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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九全十美txt下载     九全十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章 定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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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丁一到了文府门口,翻身上了马,回头吩咐小厮道:

    “你去请了连大爷,就说小姐有事吩咐下来,让他赶紧到王府找孙义孙大爷,我在孙大爷那儿候着他。”

    小厮答应着,拨马飞奔出去。丁一飞马直奔王府去了。

    王府门口已是一片肃然,黑衣卫十步一隔,钉子般钉在府门两侧,丁一知道王爷已经进了府,到了西侧门,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了接出来的门房,快步走了进去。

    春晖院里,正一片热闹。

    文太妃穿着刻丝泥金如意云纹缎子袄,勒着大红色如意牡丹抹额,坐在东厢榻上,带着满眼满脸的笑意,眼光片刻不离的盯着紧挨着她坐着的平王,平王面容放松的微笑着,有些无奈的对着面前一桌子的点心,正慢慢吃着,文太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知道你今天回来,我让杏儿掐着时间,从前天开始给你准备这些!这东西要现做的才好吃,你小时候,每次从山上回来,都要吃完这一桌子的点心。吃得急得不行,每次我都是强忍着才不掉眼泪!”

    “母亲。”

    平王无奈的叫了一声,黄嬷嬷满脸笑意的侍立在旁边,王爷那时候还没有太妃高,吃起点心来飞快,太妃从来都是自己端着茶水半蹲在他旁边,王爷吃几口点心,就转过头就着太妃的手喝口热茶,老王爷每次都是等吃完了,再板着脸训斥“慈母多败儿”,唉,仿佛一转眼的事。

    “儿子还有件事要讨母亲的示下。”

    平王放下点心,笑着开口说道,黄嬷嬷忙示意屋里侍候的人退下,自己正要转身退出去,平王回过头吩咐道:

    “姑姑留下听听吧。”

    黄嬷嬷曲膝应着,看着众丫头婆子出了门,才又回到榻边,垂手侍立着,平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笑着说道:

    “母亲,儿子想娶个王妃进府。”

    文太妃眼睛一亮,立即笑成了一条缝,上身往前倾了倾,有些急切的说道:

    “好,好,好,早就该娶了,是哪家的姑娘?”

    平王顿了顿,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确信无人偷听,才略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是庆国人,叫李青,母亲就当她没有家人吧,儿子已经让人把她送进了文府,只说是舅舅的外甥女,准备让她从文府出嫁。”

    “庆国人?从文府出嫁?”

    文太妃有些愕然,黄嬷嬷若有所悟的看着王爷,平王点点头,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

    “母亲也知道,文家没个能撑事、管事的人,儿子这身份,又不好直接去管着,这两年,越发闹得不成个样子,李青从文府出嫁,文府也就是她的娘家,以后让她看着些文府,也就能让人放心些了。”

    文太妃忙点着头,有些着急的说道:

    “不是这个,她是庆国人?”

    平王笑着答道:

    “是,母亲放心,父亲的交待儿子记着呢,儿子娶她,自有原因。”

    “可是,她进了门就是正妃,一年半载的,如果生了孩子,是女孩儿还好,要是个男孩子,这府里,这韩地……可不能再……”

    文太妃急切的说道,竟有些哽咽起来,黄嬷嬷垂下了头,那个庆国嫁过来的王妃就是生儿子时难产死的。平王拉了文太妃的手,温和的解释道:

    “母亲放心,儿子都想到了,大婚后,李青不住在王府,儿子让她移到逸梅庄去住着,也不会……母亲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母亲只管放心就是。”

    文太妃疑惑的看着平王,

    “她肯答应?你能让她支撑文家,想来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她肯答应搬出王府,住到城外庄子里去?”

    平王点点头,笑道:

    “母亲放心,儿子都安排好了。”

    文太妃长长的叹了口气,拍拍平王的手说道:

    “我也就是多问两句,你既安排了,必定是极妥当的,文家这一阵子闹的事,我也听说了些,是太过了!还有玉凤……还是你的主意好,就这样。”

    文太妃叹了口气,微微摇摇头,王爷眼神锐利起来,转头看着黄嬷嬷,黄嬷嬷看了看文太妃,上前半步,曲膝禀报道:

    “前些日子,文姨娘让老祖宗给她在桃红、银红和大红衣服料子里挑件过年的衣服料子。”

    王爷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半晌才开口道:

    “这事是儿子的错,母亲请宽心。”

    文太妃笑着点点头,王爷又陪着太妃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出来,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里,大爷林蕴涛和三爷林蘊波已经等在屋里了,林蕴涛身材魁梧,长年在外练兵征战,满身行伍之气,上身笔直的端坐在椅子上,林蕴波正好相反,面色白净,身形略显单薄,因小时候身子弱,几乎是吃着药长大的,从未习过武,只喜欢读书,与文人结交,这会儿穿着淡青色窄衣领花绵长袍,文人雅士气息十足的悠悠然喝着茶,和大哥说着陇平府的事,

    “……这陇平府消化起来,可不容易,也不知道王爷是个什么章程。”

    林蕴涛皱起了眉头,

    “陇平府也就是沼泽遍地,湿气过重,毒虫瘴气滋生,除了这个,也没什么难的!”

    林蕴波哈哈笑了起来,

    “要是象大哥说的这样简单就好了,这收服人心和攻城掠地可是两回事,陇平府在奚地治下上百年,现如今地方是归了韩地,可要把人心完全收笼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弟说得对!”

    平王大步进了屋,林蕴涛和林蕴波忙站了起来,正想跪倒磕头,平王伸手拉住了两人,笑道:

    “这是在家里,不用那么多礼,坐吧。”

    说着,走到上首椅子上坐下,小厮奉了茶水上来,平王挥挥手,书房里侍候的小厮悄悄退了下去,平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郑重的说道:

    “三弟说得对,治理和攻城是两回事,陇平府暂时没有大的战事,大哥过完年就撤出陇平府,那里要派个合适的人去好好治理治理,把人心收拢好。”

    “嗯。”

    林蕴涛点头答应着,平王微微笑着继续说道:

    “过了年,大哥去趟卓索草原,一来巡视巡视我们的马场,想办法圈几群野马配种,二来,也是到了打春草的季节,今年,只要是敢来的部落,一个也不放过!正好练兵!”

    林蕴涛眉开眼笑的答应着,林蕴波放下杯子,满眼笑意的看着平王说道:

    “今年收了陇平府,金川府经营这些年,今年也要收网了,我们林家今年这个年过得喜庆!”

    平王和林蕴涛都哈哈大笑起来,平王笑容满面的说道:

    “还有喜事,正要和你们商量,我准备娶个王妃进府。”

    林蕴涛和林蕴波都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林蕴涛才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是哪家的姑娘?”

    平王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周围动静,才略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就是木先生!”

    林蕴涛和林蕴波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平王微微有些得意的笑着解释道:

    “木先生真名叫李青,今年只有十四岁,嗯,过了年就十五了,当时留了丁一在莲花峰,准备找到木先生就把她带到韩地来,没想到,她父亲竟送她入了官,真是天助我。”

    林蕴波恍然醒悟般,

    “就是丁一送进文府的那个李青?”

    “嗯。”

    平王笑着点点头说道:

    “就让她从文府嫁进来。”

    林蕴波思索着,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五章 定亲(中)

    平王也收了笑容,神情肃然的说道:

    “除了医术,人也极聪明,路上,逃过一次,指挥着几个下人,布迷阵,设陷井,虚虚实实,极有章法,把杨元峰和丁一耍得团团转,竟几乎就逃出了金川府,这局居然是从京城就开始布了,杨元峰竟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如何联络指挥那几个下人的!也,明智!要了正妃的身份,却和我约法三章,不居王府,不主中馈,除我以外,不医治任何人。”

    林蕴波眉梢高高扬起又落了下来,林蕴涛看看平王,又看看林蕴波,不解的问道:

    “聪明不聪明又怎么样?”

    林蕴波苦笑着解释道:

    “大哥,你想想就明白了,她做了王妃,就有了身份,医术高明,背后又站着寒谷寺,人竟还这样聪明,以后,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想法。”

    平王也点着头,想起了文姨娘,人的欲望是一点点长出来的,沉默了片刻,平王咬咬牙说道:

    “这件事我会安排妥当!”

    林蕴涛和林蕴波相互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平王仿佛有些萧索的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吩咐道:

    “大婚的事越快越好,这事就由三弟掌个总吧,李青有个管事叫连庆,嫁妆的事让他去做吧。办得,隆重些!不要委屈了她。”

    林蕴波点点头答应着,和林蕴涛一起告辞出来,林蕴涛别了林蕴波,出门去了。林蕴波一眼看到书房外焦急的转着圈的丁一,招了招手,丁一忙奔过来,请了安,林蕴波笑着说道:

    “王爷这会儿忙着呢,你再急也得等着,还是先帮着办办爷的差使的好。”

    林蕴波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门房间一排几十个正恭敬的等着召见的官员,丁一回头看了看,苦笑着点点头说道:

    “听三爷吩咐。”

    林蕴波凑到丁一耳边,神秘的说道:

    “爷领的可是喜差使,办你们爷大婚的事儿!”

    丁一眼睛亮了起来,忙半跪着施了一礼说道:

    “三爷真是奴才的及时雨,要是这样,奴才的事儿,倒不用回爷了,直接给您禀报了就得了。”

    林蕴波怔了怔,想起他最近的差使来,笑了起来,说道:

    “是不是那位小姐的事?你说吧,爷听听什么事儿?”

    丁一忙仔细的说了,林蕴波皱了皱眉头,问道:

    “孙义和那个连庆都到了没有?”

    丁一忙回道:

    “现在后头抱厦里候着呢。”

    林蕴波点点头,转身随着丁一去了抱厦,孙义和连庆见他进来,忙站起来,半跪着请了安,林蕴波舒服的坐了下来,丁一奉了杯茶上来,林蕴波接过喝了一口,问道:

    “你们怎么商量的?先说给我听听。”

    丁一回头看了一眼孙义和连庆,连庆温和的笑着,孙义示意他先说,丁一回过头,禀报道:

    “回三爷的话,连管事已经依着小姐的吩咐,买了八个小丫头子,小姐身边现有个奶嬷嬷侍候着,还有两个大丫头,再有十天就到了,我和孙义商量着,想从府里再送些有经验的老嬷嬷和粗使的婆子过去侍候着。”

    “只是,府里从来没有往外送人的前例,奴才们不敢作主。”

    孙义在旁笑着解释道,林蕴波点点头,放下了杯子,站了起来说道:

    “你们安排得很妥当,就这样吧,孙义去挑些人送过去,回头我跟王爷说一声,算不得是送人,不过是派过去侍候一阵子也就回来了,我这就要去文府,正好顺便跟文老太爷打个招呼。”

    丁一、孙义和连庆忙躬身应了,林蕴波转身出了抱厦。孙义转过头,满面笑容的和连庆说道:

    “连管事跟我一起去挑些人吧,连管事挑的人,小姐必定是合意的。”

    连庆忙满眼笑意的推辞道:

    “孙大管家这是哪里话,王府里哪是让人挑挑拣拣的地方,孙大管家作主就是!”

    孙义满眼笑意,拍拍连庆的肩膀说道:

    “过不了多长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主子的事,咱们做奴才哪敢不用心,以后连管事有什么事,来找我就是。”

    连庆忙谢了,孙义不敢耽搁,忙着去挑人了,丁一和连庆一起,往文府去了。

    文府,菊影阁,有婆子匆匆进了院子喊道:

    “老太爷吩咐,这院子里所有下人都到前院三慎堂前去!”

    说完又匆匆跑了出去,菊影阁里一片骚动喧嚣,李青半靠在榻上,皱着眉头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郑嬷嬷隔着窗户听了听,建议道:

    “我也出去看看吧。”

    李青沉吟着,还未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怯生生的禀报声:

    “郑嬷嬷,奴婢有事想请姑娘示下。”

    李青有些奇怪的看着郑嬷嬷,听起来仿佛是小叶的声音,郑嬷嬷也疑惑的皱着眉头看着李青,看李青点了点头,扬声说道:

    “进来吧。”

    小叶掀开帘子,恭敬的走了进来,跪倒在榻上磕了头,禀报道:

    “禀姑娘,刚府里有嬷嬷让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到前院三慎堂前去,奴婢要不要去,请姑娘示下。”

    李青眼光幽深的看着她,这丫头要做什么?这满院的人都跑光了,她却跑来请她的示下,想到早上那只缩回去的脚,李青脸上露出些微笑来,温和的说道:

    “既是让你们都去,想必是有重要的事,你去就是了。”

    小叶忙磕头答应着,起来又曲膝福了一福,方才小心的退了出去。李青看着她出去了,转过头看着郑嬷嬷笑道:

    “嬷嬷不用去了,看来一会儿会有人来禀报详情的。”

    郑嬷嬷皱皱眉头说道:

    “姑娘真肯用这府里的人?”

    李青轻轻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平王把我放在这府里做了外甥女,我也只好从这里出嫁,把这里做了娘家,你看看,这府里可有一个懂事的人?那个文氏,还没见过,可一个姨娘,却敢里里外外、不伦不类的称着太太,只怕也明白不到哪儿去,还有个太妃,嬷嬷大概不知道,那个太妃并不是文老太爷的亲姐妹,而是文老太爷父亲的养女,又是个菩萨,不管事的,平王把我放到这样的府里是什么意思?那个王爷,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这一放绝不是随意而为之,我一时还想不明白这用意,如果这府里有人肯为我所用,以后有什么事,至少也有个打听消息的去处不是。”

    郑嬷嬷仔细的听着,点点头说道:

    “姑娘说得有道理,既是这府里嫁出去的,就和这府里脱不得关系,再说,往后姑娘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死心踏地的侍候姑娘,只有她的好处。”

    李青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盅茶的功夫,丫头婆子们回了院子,却是鸦雀无声,郑嬷嬷惊讶的看着李青,李青皱皱眉头,门口传来小叶恭敬颤抖的禀报声,郑嬷嬷叫了她进来,小叶进了东厢,面色苍白,身子微微有些摇晃着跪倒在地,李青忙示意郑嬷嬷扶她起来,郑嬷嬷上前伸手去扶,小叶却拼命的摇着头,趴在地上无论如何不肯起来,李青放缓了声音,柔和的吩咐郑嬷嬷倒杯茶给她,小叶磕头谢了,接过茶一口喝尽,放下杯子,半天才颤抖着嘴唇开口禀报道:

    “禀……禀姑娘,三慎堂,我们,是金锁姐姐,不,不,不,是金锁,金锁,忤逆了姑娘,老太爷,老太爷让人打死了她,一地的血……”

    小叶又伏在地上,磕头不止,李青示意郑嬷嬷拉住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二奶奶呢?二奶奶知道吗?”

