庄,李青站在桃花源花厅门口迎着他,连庆人黑瘦了些,精神却极好,磕头请了安,李青虚扶了他起来,进了花厅。
李青在上首坐了,满眼笑意的仔细的打量着连庆,
“庆叔坐吧。”
竹枝搬了个圆凳过来,连庆微微犹豫了下,李青笑着说道:
“庆叔坐吧,这也是您应得的体面。”
连庆微笑着谢了坐,斜签着身子坐了,声音温和的说道:
“这是夫人宽厚,奴才就斗胆坐了,也是让家里大小奴才们都能看到夫人的宽厚仁德,一心一意侍候主子的,主子也必能厚待他。”
李青眼睛里涌起股酸涩来,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做这个王妃前,庆叔见她时,从来不肯坐着,从来都是规矩极严、毕恭毕敬的敬着她,他用自己的恭敬和规矩压着其它人,不让他们因为她的无根无靠而生出轻慢她的想法来,如今,他肯坐下,也是为了彰显她的厚德,她是庆叔生活中的全部,若她真回去了,庆叔怎么办?
“夫人。”
竹枝送了热茶过来,低低的叫着她,李青笑着接过杯子,低头喝了几口,才稳住了心神,看着连庆笑着说道:
“庆叔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最近是不是太累着了?”
“夫人去上岭草原的时候,我去了趟金川府,路上赶得紧了些,加上这一阵子,在玉山工地上呆的时候长了些,一直在太阳下,人也晒得黑了,这都不打紧,奴才身子好得很呢!”
连庆笑着说道,李青仔细的又上下打量了一遍,
“嗯,庆叔精神气色倒真是都很好。”
“夫人,这次来,有几件事,得请了夫人示下。”
李青放下杯子,转过头,示意竹枝等人退了下去,才回过头,看着连庆,连庆声音压低了下去,
“夫人,那几样丸药,广慈大师来信了,说是极好的药,如今在庆国各个铺子里都卖得很好,我已经让苏叶开始往晋地、金川府的铺子里铺货了,前一阵子,王家老爷子找了我,想多要些份额,我没答应他,一来,这药的量不能放得太大,免得做坏了招牌,二来,他那三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我想着,也不宜让王家赚得太多,钱,在咱们自己手里总是要安心些。”
李青点了点头,
“庆叔想得周到,这生意上的事,你做主就是。”
连庆笑了笑,从袖子里取了张拜折出来,递给了李青,眼神微微有些阴冷的说道:
“夫人先看看这个。”
李青接过拜折,打开来,低头翻了几页,猛的合上了折子,惊讶的看着连庆问道:
“这是谁送过来的?这些铺子,田庄,草场,得值多少银子?”
连庆眼睛里闪过丝冷笑,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家,顾姨娘家。”
李青怔住了,用两根手指拎起折子,捏在手里轻轻摇着,歪着头盯着折子看了一会儿,才轻轻笑了起来,
“他们是不是想着,今天先送过来,早晚我得连本带利吐出来还给他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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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早些了,表扬下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谋划(下)
连庆松了口气,面容轻松了下来,语气里带出淡淡的几分讥诮来,
“顾家家主的意思,愿意献了顾家全部的家财,只想求着依附于夫人。”
李青眯起了眼睛,用两根指头拎着折子扔到了几上,
“文姨娘躲在文府那些天里,谁见过她?说过什么话没有?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是不是有人怂恿着她往外逃的?”
“文姨娘逃回文府当天,罗显明就过来跟我说了,陈姨奶奶屋里有个叫莺哥的二等丫头,是罗显明的远房外甥女,特意送进去当差的,听说是大小姐去祭祀亡母时,顺路裹带着文姨娘出来的,莺哥说,文姨娘话里话外,很是感激顾姨娘。”
“这文家一个两个,都是从头蠢到了脚,文姨娘这些年,大约都是这个顾氏手里一杆好用无比的枪,到头来,只怕把小命都赔进去了,她还感激着人家呢。”
李青满脸的讥笑,连庆垂下眼帘,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文姨娘已经没了,是丁一和孙义,说是奉了爷的命,鸩杀的,我也在,看着把她火化了。”
李青怔住了,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半晌,才稳了稳心神,带着丝怅然和伤感,低低的说道:
“毕竟跟了他十来年,又生了两个孩子,他竟真下得去手!”
连庆抬起头,仔细的看着李青,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凝重的说道:
“夫人,这事,爷做得不差,对夫人也只有好处,象文姨娘这样愚蠢又不自知,凡事都想着插只手、当个家的,这么个结果,不过是早晚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今天的事,爷日后若真想让大少爷袭了这王位,也会先解决了她,夫人只看文太妃,什么时候发过话?作过主的?万事只听爷安排,文姨娘能做得到?”
