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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听落花     九全十美txt下载     九全十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卖身契(下)

    李青笑了一阵子,才语带讥讽的说道:

    “杨大人既然是穷家,谁肯借给你这一万两黄金?到了平阳府,杨大人要是借不到,我可没法子找大人追银子去。”

    杨元峰在帘子外,脸涨得通红,恨恨的说道:

    “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请丁一做个保人,回到平阳府十日内,在下必把这银子还了姑娘!”

    李青笑着转动着杯子,干脆的说道:

    “我不放心。”

    杨元峰一时气结,丁一转了转眼珠,陪笑问道:

    “那姑娘觉得怎么样才合适?”

    李青放下杯子,慢慢的说道:

    “一、从今天起十五日内,这一万两黄金就得还了我,二、麻烦杨大人附个文书,如果到时还不了,杨大人就以身抵债吧,只不过,杨大人虽说也算是个能干的,但也值不了一万两黄金,这债,不但要杨大人以身来抵,就是以后娶了妻生了子,也都要做了我的奴才,以三世为限!”

    杨元峰在帘外气得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恨恨的回转过来,丁一满脸苦笑的看着他,低低的安慰道:

    “暂且答应,反正也不是还不上。”

    杨元峰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

    “我答应你。”

    婆子送了纸墨上来,不一会儿,帘外递了刚才的匣子和几张纸进来,李青仔细的看了收好,方提起笔,写了方子送出去。

    一连赶了四五天的路,这天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金川府的临甸城。

    李青将车帘掀起一角,往外看去,夕阳西下,给天空的云海渡上了一层金边,远处巍峨起伏的积云山脉一直蔓延进了苍茫的云海,前面临甸城古老而厚重的青灰色城墙,静静的伫立在夕阳中。

    一进城门,丁一就离了车队,骑着马奔向东城,李青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丁一离去,眉头微微皱起,这会儿离开,做什么去?韩地在这金川府到底经营的如何?有多少控制力?她原来没有料到过平王知晓了她就是木先生,悄悄意外失踪的戏码是唱不下去了,她要逃出去,要平安的逃到桃仁码头,就不能深入金川府太深。

    李青一边盘算着,一边透过帘缝看着外面,路边茶棚里,一个面容黑黑的小伙子正傻傻的盯着车子,李青看到他,微微笑着放下了帘子。

    进了客栈,李青立即让婆子去禀了杨元峰,说这一路上,总算到了个有钱庄的大城,她要去趟钱庄,看看他给的银票子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兑得出金子来。杨元峰几乎气个仰倒,如果不让她去,仿佛那银票子真是假的一样,只好愤愤然的安排了四个护卫,又派了两个婆子贴身侍候着,让她去了钱庄。

    李青穿着厚厚的斗篷,戴着黑色的帷帽,进了钱庄,掌柜的得了护卫的吩咐,引了李青进到内堂,李青也不取下帷帽,只吩咐婆子慢慢和他对着换着银票子。

    外面有人高声叫卖土茯苓,李青眼睛亮了起来,连庆办事从没让她失望过。李青回过头,吩咐道:

    “嬷嬷去把这卖土茯苓的叫进来,我要看看他的货,这积云山的土茯苓是最难得的。”

    婆子立即出去叫了,片刻,带着个脸色黑黑,穿着粗笨的乡下人进来,李青笑着吩咐他把土茯苓打开让她看看,那乡下人眼睛亮了亮,立即殷勤的捧出递给了婆子,李青在婆子手里翻拣着,两个婆子在旁好奇的看着,门口的护卫伸过头来,李青透过帷帽,看着那个护卫,手下顿了一顿,不再翻拣,取了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道:

    “都是上品的东西,我都买了,麻烦掌柜的换些碎银子,嬷嬷把这个先放到车上吧。”

    一个婆子跟着掌柜的去称碎银子去了,另一个婆子包了土茯苓,走到门口递给个护卫,李青盯着婆子和那护卫,飞快的从袖子里滑出个纸团扔给了木通,木通伸手接过,收进了怀里。

    等婆子回来,李青起身出了钱庄,回了客栈。

    第二天并没有象往常一样,天不亮就上路,直到辰正过了,婆子们才过来请大家上车,李青一个人坐在车上,心里惊疑不定,路上也没前几天跑得快了,中午居然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客栈里吃的饭,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才上的路,这一切竟象完全合着她的计划在走!

    李青将车帘掀起一条缝,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杨元峰和丁一,杨元峰挥舞着鞭子,仿佛在哈哈大笑,李青咬着嘴唇,到底是巧合,还是……不管是不是圈套,她都要试上一试!