    小叶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泣不成声的说道:

    “二奶奶,二奶奶也在,也在,看着……”

    李青默然的看着小叶,她能理解她的恐惧、无助和不能说甚至不能想的怨恨,这怨恨里,也有她的一份。

第四十六章 定亲(下)

    门口传来小丫头恭敬中微微带着些颤抖的禀报声:

    “禀姑姑,丁大爷求见姑娘,现在院子外面候着。”

    小叶伏在地上,听到丁大爷三个字,竟轻轻颤抖起来,李青看了她一会儿,冲郑嬷嬷点点头,郑嬷嬷扬声说道:

    “请他进来吧。”

    李青转过头,看着小叶,温和的吩咐道:

    “你先下去吧。”

    小叶颤抖着爬起来,急忙退了出去。

    丁一和连庆微微低着头进了东厢,李青看到跟在丁一身后的连庆,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来,在榻上直起了身子,笑着招呼道:

    “不用多礼,嬷嬷快让他们起来,庆叔请坐吧。”

    连庆含笑谢了,却是执意不肯坐,只垂手侍立着,丁一眼里闪过丝惊讶,面上却仍是带着恭敬的笑,悄悄退了半步,站到了连庆后面,连庆回头看了一眼丁一,丁一恭敬的笑着,示意他来说,连庆笑着点点头,回过头来禀报道:

    “禀小姐,奴才和丁一领了差使,找了王府大管家孙义,又禀报了三爷,三爷吩咐,除了奴才买的那八个小丫头子,再从王府派些嬷嬷和粗使婆子来侍候姑娘,孙大管家挑好人就送过来,八个小丫头子,奴才和丁一已经带了进来,请姑娘示下。”

    李青眼睛笑意闪现,柔和的说道:

    “辛苦庆叔了,丁一也辛苦了,小丫头子就交给郑嬷嬷吧,不用太多的人,也省得吵得我不安宁,这院子里原侍候的人,丁一就领了出去给二奶奶吧。”

    李青转过头,看着郑嬷嬷吩咐道:

    “嬷嬷去问问小叶,如果她愿意留下来,就让她留下来侍候着吧。”

    郑嬷嬷曲膝答应了,连庆一边含笑听着,一边仔细的看着李青,李青笑着说道:

    “庆叔放心,我很好。”

    丁一垂手侍立着,踌躇了片刻,上前半步笑着禀报道:

    “禀小姐,大婚的事,爷吩咐了三爷掌总,三爷刚已经到了文府,和文老太爷商量了,节前要完了纳采礼。”

    郑嬷嬷有些惊讶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李青神色淡然的听着,仿佛在听着件不相干的事,连庆看在眼里,心里伤感不已,小姐对自己的事,太过冷漠了些,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没有祁山脚下那场血案,如果夫人还在……夫人,那个单纯快乐,总是神采飞扬的女孩子,如果他当年再坚定些,把她拦下来,她就不会死,小姐也不会病得……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当年,当年……连庆只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

    “庆叔?”

    李青轻轻的叫了一声,连庆缓过神来,忙笑着说道:

    “小姐要出嫁了,我高兴,奴才高兴得……”

    李青微微笑着看着连庆,眼神清亮,语气轻快的说道:

    “这确实是大喜的事,我也很高兴,嫁妆的事就烦劳庆叔多费些心,衣服首饰、家常用具庆叔就和郑嬷嬷商量着办,多准备些也无妨。还要烦劳丁一,找个懂规矩的帮着庆叔参考一二,我们初到韩地,虽然生疏,可也不想错了规矩,惹人笑话,也累得你们王爷没脸。”

    丁一有些瞠目结舌的听着李青的吩咐,见过大方的,可大方到这样没有丝毫羞涩的自己安排自己的嫁妆的,哪里听说过?居然还说她也很高兴!高兴也不能说出来不是!丁一表情古怪的看着李青,李青扬扬眉梢,嘴角扯出些笑意来,拖长了声音喊道:

    “丁大爷?”

    丁一恍过神来,忙大声应道:

    “是!”

    郑嬷嬷被丁一吓了一跳,想想她家姑娘这作派,倒也怪不得丁一失态,看着丁一简直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郑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庆和丁一告了退出去,李青露出满脸的疲惫来,小叶隔着帘子禀报说,厨房送了燕窝粥过来,李青接过燕窝粥,仔细的闻了闻,才慢慢的吃下,郑嬷嬷关切的看着她说道:

    “姑娘先睡一会儿吧,这些小丫头子等姑娘有了精神再看。”

    李青点点头,疲倦的说道:

    “嬷嬷安排她们就是,用些心调教着,王府派出的丫头婆子,一会儿也该到了,嬷嬷也先安置了,这正屋,除了你和小叶,从那八个小丫头子中间再挑四个进来侍候,除了这六个人,其它任何人不经传唤,不得进入这正屋半步!剩下的四个丫头做往来传话和正屋门口使唤。小叶,嬷嬷留心再看看。嬷嬷,再辛苦几日,等秋月和琉璃到了,就能休息一二了。”

    郑嬷嬷点头应道:

    “姑娘放心。”

    边说边扶着李青进了内室,卸了簪环,侍候着李青睡下了。

    李青一觉醒来,觉得人舒服了很多,躺在床上,把枕头拿开,手伸过头顶,绷紧脚尖,舒展着身体,郑嬷嬷轻轻掀起帘子,看到李青醒过来了,笑着一边挂起帘子,一边说道:

    “已经申初了,姑娘饿不饿?”

    李青忙点点头,郑嬷嬷回身叫了小丫头子,盯着她们侍候李青洗漱更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双手捧着盛着热水的黄铜脸盆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脸盆过头,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捧着盛着帕子、沤壶的托盘低头侍立在旁边,小叶取了只大块的帕子铺在李青身前,侍候着李青洗漱。

    郑嬷嬷取了件蜜合色织锦缎小袄,月白底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过来,侍候着李青穿上,李青微微皱眉看着这两件衣服,郑嬷嬷笑着解释道:

    “未正刚过,王府大管家孙义就亲自送了四个老嬷嬷,十个粗使的丫头婆子过来,还送了些衣物、首饰、吃食,外加二十枚五十年的红果,说是王爷吩咐了,让侍候着姑娘每天喝盅红果汤,衣服一共送了十套,都是冬衣,是依着姑娘的尺寸吩咐针线房前些日子现赶出来的,还有些,外加外面穿的大毛衣服,过年的吉服,等过几天做好了再送过来。”

    李青仔细的看了看衣服,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郑嬷嬷又取过只紫檀木雕花嵌罗钿妆奁匣子,打开来给李青看,李青用手拨了拨里面满满的首饰,取了对白玉蝴蝶出来,郑嬷嬷笑着给她插到了发髻中。

    小丫头捧着只靶镜,李青看着铜镜中微微有些模糊的自己,入官这半年多,她几乎没有认真看过自己,这脸比入官前瘦了很多,皮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是过于苍白了些,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只是一抹淡淡的粉红,她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艳丽的血色立即蔓延开来,映着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美,只有眼睫毛,仿佛更加浓密了,笼着黑白分明,幽深异常的眼睛,整张脸仿佛只剩下了这双眼睛。

    李青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郑嬷嬷心痛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姑娘就是太瘦了,现在也算安定了些,姑娘要多吃些东西,好好养一养。”

    李青回过神,笑着眨眨眼睛,回头吩咐小叶道:

    “我饿了,打发人去厨房,让她们送些吃的过来。”

    小叶恭敬的答应着出去了,李青回头看着郑嬷嬷笑道:

    “嬷嬷让人准备笔墨,让连庆给我买些药材进来,我那些膏膏霜霜的,要配起来啦!”

    郑嬷嬷听了,眼睛立即笑成了一条缝,姑娘开始有心思做这些什么“美容”的闲事了!

    不大会儿,厨房的几个婆子送了饭菜过来,小丫头子接了,拿进了东厢,一一取出摆在了东厢炕桌上,李青笑着看着桌上的四样菜和一个锅子,不是前些日子的一色油荤了,看着精致清淡,居然还有碟碧绿的青菜,鹿肉锅子微微滚着,汤色浓白清香,一点油星不见,李青笑着指着那碟子青菜,歪着头看着郑嬷嬷说道:

    “嬷嬷,你看,青菜有的是,不过……嘿嘿。”

    郑嬷嬷递了米饭过去,笑着答道:

    “这米,还是胭脂糯呢,没想到文府这样阔绰。”

    小叶在旁陪着笑,小心的说道:

    “厨房的嬷嬷说,这米是王爷吩咐孙大管家送过来,指定给姑娘吃的,文府里是没有这个的。”

    李青看着碗里一粒粒淡紫色的晶莹米粒,闻了闻,笑着吩咐小叶道:

    “这米蒸饭倒不好,以后只用它煮粥吧。”

    小叶曲膝应了,出去传了话。

    李青慢慢吃了饭,小丫头子收拾了下去,小叶泡了茶奉上来,李青捧了茶,斜靠在大迎枕上,舒服的喝着茶,郑嬷嬷笑着问道:

    “姑娘这会儿可有精神看看连庆送来的几个丫头?还有孙大管家送来的几个嬷嬷,也等着拜见姑娘呢。”

    李青点点头,放下杯子吩咐道:

    “我先看看嬷嬷挑的四个丫头吧。”

    郑嬷嬷笑着应了,叫了四个丫头过来,李青打量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四个丫头,都是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色的白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白绫绵裙,显得干净清爽。

    李青微笑着温和的说道:

    “多大了?都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以前做过什么?都会做些什么?一个一个说说吧。”

第四十七章 班底

    几个丫头相互看了看,最左边的丫头上前半步,微微曲膝福了一福,有些胆怯的说道:

    “回姑娘话,奴婢今年十四岁了,叫翠枝,只记得家是金川府的,进来侍候姑娘前在一户姓李的商户人家做婢女,主人家做生意赔了钱,把我们都卖了出来。奴婢以前学过针线,也识得几个字。”

    李青打量着她,眉眼细长,嘴角上翘,仿佛一直带着笑,很是喜气,看样子,是个温和细心的,不禁微笑起来,点了点头,紧挨着她的一个脸圆圆,眼睛莹莹亮的丫头上前半步,声音清脆的禀报道:

    “回姑娘话,奴婢今年十三岁了,叫石花,庆国安阳府人,五岁时候被人拐了出来,刚被卖出来,奴婢会做饭。识字,也会计数。”

    李青笑着点点头,这丫头倒利落爽气。石花旁边的丫头怯生生的上前半步,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的禀报道:

    “回姑娘话,奴婢今年十四岁,叫含山,平阳府银湖镇人,父亲原是读书人,父亲、母亲都过世了,被族人卖了,卖了出来,我识字,读过书,也会做针线。”

    李青仔细看着含山,眉目如画,有些娇怯不胜之感,眼神里还带着恐慌和不安,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声音放缓了问道:

    “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还有个弟弟,今年八岁,也给卖了,不知道,不知道卖到哪里了。”

    含山声音哽咽起来,李青脸色有些阴沉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吩咐郑嬷嬷道:

    “嬷嬷找个人给连庆传个话,让他想办法找到含山的弟弟,也买过来吧。”

    郑嬷嬷曲膝答应了,含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已,只说不出话来,李青示意小叶扶了她起来,含山有些颤抖着站了回去,最右边的丫头态度从容的上前禀报道:

    “回姑娘话,奴婢今年十五岁,叫绿玉,原是陇平府王总兵家婢女,奴婢会针线。”

    李青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绿玉微微低着头,稳稳的站着,从容中带着些萧索,这气度可不象个婢女,李青眼中闪过丝疑惑,声音凝重的问道:

    “王总兵……你在府里做什么差使?”

    “回姑娘话,奴婢是王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那王家大小姐现在怎样了?”

    绿玉身子微微抖了抖,低声说道:

    “死,死了。”

    李青盯着绿玉紧紧抓着裙子的手,和微微抖动的裙裾,眼光慢慢的转到绿玉垂得更低了的脸上,带着丝冷意问道:

    “识字吗?”

    绿玉怔了怔,

    “回姑娘话,识得,识得几个字。”

    “可读过书?”

    绿玉微微犹豫了下,

    “没,读过书。”

    李青盯着绿玉看了良久,绿玉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只强压着心神,手却紧紧的攥着裙子,李青看着绿玉攥成一团的手和轻轻抖动的裙裾,慢慢端起杯子,喝起了茶,半晌才带着些笑问道:

    “大小姐对你好不好?”

    “回姑娘话,大小姐待我,如同姐妹。”

    绿玉声音有些发抖,也有些哽咽,李青放下杯子,盯着她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别忘了她,赶着她的忌日,记得给她上柱香,烧些纸钱,有些恩情,报是报不了了,那就更要铭记在心里面!”

    绿玉猛的抬起头,眼泪涌了出来,李青挥挥手,示意她退回去。小叶轻手轻脚的上前换了热茶,李青端起喝了几口,才声音柔和的说道:

    “以后跟着郑嬷嬷好好学规矩,用心做事,既跟了我,也是你们的缘份,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结果。从今天起,翠枝就叫竹枝吧,石花改名叫竹雨,含山以后叫松萝吧,绿玉,你以后就叫松明吧。”

    四人忙跪下谢了,李青边抬手示意她们起来,边转过脸,看着小叶笑着说道:

    “你的名字,我不喜欢那个小字,改成竹好不好,就叫竹叶。”

    小叶满脸惊喜,忙跪倒谢了。

    李青笑着转头看着郑嬷嬷,郑嬷嬷笑吟吟的上前半步,吩咐道:

    “你们四个分成两班,轮流当值。竹枝和松萝一班,竹雨和松明一班,今天就从竹枝和松萝先开始当值吧。竹叶暂时先在姑娘身边侍候着,等秋月姑娘和琉璃姑娘到了,再仔细分派吧。”

    五个人曲膝应了,郑嬷嬷回头看着李青,李青笑着说道:

    “把另外四个小丫头也叫进来我瞧瞧吧,然后再见王府里的那几个嬷嬷。”

    郑嬷嬷笑应着,吩咐竹枝带她们进来,竹叶眼睛亮亮的垂手侍立在炕前。

    片刻功夫,竹枝带着四个年纪都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子进来,李青笑着看着郑嬷嬷点了点头,连庆的眼光她是相信的,挑进来的丫头都不会差,这一批四个年纪要小上几岁,看来连庆和郑嬷嬷的想法一样,都是留着这些小丫头子慢慢调教着以后用的。

    竹枝带着小丫头子下去,不大会儿,就领着王府派过来的四个嬷嬷进了东厢,李青端坐在炕上,端着杯子,慢慢喝着茶,四个嬷嬷在炕前跪倒磕头请安,李青缓缓放下杯子,带着些笑意,声音清冷的说道:

    “嬷嬷们不用客气,都请起来吧。”

    四个嬷嬷站起来,垂着手站成一排,李青一个个打量着,都是穿戴整齐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表情沉稳,极有规矩的,看来确实是挑选出来的。

    “几位嬷嬷怎么称呼?在王府里原都担着什么差使?”