李青垂着眼帘,点了点头,连庆看着她,继续说道:
“这事,我仔细思量过,还是应该让夫人知道真相的好,夫人这脾气,看起来温顺,可实地里,主意大,脾气更大,若真以为爷把文姨娘弄到什么地方藏起来了,难免不带出些气性来,为了这个,伤了夫人和爷之间的和气,可犯不着,倒是这个顾姨娘,心机深沉了些,顾家,又是个狠得下手的,是祸端,这事,夫人不必理会,我来处置就是了。”
“庆叔,我哪里象你说得那样!王爷怎么处置他的后院,那是他的事!我何曾有过什么气性来?!我哪有功夫管他那些个烂事!我自己的事还忙不完呢!”
李青有些羞恼的嘟囔着,连庆眼睛里溢出笑意来,温和的看着她慢慢的叮嘱道:
“有些事,夫人犯不着去管,自然有奴才们去打理,有些事,夫人还是要费心管一管的。”
“庆叔,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想听听庆叔的意思。”
李青忙岔开了话题,
“从上岭草原回来的路上,爷和我说,当初木莲离开韩地,竟是因为他没办法医好林家一位姑奶奶的病,所以才在那位姑奶奶死后第二天,就离开了韩地,后来才进了寒谷寺的。”
连庆仔细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听到过这个说法。”
“庆叔听到过?在哪里听到的?谁说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李青惊奇起来,直起上身,急忙追问道,连庆笑着看着李青,半晌才慢腾腾的说道:
“还能在哪里?在寒谷寺里听到的,夫人还记不记得寒谷寺后山枯院住着的那个老和尚?”
李青点了点头,
“我知道,听说他还是老和尚的师叔祖,辈份很高。”
“嗯,不光辈份高,年纪也大得很了,当年就是他给夫人摇的签筒,据他说,他的师祖的师祖侍候过木莲大师,夫人说的事,我也听他提到过一次,不过据他说,不是木莲大师不能治,而是不愿治,后来,木莲大师愧疚之下,才离了韩地,遁入寒谷寺的。”
李青拧起了眉头,不愿治?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别的,就没听他提过了。”
“庆叔,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王爷说,木莲因为医不好那位姑奶奶的病,就留下了一枚木莲令和那两粒百子莲,给林家当作补偿,庆叔,木莲医不好的病可不只一例,多着呢,连误诊致死都有过一起,何曾见他给过人家什么补偿?这是一,王爷说,那位姑奶奶死后,墓道一直没有封过,说是木莲留下的话,不让封了墓道的,林家还严禁后人靠近那位姑奶奶的墓地,王爷说他十几年前,送先王入玉檀山时,从那位姑奶奶的墓前经过,看到墓道入口已经坍塌堵上了。”
“夫人的意思……”
“庆叔,木莲后来离开寒谷寺,就不知所终了,他从离开拉井山一直到离开寒谷寺,就是这件事最古怪,我总觉得,他后来进过林家那位姑奶奶的墓室!也许,他离开寒谷寺,就直接去了玉檀山!他当初让林家留下墓道,肯定是为了要进去那墓室!林家那位姑奶奶,或是那个墓室,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想知道木莲为什么要进去那墓室!肯定不是去把一个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再救活过来,这里头,太过古怪,那个姑奶奶的墓室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有关于木莲的东西!庆叔,我也想进去墓室看看,我要找到木莲,我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李青语气坚定而急切的说道,连庆眉头紧紧拧起,满眼惊讶和关切的看着李青,
“夫人,你……”
“庆叔,你也知道,木莲和我,有无数的关联,我一定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夫人打算怎么做?”
连庆干脆的答道,李青暗暗松了口气,有连庆帮忙,事情就算成了八成了,李青带着丝欣喜站起来,走到花厅门口,左右看了看,转过身,站在连庆身边,声音压得几乎低不可闻的说道:
“庆叔,我一定要进去那个姑奶奶的墓室里看看!”
连庆眉头又拧了起来,转过头,眼睛看着窗外,凝神想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李青低低的说道:
“林家祖宗既然定过不准靠近的规矩,要想明着进去,必定是不能的了,只能偷偷的进去,若是这样,就得去找些盗墓人来打通墓道才行,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进去?”