    太阳刚落山,他们就歇在了固河镇上的一个客栈里。

    李青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在房间里吃了饭,有婆子进来禀报:

    “姑娘,秀玉姑娘想过来看看姑娘。”

    李青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不想见她!”

    婆子担忧的看了看李青,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答应着出去了。这一路上,刘秀玉几乎每天都想来看看她,李青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管不了她了,也不想和这些女孩子因交往而生情,而生出任何不得不管来。

    暮色浓厚起来,外面院子里也点上了大红的灯笼,李青平稳了心神,仔细的整理好衣服,叫了婆子进来,吩咐道:

    “你去和那个丁一说,我旧毛病发了,要配些药,按这单子上列的把东西送过来。”

    婆子接了单子,仔细的看了看李青,匆匆转身出去了,两刻钟的功夫,婆子回来禀报:

    “姑娘,丁大爷说,姑娘单子上的物件有几样实在不易搬动,这镇上有家药铺子,姑娘单子上列的物件都是有的,丁大爷已经让人去和掌柜的说了,借了地方给姑娘用用,只是要请姑娘移步过去。”

    李青不耐烦的沉默了一会儿,勉强答应了,婆子侍候着她穿上厚厚的斗篷,李青拣了只厚厚的黑色帷帽戴上,裹得棕子一般出了门。

    镇子不大,片刻功夫,车子就到了药铺,药铺门口站着两个护卫,丁一下了车,垂手侍立在旁,婆子扶着李青下了车,径直往里去了,进了药铺后院的作坊,李青回头吩咐婆子道:

    “你们等在外面。”

    婆子迟疑的回头看着丁一,丁一忙示意她听吩咐,医家制药,最忌讳有人偷师,不让人跟着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李青一个人进了屋,回身闩上门,取下帷帽,急急的四处打量着屋里,药柜子后面,连庆带着个身材体形和李青极相仿的女子转出来,那女子眼神灵活得转个不停,笑嘻嘻、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李青,李青见她居然如此欢快的神情,不禁窒了一窒,忍不住笑着冲她施了一礼,连庆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快些,李青忙脱了斗篷,连庆背过身去,李青飞快的脱了外面的衣服,那女子一脸兴奋的接过穿上,边穿边贴着李青的耳朵低低的说道:

    “妹妹是个有胆子的!姐喜欢!嘻嘻。”

    李青有些无语,真不知道连庆从哪个私窠子里找了这么个人!

    那女子穿好了李青的衣服,连庆回身从包袱里取了件又长又大的棉袄给李青披在身上,李青拉着那女子,贴着她耳朵交待道:

    “姑娘千万小心,出了这门,一句话也不要说!到了客栈,直接进院,进屋就闩上门,任谁也不要理,明天卯正前一定要离开,不要睡过了。”

    那女子转过头,有些惊讶的低声回道;

    “妹妹这声音,真是好听,连女人都能迷住!妹妹放心,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儿。”

    李青笑着点点头,连庆拉着她挤到药柜子后面,那女子带了帷帽,直起腰身,仿佛表演般端庄的在屋里走了两步,才转过身,端庄矜持的开了门,婆子在门口接了,在前面打着灯笼,出门上车离去了。

    连庆和李青躲在药柜子后面,紧张的听着动静,外面寂静下来,两人忙转出来,连庆打开包袱,取出套小厮的厚重棉衣裤来,李青飞快的穿上,又抬手打散了头发,连庆帮她从后面胡乱绾了个男人的发髻,扣了顶皮帽子上去,两人走到门口,连庆悄悄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方护着李青闪身出了药铺后门,往巷子里疾步走去。

第三十章 逃啊逃啊(上)

    巷子另一头,木通驾着辆车,正焦急万分的张望着,见连庆带着李青跑了过来,忙飞快的跳下车,掀起帘子,连庆托了把李青,李青跳进车子,还没坐稳,车子已经动了起来,急急的往镇子外驶去。李青心吊在嗓子里,一边掀起半边帘子看着前面,一边仔细的听着后面镇子里的动静。

    镇子外面,一片小树林里,突然闪出一片黑影来,李青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木通回过身,裂着嘴笑道:

    “小姐别怕,是桑枝。”

    后面连庆已跳下车,木通掀起帘子,连庆和桑枝扶着郑嬷嬷上了车。转身又驾了匹马在车辕上,仍是木通赶车,连庆和桑枝骑了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行四人奔着临甸城方向赶去。

    晃动的车厢里,郑嬷嬷搂着李青,

    “姑娘瘦了,瘦了这么多!都是骨头了。嬷嬷搂着姑娘,姑娘歇会儿,好好歇会儿!”