    最左边的嬷嬷规规矩矩的回道:

    “回姑娘话,奴婢是赵长贵家的,原在王府外院管各处花草盆景。”

    “回姑娘话,奴婢是钱显家的,原在外院厨房里当差。”

    “回姑娘话,奴婢是孙富家的,原当着外院浆洗房的差使。”

    “回姑娘话,奴婢是王远家的,原在外院针线房当差。”

    李青仔细听着,一个个看去,看面相,都是敦厚本份的,居然都是外院的管事婆子,这是孙义自己的主意,还是王爷的吩咐?看来她赌对了,平王和她一样,不希望她介入到他内院里去,李青心里轻轻笑起来,大家目标一致,以后的日子就会愉快得多,合作而已嘛。李青带着满眼笑意,垂下眼帘,放下手里的杯子,笑着吩咐道:

    “委屈各位嬷嬷了。”

    四个婆子忙回说不敢,李青摆摆手,笑着继续说道:

    “这院子里里外外,还请四位嬷嬷多费心,大婚和嫁妆的事,也请四位嬷嬷帮着打点一二,就烦劳各位了,忙过这一阵子,我再好好谢过各位吧。”

    四个婆子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些惊奇来,忙低了头,恭敬的答应着,李青心里微微笑着,知道她们是惊奇于她说起婚事的过份大方,这大婚的事,她也只能自己来安排,也没必要再装出什么害羞来,至少在她们面前不需要。

    菊影阁一片肃然。

    申末时分,松萝禀报说,文老太爷在院外请见姑娘,李青放下手中的帐本,吩咐竹枝把帐本收了起来,下了炕,这文老太爷早就该来了才是。

    李青吩咐郑嬷嬷去院门口接了文老太爷进来,自己则带着竹叶、竹枝和松萝迎到了正屋门口。文老太爷中气十足的哈哈笑着,气势十足的往正屋走了进来,小丫头掀着帘子,文老太爷大步跨进了屋,李青微微笑着,曲膝福了下去,文老太爷忙上前一步,虚扶道:

    “外甥女,你还病着,身子虚,快不要多礼!”

    李青笑着直起身子,侧身让文老太爷到上首坐了,竹叶泡了茶,用红漆填金小托盘端了上来,李青双手捧起杯子,奉给文老太爷,文老太爷忙欠着半边身子接了过来,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外甥女,你快坐着,让丫头们来就行!你还病着。可不能劳累着了!”

    李青笑着在左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文老太爷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眯着眼睛赞道:

    “好茶,好茶!”

    李青看着他抿嘴笑了起来,这茶是他家的,水也是他家的,好也是他的,不好也是他的不是。竹枝奉了杯茶给李青,李青接过来,慢慢喝着,等着文老太爷开口。文老太爷认真的品了一会儿茶,才放下杯子,满脸笑容的说道:

    “外甥女,今天三爷来替王爷求亲啦,说是请了六叔祖做媒人,明天来换庚帖,外甥女这些年流落在外,唉,我这个舅舅没当好啊!”

    李青忍不住笑容满面,这个文老太爷,倒真是有意思,脸皮也够厚!忙端起了杯子,低头喝着茶,也不接话,文老太爷边感慨着,边偷眼看着李青,见她笑容满面,却只低头喝茶,不声不言,脸上微微闪过丝尴尬,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哈哈笑了几声,继续说道:

    “不知道外甥女的生辰八字是?外甥女要不就写了给我,明天倒要找个高明的,认真看看这八安合得好不好!”

    李青放下杯子,看着文老太爷,仿佛有些羞涩的说道:

    “这些,舅舅还是找连庆去问吧。”

    文老太爷高兴的哈哈笑着,用力的拍着桌子说道:

    “好,好,舅舅唐突了,这婚姻之事,哪能直接和姑娘家自己说的!我去找连庆,那个连庆,舅舅见过了,是个能干懂事理的!好,好!”

    李青低着头笑着,只不言语,文老太爷坐了片刻,就告辞出去了。李青恭敬的送到了正屋门口,吩咐郑嬷嬷送出了院子。

第四十八章 主子是谁

    第二天卯末时分,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起到了菊影阁院门口,李青还没有醒,婆子禀了郑嬷嬷,郑嬷嬷想了片刻,就带着竹叶到了院门口,曲膝行了礼,满脸笑容的解释道:

    “禀两位奶奶:我家姑娘这一阵子过于劳累,又一直身子骨弱,这会儿还睡着呢,两位奶奶要不先进来喝杯茶,我去叫了我们姑娘起来?”

    边说边看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大奶奶苍白的脸上浮出了笑容,微微侧过头看着二奶奶,二奶奶堆着满脸的笑容忙低声说道:

    “姑姑太客气了,我和大奶奶还是等会再来看姑娘吧,万不能吵了姑娘。说起来,姑娘这一阵子也是太辛苦了,正要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姑姑日夜照顾姑娘,也辛苦了。”

    郑嬷嬷忙曲膝谢过,连称不敢当“辛苦”二字,大奶奶眼光有些疏离的陪着笑,不停的点着头,二奶奶边说着,边紧紧的盯着竹叶,竹叶含着笑,站在郑嬷嬷身后,恭敬中带着些从容,二奶奶笑着继续说道:

    “小叶能留在姑娘身边侍候着,真是福气。”

    竹叶曲膝谢了,笑回道:

    “这是姑娘的恩典,姑娘还给赐了名,叫竹叶。”

    二奶奶怔了怔,郑嬷嬷笑容渐渐淡了下来,这个二奶奶,竟还想伸手!好歹是在这侯府里当了十几年的家,竟这点子进退都不知道!姑娘可不是你能算计的人!大奶奶看见郑嬷嬷渐渐变冷的笑容,悄悄伸手拉了拉二奶奶,笑着说道:

    “那我和二奶奶就晚些再过来看姑娘吧。”

    二奶奶忙跟着笑着告辞,郑嬷嬷带着些淡然的笑,作势仿佛要送她们出了院门,脚下却没有动。

    直到辰正时分,李青才起了床,郑嬷嬷侍候着李青起来,边悄悄回了大奶奶和二奶奶来看她的事,李青听了,吩咐道:

    “嬷嬷闲时,找那几个王府来的婆子说说话,眼看也到春节了,拿几吊钱去,请她们喝点小酒,王府和这府里的事儿也打听打听,不管是不管的事,知道还是多知道些好。”

    郑嬷嬷笑着应了。

    巳正时分,大奶奶和二奶奶又到了菊影阁,来看李青,李青吩咐竹叶拦了回去。

    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连来了二三天,都被丫头客气的拦了回去,二奶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在花厅的大炕上呆呆坐了半晌,叫了玉扣过来吩咐道:

    “去,叫罗显明家的来见我。”

    玉扣抬头看着二奶奶,欲言又止住了,低下头出去传了话。

    不大功夫,罗显明家的匆匆进来,二奶奶端坐在炕上,居高临下的盯着罗显明家的,罗显明家的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半晌,二奶奶开口道:

    “你家姑娘拣了高枝,忘了主子,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这老子娘,你且回去叫了她问问,人这出身,可不是想忘就能忘了的!”

    罗显明家的伏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不敢回话。二奶奶叫了个婆子进来,吩咐带着罗显明家的去了菊影院。守院的婆子叫了竹叶出来,罗显明家一脸的仓惶,胆怯的一会儿看着带她来的婆子,一会儿看看竹叶,喃喃不清的说着:

    “小叶,你老子,你弟弟病,病了,二奶奶,不,不,是我,是你老子,想接你回去,回去看看。”

    竹叶狠狠的看着站在远处的婆子,咬了咬牙,拉过罗显明家的手,俯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

    “娘,没事,不怕,我去求求姑娘,你在这儿等等我。”

    竹叶转身进了院子,走到正屋门口,踌躇了一下,转身去了东厢房,找了郑嬷嬷,低低的禀报了,郑嬷嬷眉头皱了起来,仔细想了一会儿,吩咐道:

    “你去求了姑娘去,姑娘待下人一向宽厚,必会允了的,别的先不用说,等回来了再仔细禀了姑娘,请姑娘给你作主。”

    竹叶点点头,禀了李青,收拾了包袱随着老子娘回了家。

    罗显明听媳妇说完,脸色越来越阴沉,竹叶坐在炕上,看着父母,恨恨的咬着嘴唇,罗显明家的看看女儿,又看看自家男人,忍不住说道:

    “当家的,再怎么说,咱们是这府里的奴才,二奶奶想捏死咱们,比捏死只蚂蚁都容易,二奶奶可万万得罪不得的!”

    竹叶猛的转过头,带着些哭腔说道:

    “小蕊可是什么都听二奶奶的,现在怎么样?腿都被打断了,下半辈……可怎么活?还有金锁,还是二奶奶身边的大丫头呢,生生被打死了,二奶奶,说过一句话没有?”

    罗显明皱着眉头呵斥竹叶道:

    “不要吵!你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爹!”

    竹叶叫道,罗显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继续说道:

    “可这府里,没个能跟的主子!我这些天,悄悄打听了这姑娘的为人,待下人是极好的,那个连庆,连王府的孙大管家都敬着的,就是那两个小厮,老太爷见了都是笑脸相迎着,不住口的夸奖。下人的体面就是主子的体面!我年青时候跟二爷那会儿,唉!叶儿跟着姑娘,才是福份!说不定,我们一家子的前程都在这上头了!”

    罗显明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显明,

    “当家的,那二奶奶那边?”

    竹叶眼睛亮了起来,看着罗显明,有些兴奋的问道:

    “爹,那我回去就禀了姑娘?”

    罗显明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你就别住下了,趁着天还早,赶紧回去吧,悄悄的回了姑娘,一切都听姑娘的吩咐!”

    罗显明顿了顿,脸上显出丝决绝来,

    “我们一家子,就赌在姑娘身上了!”

    竹叶回到菊影院时,天已黑了下来,郑嬷嬷看着竹叶展开的眉头,心里放松了下来,竹叶洗漱完毕,换了衣服,进了正屋东厢,看着正半靠在大迎枕上安静的看着书的李青,心绪平静了下来,看到姑娘,总能让人安下心来,静下心来,姑娘仿佛有种魔力,她在的地方总是温暖而舒适。

    竹叶轻轻的走到炕前,跪在了地上,李青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跪在地上的竹叶,抬了抬手指示意她说话,竹叶磕了个头,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李青微微皱皱眉头,沉思的看着竹叶片刻,吩咐她去叫了郑嬷嬷进来。这个罗显明,照郑嬷嬷打听的看,人低调,几件事做得都很有头脑,应该是个懂事也能做事的,如果能收入麾下,倒也不错,连庆也需要帮手,就算不为这个,竹叶是她屋里的人,她既然用了她,就容不得别人小瞧,更别说欺负了。不过,这件事,倒可以看看这个文老太爷,看看这个文府。

    郑嬷嬷进来,李青笑着吩咐道:

    “嬷嬷带着竹叶去找文老太爷,把这事清清楚楚的说给他听,告诉他,我要他给个说法,也想知道知道,竹叶是忘了哪个主子?”

    郑嬷嬷笑了起来,这种兴师问罪的痛快事,好多年没做过了。干脆的应道:

    “姑娘但请放心!”

    转身带着竹叶去了前院。

    文老太爷只觉得头上青筋跳动,三爷的话如刀剑般悬在心上“爷这一阵子忙,还没顾上听府里的这些闲事,爷那脾气,真气着了,嘿嘿,这个李小姐,是爷放在心上的人,极看重的,放到你们府里,是爷给文家的大恩典,好好侍候着吧,别惹她不高兴,惹了她就是惹了爷!文家真有点什么事,往后也就只能指着她说句话了,别人的话,爷可听不进去!”

    今天一早,就听说女儿在爷回来那天晚上在春熙院摆宴席给爷接风,竟惹得爷勃然大怒,当场杖毙了四个管事嬷嬷和一个外院管事,女儿也被罚在春熙院门口跪了大半夜,隔天就发起了高烧,陈姨奶奶哭到现在了,这一个两个,就没个让人省心的!竟敢把手伸到这位祖宗身上!

    文老太爷绷着脸,喘着粗气,一迭连声的叫人去传二爷,传二奶奶,传大爷,大奶奶,片刻,二爷夫妇和大奶奶匆匆赶到,文老太爷瞪着眼睛,盯着大奶奶问道:

    “那个畜生呢?”

    大奶奶惊恐的看着文老太爷,

    “一早就出去了,不,不知道去了哪里。”

    二奶奶幸灾乐祸的看着大奶奶,转过头却看到了神闲气定的站在旁边的郑嬷嬷和垂手低头侍立着的竹叶,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微微变了色,文老太爷转过头,狠狠的盯着二奶奶,咬牙切齿训斥道: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也不问她,只转头看着二爷骂道:

    “你个逆子!竟纵容媳妇做出这等事来!”

    二爷愕然的张大了嘴,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赶紧跪倒在地,二奶奶脸上白得毫无血色,颤抖着跪在了地上,大奶奶也忙跟在后面跪了下去,文老太爷只盯着二奶奶,叫道:

    “去祠堂里跪着,跟祖宗请罪去!来人,把她拖到祠堂里去!”

    二爷大惊失色,急忙爬到老太爷旁边,磕头不止求情道:

    “父亲请息怒,都是儿子的错,媳妇身子弱,比不得儿子强壮,都是儿子的错,让儿子去祠堂,请父亲饶了媳妇!”

    二奶奶满脸是泪,爬到二爷身边,跟着磕头不止,

    “老太爷,都是媳妇的错,媳妇再不敢了,二爷不知道,二爷什么都不知道,媳妇再不敢了,求老太爷饶了二爷,饶了媳妇这一次!”

    文老太爷喘着粗气,狠狠的盯着二奶奶,叫道:

    “还不拖下去!”

    几个婆子上前拖起二奶奶去了祠堂。

第四十九章 生杀

    祠堂大门“哐铛”一声紧紧的关上了,二奶奶扑到门上,拼命的拍打着,拼命的喊着:

    “等等!你们等等!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

    门外悄无声息,二奶奶恐惧的顺着大门滑了下来,瘫软在地。天已经黑了,祠堂里阴森而寒冷,这韩地的数九寒天里,白天都冷得滴水成冰,更何况是夜里,她连件大毛衣服都没有,这片刻功夫,已经浑身冰冷,这一夜,她连子时都熬不到!二奶奶猛的爬起来,拼命的捶打着大门,用尽力气喊着:

    “放我出去!我不想死……放我出去!”

    门外寂然无声,二奶奶只觉得嗓子发紧,发着抖回头看向寒风肆虐的院子和黑漆漆的祠堂,恐惧如同寒气般浸入到了骨子里,金锁身体里涌出的血仿佛在这祠堂院子里漫延开来,原来在那位姑娘面前,她也和金锁一样,是可以被打杀的,那位,是未来的王妃,背后站着的是号称“阎罗”的那个王爷,韩地的主子,也是她的主子!