“王爷在我身边安排了至少三十名影卫,那些人简直和影子一样,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平时都藏在哪里,偷偷跑到玉檀山肯定是不行的,得想法子,找个理由,先堂堂正正的进到玉檀山里,然后再想办法溜进墓室,这事,肯定得好好准备一阵子,我还想到林家宗祠里找找看看,关于这件事,还有什么别的记载没有。”
连庆认真思量着,点了点头,
“在韩地,要进这玉檀山,恐怕只有亡命之徒才肯干这件事了,也不过就是多破费些银子,这事我亲自办,夫人放心,一有了信儿我就来告诉夫人,不过……”
连庆顿了顿,仔细的看着李青,慢吞吞的接着说道:
“只是,夫人这样,一来可是违了祖宗的遗训,二来,这样偷偷溜进林家祖宗的墓室,也算得上是偷坟掘墓了,这两条,哪一样都是大罪,这事,夫人打算怎么善后?这事必定是瞒不过爷的。”
李青怔住了,呆呆的看着连庆,她一心要回去,急切的想着回去,只想着进了墓室,她就能回去了,她所有的打算都只到进了墓室,压根就没想过若是回不去,还要从墓室里出来,以及出来后的事!就算她走了,不用再去面对平王的怒火,可连庆呢?木通他们呢?还有郑嬷嬷、琉璃,甚至秋月!李青怔怔的呆住了,半晌才晃过神来,眨了一阵子眼睛,微微有些泄气的看着连庆问道:
“庆叔说怎么办?我没想到这个。”
连庆愕然的看着李青,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
“夫人做事,虽然也有思虑不到之处,可从来没有象这样……不顾后果过!就算这事关着木莲,夫人也应该想仔细了再动手,我看,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仔细计划好了再去做,夫人得记着,爷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到万不得已,夫人还是不要惹恼了他,没有好处!这件事,我先去打听打听,就算夫人一定要做,也得准备好了,想好说辞,留好后路,进去就得进去的值得了才行!若是真能在墓室里找到木莲大师的遗骸或是遗物,爷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甚至帮着夫人掩饰一二,若是这样莽撞的就闯进去,结果什么也没有,爷那里可交待不过去!”
李青赶紧点着头,陪着笑说道:
“还是庆叔想得周全,就照庆叔说得做好了,庆叔这一阵子,一定要把这事放心上,多留心打听着些,若是听到什么信儿,赶紧告诉我。”
连庆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商量妥当了,连庆才恭敬的告了退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苏泰的麻烦
李青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花厅窗子前,出神的看着窗外随风晃动着的蔓蔓青萝,凝神想一会儿,低头笑一会儿,又出了一会儿神,过了好半天,才转过身,带着满怀的兴奋和不安,在花厅里来回转着圈,转了一会儿,又站到窗前,似哭似笑的望着窗外的青藤出了神,呆呆的立了小半个时辰,才猛然恍过神来,转身出了花厅,站到了院子里,人却有些懒洋洋起来,吩咐竹叶叫了郑嬷嬷过来,带着人去了浣花院。
刘嬷嬷带着几个大丫头和婆子,恭敬的接到了浣花院大门外,李青扶着琉璃的手,跨过门槛,慢慢走进了院子,浣花院里侍候着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李青在院子里站定,笑着抬了抬手,
“都起来吧。”
众丫头婆子谢了恩,站起身,垂着手小心的退到了一边,李青转过身,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刘嬷嬷问道:
“托娅姑娘回来了没有?”
“回夫人话,还没有。”
“嗯,”
李青眼睛里闪过丝伤感和怅然,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微笑吩咐道:
“带我去苏泰姑娘屋子里瞧瞧吧。”
垂手侍立在正屋门口的小丫头左右打起帘子,刘嬷嬷上前半步,引着李青等人进了正屋东厢,刘嬷嬷边走边陪着笑低声解释道:
“苏泰姑娘住了东厢,托娅姑娘住在西厢,每位姑娘添了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原在浣花院里当差的十四个粗使丫头和婆子是共用着的。”
李青仔细的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东厢里,苏泰腰间搭着条银红绣缠枝牡丹茧绸夹被,面朝里躺在床上,苏泰的贴身丫头小红站在床头,曲膝行着福礼,李青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低声问道:
“苏泰姑娘睡着了?”
“回夫人话,刚刚睡着了。”
李青点了点头,走到了床边,探过身子,仔细的打量着苏泰的脸色,半晌,转过身,示意刘嬷嬷搬了只圆凳过来,放到床前,李青坐下来,轻轻拉过苏泰的手,凝神仔细的诊着脉,半晌,脸上浮出丝古怪的郁色来,把苏泰的手轻轻放回去,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出了屋,走到院子里,才停下来,转过身吩咐刘嬷嬷道:
“没什么大事,她愿意起就起,愿意睡就睡,想吃什么就让厨房给她做了来,不想吃也不要勉强,随她的心意就是了,你们先好生侍候着吧。”
说完转身带着郑嬷嬷等人离了浣花院,回去桃花源了。
进了桃花源正屋,琉璃侍候着李青去了外面的大衣服,换了身青色素罗衣裙,李青在东厢榻上靠着大靠枕坐了下来,竹叶泡了茶奉上来,李青接过茶,示意郑嬷嬷也坐到榻上,转过头吩咐道:
“琉璃留下来,你们都先退下吧。”
竹叶带着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李青喝了几口茶,才放下杯子,长长的重重的叹着气,满脸无奈的看着郑嬷嬷抱怨道:
“嬷嬷,这个苏泰,现在出了大麻烦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郑嬷嬷唬得脸色微变,
“夫人,好好的,出什么大麻烦了?”