    李青靠在郑嬷嬷怀里,这会儿,她哪有心思歇着?却也不忍心拂了郑嬷嬷的好意,笑着说道:

    “嬷嬷辛苦了,安排得怎么样了?”

    郑嬷嬷轻轻的笑着回道:

    “姑娘放心,木通在临甸城找了个窑姐儿,昨天带到这固河镇,交给了在京城找的那四个保镖,就住在药铺边上的客栈里,让他们也赶着这个时候出发,护着那个窑姐儿连夜赶往古河城,到了古河城打个转,再赶回临甸城把窑姐儿送回去,他们这趟差使就算完了。今晚给姑娘做替身的窑姐儿是连庆找了带过来的,一直在车上没让她下来过,直接送进的药铺,等她明天卯正出来,客栈门口安排了三个临甸城威远镖局的镖师,送她回去。”

    李青点点头,也不知这些安排能不能给她争取到这一夜一天的时间,能让她赶回庆国,那里不是他韩平王的地界,再想找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是月末时候,月亮只有细细的一弯,似有似无的挂着,从客栈出来时,李青庆幸这真是个绝佳的天黑风高逃跑夜,可这会儿,这天黑风高的夜晚,路是如此难行!连庆已经下了马,在前面摸索着引路,木通牵着马拉着车小心的跟在后面,桑枝牵着两匹马紧跟在车后面。

    李青坐在车里,靠着郑嬷嬷,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着性子,望着漆黑一团的前方,默默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让她能够跑出这困境,这以后,能过上自己想要的舒心日子!那个窑姐儿可千万别被发现,可千万脱身逃出来!

    客栈里,这一路上,李青的古怪脾气已经让丁一和婆子们领教得习惯了,见她一言不发进屋就闩了门,也不敢多问。第二天卯正还没到,那眼神灵活得出奇的窑姐儿就开了条窗户缝,往外打量着,内院里一片寂静,那窑姐儿悄悄的开了门,掂着脚出了内院,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客栈门口果然如那个汉子说的,有辆威远镖局的镖车等在门口不远处,窑姐儿奔过去,从怀里取出个木牌子递了给车旁站着的镖师,飞着媚眼学着李青的声音,娇滴滴的说道:

    “好哥哥扶奴家上车呀……”

    那镖师色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一把抱起把她送进了车里,窑姐儿咯咯笑着,车子跑动起来,出镇子去了。

    婆子起来,看到李青屋里门户大开,忙奔了过去,屋里空无一人,婆子踉跄着奔出内院。

    杨元峰和丁一正在院子里洗漱,婆子哆嗦着呜咽着禀报:

    “姑娘……姑娘,李姑娘……不……不见了!”

    丁一手里的杯子“哐”的掉在了地上,脚尖用力,人如一支疾射而出的箭一般出了院门,如一缕烟般飞向内院。

    杨元峰奔到时,丁一已经把屋里翻得底朝天了,正呆呆的站在走廊下,初冬寒冷的院子里,婆子们发着抖站成一排,各屋门都大开着,女孩子们也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屋里,胆怯的看着门外。院子外,几个护卫垂头站着。

    看到杨元峰进来,丁一似哭似笑的看着他,哑着嗓子说道:

    “要是有个好歹……我就是死一万次,也没法跟爷交待!”

    杨元峰重重的拍拍他的肩,回头吩咐婆子,好好侍候着姑娘们,今天在这镇上再歇一天。转身拉着丁一出了院门。

    护卫关上院门,垂头丧气的守在门口,丁一已强打起精神,阴着脸说道:

    “肯定是昨天药铺里出的事,我……”

    杨元峰拍拍他,打断了他的说,

    “药铺现在肯定是没人了,那里倒不是急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派人去找回这个姑奶奶,如果有人接应还好,万一这姑奶奶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偷着跑出去了,这金川府可不是韩地,没那么太平,这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都抹了脖子,爷那里也交待不了!”