    二奶奶浑身抖如筛糠,紧紧的抱着双肩,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二爷会来救她嘛?结婚这十几年,他对她一直那样好,连个通房都没纳过,他肯定会来!可是,他太软太弱!谁都能欺负他,老太爷不会理采他,下人们也不会听他的话,他救不了她,没有她,他往后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还有她的孩子,大姐儿,沣儿,润哥儿,润哥儿才六岁,要是没了娘……二奶奶只觉得心如刀绞,泪水涌了出来,流到腮边就渐渐结成了冰。爷说得对,那个小姐不是她可以伸手的,那是主子!是要象对王爷一样对待的人!

    郑嬷嬷看到二奶奶被拖了出去,脸色微变,带了竹叶曲膝福了一礼,告辞出来,急急往菊影阁回去了,竹叶脸色苍白,脚步有些零乱的跟在后面。

    二爷追着二奶奶到了院门口,又跌跌撞撞的转回来,跪倒在文老太爷面前,重重的磕着头,大奶奶也跪倒在地,磕着头,文老太爷看着郑嬷嬷和竹叶出去了,才跺着脚训斥道:

    “糊涂东西!求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菊影阁跪着去!”

    二爷猛的抬头看着文老太爷:

    “父亲?”

    文老太爷挥挥手,

    “快去吧,你们记着,那位和爷一样,是主子!快去!”

    二爷爬起来,奔了出去,大奶奶站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去,老太爷看看她,仿佛有些无力的吩咐道:

    “你就不要去了,回去歇着吧。”

    大奶奶迟疑了片刻,才告退出来。

    郑嬷嬷和竹叶急急的回了菊影阁,还没禀报完,竹雨就进来禀报道:

    “禀姑娘,文二爷在院门口跪着呢。”

    李青急忙下了炕,郑嬷嬷忙叫松明取了王府昨儿送来的白狐皮大氅,给李青披上,李青裹紧大氅,出了正屋。

    文二爷浑身冰冷的跪在菊影阁院门口,院门大开着,门两边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晃着,烛光忽明忽暗的映在二爷青白的脸上,一个婆子垂手侍立在院门里侧,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丫头穿着厚厚的棉斗篷,打着灯笼转过影壁,二爷急切的抬起头,正看到裹着纯白色狐皮大氅的李青冷着脸走了出来,白色狐皮大氅在烛光下泛着一片银色的毫光,华贵中透着清冷,凤簪上的红宝石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映着李青幽深的眼睛,遥远而疏离,二爷心神紧了起来,李青在他面前停了停,声音温和柔软却冷淡,

    “起来吧。”

    说着,继续往院外走去,二爷忙站起来跟在了后面,一行人很快到了前院,进了正堂。

    文老太爷站起来,上前迎了两步,李青曲膝福了一礼,垂着眼帘说道:

    “请舅舅饶过二奶奶这次吧。”

    文二爷已经跪倒在地上,磕头不已,

    “请父亲饶了媳妇这一回吧!”

    文老太爷板着脸,“哼”了一声,看着文二爷说道:

    “看到外甥女的面子上,就饶了你媳妇这一回。”

    文二爷大喜,忙爬起来飞奔出去,李青暗暗舒了口气,回头吩咐郑嬷嬷道:

    “交待二奶奶身边侍候的丫头婆子,人抬回来,用些力气揉手脚胸口,揉得全部发红了,再泡在温水里,水不能太热,泡一会再慢慢加热水进去,然后喝些姜汤,请个太医来诊诊脉吧。”

    郑嬷嬷答应着交待了下去。李青告了退,回了菊影院。

    进了正屋,在东厢炕上坐下来,李青抱着手炉,舒服的长长叹了口气,竹叶走到炕前,垂着头跪在了地上,李青笑着看了看她,吩咐道:

    “先去给我泡杯茶,回来要是还想跪再跪也不迟。”

    竹叶疑惑的怔了片刻,才急忙起来去泡了茶,用雕花小托盘托了过来,李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竹叶站在旁边,犹豫着该跪还是不该跪,姑娘是什么意思?李青放下杯子,歪着头笑着看着她,竹叶看李青的样子倒不象是气恼着了,心里略微放松了些,喃喃的说道:

    “姑娘,都是奴婢的错。”

    “噢?你错在哪里?”

    李青带着笑问道:

    “姑娘,这事都是因奴婢而起。”

    “我是问,你错在哪里,没有问你因谁而起。”

    李青笑吟吟的看着竹叶说道,她的丫头,她不要她们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至少在她这院子里,她们,也是完完全全的人,也需要最起码的公平与安全。竹叶有些困惑的看着李青,

    “姑娘?”

    “跟着我,错就是错,没有错就是没有错,这件事,你有什么错?往后,不要动辄就跪下认错,不是自己的错,更不要乱认了来!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竹叶眉眼舒展了开去,眼睛亮光闪闪,李青看着她,收了笑容,板着脸说道:

    “只是,你记好了,你家姑娘可没什么势好让谁去仗着的,你们也都记好了!踏踏实实的做好差使,本本份份的做人,有什么事,我自然会替你们做主,谁要是因着在这院子里当差,做出什么轻狂的事儿来,也别怪我不客气!竹叶把我这话也告诉你老子和老娘去!”

    屋里的丫头都郑重的曲膝应道:

    “是!”

    隔天,韩地就下起了大雪,李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竟有些兴奋不已,指挥着小丫头和婆子们在院子里堆了好几个奇形怪状的雪人来,菊影院上上下下都高兴了起来,郑嬷嬷指挥着众人打扫布置,李青又让人买了几十个小小的带着长长流苏的红灯笼,挂在院子各处,把院子里打扮得一片喜庆。

    年二十八,丁一求见,送来了一堆玲珑精致的冰灯,几大匣子各式金银锞子,赏人用的荷包,十来盆半开的水仙,两盆开得极好的山茶花,和其它各色吃食用品,也带来了因大雪封路,秋月和琉璃她们要晚几天才能到平阳府的消息,李青微微有些失望。不过,堆在院子里的各式冰灯很快冲淡了她的失望,李青又兴奋起来,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摆放布置那些冰灯,郑嬷嬷不许她出屋子,她只好隔着窗户指挥。

    年三十,李青因病着,只守着菊影阁一步不出,文二爷亲自送了几大筐烟花来,让人放了给李青看。

    初一一早,李青过去给文老太爷拜了年,又给文家几位少爷小姐封了压岁的金银锞子,不耐烦应酬,就告病回到菊影院。

    直到初六,赵勇才带着秋月和琉璃进了平阳王府,赵勇进了外书房拜见王爷,平王冷着脸问道:

    “怎么是你送回来?”

    赵勇忙小心的从怀中取了个小小的古旧匣子出来,双手奉了上去,回禀道:

    “回爷的话,奴才奉了爷的意旨,去寒谷寺接人,广慈大师招了奴才,问了爷和小姐的事,给奴才看了这匣子,让带给小姐,因为这匣子实在是太过重要,奴才不敢交给别人,怕有闪失,就自己送了回来。”

    平王疑惑的扬扬眉梢,伸手接过了匣子。

第五十章 老和尚的打算

    平王打开匣子,匣子里面放着五块小巧精致的木莲令,平王拈起放在最上面的那块,用手轻轻抚摸着令牌上半开的莲花,这令牌,就是他去年送出去的那块,如今竟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平王微笑起来,仿佛有阳光照进了屋里,赵勇心底松了口气。

    平王放下手中的木莲令,又把下面的四块木莲令取了出来,并排放在了紫檀木桌面上,匣子里还有支小小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缠着条极为逼真的昂着头的蛇,蛇的眼睛是两粒小小的绿宝石,更显得蛇仿佛是活得一般,十字架非木非金,拿在手里极为沉重,平王仔细的看着,疑惑的看着赵勇,赵勇躬身禀道:

    “这是当年木莲大师的信物,也是寒谷寺的圣器,历代均由护法或方丈保管,大师让奴才禀报爷:自从小姐接了爷的木莲令,依着寒谷寺的规矩,小姐就是寒谷寺的护法,他就只是世俗方丈了,只是,遵着小姐的意思,也为了小姐的安全,这事,寺里一直秘而不宣。”

    平王眼里亮光闪过,把十字架在手中紧紧握了一下又摊开来,看着手中这枚小小的物件,满眼的笑意,他手中握着的,是名满天下的寒谷寺!

    “大师还说了什么吗?”

    平王沉声问道,

    “大师说,开了春,要派些寺中弟子到韩地来,一是跟着小姐习学医术,二来,也是为了侍奉小姐。”

    平王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趟,眼睛望着窗外,有些出神,他当初想到要娶她,因了她的医术,也因了她与寒谷寺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她总是让他想起那天晓风院里轻柔吹过的风和那窗外明艳烂漫的花儿,让他的心底柔软而温暖。

    可如今,她竟把寒谷寺带给了他!平王回过神来,绷起了脸吩咐道:

    “拿着这匣子,还有那两个丫头,给小姐送去吧。”

    赵勇答应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平王看着他走远了,沉思了片刻,叫了李仁进来吩咐道:

    “选十二名影卫,去小姐身边侍候,让,影一带着,要片刻不离,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仁惊讶的抬起头,

    “爷,影一……那爷身边?”

    平王抬手止住了他,

    “爷的功夫,影一也占不得上风,小姐,一阵风都吹得倒!交待他们小心着些,小姐是个聪明人,不要让她发觉了。还有,你去趟山上,挑两个功夫好的女弟子回来,送到小姐身边侍候着。”

    李仁惊讶更甚,面上却不敢流露,忙低头应道:

    “是!”

    “嗯,你下去吧,找个人去叫三爷来见我。”

    李仁答应了,告退而出。

    赵勇带着秋月和琉璃,刚踏进菊影阁院门,李青已经提着裙子奔了出来,秋月和琉璃看到李青,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着喊了声“姑娘”,就要跪倒磕头,李青脸上微微泛出些红晕,眼睛亮闪闪的,一把拉起秋月和琉璃,开心的看着两人,

    “看看你们两个,瘦成这样子了,是不是想姑娘我想的?”

    李青声音欢快的调笑道,秋月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李青,还没开口,眼泪却流了出来,琉璃腮边挂着泪,眼神清亮的紧紧盯着李青,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

    “姑娘更瘦!”

    郑嬷嬷抱着件大氅跟在后面出来,秋月忙上前接过,抖开来给李青披在身上,李青紧了紧大氅,笑着说道:

    “好了,快进屋吧,这韩地,就是天儿太冷。”

    赵勇在旁,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郑嬷嬷笑着转过身子,曲膝福了一福说道:

    “这位大爷,请稍候片刻,我去回了我们姑娘,再请大爷进去回话。”

    赵勇忙躬腰回礼道谢,垂手等候在门口。郑嬷嬷转身进了屋子,片刻,请了赵勇进去。

    李青端坐在东厢炕上,赵勇跪倒磕头请了安,从怀里取出了那个小匣子,奉了上去,

    “禀小姐,这是广慈大师让带给小姐的,广慈大师还让转告小姐,开了春寺里会派些人到韩地来侍奉小姐。”

    李青脸上微微有些变色,接过郑嬷嬷递过来的匣子,打开来,看了一眼,猛的合上,推了出去,竟敢把这个给她带了回来!她如果肯做这个护法,又何必入官?何必到这韩地来?何必那样千辛万苦的逃跑?何必嫁给那个平王?李青越想越气,带着满脸的怒气训斥道:

    “谁让你接过来的?谁让你带过来的?谁让你替我做主的?”

    赵勇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青举起匣子,狠狠的往地上扔去,赵勇敏捷的扑过去,接了下来,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匣子可远比他的性命贵重得多!李青恨恨的盯着他,抬手指着他说道:

    “既是你接的,你就再把这破东西送回去,给那老和尚送回去!出去!”

    赵勇狼狈的退了出去。李青坐在炕上生着闷气,郑嬷嬷、秋月和琉璃关切的看着她,秋月回身示意松萝倒杯茶来,松萝用紫檀木小托盘小心翼翼的托了杯茶过来,秋月接了奉给李青,转身悄悄示意她们退下。

    李青喝了口茶,恨恨的说道:

    “这个老和尚,要害死我嘛?!”

    “姑娘?”

    郑嬷嬷不解的看着她,琉璃沉思着,秋月笑着回道:

    “月静师父让我们转告姑娘,她出了正月就出发往韩地来。说要来陪着姑娘。”

    李青“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月静要来,一多半是她的本心,一小半只怕是老和尚的安排!让平王的人把这木莲令和木莲信物带过来,这老和尚要做什么?打算把寒谷寺搬到韩地来?交到平王手里?老和尚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蠢到认为她嫁了平王,就和平王是一体的了!老和尚既然要交给平王,就让他交去!她可不管!那个庞大的寺院要是压在了她身上,她还不得累死?还有什么轻松和自由可言?她还想着哪天不想做这个王妃了,就来个假死遁去,过一过上一世一直梦想的那种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不干活的日子呢!这会儿,老和尚送了这破匣子过来,她就是死了,再烧成了灰都只能埋在林家的坟地里!

    李青越想越气,恨恨的咬着牙,郑嬷嬷关切的看着她,李青脸上的愤怒越来越重,琉璃上前半步,笑着劝道:

    “姑娘也不要想得太多,谁知道明天是个什么样子呢?!”

    李青怔了怔,是的,琉璃说得对,谁知道明天会如何,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李青脸色缓和了下来,郑嬷嬷松了口气,赞赏的看了琉璃一眼,笑着说道:

    “琉璃这丫头越发的伶俐了。”

    李青放松了身子,笑着吩咐道:

    “你们两个,走了这么长的路,也累了,先下去好好沐浴洗漱,就去歇息着吧,明天再进来当值,衣服、屋子什么的,郑嬷嬷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快去吧。”

    秋月和琉璃笑着告退出去了。

    赵勇回了王府,见了王爷,小心翼翼的把匣子奉了上去,仔细的禀报了,平王皱着眉头听了,没有言语,只挥手让赵勇退了下去。

    平王坐在椅子上怔了半晌,才慢慢打开匣子,用指腹轻轻抚着匣子里的令牌和那个沉重的十字架,她竟不愿意接这匣子,和这匣子里的东西,寒谷寺对她这护法身份秘而不宣,也是遵了她的意思,她仿佛不想做这护法,为什么?