“嬷嬷,那个苏泰,有了身子了!”
李青哀叹道,郑嬷嬷“呼”的一声,猛然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李青,
“是爷的?这对狗男女,竟敢在夫人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事来!夫人事先知不知道?夫人允了的?夫人什么时候这么好性子了?!”
李青急忙直起上身,伸手拉住郑嬷嬷,忙不迭的解释道:
“嬷嬷想哪里去了,不是爷,和爷没半点关系,是别人,别的人,嬷嬷先不要急,先坐下,坐下听我说。”
琉璃站在旁边,抿嘴笑了起来,上前扶着郑嬷嬷的胳膊,侍候着她侧身坐到榻上,低声说道:
“嬷嬷也低声些,不要急,这事跟爷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郑嬷嬷闭上眼睛,抬手抚了抚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容才放松了下来,琉璃转身倒了杯茶端过来递给郑嬷嬷,郑嬷嬷接过,喝了几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只要不是爷的孩子,算什么麻烦?这草原上的人,真是一点规矩礼法也不懂,一个姑娘家,竟……有了身子!真是蛮夷!”
“嬷嬷!”
李青笑着打断了郑嬷嬷的不屑,声音低低的仔细的说了多罗和苏泰的事,
“嬷嬷,多罗现在被爷遣往了塔尔城,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来的了,就算这会儿立即让人传话过去,一来一回也是半年之后了,哪里赶得及?苏泰若是这会儿生个孩子出来,毕竟是未婚的姑娘家,就算在上岭草原,这也是件见不得人的丑事,往后苏泰可怎么见人?可若是不让她生下来,到底也是条人命……嬷嬷,你说,这不是大麻烦是什么?”
“这事夫人先别急着做主,还是等爷回来,问了他再说,这苏泰身上牵着那个多罗,多罗身上牵着爷的事,还是得等爷回来,让爷看看怎么处置,这样才最妥当,夫人可不必担了这责任去。”
李青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轻轻的不停的叹着气,
“姑娘家把持不住,最后吃亏受苦的都是自己,看看这苏泰,不管怎样,这一场苦头是吃定了!嬷嬷等会儿出去找趟丁一,问问他,爷什么时候回来,这事可拖不得太长时候,算起来,她也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时候再拖长了,一来要显出身子来,就瞒不过去了,二来,若是……也是越早越好,晚了就太伤身子了。”
郑嬷嬷叹着气答应了,三人沉默了半晌,李青才又笑着说道:
“差点忘记了,早上木通说十里庄收拾得差不多了,要咱们过去看看,要不,就后天吧,后天一早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干脆就在那里住上两三天再回来好了,托娅既然喜欢针线,明天就让王远家的陪着她去平阳府,也送到三爷府上去,让她在那儿住上几天,让王远家的带她到秋月的成衣铺子里玩几天去。苏泰怀孕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郑嬷嬷点头应了。
隔天一大早,李青带着郑嬷嬷、琉璃等人,一行十几辆车,由木通骑马在前头引着,往十里庄出发了。
十里庄在逸梅庄东边,离逸梅庄大约七八里路程,郑嬷嬷陪着李青坐在车子里,透过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走了五六里路,慢慢进了一片幽静的树林,树林阴翳,鸟鸣上下,宽阔平实的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浓密的树冠隔着路握在一处,路面上只偶尔才能看到几块从浓阴间漏下来的斑驳光影。
李青只觉得车子里也一下子凉爽起来,笑着吩咐把车帘子都挂起来,让林间带着清香的微风无所阻拦的吹进车子里,穿过车厢再溜出去。
没过多大会儿,车子就驶进了十里庄,李青一行人在宽阔的二门里下了车,木通引着,往里面进去了。
辰末时分,黑衣卫拱卫着平王,到了逸梅庄大门口,平王跳下马,直奔庄子里进去了,丁一急奔着迎出来,刚奔到影壁后,就看到平王大步走了进来,丁一急忙扑倒在地磕着头,平王也不停步,边疾步往里走,边紧绷着脸问道:
“夫人起来了没有?”