    两个召集了所有的护卫过来,仔细的吩咐了下去,护卫们四下散开出去找人了,丁一黯然说道:

    “这事儿,得立即报给爷知道。”

    杨元峰点点头,也垂下了头,知道两人这趟差使到现在算是前功尽弃了,找到了李青还能有个交待,万一有个不测……杨元峰摇摇头,把这不祥的想法甩远了去,低声说道:

    “我们人手不够,爷离这儿最多两天的路程……”

    两人对视了片刻,丁一苦笑着说道:

    “你去报了爷,在这儿守着,我出去安排安排。”

    杨元峰点点头,丁一飞身窜了出去。

    天边有了一抹亮色,远处的山形树影显现了出来,连庆找了块高处站了,仔细的打量着周围,转身走到车边,看着满脸疲惫的李青道:

    “小姐,这才走了不过二三十里路,前面有个三岔路口,通着临甸城、古河城和玉山镇,这会儿,我们直接赶往临甸城太容易暴露了,不如往玉山镇走,绕上一圈去临甸城。”

    李青点点头,

    “庆叔说得对,这会儿天亮了,他们很快就能追到这儿,我们得尽快往前赶,能找到人家歇一歇,躲一躲最好。”

    连庆点头应了,转身上了马,木通驾了车,一行人飞奔往玉山镇方向去了。

    跑了有大半个时辰,李青远远看到一条小细路,远处的山坳里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忙喊了连庆,指着那几缕炊烟道:

    “庆叔,我们到那儿去歇一歇,喝点水,吃点东西,也正好躲一躲。”

    连庆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点头道:

    “小姐说得对,他们脚程快,如果路程对的话,也快赶到这里了,我们还是躲一躲的好,过个这个时辰,再碰到也容易混过去。”

    连庆下了马,牵着马往那条小细路走去,李青和郑嬷嬷下了车,相互扶着跟在连庆后面,木通卸了匹马交给桑枝牵着,小心拉着马和车沿着路边往前走,一行人刚转个弯,没了身影,两匹马旋风般从后面奔过来,一路上扬着高高的烟尘,飞快的奔了过去,李青等听到这急促异常的马蹄声,都停了脚步,屏气禁声,待那两匹马跑得远了,连庆方神情凝重的低声说道:

    “多亏小姐警醒,要不然……”

    李青强笑着,安慰大家道:

    “庆叔不要吓大家,哪里就一定是他们?这路上走得人多了,着急的人更多着呢。”

    连庆回头看了看李青,笑了笑,没有说话,脚下却加快了步子。

    不一会儿,一行人到了一户人家前,三间青石茅草屋,连着东边两间更低些的耳屋,烧火的青烟正从耳屋门里涌出来,院子很大,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庆挪开树枝扎成的院门,进到院子里,高声问道:

    “主人在家吗?”

    正屋里出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连庆和门外的李青他们,笑着迎了出来,东边厨房里奔出两三个小孩子来,冲在中年男人前面跑到连庆和李青他们身边,抬头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李青低头看着几个孩子,头发梳得很整齐,衣服破旧而单薄,却是干干净净,光着脚,穿着草鞋,脸冻得通红,手上已经生满了冻疮。李青心里微酸,伸手摸了摸离她最近也最小的一个女孩子的头,笑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三丫!”

    三丫清脆而欢快的回答道,李青笑着蹲下来,抱了抱她,

    “这名字真好听!”

    三丫兴奋得脸有些发红,另两个孩子也围了过来,抢着说道:

    “我叫大丫!”

    “我是二狗子!”

    李青转过头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认真的点头说道:

    “都很好听!”

第三十一章 逃啊逃啊(中)

    连庆已经和中年男人说完了话,回过身,笑着看着李青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眼里闪过片浓浓的黯淡来。中年男人上前喝斥着孩子们,憨厚的笑着说道:

    “这位公子,请屋里坐吧。”

    李青笑着站起来,点点头,看着桑枝、木通把马和车子赶到了屋子后面。方拉了三丫的手,和郑嬷嬷、连庆一起往屋里走去。

    屋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东边靠墙盘着座大炕,西边靠墙放着几个半人高的竹篓,屋里只有炕上是能坐的地方了,中年男人有些窘迫的搓着手,往炕上让着李青,李青笑着走到炕前,脱了鞋子上炕坐到了里面,中年男人仿佛松了口气,三丫不顾父亲瞪着眼睛,挤到了李青身边坐着,二狗子看着父亲,有些畏缩的从炕角也慢慢的蹭到了李青身边坐下。大丫有十来岁了,靠着炕站着,傻傻的看着李青。

    桑枝取了个包袱,木通拎着个黑漆盒子进来,郑嬷嬷上前接过盒子,连庆忙笑着对中年男人说道:

    “王大哥,得跟您讨些开水,泡碗茶给我们公子喝一口。”

    那王大哥忙叫:

    “大丫,快叫你娘把锅刷干净,烧一锅开水端过来。”

    大丫飞奔出去,李青招手让郑嬷嬷把盒子拿过来,打开来,取了包枣泥糕,一包莲茸酥和一包豌豆黄来,放在了炕桌上,笑眯眯的问三丫和二狗子道:

    “喜欢吃哪个?”