    隔了大半个月,孙义送了两个三十岁左右的婢女过来,李青打量着两个婢女,都是中等个,一个瘦削些,看起来干净利落,很是干练,笑起来眼角带着几条深深的鱼尾纹,眼神却有些清冷,另一个面容秀丽白皙,眼神极为干净,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孙义陪着笑,恭敬的禀报道:

    “禀小姐,这两个婢女是王府的护卫,身手都很好,遵爷的吩咐,特意挑选出来贴身保护小姐的,一个叫梁静,一个叫程燕。”

    李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孙义和两个侍卫婢女,默然点了点头,这两个是明的,暗里或许还有,是保护她,也是看着她。

第五十一章 成亲(上)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四月里,月静带着几个女尼到了韩地,李青托三爷给她们找个安身的尼庵,三爷很快就把她们一行人安排到了玉山脚下,离逸梅庄不远的一个几乎空无一人的小尼庵中,李青没有过问月静等人的安排,平王自会让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不需要她多费心。

    郑嬷嬷和四个王府来的嬷嬷越来越忙,每天脚不连地的从衣料看到首饰、外房家俱、内房家俱、金玉摆设、妆盒、粉盒、杯碟碗筷、子孙桶、梳妆镜……盯着文府和王府派来的针线上人赶着做嫁衣,盖头,荷包,开箱礼,百子被,新房的各色帐子、帷幔……

    菊影阁院子里中总是堆满了各色衣料、首饰、金银摆设、古玩玉器,李青有兴致就挑拣一番,没兴致就打发秋月和琉璃去看,这些贵重的陪嫁,一半是从文府的库房里搬出来的,一半是三爷送了来的。

    菊影阁和文府上下忙成一团,乱成一团,李青却渐渐把注意力转到了外面的庄子和铺子上,对嫁衣和那些家俱、衣料、首饰等等几乎撒手不管,全扔给了郑嬷嬷和秋月、琉璃几个,开始天天盯着连庆买庄子,看铺子。中间还带着梁静和程燕,穿了男装,偷偷跑出去了好几趟相看铺子,从街上买了许多值钱不值钱的小玩意回来,跑得顺脚了,就准备出城去看看庄子,在城门口,却被三爷恭敬而客气的拦了回来,隔天,丁一送来了逸梅庄的图纸,说是王爷吩咐,让小姐看看,哪儿不合意,立即就让人改了去,李青趴在东厢炕上,仔细的研究了几天,却没提任何意见,只让连庆买下了那个和逸梅庄隔了十来里路的庄子。

    进了五月,文府上下更是忙得昼夜不停,秋月和琉璃也天天跟着郑嬷嬷,忙得脚不连地,梁静和程燕不肯再带李青出去,李青只好无聊的躲在菊影阁,打发梁静和程燕轮流出去给她把平阳府城里能买到的所有的书都买回来,一本本的找自己没有看过的翻着解闷。文府也有书房,只是形同虚设,里面连本象样的书都没有。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李青也开始看着竹叶等几个小丫头子整理东西,准备让人先送到逸梅庄去,郑嬷嬷来回说,文府竟象是把所有值钱的首饰都给她做了陪嫁,指挥着秋月和琉璃把文府送来的珠玉宝石一一铺在了炕上,指给李青看,李青皱着眉头,看着满炕的流光溢彩,慢慢的一件件拿起又放下,文府这样倾其所有,投入得也太多了些,不管哪个世上,都没有白占的便宜,李青拿起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对着光仔细的看着,玉镯温润异常,仿佛一潭碧水,灵动而古朴,李青戴在了手上,晶莹碧绿的玉镯映在白皙得仿佛透明的手臂上,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这个便宜由不得她占或不占,且随它去。

    到了大婚这一日,一大早李青就被郑嬷嬷叫起,王府派来的几个婆子不停的说着吉利话,小心的侍候着她沐浴洗漱完,松明端着碗燕窝粥来,秋月侍候着李青吃了,几个婆子就开始忙着给李青净脸通头梳理化妆穿衣服交待规矩,竟然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李青才被文二爷沿着一路铺到菊影阁正屋门口的红毡,背进了轿子。

    李青顶着满头珠翠和重重的盖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裹得如同一只通红的棕子,端坐在轿子里,除了自己的脚尖,她什么也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忙碌繁杂的脚步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喧嚣,更没有想象中的锣鼓喧天,只是远远的传来些似有似无的丝竹声,这婚礼是她的,可她这个婚礼的主角,竟然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这脚上穿的鞋子竟是碧绿的,为什么不是红鞋子?

    轿子稳稳的抬起,稳稳的走着,然后停了下来,有人扶着她下了轿,司仪喊着什么,她听不清楚,旁边的嬷嬷拉着她走走停停,又塞了根红绸子给她,又拿走,跪倒磕头,再跪倒再磕头,又跪倒又磕头,不是只要磕三次头嘛,这都有三十次了!磕完头,李青晕头转向的被人扶起来,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平,好了,绊脚的东西没有了,路好走了,有台阶有门槛,只能看到自己的裙子,连那双绿鞋子也看不到了,婆子扶着她,转来转去,走了很多路,身边有无数的脚步声,又是台阶又是门槛,好象是进了屋,踏上了床踏,婆子扶着她,转过身,坐到了床上,婆子给她脱了鞋子,侍候她盘膝坐好,又帮她理好了衣裙。李青就端正的在床上坐着了。

    李青在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可以坐下了,这已经是五月底,她顶着一头沉重的物什,穿着这么多的衣服,已经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从早上到现在几乎就吃了那一碗燕窝粥,这会儿早就又渴又饿又累,能坐下来歇歇真好。然后眼前一亮,那个又厚又重的盖头被拿开了,屋里红彤彤的一片,有些刺目,李青微微眯了眯眼睛,正好看到眼前的玉带,和一袭鲜红的织锦缎长衫。

    那是她的新郎,从这会儿起,就是她的夫君了,夫,就算了吧,他是她的君,这是毫无疑问的。

    平王也坐到了李青对面,穿着鲜艳的红色礼服的全福无忌人上前,边唱着吉祥歌,边把花生、桂圆和其它什么东西扔到了李青和平王头上、身上,然后又有人用小小的红漆雕花托盘托着两只用五彩丝线连在一起的一分两半的葫芦,盛着酒,分别递给李青和平王,这就是合卺酒了,李青和平王喝了酒,连在一起的两个半边葫芦被人扔到了床,然后是一片恭喜声“大吉大利!一仰一合!”,扔这个的人一定是经过刻苦训练的,得保证每次都要扔出这个“一仰一合”来!李青腹诽着,温顺的垂着眼帘,平王很快起身下了床,出去了。

    几个全福人上前笑着施礼道:

    “恭喜夫人,夫人现在可以换下喜服了,夫人可要沐浴?”

    李青微微抬头,看了看几个二、三十岁,满脸笑容的全福人,点点头,几个全福人都笑了起来,李青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明白过来她们笑什么,只绷着脸,脸上却透出些红晕来。

    李青洗了澡,换了件大红素面短夹衣,和一条大红底满绣缠枝并蒂花的曳地裙,松松挽了头发,只插了根羊脂玉莲花头簪子,回到新房中,桌子上已经放了四样清淡的小菜,一碗清鸡汤,一碗清粥和一小碗米饭,秋月见李青出来,忙上前扶着她在桌子前坐下,琉璃捧了个小小的白瓷盖盅过来,递给了李青:

    “夫人,这是红果汤,王爷吩咐人送过来的。”

    李青接过盖盅喝了,就着小菜吃了碗粥,就让人撤下去了。秋月和琉璃侍候着李青重新又洗漱了,几个全福人铺好了被褥,曲膝行了礼,说了些吉祥的话,就退了下去,李青有些迷惑,这大婚的事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不过,她这会儿沐浴干净,也吃了东西,人舒服多了,这一天从早到晚积累的疲倦就涌了上来,只觉得眼皮发涩想睡觉,也不想研究这规矩到底是什么样的,只吩咐秋月和琉璃侍候她先上床睡觉,秋月吃惊的说道:

    “姑娘,噢,夫人,这怎么行?”

    李青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谁知道他们喝酒喝到什么时候,我累了!”

    秋月皱皱眉头,琉璃拉了拉她,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

    “姑娘这一天太累了,从早到晚,没片刻休息。”

    秋月也笑着摇了摇头,和琉璃一起侍候着李青脱了衣裙,换了套淡黄色的亵衣睡到了床上,两人放下两层帷幄,挡着些烛光,关上门退到了外间。

    李青躺在松软干爽的被窝里,只觉得疲倦一下子冲了上来,挪动了几下,把自己放舒服了,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李青隐约觉得身后仿佛有动静,浑身打了个机灵,惊醒过来,一个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来,用力搂住了她,几乎是同时,一个滚热的身子压了过来,一股热气夹着些酒气从她耳垂边冲到了脸上,

    “别怕,是我。”

    李青一下子清醒过来,平王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轻轻捏着她的胸前的丰盈,李青身子有些僵硬,那只手轻轻揉了一会儿,李青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平王的手移了出来,拉开了她衣服的带子,把她的上衣褪了下来,低下头,从她后颈一路吻了下去,李青只觉得一片滚烫而麻酥的感觉从背后传到了全身……

    恍惚中,李青被平王重重的压在了身下,只觉得下身一阵痛楚,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平王伏在她耳边,气息有些粗重的轻轻安慰道:

    “放松些,没事,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

    可是痛楚并没有过一会儿就好,而是随着平王的动作加剧了,李青用力的想推开身上的重压,平王把她的手抓在手中,双手交叠着压在了她的头顶上方,气息却越来越粗重,动作也越来越用力,李青只觉得痛楚难当,恨恨的重重一口咬在平王的肩上,平王重重的“啊”了一声,伏在她身上不动了,李青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仿佛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李青简直有些怀疑平王是不是趴在她身上睡着了,平王才抬起头,轻轻在她嘴唇上琢了一下,翻下了她的身子,却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把头埋在她耳边,笑了起来,李青心底泛起无数委屈,猛的转过身,伸手拍了拍平王的脸,

    “给我叫秋月,我要沐浴!”

    这声音柔软而妩媚,带着些撒娇般的委屈,比他记忆中的还要甜美,平王浑然没觉出李青在打他的脸,微微用力把李青搂进怀里,贴着她耳边调笑道:

    “要她做什么,我伏侍你,嗯……”

    李青心底一凛,忙用力推开他,裹着被子就要坐起来,平王伸手把她摁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回过头,叫了秋月进来。

第五十二章 成亲(中)

    秋月和琉璃侍候着李青简单的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回到屋里,已经有婆子换了床上的被褥,取出了那片不知道什么放到床上的白绫,摆放在一个红色的匣子里,打开着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李青微微有些羞恼的上前,“啪”的一声盖上了匣子,背后传来平王轻轻的笑声,李青后背有些发僵,也不回头,径直上床睡了,平王跟在后面也睡到了床上,伸手从后面圈住了她,李青往里面挪了挪,平王手臂略微用力把她拖了回来,贴着她耳朵低声说道:

    “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再去庄子,那里远,我不能经常去看你。”

    “我累了。”

    李青疲惫的说着,闭上了眼睛,背后的怀抱让她温暖而安全,片刻功夫,她就睡着了。

    平王皱皱眉头,却听到李青的呼吸平缓下来,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李青,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竟真是立即就睡着了,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手上轻轻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些,闭上眼睛,也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李青被郑嬷嬷轻轻推醒,郑嬷嬷满脸的笑容,见李青睁开了眼睛,笑着催促道:

    “夫人得起床了,不能误了朝庙的时辰。”

    李青转过头,往床另一边看去,郑嬷嬷抿嘴笑着禀道:

    “爷卯初就起来去练功了,吩咐卯正再叫夫人,说您累了,让您多睡会儿。”

    李青微微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由着琉璃带着小丫头子侍候着洗漱完毕,端坐在梳妆台前让梳头婆子绾发,郑嬷嬷端了碗燕窝粥过来,

    “夫人,我侍候您吃吧,朝庙要穿大礼服,这会儿不早了,怕等会赶不及。”

    李青点点头,郑嬷嬷站在李青边上,用勺子把燕窝粥一口口送进了李青嘴里,刚吃了一半,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起落稳定一致,李青转过头,正看到平王绷着脸,转过帘帷,走了进来,屋里立即声息不闻,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郑嬷嬷的手微微有些抖,李青抬起头,笑着看着她,温和的吩咐道:

    “我吃好了,嬷嬷拿下去吧。”

    郑嬷嬷立即曲膝福了福,轻手轻脚的把碗放了回去,李青转过头看着平王,柔顺的问道:

    “爷要更衣吗?妾叫人来侍候爷沐浴更衣?”

    平王怔了怔,皱了皱眉头,脸绷得更紧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婆子立即出去叫了人来侍候着平王沐浴更衣。

    见平王出去了,郑嬷嬷才走到李青面前,低声提醒道:

    “夫人应该亲自侍候爷更衣。”

    旁边的婆子也忙点着头,李青抬抬眉梢,

    “我自己都来不及了,怎么侍候他?!”

    郑嬷嬷和婆子互相看了看,没再说话。不大会儿,平王穿着大礼服,进了屋子,李青也穿戴停当,站在屋子中间等着他了。

    李青紧跟在平王身后,出了门,远处天边已经透出了曙光,李青跟着上了车子,车子轻轻晃动着,往前行去,车里温暖而晕暗,平王伸出手,轻轻揽在了李青的腰间,李青僵了僵,垂下了眼帘。

    不大会儿,车子停在了宗庙门口,平王下了车,伸手扶了李青下来,外面侍卫仆从林立,王府长史已经躬身等在外面了,引着平王和李青进了宗庙。

    祭罢宗庙出来,已是辰正之后了,李青回到春熙院,匆匆换下大礼服,吃了几口点心,喝了盅红果汤,秋月和琉璃侍候着她换上了大红底五彩缂丝收腰短衫,大红柔绢曳地长裙,重新绾了个同心髻,选了支朝阳单凤衔珠钗插上,又把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戴在她耳垂上,李青看着镜子里红彤彤的身影,皱起了眉头,秋月笑着说道:

    “这是规矩,这几天,姑……夫人都要穿大红。就耐一耐性子吧。”

    李青嘟嘟嘴,平王已经换了身深青色云纹常服,大步进了屋子,盯着李青看了一会儿,这张扬的红色竟让她穿出股静谧温和的味道来,短衫的腰身收得正正好,腰肢纤细而……柔软,平王走近了两步,这半年,好象长高了些,已经到他下巴了,平王低下头,打量着她,莹白的耳垂上挂着颗南珠,淡淡的珠光映在白皙水润的脸颊上,让人…炫目,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几下,她紧张了?!平王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往上翘了翘,声音柔和的问道:

    “都准备好了?”

    李青垂着眼帘,忙点点头,不再挑剔自己这一身艳丽的大红,

    “嗯,那就走吧。”

    平王说完,转身往外走去,李青落后半步,跟在平王后面,出了春熙院,往春晖院走去。

    李青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一样急急的跟在平王后面,渐渐有些气喘起来,索性站住了,平王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李青喘息着说道:

    “爷走得太快了!”