丁一急忙爬起来,急跑了几步跟上去回禀道:
“回爷的话,夫人一早就带着人去十里庄了,不知道爷今天回来。”
平王猛的停住了脚步,丁一急忙收住步子,又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微微躬下了身子,
“十里庄?”
“是,十里庄刚刚收拾妥当,夫人带着人过去看看收拾的合不合适,说是要住上两三天再回来。”
丁一恭敬的回道,平王皱起了眉头,紧绷着脸立了片刻,转身大步往大门外走去,
“去十里庄!”
“是!”
丁一答应着,紧跟在平王身后出了大门,黑衣卫已经下了马,丁统领正大声笑着,安排着布防,见平王出来,急忙住了口,丁一挥手示意丁四牵马过来,平王冷着脸,翻身上了马,丁一在前面引着,往十里庄方向疾驰而去,黑衣卫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跟在了后面。
婆子引着平王进了花园,李青得了禀报,带着郑嬷嬷、琉璃、竹叶等人刚出了湖中水阁,平王已经站在了湖边,背着手看着李青沿着九曲桥,脚步轻盈的走过来。
李青曲膝行了礼,满眼惊讶的看着平王,笑着说道:
“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天听丁一说,爷还在陇平府呢,没想到爷已经回来了。”
“刚到,说你到了这里,就赶过来了。”
平王脸上微微带着些倦色,温和的说道,李青仰起头,仔细的打量着平王,风尘仆仆,鬓角散落出几根头发来,眼睛里带着细细的血丝,一幅长途跋涉后疲惫的样子,
“爷是连夜赶回来的?出什么事了?”
“嗯,没出什么事,我不耐烦在路上耽搁,赶得急了些。”
平王低着头,仔细的上下打量着看起来精神气色都很好的李青,暗暗舒了口气,面容放松下来,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游园(上)
平王顿了顿,
“以前的事,是我委屈了你。”
李青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平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那个大巫,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这百子莲还有什么用法?他是听过还是见过?木莲留下的笔记也好,传说也好,你在哪里见过听过这百子莲还有什么不一样的用法的?他既没说过,也没写过,我怎么会必定知道什么别一样的用法不用法的?”
李青说着说着,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平王往后靠了靠,满眼疑云、神情却极温和的看着李青,慢吞吞的说道:
“木莲留在拉井山的那个匣子,青青是怎么知道开法的?”
“我!”
李青一下子噎住了,
“匣子里的那枚戒指,那颗金刚石,太过精致,没有哪个能工巧匠能做出那样的物件,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有,你怎么知道戒指里面有印记的?那个匣子和那个戒指,你好象见过、认识一样,哭得那样伤心,就算大巫不说,你肯定也知道那是木莲大师的东西,是不是?你是怎么认出那些是木莲大师留下的东西的?你和木莲大师,对着那东西,都是一样伤心的痛哭,我不知道你和木莲大师之间怎么个传承法,可木莲大师知道的,你肯定都知道。”
李青呆怔怔的看着一脸好奇、疑惑,却又有着某种笃定的平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她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和木莲之间的传承!她和木莲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传承!她和他不过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都是一缕幽魂,不,她是,他还不一定是。李青别过头去,垂着眼帘,半晌才转过头,看着平王,慢慢的说道:
“我和他的传承,和这些没有关系,木莲行医用药的心得体会,都被他记在了木莲笔记里,那本笔记,只记到他离开寒谷寺那一天为止,再往后的,我还没找到,寒谷寺里曾经存过一枚百子莲,老和尚说过,木莲有交待,百子莲能解百毒,只是解毒的同时也会绝了服药人的子嗣,这个药,不过是两害权衡取其轻罢了,至于这百子莲的毒,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法子能解了去!若要有,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木莲离开寒谷寺之后记的笔记了,也许他这个法子记在那里面了,也许,连木莲也没办法解了去。”
平王直起身子,揽过李青,低下声气慢慢的说道:
“青青,遇到你之前,我是荒唐了些,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你要是生气,怎么罚我都行,只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李青转过头,眼神凝重冷冽的看着平王,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我已经吃了那两粒百子莲,这辈子是没法有孩子的了,爷不要再生出幻想来!当初娶我时,爷就没打算让我生孩子,这些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爷的打算我心知肚明、一清二楚,我才遵从了爷的安排,明知是百子莲,还是吃下了,爷如今再说出这样的话来,硬要把这事说成是我的过错,是我在负气,爷也太过份了些!”
平王脸上青红不定,有些狼狈的看着李青,半晌才说出话来,
“青青,你想多了,我不是怪你,我怎么能怪你呢?我就是,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咱们两人的孩子,我以为,你是木莲传人,没有你解不了毒,治不了的病,你不要生气,你若不愿意,就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是不能,不能!”
李青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若他真以为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样的花招来,她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了才行。
“好好,是不能,不能!”
平王立即陪着笑脸,安抚着涨红了脸的李青,
“你!”
李青瞪着平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恨恨的推开平王,转身下了榻,摔帘子出门去了,平王急忙下了榻,跟在李青后面出了屋。
第二天,李青醒来时,平王已经练完功,回到了院子里,丁三捧着一大束半开的月季跟在后面,竹叶忙上前接过,捧着送进了屋里。
李青坐在妆台前,竹枝拿着根碧玉垂花簪正仔细的给她插到发髻上,平王微微笑着在榻上坐了,水苏奉上茶,平王接过,喝了一口,
“刚才经过汲月轩,看见这花开得好,就采了些回来给你插瓶。”
李青转头看着竹叶手里捧着的月季,微微挑了挑眉梢,吩咐水苏取了只白色阔口冰纹矮瓷瓶来,看着竹叶仔细清理干净枝叶,密密的插好,放到了矮榻旁的高几上。
两人吃了饭,平王笑着建议道:
“昨天你也没来得及逛这园子,这会儿,我陪你去逛逛?爷正好帮你看看这园子布置的是不是妥当,怎么样?”
李青有些惊讶的仰头看着平王,
“这园子一圈看下来,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功夫,爷那么忙,哪有时候陪我看这园子?”
“官员们还有休沐呢,我难得歇上一天半天的,怎么不行?走吧。”
平王微微笑着,拥着李青往外走去,琉璃忙带着竹叶、竹枝跟在后面侍候着,李青回头吩咐道:
“去叫木通来,这园子他最熟。”
“不用叫他,咱们随便逛逛。”
平王叫住了丫头,小丫头迟疑的看着李青,李青笑着示意她退下,和平王一起,出了院门,往园子里逶迤而去,琉璃和竹叶等人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园子里林木茂盛,到处是粗大的古树,青石小径在浓阴下曲折蜿蜒着延伸出去,路两边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花草藤蔓,两人沿着青石路边走边看,慢慢往前走去。
“爷,苏泰也罢,孩子也好,都算不得什么,苏日娜也说过,多罗不象他父亲,苏泰也没有苏日娜那样的手腕心计,过几年,多罗的后院只怕也一样是妻妾成群,就算苏泰这次能生个儿子,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大用处。”
李青和平王并排走着,歪头看了看一脸惬意的平王,想了想,笑着说道,平王脚步顿了顿,微微低头看着李青,伸手揽在了李青的腰间,温和的说道:
“苏泰的事,你看着处置就行了,这些女人和孩子的事,你自然比我细心,想得也周到。”
顿了顿,平王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李青,看住她的眼睛,
“青青,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想法,跟我直说,你是我的妻,我的心思不会瞒你,你也和我说实话,你我之间坦诚相待,好不好?”
李青惊讶的仰头看着平王,立即点着头,笑着说道:
“这是本份,我哪敢不和爷说实话,爷不要吓我。”
平王眼睛里掠过丝失望,伸手揽过李青,用力的抱了一抱,才放开她,揽在她腰间继续慢慢往前走,
“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中了毒,奄奄一息,没拖几天就过去了,那一年,韩地远征塔尔城刚刚败回,平阳府一带旱得颗粒无收,大哥驻在军中,紧盯着奚地,一步不敢离,三弟只有十三岁,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咬牙撑着,遵着父亲的遗嘱,秘不发丧,以父亲的名义到庆国请求赐婚,娶了赵氏进门后,才办的丧事。”
李青有些发怔的听着,转过头看着平王,平王低着头,揽在李青腰间的手微微用了点力,让她贴近自己些,慢腾腾的继续说道:
“赵氏怀红敏的时候,安排我收了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母亲也作主抬了文氏进来,那时候,我日常起居都是在春熙院,庆历十九年,我和奚地开战,处处被人占去先机,五万将士,全部折在了奚地,那时候黑衣卫刚建了一年多,也亏得有他们拼死护着,我才逃出条命来,二百名黑衣卫,后来只逃出王大齐和丁勇两个人。”
平王脸色阴沉下来,紧紧抿着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慢慢往前走着,李青微微仰着头,小心的看着平王,他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秘辛事?他要做什么?沉默了半晌,平王声音低沉的继续说道:
“回来我就让赵勇查,查奚地为什么能处处占了我的先机!”