    平王怔了怔,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走路太快!不管他走得多快,或是多慢,他们或是她们都是一直紧跟在后面,她竟抱怨他走得太快了!平王惊讶中,看到李青脸上泛起的红晕,一股笑意从心底涌上来,转过身,慢慢的踱着方步往前走去。

    走了将近两刻钟,两人才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春晖院,春晖院正堂门口雁翅般站着十几个丫头婆子,高高掀着帘子,李青低眉顺眼的跟在平王后面,进了正堂。

    正堂上首右边端坐着文老太妃,有丫头在地上放了两个崭新的垫子,李青稍稍落后平王些,跪倒在地,行了二叩六拜礼,有婆子用红漆描金托盘托了盅茶送到李青旁边,李青接过托盘,双手捧起奉到文老太妃面前,恭敬的说道:

    “媳妇李青请母亲喝茶。”

    文老太妃哈哈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黄嬷嬷立即放了对玉佩在茶盘里。秋月扶了李青起来,李青就跟在平王后面,一一认亲:

    “这是六叔祖”“这是五叔、五婶”“这是七叔、七婶”……

    不大会儿,就认到了大爷林蕴涛夫妇这儿,林蕴涛的夫人王氏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看起来可亲而爽朗,拉着李青的手笑着打量了片刻,

    “夫人真是气度不凡!这样水灵的人儿,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呢!”

    李青有些羞涩的垂下眼帘,林蕴涛哈哈笑着,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李青,平王依旧绷着脸,嘴角却往上翘了翘。

    林蕴波夫人苏氏清丽脱俗,眼神中透着些清高,王氏在旁边笑着介绍:

    “三弟妹可是我们韩地出了名的才女!”

    李青微微笑着,林蕴波恭敬的拉着夫人躬身施了礼。

    一直到午初,这认亲会才告结束,平王连饭也没吃,就去了前院,无数事无数人等着他处理和召见。

    李青留在春晖院,和王氏、苏氏一起侍候着文老太妃吃了饭,又陪着文老太妃说了会话,一直到未正,文老太妃歇息了,才带着秋月等人疲惫不堪的回到春熙院。

    郑嬷嬷带着众人接到院门口,李青进了屋,重新沐浴,换下红衫红裙,琉璃取了件白色菊纹短上衣,一条淡黄色百褶如意月裙,李青满意的换上,秋月帮她松松的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找了根黄玉簪花头的簪子插上,李青靠在东厢紫檀木罗汉榻上,松萝泡了杯老君眉端上来,李青接过,喝了几口,舒服的叹了口气,郑嬷嬷笑着禀报:

    “夫人,文姨娘遣人来问了好几趟了,说要来给夫人奉茶请安。还有小姐和少爷们,夫人都还没见呢。”

    李青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吩咐道:

    “王爷说了,明天再见她们。”

    郑嬷嬷眼睛亮光闪过,侧身坐在了榻上,小声的问道:

    “那王爷是不是明天要陪着夫人一起见她们?”

    李青点点头,

    “他是这么说的。”

    郑嬷嬷眉眼都溢满了笑意,

    “姑娘,我这一天看下来,王爷待姑娘是真好!我还担心着,姑娘年纪轻,那个文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又在王府当了这么些年的家,怕姑娘这头一次见面就镇不住她,以后再想收伏就难上加难了,没想到,王爷肯陪着夫人接这杯茶,有王爷坐阵,姑娘的身份又摆在这儿,那个文姨娘也就翻不出什么花样!”

    李青有些无语的看着郑嬷嬷溢满了笑容的脸,

    “嬷嬷,过了这几天,我们就搬到城外庄子里去住了,要收伏她做什么?”

    “搬到庄子里,还能住一辈子不成?总是要回到府里来的,姑娘是王爷正妃,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这王府早晚是姑娘的,这些个妾侍不收服了哪里行?!”

    李青无奈的垂了头,她不想去收伏谁,这十来年,她几乎接受了这个世间所有的东西,可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一个茶壶要配几个茶杯的事,她也是只壶,对她来说,一只能对一。在李云生回到京城前,她曾经想找个喜欢的小书生嫁了,在这个世间,就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过完余生,可李云生回到了京城,她知道自己在厉家大夫人和她的仇恨间无法脱身,就想着一退到底,干脆去做个未亡人,可是,现在,她陷在韩地,陷在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手中,她要求不了唯一,也脱不得身,可至少,她要求到了逃避的权力,可以挂着王妃的名份,过着未亡人的生活。和那些妾侍们斗什么?有问题的不是她们,是那些男人。

    “嬷嬷,我可没打算回这王府,我是要在城外庄子里住一辈子的!”

    李青淡然的说着,郑嬷嬷斜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

    “好,好,好,姑娘想在庄子里住一辈子,就住一辈子,姑娘既有这想法,当初就在寒谷寺和月静作伴多好,何苦折腾这半年多?!”

    李青愕然的看着郑嬷嬷,郑嬷嬷说得对,她这今后的生活和在寒谷寺做个护法有什么区别?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这层呢?李青怔怔的呆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五十三章 成亲(下)

    欢庆强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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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一下午都是蔫蔫的,晚上去给文太妃请了安回来,王爷就打发人来说,要晚些回来,让李青自己吃了饭先歇息。

    李青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秋月偷偷的抱怨郑嬷嬷:

    “嬷嬷真是的,怎么能和夫人说这样的话呢?!你看看夫人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了。”

    郑嬷嬷也有些懊恼,几个人只好挑着李青喜欢的事儿说,想方设法想让她高兴起来。

    李青沐浴洗漱,换了家常衣服,斜躺在榻上翻着本书,秋月取了件绣满了各色花卉的雪绢曳地裙过来,笑着说道:

    “夫人看看这裙子好不好?夫人说过,雪绢名字好,东西也好,我和琉璃在寒谷寺的时候就开始给夫人绣这条裙子了,到韩地的时候才绣了一半,就没拿出来,前几天刚刚赶完了,夫人看看好不好?”

    琉璃笑嘻嘻的上前,和秋月一起抖开了裙子,雪白的底子上,用深深浅浅的绿色绣满了各种花卉,色彩鲜艳却雅致异常,李青伸手摸了摸,绣花很薄很柔软,琉璃笑着解释道:

    “夫人总嫌衣服上的绣花太厚太硬让人讨厌,秋月姐姐就把一根丝线拆成了十六股,绣的这花,是不是好多了?”

    李青笑着点点头,接过裙子,爱不释手的翻看着,兴致也高了起来,总有和在寒谷寺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她如今可以让针线房以后给她绣花一律把线拆成十六股!

    郑嬷嬷笑着建议:

    “夫人穿上试试吧。”

    李青点点头,秋月侍候着李青换上了裙子,琉璃取了件淡绿色的细棉布宽袖齐腰短衫过来,

    “夫人,上面配这个试试。”

    李青换好,微微转了半圈,竹叶和竹枝托着面铜镜,赞叹的看着,秋月和琉璃叽叽呱呱的奉承着,竹雨、松萝也凑了过来,屋里一片热闹。

    平王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热闹,脚步顿了顿,露出丝笑意,转过百宝阁,正看到满屋的红色中一抹淡绿俏然而立,听到声音,回过头,满脸笑容的看过来。

    屋里立即静寂下来,几个小丫头胆怯的退了下去,郑嬷嬷和秋月、琉璃退到了外间。李青走到平王面前,曲膝福了一礼,

    “爷回来了。”

    平王嘴角带出丝笑意来,走到榻上坐了下来,拿起李青放在榻上的书翻了起来,李青有些无措的站着,秋月小心翼翼的用托盘托了杯茶送上来,李青忙上前接过,捧到平王面前,秋月悄悄退了下去。

    “爷请喝茶。”

    平王接过茶,慢慢喝了一口,仔细的打量着李青,示意她坐下,李青小心的坐在榻上离平王远些的地方,平王把杯子放在几上,拍拍身边,示意李青坐得近些,李青犹豫了一下,往里挪了挪,平王用眼角瞄着她,拿起书问道:

    “是你看的?”

    李青点点头,“嗯”了一声,平王又翻了几页,把书扔到了一边,

    “这种神魔鬼怪的书,看它做什么。”

    李青低了头,也不理他,平王转头看着她,鲜嫩得如一支刚抽出来的柳芽,微微低着头坐在那里,静谧而柔软,嗯,柔软,平王心底有股热流涌上来,身子也跟着发起热来,站起来吩咐道:

    “更衣吧。”

    李青也跟着站起来,微微怔了下,立即转身出去叫人了,平王有些惊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也不怪她,她年纪小,又没个教导的人,以后,慢慢教着吧。

    平王沐浴洗漱完毕回到房里,李青已经换了套淡紫色的衣裤,正在床边理着被褥,床上放着两床被子,听到声音,李青立即转过身来,微微曲膝,平王走到床边坐下,李青飞快的转到另一边,钻到了另一个被子里,平王心底泛起股薄怒来,俯身压了过去,指肚在李青脸上慢慢划着,李青努力躲避着,低声哀求道:

    “不要!痛!”

    平王怔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掀起被子,从背后把李青搂在了怀里,懒洋洋的问道:

    “嗯,不要什么?说给爷听听。”

    李青一时语塞,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平王轻轻笑着伏在她耳边说道:

    “睡吧。”

    李青一动不敢动,过了很长时间,直到疲倦极了,才睡着。

    一觉醒来,李青立即发觉背后有人,微微动了动,背后的手臂收紧了些,李青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慌慌张张的下了床,背后传来一阵“嗤嗤”的笑声,李青也不回头,叫着秋月,奔去了净房。

    李青磨磨蹭蹭的洗漱完毕,又让琉璃把衣服拿进来换了,回到内室,平王还躺在床上,头枕着胳膊,悠悠然的看着进来的李青,李青微微有些胸闷,他不是很忙的嘛!看到李青回来,平王慢腾腾的起来,去了净房,片刻功夫,洗漱完毕回到内室,站在屋子中间,看着李青,慢慢的说道:

    “更衣吧。”

    李青转头看着四周,平王挥挥手,示意侍候他的丫头退下,

    “让夫人侍候就行了。”

    丫头轻手轻脚的把衣服放在了李青旁边的几上,李青心里恼火万分,也只好低眉顺目的上前,脱了平王身上的亵衣,给他一件件的穿上衣服,拿起压在最下面的玉带,递了过去,平王双手向左右微微伸开,低头看着李青手里的玉带,绷着脸,满眼的笑意,李青咬咬牙,只好把手伸到平王身后,如同抱着他一般,给他系好了玉带。

    总算穿好了衣服,李青暗暗松了口气,垂着眼帘站到了一边。平王满意的看了看铜镜里的身影,方和李青一起去了春晖院请安。

    从春晖院请安回来,平王也和李青一起回了春熙院,李青想着他昨天说过的要见姨娘的话,知道他是打算陪着她见过几位姨娘再去前院。

    早饭传来,平王和李青吃了早饭,秋月送了盅红果汤上来,李青正慢慢喝着,松萝在门口胆怯的禀报道:

    “禀王爷、夫人,姨娘们在院子里等着给爷和夫人请安。”

    郑嬷嬷身体紧张起来,偷偷的看了看平王,平王“嗯“了一声,吩咐道:

    “让她们等一会儿,夫人喝了汤,歇一会再见她们。”

    松萝恭敬的答应着出去传话了,郑嬷嬷眼睛里立即透出喜色来,忙低下头恭敬的站着。

    片刻,李青喝了汤,收拾停当,和平王一起转到正堂,在上首左右坐下,小丫头传了几个姨娘进来。

    四个姨娘依次进来,最前面的是文姨娘,穿着桃红色缂丝短上衣,松花色刺绣妆花裙,端庄恭敬的走上前,先曲膝给平王福了一福,跪在了垫子上,给李青磕了三个头,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托盘,双手举过头顶,

    “奴婢文氏敬夫人茶。”

    李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郑嬷嬷放了对赤金如意镯子在托盘里,文姨娘磕头谢了,抬头间,正看到李青手上戴着的碧玉镯,神色微变,忙低下头,退了下去。

    顾姨娘上前,跪倒磕头敬茶,李青接过茶喝了一口,打量着她,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秀丽,下巴略有些尖,笑起来一边嘴角就翘了起来,很是俏皮,态度大方谨慎,眼睛却极是灵活,郑嬷嬷放了一对同样的金镯子在托盘里,顾姨娘谢了赏,退下了。

    陈姨娘年纪小一些,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极美,李青看得微微有些失神,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陈姨娘规规矩矩的敬了茶,抬起眼来,正迎上李青的目光,忙慌慌张张的垂下眼帘,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最后敬茶的是张姨娘,年纪更小,瓜子脸,圆圆的杏眼极为明亮灵活,嘴唇有些厚,仿佛在嘟着嘴,显得非常活波娇俏,眼睛亮亮的,毫无畏惧的看着李青,谢了赏,却没有立即起身,转过头,撒娇般的看着平王,李青垂下了眼帘,平王端起杯子,低头喝着茶,并不理会,张姨娘怔了怔,站起来退到了旁边。

第五十四章 一群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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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平王,平王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李青回过头看了看郑嬷嬷,郑嬷嬷带着些笑,端庄的吩咐道:

    “各位姨娘请回吧。”

    文姨娘带着几位姨娘曲膝告退出来。院子里,小姐和少爷们已经等在外面了。平王站起身,李青也忙跟着站起,平王温和的说道:

    “几个孩子,见见就行,往后日子长着呢,你身子弱,多歇着。”

    李青忙垂下眼帘答应了,平王大步出了院子,李青送了他出去,回到正堂,吩咐把几位小姐、少爷都叫进来。

    六个孩子依次进来,最小的还被奶娘抱在怀里,李青有些吃惊的看着满堂的孩子,这生产力真是惊人,不过认真算起来,她已经是他第六个老婆了,这几个孩子倒也不算多。

    站在最前面的是位小姐,七八岁年纪,腰背挺直的站在那里,挑衅的看着李青,李青稳稳的坐在上首,含着笑迎着她的挑衅,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小姑娘渐渐有些不自在起来,身体轻轻动了动,李青淡淡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仿佛在挑丫头,小姑娘脸涨得通红,直直的站着,看着李青,李青皱着眉头,转过头问道:

    “大小姐的教导嬷嬷是哪位?”

    一个老嬷嬷闪出身子,跪倒磕头回道:

    “回夫人话,是奴婢刘氏。”

    李青也不言语,端起杯子,喝起了茶,那老嬷嬷看了看李青,和李青旁边面无表情的郑嬷嬷,突然醒悟过来,膝行几步,到了大小姐面前,焦急的低声说道:

    “姑娘,快给你母亲陪罪,求她原谅你这回,这忤逆可是大罪!”

    大小姐怔了怔,不情不愿的跪到了垫子上,磕头请了安,用带着十二分挑衅的语气回道:

    “回母亲话,我叫林红敏,今年八岁,我母亲是庆国安福亲王嫡女,平王府正妃!”