平王停了脚步,转头盯着李青,恨恨的说道:
“你肯定想不到是谁!是赵氏身边的大丫头,偷了我的文书,我一怒之下,杖毙了她身边所有的陪嫁丫头!赵氏大闹起来,砸了春熙院,吵着闹着要回娘家,我就囚禁了她,她当时怀了身子,当天就小产死了。”
李青怔怔的看着平王,平王顿了顿,
“我没杀她,她脾气大,闹得太厉害,才小产的,我,拖了小半个时辰,叫的太医,她身子一向强健……”
李青上前半步,轻轻抱住平王,把脸贴在他胸前,平王用力搂住李青,下巴抵着她头顶,两人站了半晌,才慢慢往前走去。
两人信步走到了湖边,湖中轻紫淡粉的各色荷花在碧绿的荷叶间,随风招展着,李青笑盈盈的建议道:
“咱们去水阁里喝杯茶、歇歇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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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游园(下)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沿着九曲桥,进了湖中间的水阁,琉璃、竹叶等人忙跟上,在水阁后退间的红泥小炉上煮上水,清洗杯壶,准备茶水。
水阁一面放着高至屋顶的书架,架子上只零零落落的放着几本书,书架对面放着张巨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紫檀木笔架上满满的挂着大小各色毛笔,平王看着案上一排几十支毛笔,又看看李青,笑出了声,李青也不理他,走过去把水阁三面的窗户全部推开,微风裹带着荷花的清香扑面吹来,李青笑容满面的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平王笑着说道:
“爷看这里好不好?里面一间,我已经让郑嬷嬷搬了张床榻进去,若是天气再热了,我就搬到这水阁里住着。”
平王越过李青的肩头,看着外面宽宽的檐廊和满湖随风晃动的荷花荷叶,笑着点着头,
“真是处好地方!今天就很热,咱们晚上就睡在这里,这湖里,准备了船没有?”
“有,不过是小船,很好看的小船,就是水阁边系着呢,爷要划船吗?”
平王摇了摇头,李青轻盈的转了个圈,拉着平王出了书阁,檐廊下放着两把紫竹摇椅上,李青拉着平王,把他按到左边的摇椅上,自己坐到了右边的摇椅上,琉璃和竹枝用黄杨木小托盘托了两杯茶和一碟子葡萄送进来,放到了摇椅中间的几上,退了下去。
李青起身端了杯茶递给平王,自己也取了杯,坐到摇椅上,眯着眼睛,摇着摇椅,慢慢喝着茶,轻轻感叹着:
“偷得浮生半日闲。”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转过头,满眼笑意的看着李青,
“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是我,可不是你,你哪天不是闲着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太医院看看?”
李青窒了窒,也不理他,扬声叫了琉璃进来,笑着吩咐道:
“准备纸笔,我有幅对子,你写下来,拿出去交给木通,让他出去请人写了,再找个匠人镌到这水阁前的那两根柱子上去。”
琉璃答应着到案子前,铺开宣纸,研起墨来,平王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走到书案前,舒展着胳膊,笑着说道:
“哪里还要请人写?爷给你写,往后,你这园子里的联匾对子,爷都给你写了!”
李青放下杯子,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平王身旁,歪着头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
“虽说爷这字,不用花钱,可你的字杀伐之气太重,跟我这园子里这份宁静平淡哪里搭配得起来?还是算了吧!”
平王看着李青,眉梢高高扬起又落了下来,转过头,示意琉璃再磨些墨,从笔架选了支狼毫短锋来,拎起笔来,沾足了墨,转头看着李青,带着些笑意认真的说道:
“这园子里花草太多,没爷这点杀气镇着,容易生出妖魅来,我又不能寸步不离的陪着你,爷的字,杀伐气重,倒正好用来镇着这园子,你说吧。”
琉璃忙低下头,忍着笑,磨起了墨,李青眨了眨眼睛,看着平王,半晌说不出话来。
平王写好了对联,琉璃叫了个小丫头给木通送了出去,两人又坐到摇椅上,在水阁里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水阁,沿着湖边,信步往前逛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又逛了一个多时辰,爬上了园子里的小山,李青额头带着些汗,懒懒的靠在山顶阁子里的竹榻上,招手叫过琉璃,吩咐道:
“你去叫人抬个两人抬来,把我抬回去吧,我走不动了。”
平王挥挥手,斥退了琉璃,侧身坐到榻上,满眼笑意的看着懒懒的靠在榻上的李青,感叹着问道:
“这才走了多大会儿?你这一路上,歇的时候比走路的时候还多,这就累得走不动了?”
李青认真的点着头,
“我身子弱!”
“这样可不行,往后要是忙起来,光坐着听人回事,你都撑不下来,从明天起,每天早上还是早一点起来,沿着那湖先走上一圈,要不,你跟着我练些吐纳功夫吧,也能强身健体。”
平王笑着建议道,李青不停的摇着头,
“这些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让琉璃去叫人来把我抬回去。我累坏了。”
“不用叫人,我抱着你回去。”
李青怔了怔,抬头看着平王,古铜色的脸,皮肤很好,五官轮廓分明,沉稳而深邃,眉眼间的笑意,冲淡了那份阴冷和煞气,显得人温暖而安全,这会儿,正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李青微微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脸,她一直警惕着,紧张着,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原来她嫁的,还是个难得的帅哥!李青慢慢笑了起来,歪到平王怀里,越笑越厉害,渐渐大笑起来,平王也跟着笑了起来,李青笑了半天,才止了笑,满眼笑意的看着平王问道,
“爷笑什么?爷可知道我笑什么?”