    李青懒得理会她的挑衅,这又是个被人想方设法惯坏了的丫头,真是不知死活,不过,她没必要理会他的姨娘和他的孩子,这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她要管的事,李青挥挥手,郑嬷嬷取了对蝴蝶玉佩递给了林红敏,林红敏接过,谢了赏站起来,看着根本不理睬她的李青,恨恨的跺了跺脚,站到了旁边,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上前,态度从容恭敬的跪倒请安,

    “回母亲,儿子叫林宏坚,今年七岁。”

    李青微微点点头,知道这就是平王的长子,也是文姨娘的儿子,郑嬷嬷递了方端砚过去,林宏坚接过谢了赏。

    一个眼睛乌黑灵动的小姑娘上前请安,

    “回母亲,女儿叫林红袖,今年六岁。”

    看这眼睛,肯定是顾姨娘的女儿,李青点了点头,郑嬷嬷送了对双鱼佩过去。一个微微有些胖的男孩子上前,稚气十足,却有模有样的请了安,

    “回母亲,我叫林宏强,今年四岁。”

    旁边另一个男孩子也挤过来,

    “回,回母亲,我也四岁,我叫林宏旭。”

    李青笑着问道:

    “都是四岁啊,真好,那你们两个谁是弟弟,谁是哥哥呢?”

    “我是,我是哥哥!”

    林宏强忙上前两步,站到李青面前仰着头答道,林宏旭也爬起来,跑到李青面前,

    “我是弟弟,我比他小半岁。不过我们都是小猴子。”

    李青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了两个人的头,

    “噢,原来是两只聪明懂事的小猴子啊。”

    郑嬷嬷笑着上前,一人给了一对玲珑剔透的羊脂玉雕成的猴子,两人接过,似模似样的谢了赏,退了下去。

    奶娘抱着林红袊上前磕头,林红袊只有两岁,很瘦小,头埋在奶娘怀里,不停的咳嗽着,李青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小小的痛苦的咳着的孩子,微微低下了头,郑嬷嬷递了块翡翠如意挂件过去,奶娘接过,抱着谢了赏,李青笑着吩咐道:

    “好了,都回去吧。”

    六个孩子和侍候的丫头婆子们出了院门,李青舒了口气。一个家里有这么多的孩子,真是个灾难!好在,这灾难跟她没有关系。

    李青转进内室,这一早上,侍候那个王爷,请安,见了这个又见了那个,现在已经是午初过后了,没多大会儿,厨房就送了午饭过来,李青吃了饭,在东厢榻上坐了一会儿,看了两页书,就觉得眼皮沉重,秋月侍候着她脱了外面的衣服,李青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昨天夜里太紧张,她睡得不好。

    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正过后了,李青躺在床上,伸展着身体,秋月挂起帘子,笑着催促道:

    “夫人赶紧起来吧,快到请安的时辰了。”

    李青有些无奈的爬起来,琉璃还是取了一身红彤彤的衣服过来,侍候着李青换上,李青吃了碗燕窝粥,带着秋月和琉璃去春晖院请安去了,侍候着文老太妃吃了晚饭,已经是戊初时分,外面的丫头禀报着:

    “王爷来了。”

    打起帘子,平王进了屋,李青忙到门口迎了进来,文老太妃笑容满面的拉着平王的手,让他坐在榻上,仔细的问着“饭吃了没有?累不累?”平王耐心的回答着文太妃的话,又陪着太妃说了会儿闲话,黄嬷嬷在旁边陪笑道:

    “老祖宗,该让他们回去了,外面天都黑了。”

    文太妃忙打发了平王和李青回去。

    李青跟在平王后面,出了院门,两个小丫头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平王慢慢的走着,李青低头看着路,跟在平王身后,平王突然停住了脚步,李青一头撞到了平王身上,平王回过身,牵了李青的手,继续往前走。李青抽了抽,却没能抽回来,只好默然的任他牵着手往回走。郑嬷嬷带着丫头婆子提着灯笼已经等在院门口了,李青又用力的想把手抽回来,平王嘴角轻轻往上翘起,继续握着她的手,进了院门,郑嬷嬷恭敬的微微低头站着,盯着平王牵着李青的手,笑意满眼。

    平王拖着她进了内室,吩咐道:

    “你去沐浴吧,让下人侍候我就行了。”

    李青匆匆曲了曲膝,转身飞快的去了净房。

    李青泡在热水里,磨磨蹭蹭的不愿意出来,心里暗暗盘算着日子,今天是第二天,明天第三天,后天是回门的日子,然后她就可以搬去逸梅庄了。可今天才第二天,还有今晚,要怎么混过去呢?秋月上前摸了摸水,小声的提醒道:

    “夫人,水都凉了。”

    李青心里叹着气,磨磨蹭蹭的出来,磨磨蹭蹭的穿了衣服,不情不愿的蹭进了屋里,灯已经熄了,床前的帘帷已经放下了一半,李青心中大喜,一定是她磨蹭的时间足够长,他已经睡着了,象他这么忙的人,睡觉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李青提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小心的上床躺好,慢慢的一点点拎起被子盖在身上,没有弄出一丝声响!李青躺在床上,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平王躺在床上,看着李青象个小贼一样的上了床,一点点的盖着被子,长长的叹气,直到脸上露出仿佛得意的笑容来,忍不住笑出了声,李青听到笑声,吓得打了个机灵,就被平王一把拉进了怀里,李青转过身,想把他推开,胳膊却被他束在两旁,动弹不得,只好微微颤抖着低低的叫道:

    “不要,不要这样!痛!”

    这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平王心里泛过阵奇异的涟漪,低下头,重重的吻在了她的唇上,李青只觉得头晕目眩,平王已经压到了她的身上,伏在她耳边,低低的笑着,

    “不会再痛了。”

第五十五章 百子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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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李青被秋月叫醒时,平王已经去了前院,秋月等人侍候着李青沐浴更衣,去春晖院请安回来,吃了早饭,李青蔫蔫的,孙义送了第二天的回门礼单过来,郑嬷嬷和秋月、琉璃讨论着礼单,笑着夸赞着准备得如何如何周到,李青似听非听的,没半点精神,三人忧虑起来,脸色渐渐阴郁了下来,小丫头和外头的婆子们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春熙院里笼在一片小心翼翼的安静中。

    春晖院,文老太妃叫了黄嬷嬷过来,小声的吩咐道:

    “王爷早上说了,王妃年纪还太小,身子又弱,这会儿要是有了身子,生育这一关只怕难过去,这孩子的事,过个一两年再说的好,王爷说得有道理,你去准备幅汤药,给王妃送过去吧。”

    黄嬷嬷脸色微变,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是问了句:

    “是说爷送过去的?还是说老祖宗您的意思?”

    文太妃皱了皱眉头,想了半天才说道:

    “就说是王爷的意思吧,王爷这也是为了她好。你亲自去药库取药,亲自煎,不要错了半分,这两天我也看在眼里,王爷对她爱惜得很,只说了一两年不让她有孩子,以后……也难说着呢,你万不可错了半分。”

    黄嬷嬷答应着出去了,出了院门,黄嬷嬷怔怔的站了半晌,咬了咬牙,往药库去了。

    西院的一个小厨房里,一个婆子正和一个穿戴讲究的大丫头咬着耳朵,大丫头脸色变了变,点了点头,匆匆奔进了正屋,遣了屋里侍候的小丫头子,伏过去低低的禀报道:

    “姨娘,刚药库的陈婆子来说……”

    “嗯,这事倒有意思,你去,立即把这话说给翡翠,这事儿,让她出手去!”

    大丫头答应着出去了。

    片刻功夫,翡翠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的低低的和文姨娘禀报着,文姨娘“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在屋里急急的走了两趟,突然停了下来,贴到翡翠的耳边问道:

    “老祖宗私库的钥匙,咱们是不是有一把?”

    翡翠点点头,

    “前年老祖宗让咱们帮着理库房,过后这钥匙就没要回去。”

    “你去,库房最里面百宝格子最上面一格的那个桃木小匣子里,放着两粒百子莲,取一粒,不,都取了来!”

    翡翠瞪大了眼睛,立即点了点头,奔了出去。

    黄嬷嬷拎着个小小的食盒进了春熙院,见了李青,拎着食盒,小心的曲膝福了一福,李青忙偏过身子,微微欠身还了半礼,黄嬷嬷笑着回头吩咐道:

    “你们先下去吧。”

    李青有些诧异,忙挥手示意郑嬷嬷她们退下,黄嬷嬷看着人都退下了,才笑吟吟的从食盒里取了只盖碗出来,禀报道:

    “回夫人,爷吩咐说,夫人年纪太小,身子又弱,怕夫人万一有了孩子,生育这一关难过,就让奴婢熬了这药,等夫人大上两岁再生养就不怕了。”

    李青垂下眼帘,接了盖碗过来,送到嘴边,用舌尖舔了下,顿了顿,眼底渗出浓浓的笑意来,把盖碗举得远了些,歪着头仔细的看着盖碗里的汤药,慢慢的眯起了眼睛,黄嬷嬷眼底闪过丝紧张,稳了稳笑容,平静的看着李青,李青小心翼翼的把盖碗放在了旁边的几上,盖上了盖子,回过头,心平气和的看着黄嬷嬷说道:

    “多谢嬷嬷,不过这药我想等会儿再喝,我有个管事,要来见我,等我见完他再喝吧。”

    黄嬷嬷诧异的看着李青,正要说话,李青眯着眼睛笑着继续说道:

    “烦劳嬷嬷,看着这药,可别离了眼睛。”

    说完,扬声叫了郑嬷嬷和秋月进来吩咐道:

    “秋月立即去叫了连庆进来,我有急事,让他立刻就到。嬷嬷,你陪着黄嬷嬷看着这碗药,盯紧了,谁也不准动这碗,片刻也不能离了你们两个的眼睛!”

    黄嬷嬷面色微变,强压着心神,稳稳的低头站着,郑嬷嬷答应着,拉了黄嬷嬷,站在了短几旁。

    不大会儿,连庆喘着粗气进了春熙院,李青正在花厅等着他,秋月和琉璃站在花厅外,盯着周围,李青压低了声音,笑容满面的和连庆说了刚才的事,带着满脸的兴奋和得意,

    “庆叔,你知不知道那碗里是什么药?是百子莲!百子莲啊!而且,还不只一粒!至少有两粒,味道重得很!”

    连庆瞪大了眼睛,惊喜不已,

    “这平王府真是不一般!竟然有这东西!药王菩萨保佑,药王菩萨保佑!当初大师到宫里都没求到这药,这平王府竟有这许多!”

    李青得意的点着脚尖,她这怪病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利刃,不知道哪天会落下来,当初,寒谷寺收着的那枚百子莲,救了她的命,可却不足以除了这病根,这些年,连庆和广慈到处搜寻这百子莲,却一无所获,也是,这东西太过稀少,据说一共只有八粒,是木莲大师带来的,本不是这个世间的东西,李青得意的嘿嘿笑着,有了这两粒百子莲,她这怪病就能除了根,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

    连庆满脸笑容的看着李青,

    “当年,大师跟我说,小姐是药王菩萨保佑的人,必定不会早殇了的,我总是不敢太相信,看来,还是大师说得对。”

    李青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庆叔一直害怕我活不过二十岁,我也害怕,其实老和尚也怕得紧!这百子莲实在是太过难得了些。又是,嗯,世人又都以为这百子莲只是能绝人子嗣的东西,岂不知,嘿嘿……”

    连庆眼睛里弥满了眼泪,

    “庆叔怕得很,想想就怕,看着小姐一点点长大,庆叔是又高兴又害怕,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想着让小姐顺心些,小姐想做什么,庆叔就替小姐做什么,对了错了都做。只要小姐高兴了就行。”

    李青歪着头看着连庆,

    “庆叔,以后我想要做什么,庆叔还是要和以前一样帮我做!不管对错!”

    连庆轻轻笑了几声,

    “好,好,小姐要做什么,庆叔就替小姐做什么,不管对错,只要小姐高兴!什么时候都这样!”

    李青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眼珠转了转,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庆叔,这药也不能白喝了,刚才我仔细想了,依着黄嬷嬷这话,只怕这百子莲不会是那个平王的意思,这些天,我看下来,这个平王虽说不怎么磊落,可是个骄傲得不得了的人,必定不屑于说这种骗人的话,况且他也知道我是个懂医知药的,这中间,必是这府里有人在搞鬼!药是一定要吃的,可这亏不能吃!这会儿,也不能去戳破了,只是得留好线头,得让人知道,我是明知了这是百子莲也冲着他平王喝下去的!这事,只能庆叔去办,嗯,庆叔,去找那个三爷,一定得把平王套进去!”

    连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

    “小姐放心,虽说是歪打正着,可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也怪不得小姐。”

    李青笑着点着头,

    “庆叔快去,我等着你的信儿。”

    连庆转身急急的出了院子。

    连庆跟在三爷林蕴波后面,进了王府外书房,林蕴波面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到了外书房门口,回头吩咐连庆:

    “你跟我来。”

    连庆恭敬的答应着,跟着进了外书房,三爷等正回事的官员恭敬的退出去后,上前施了礼,皱着眉头说道:

    “爷,这是连庆,王妃的那个陪嫁管事。”

    平王打断了他:

    “我知道。”

    三爷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他说,那个,药,爷上次说的……这药是……,爷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先等等?爷再想想?”

    平王脸色阴沉了下来,盯着连庆看了一会儿,又恼怒的盯着三爷,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药的事,我知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出去吧。”

    三爷还要说话,平王站了起来,背过身子,带着些薄怒,不耐烦的说道:

    “爷的家务,你也要管?”

    三爷微微一凛,忙告退了出来,连庆带着满脸的失望,垂着头匆匆去了春熙院回话。

第五十六章 回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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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听了连庆的回报,笑了一会儿,才敛起了笑容,整了整衣服,回了正屋东厢,绷着脸,带着丝戏谑的眼神看着黄嬷嬷,端起药碗,一饮而进,黄嬷嬷心底舒了口气,收起药碗,恭敬的告了退,回去复命了。

    郑嬷嬷拧着眉头,看着黄嬷嬷出去了,挥手让屋里的丫头都退了下去,坐到了李青身边,急急的问道:

    “这是什么药?夫人怎么说喝就喝了?”

    李青含着笑看着她,慢慢的说道:

    “嬷嬷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百子莲的东西。”

    郑嬷嬷点点头,渐渐恐惧的瞪大了眼睛,

    “姑娘?这药里?是百子莲?姑娘怎么能喝?姑娘不能喝!秋月,快拿漱盂进来!姑娘,快,快,快吐了出来!”