“我笑,是你笑得让我欢喜的很,你笑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在寒谷寺的时候,有一次听人说,他们那儿有个风俗,成亲那天,新郎要把新娘子从大门口一直抱进新房,中间不能放下来,否则就不吉利。”
“这风俗倒有趣。”
“是啊,有趣倒是有趣,这新娘子若是瘦小些,或者是小门小户的,大门口离新房只有几步路,都还好点,若是这新娘子又胖又大,新郎家又是院子套院子,从大门口到新房要走上一刻钟两刻钟的,那新郎就有得苦了。”
李青眼神有些迷离而怅然的看着平王,又笑了起来,平王站起来,弯腰抱起李青,边缓步往外走去,边笑着说道:
“今天咱们也依一回这规矩,我抱你回新房,那你晚上,可要洗手做羹汤给我尝尝。”
第二天一早,平王就离了十里庄,往金川府去了。
李青叫了郑嬷嬷进来,屏退了众人,低声交待道:
“苏泰的事,还得辛苦嬷嬷,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让她自己作主的好,只是,嬷嬷就多费些心吧,和她好好说说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她这么年青,往后孩子多的是,若她执意要生下来,那也随她去。”
郑嬷嬷笑着点头应了,
“夫人放心,我省得了,若是……是不是暂时把她挪到无着庵外头的院子里住上一阵子?这事,在庄子里总不太好。”
“不用挪了,就让她在浣花院吧,也没那么多好忌讳的,若是她自己定下来了,你就打发人来接我回去,这事,还是我看着些好,还有,再让人告诉无着庵,准备着做几场法事超度超度吧。”
郑嬷嬷点头应了,告了退出去了。
隔天,李青就带着人回了逸梅庄,略歇息了片刻,就带着琉璃和竹叶去了浣花院。
苏泰眼睛红肿,面容憔悴的靠在床上,泪眼欲滴的看着李青进来,郑嬷嬷跟在后面,眉梢轻轻挑了挑,这些草原上的蛮夷,一点规矩礼法也不懂。
小红曲膝行了福礼,搬了张椅子过来,李青在椅子上坐下,转头看着小红吩咐道:
“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家姑娘说说话。”
“夫人不用让她回避了,她从头到尾都知道的。”
苏泰声音低落的说道,李青微微垂了垂眼帘,转过头,看着苏泰笑着说着话,
“嗯,苏泰姑娘可想仔细了,这主意定下来,可就改不了了。”
苏泰用帕子捂着脸,点着头,低声抽泣起来,李青眼神微微有些清冷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过身吩咐竹叶把药送过去,竹叶打开手里的小食盒,从里面取了只白瓷盖碗出来,递给了小红,李青声音平缓的说道:
“这是头一遍药,戌初时分,我再让人送一碗药过来,明天辰正时分吃第三遍药,第三遍药过后半个时辰,就能见红了。这药效缓了些,不会太过伤身,也不至于耽误了你往后的生育。”
苏泰抽泣声更大了,渐渐有些泣不成声起来,李青微微皱起了眉头,郑嬷嬷笑着劝道:
“苏泰姑娘且放宽心,就当生了场病罢了,这事过后,就忘了吧,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还长着呢。”
苏泰抬起头,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
“夫人,我……害怕,多罗,要是他回不来了,要是他,不肯娶我了,夫人,我该,该怎么办?我当初不该应了他!夫人,我后悔得很……!”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苏泰慢慢的说道:
“苏泰,你记着,往后,做事要谨慎,可若是错了,承担下来就是,再后悔有什么用?我答应过你,只要多罗活着,只要你肯嫁他,他就得娶你,若多罗死了,你想嫁,我也让你嫁进克列部做节妇去,若你不想做节妇,再找别人嫁了就是。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你也是太空了,等你身子好些,跟着郑嬷嬷学学管家理事吧,免得等你以后成了亲,连个家也管不好!”
李青说完,也不等苏泰说道,转过头吩咐小红,
“侍候你家姑娘把药吃了。”
看着苏泰吃了药,李青站起来吩咐道:
“苏泰姑娘病了,竹叶这几天就留在浣花院侍候着,郑嬷嬷等会出去吩咐一声,这一阵子,浣花院的大事小事,先都听竹叶调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