    李青一把拉过惊恐异常的郑嬷嬷,抱着她,把脸贴在了她怀里,

    “嬷嬷不要怕,不要急,这药不能吐,我也不想吐!这是王爷赏的,我让连庆去问过王爷了。嬷嬷且安静些。”

    郑嬷嬷呆住了,半晌,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泣不成声。

    李青垂着眼帘,吩咐秋月拿了叠细纸过来,也不言语,只一张张的拿起来,递给郑嬷嬷。郑嬷嬷哭了一阵子,看着李青,哽咽着说道:

    “姑娘,回了门,我们就搬到庄子上去住着,明天回来就收拾东西,一早,我们就搬!这王府,我们再不回来了。”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李青请了安回来,秋月和琉璃侍候着她睡下了,李青吩咐郑嬷嬷,

    “王爷回来,就说我不舒服,让他去别处歇息吧。”

    郑嬷嬷带着丝愤恨,点了点头。

    深夜,几个小厮侍候着王爷回到春熙院门口,郑嬷嬷提着灯笼正等在院门口,见了王爷,曲膝行了礼,恭敬而冷淡的禀报:

    “回王爷,夫人说身子不舒服,请王爷到别院歇息。”

    平王只觉得血往头上冲去,额角青筋微微跳动起来,一时竟怔在了门口,半晌才抬起手指着郑嬷嬷,手指轻轻颤抖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丁一和丁四躬身侍立在不远处,大气也不敢出,只恨不得把身子一时变没了才好。

    平王猛得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丁一和丁四急忙跟在后面,平王急急的走了一会儿,突然站住了,转身往西院走去,走了一射之地,突然停住,又往回走,丁一和丁四跟在后面,一声不敢吭。平王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往前院去了,丁一和丁四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平王这是拿定了主意要去前院外书房安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李青去春晖院请了安,又请了行,回到春熙院,换了衣服,郑嬷嬷有些忧虑的低声说道:

    “夫人,王爷也没让人传个信,万一,他生了气,今天可是回门的日子!”

    “嬷嬷放心,他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不会错了礼数,我们只管走我们的就是。”

    李青笑嘻嘻的说着,象他这种人,要的就是个面子,这脸她丢得起,他可丢不起!李青带着秋月、琉璃、竹枝和竹叶四个丫头分别坐了几辆两轮小车往前院二门去了。

    二门院子里,已经套好了车,几个婆子恭敬的侍候在车前,李青下了两轮小车,踩着踏板,扶着秋月的手上了车子,却看到平王已经绷紧了脸坐在车子里了,李青看着他,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小心的理好衣服,坐到了他旁边。

    平王微微有些迷惑的看着李青,李青笑吟吟的端端正正的坐在车里,车子慢慢动了起来,平王绷紧了脸坐在车里,李青笑吟吟的端坐着。

    车子走了没多大会儿,就停了下来,丁四在外面恭敬的禀报道:

    “爷,夫人,到了。”

    平王阴沉着脸下了车子,站在车子旁,回身伸手扶了李青下车,丁四眼里闪过丝惊讶,微微躬着身子,垂下了头,文老太爷带着文二爷、文大爷已经恭敬的迎在了车旁,见平王和李青都下了车,忙上前跪倒磕头请安,平王虚扶了一把,

    “都起来吧,今天是家礼,舅舅不要多礼。”

    文老太爷忙起身,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说着“不敢,不敢”。

    文老太爷躬着腰引着平王和李青往正堂去。李青在正堂略站了站,就被二奶奶和大奶奶恭恭敬敬的请进内院正堂里坐着去了。

    在文府吃了顿沉闷的午饭,就有婆子进来禀报说,平王请夫人回府,李青立即站了起来,二奶奶和大奶奶屏声敛气,连留人的客气话都没敢说,小心翼翼的送李青到了二门。

    平王扶着李青上了车,自己也上车坐下了,车子轻轻动了起来,李青回过头,看了看紧绷着脸的平王,微微垂了垂眼帘,声音柔和的说道:

    “妾明天一早就搬去逸梅庄。”

    平王冷着脸看着她,没有说话,李青仿佛没有看到,继续柔柔软软的说着:

    “今晚总要收拾些东西,怕吵着爷,爷今晚还是到西院去歇息吧。”

    平王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半晌才声音冷冷的说道:

    “让你吃那药,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瘦成这样子,哪里养得了孩子!”

    李青回过头,眼睛里闪过丝戏谑,随即垂下了眼帘,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丝笑容,郑重的谢道:

    “多谢爷关爱,妾感激不尽!”

    平王皱着眉头盯着李青,被她眼里仿佛闪过的那丝戏谑掠得心头莫名其妙的涌起些微的不安来。李青身子轻轻往后挪了挪,眉眼带着笑,声音柔软里带出些娇滴滴的妩媚来,

    “妾有家药铺,叫庆余堂,爷知道的,前一阵子庆叔已经把总号搬到了平阳府,过一阵子妾还想到金川府,还有陇平府开几家分号,想请三爷给写个招牌,也借借爷和三爷的福气,怕三爷不肯答应,爷能不能帮帮妾,求求三爷?”

    平王脸色微微缓和了些,点了点头,李青满眼笑意,继续说道:

    “妾前些日子在城里看中了间铺子,看来看去,就觉得开饭庄再好不过,就让连庆买了下来,妾想开家饭庄,爷看合适不合适?”

    平王听着她软软的小意的商量,心底仿佛有朵花慢慢绽放开来,脸虽绷着,眼神却柔和下来,点点头,

    “你想开就开吧,有什么事,就让连庆去找三爷。”

    李青笑颜如花,声音妩媚欢快的细细碎碎的和平王描述着饭庄要如何布置,要做了什么样的菜来吃,饭店的伙计要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才好看,菜单要怎么写才别致。平王仔细的听着,脸上越来越柔和。

    车子进了王府二门,平王下了车,伸手扶着李青下来,牵着手小心的把她送上了两轮小车,背着手目送着李青的小车转了个弯,看不到了,才回过身,大步去了外书房,丁四紧紧跟在平王后面,心里愕然不已,昨晚爷气成那样,今天早上把练功房里的花草帷幔砍得没一片整的,这一趟车坐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爷对府里的女人一向严苛,这回好象有些不对。

    李青心情轻松的回了春熙院,吩咐郑嬷嬷收拾东西,叫人通知了连庆,明天一早就启程去逸梅庄。

    申正时分,李青换了衣服,去春晖院请安,侍候着文老太妃吃了饭,奉了杯茶过去,才笑语盈盈的禀报:

    “母亲,我想明天就搬到逸梅庄去,母亲看合适不合适?”

    文老太妃怔了怔,放下了杯子,拉着李青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色,笑问道:

    “王爷知道不知道呢?”

    “和爷禀报过了。”

    李青带着满眼的笑意,恭敬的回道,文老太妃眼里有了笑意,拍了拍李青的手背说道:

    “你们小两口商量好了就行,不用牵挂我这儿,有空了就回来陪我说说话,啊?”

    李青忙站起,曲膝应了,文老太妃笑着吩咐道:

    “既然明天就搬过去,你今天也要收拾收拾,早些回去吧,也好早点休息。”

    李青笑应着,谢了文老太妃,才告退回去了。

第五十七章 搬家

    第二天,李青一大早就醒了,换了件银色素面云锦宽袖短上衣,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发松松辫了几下绾在头上,插了对颤巍巍的赤金嵌红宝石蝴蝶花钿,喝了碗燕窝粥,就焦急的等着去春晖院请安辞行。

    王府大管家孙义焦急的等在练功房外,昨天王爷去了城外军营巡视,深夜才回,他没等到王爷,夫人今天早上就要搬去逸梅庄的事还没禀报,今天寅正刚过,他就赶到了春熙院外,想等王爷一出来就禀报了这事,可谁知道王爷昨天竟睡在了外书房,等他赶到外书房,王爷已经起来去练功房了,王爷练功时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就是再着急也不敢上前,只好在外面守着,他的小厮小义过来,小声的禀报:

    “连管事又来催车子了。”

    孙义有些头痛,低声吩咐道:

    “跟连管事说,车子都准备好了,等禀了王爷就派出去,夫人出行这事,不禀了王爷可不行,你仔细着些和连管事说,别替爷得罪了人!”

    小义答应着跑了出去。

    平王练完了功,出了练功房,孙义忙迎上去,恭敬的禀报了,平王猛的停住了脚步,站了片刻,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外书房,孙义怔怔的站在了外面。

    片刻功夫,王爷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出来,吩咐孙义:

    “你送夫人过去,看看庄子里还缺不缺东西,还有,不管哪一处,只是夫人觉得不合适,就赶紧让人改了去,让李仁来见我,还有三爷。”

    说完,转身去了春晖院,孙义松了口气,恭敬的答应着出去了。

    王爷到春晖院时,李青正侍候着文老太妃喝红果汤,平王脸色有些阴沉的盯着李青头上的蝴蝶花钿看了一会儿,陪着文太妃说了几句话,就出了春晖院,带人出城去了长岭马场。

    李青辞了行出来,脚步轻快的回了春熙院,郑嬷嬷已经打点好所有的东西,在院门里侧等着她了,见她回来,笑着曲膝接了,

    “夫人进屋歇一会儿再出发吧,刚才孙大管家来过了,说王爷吩咐他送夫人过去,侍候着夫人安顿好了再回来。”

    李青神采飞扬的笑着说道:

    “不用,现在就走吧,我们的车子慢,只怕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赶紧些好,让桑枝骑着马先过去传个信,我们要到庄子里吃午饭!让她们仔细的炖了鱼汤给我吃。”

    郑嬷嬷和秋月、琉璃都抿嘴笑了起来,这些天,怕有什么异味熏了王爷,别说鱼,连葱、韭之类的厨房都不敢送上来。

    郑嬷嬷取了件银色用银线绣了几支飘逸芦苇的连着帷帽的斗篷,给李青穿在身上,一行人坐着两轮小车到了二门。

    二门里,几辆大车已经备好等着了,郑嬷嬷扶着李青上了中间一辆宽大的朱轮华盖车,秋月跟着上去侍候着,梁静和程燕坐在了车前头,郑嬷嬷带着琉璃等众丫头婆子上了其它几辆车,车队缓缓动了起来,李青笑眯眯的把车窗帘子掀起一只角,轻轻的跟王府挥了挥手,秋月抿嘴笑着看着她。

    车子刚出城门,就停了下来,三爷已经等在城门外了,见车子停了下来,下了马,走到李青车子旁,笑着说道:

    “夫人,王爷吩咐,让丁统领带五百兵丁送夫人到逸梅庄,以后就驻在逸梅庄外,守护着庄子。”

    李青扬了扬眉毛,惊讶的说道:

    “原来韩地竟然混乱成这样了!离平阳府不过二三十里路,竟要五百兵丁护着才能安全?!”

    三爷一时张口结舌,呆在那里,片刻,才苦笑着解释道:

    “不是因为乱,韩地一点都不混乱,这是王爷对夫人的爱护之意。”

    李青带着笑,拖着长长的声音说道:

    “啊……是爱护之意啊……那就,多谢王爷和三爷了。”

    三爷尴尬的嘿嘿笑了几声,让开了路,车队在丁统领和五百兵丁的护卫下,缓缓往前行去。

    李青阴了脸,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这五百兵丁破坏得干干净净,哼,拿她当囚犯看着了。秋月看着李青阴下来的脸色,笑着宽解道:

    “我看哪,这还真是王爷对夫人的爱护之意呢,要不然,哪要得了这许多兵?”

    秋月压低了声音,冲车前努了努嘴,

    “象夫人这样连路都走不动的,就前面那两位,看着夫人就足够了。”

    李青瞪着眼睛看着秋月,秋月嘻嘻笑着,并没有什么惧意,李青想了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说得对,就我这样的,一个粗使婆子就够了,这里里外外布置得这样精心,真是浪费!”

    李青打了个呵欠,吩咐秋月,

    “给我散了头发,我要睡一觉,今天起得太早,这会儿倒困了。告诉外面,车子稳着些,别吵醒了我!”

    秋月笑吟吟的往前面传了话,上前给她收拾停当,李青把自己放舒服了,秋月取了条细绵布夹被给她盖上,李青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秋月轻轻的推着李青,

    “夫人,夫人,醒一醒,我们到了。”

    李青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起来,端坐着让秋月给她绾了头发,穿好衣服,收拾整齐了,才扶着郑嬷嬷的手下了车子。

    车子停在了庄子的二门里,李青转眼正想打量打量四周,四个嬷嬷已经上前跪倒磕头请安,李青仔细看去,不禁微笑起来,也是旧相识了,

    “孙大管家把你们几位派到这里当差来了?”

    赵长贵家的忙笑着回道:

    “是我们几个求了孙管家,孙管家也觉得我们几个侍候过夫人,总比那陌生的好些,就派了过来。”

    李青带着满脸笑容,点点头,

    “我这儿清苦,委屈几位嬷嬷了。”

    赵长贵家的等四人忙磕头连称“不敢”,李青笑着虚扶了下,赵长贵家的等四个嬷嬷急忙站起来,垂手侍候在郑嬷嬷后面,李青笑着吩咐道:

    “往后,这庄子里,内院的事,就由郑嬷嬷统总管着,你们四个的差使,也由郑嬷嬷分派,我屋里,由秋月统总管着,外院的事,就找木通,木通作不了主的,自然会去找连管事。”

    众人躬身答应着,李青紧了紧斗篷,这郊外,风大,也凉。秋月忙站到了上风口,给李青挡着风,郑嬷嬷微微曲膝建议道:

    “夫人,先进去歇息一会儿,厨房已经备好了午饭,先吃了饭歇息好了再看各处也不迟。”

    李青犹豫了一下,她睡了一路,倒不累,不过,跟着的丫头婆子们都是一脸的疲惫,就笑着点了点头,粗使婆子抬了个小小的两人抬竹轿过来,秋月和琉璃扶着轿子,穿花拂柳,往后院正堂去了。

    未末时分,李青换了件葱黄色苏绣月华长夹衣,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带着秋月和琉璃,在郑嬷嬷、赵长贵家的和孙义的陪同下,在庄子里一路看过来,孙义半躬着身子,在前面引着路,

    “夫人,这是松间堂,爷作书房用的,也在这里见人,处理公事,夫人慢走,小心脚下,这台阶有点高,后面这架蔷薇是去年秋天爷让人新种的,王府的书房外面也种了一架。”

    “夫人,请看,这就是夫人刚才歇息的疏梅居,这处房屋是这庄子里最轩敞阔大的,和刚才的松间堂最近,有条游廊连着,爷来这儿时一直住在这里,爷吩咐了,让夫人住这里就行。”

    李青嘴角翘了翘,没有说话,一行人继续往庄子里面走,转过几处建筑,眼前豁然开朗,半湖碧绿的荷叶中夹杂着几支亭亭玉立的粉嫩荷花,在风里轻轻招摇着,李青眼睛亮了起来,紧走了几步,往湖边走去,这湖极大,简直有些望不清对岸的感觉,孙义带着满眼的笑意,跟在后面介绍道:

    “这庄子虽说叫逸梅庄,其实最出彩的倒是这湖,和这一湖的荷花,这湖里养了差不多二十种荷花,夫人知道,咱们韩地冷,五月里能开花的品种,也就咱们这庄子里有,这湖里还种着几种晚开的荷花,前前后后,能一直开到十月底。”

第五十八章 闲居与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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