    三丫和二狗子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点心,“咕咚”咽了口口水,渴望的看着李青开心的叫着:

    “都喜欢吃!都喜欢吃!”

    李青笑着搂了搂两个人道:

    “那就一样一样的吃!”

    回头又伸手把紧靠着炕,正伸头看着的大丫拉过来道:

    “你也坐过来吃。”

    大丫忙甩了草鞋上了炕,王大哥满脸通红,刚要说话,连庆拉拉他,笑着说道:

    “我们公子就是喜欢小孩子,王大哥不要见怪才是。”

    王大哥忙摆着手连称“哪里哪里”,连庆接着说道:

    “王大哥能不能找几个小杌子给我们坐一坐?”

    王大哥答应着,急忙出去,拿了几个小板凳进来,给连庆他们坐了,不大会儿,门口传来一声胆怯的喊声:

    “他爹。”

    郑嬷嬷忙起身跟着出了门,不一会儿,一个面色腊黄,瘦瘦的中年妇女背后背着个孩子,端着只大瓦钵跟在王大哥和郑嬷嬷后面进了屋,看见李青,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木通忙站起来,接过中年妇女手中的瓦钵,桑枝笑着让道:

    “王家嫂子请炕上坐吧。”

    王嫂子有些手足无措,李青直起身子,微微施了一礼道:

    “王嫂子请这里坐吧,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生了病?”

    “娘病了很多时候了,弟弟也病着,老也不好,娘和爹夜里哭了好几回了。”

    大丫忙抢着答道,郑嬷嬷在旁笑道:

    “那真是巧了,我们公子可是医林世家出身,别看年纪小,医术好着呢,正好,让我们公子给王家嫂子和小公子诊一诊。”

    李青笑着招呼王家嫂子坐过来,王嫂子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大哥,王大哥迟疑的看着连庆,连庆笑着让道:

    “我们公子医术很好,说不定能治了嫂子和小公子的病呢。”

    王大哥冲王嫂子点点头,郑嬷嬷上前帮她解下背上的孩子,抱到了李青面前,李青打开包被,是个一周岁左右,孱弱得仿佛不会哭的男孩子,李青把手指按在他脖子边上诊了一会儿,又解开衣服,仔细的看了看,王嫂子已经坐到了炕上,李青冲她微微笑着,拉了她的手仔细的诊了脉,片刻,笑着道:

    “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受了些小风寒,一直郁结在心里,没发出来罢了,我找些丸药,你吃几次就能好了,这孩子,也没大碍,不过是因为嫂子身子不好,奶水差了些,孩子吃不好,又哭得有些伤了心脉,我留些药,吃上半个月也就能好了,只是嫂子的身体太过亏损着了,这个冬天得补一补,你身子好了,奶水好了,孩子自然也好了。”

    桑枝忙出去取了个包袱进来,李青找了一大一小两个青花瓷瓶子出来,给了王家嫂子,又向连庆说道:

    “庆叔取二十两银子给王大哥,这个冬天,每两天买一次大荤,母鸡、猪肉、羊肉都行,一次至少两斤,炖得浓浓的汤,让嫂子吃上这一冬天,嫂子和孩子就都能好了。”

    王大哥接过银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王嫂子,又看看郑嬷嬷,看着李青,李青示意他把银子收起来,笑着继续说道:

    “王大哥可千万不要吝啬这银子,嫂子和孩子的身子才最要紧!”

    王大哥拼命的点着头道:

    “公子爷放心,放心,俺知道心痛媳妇孩子,俺知道。”

    门外路上传来一阵零乱的马蹄声,连庆“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李青脸色有些发白,强自镇定着示意木通出去看看,木通很快出去又进了屋,冲李青点了点头,李青直起身子,笑着和几个孩子说道:

    “我们玩不说话的游戏好不好?等会儿,谁说话谁就输了,输了的可再不准吃点心了。玩不玩呢?”

    几个孩子忙着点头,李青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连庆,连庆冲她点点头,拍了拍王大哥的肩膀,拉着他出了门,郑嬷嬷坐到了王家嫂子身边,和她低低的说着闲话。

    门外传来护卫客气的问话声,在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连庆恭敬的答着话,他们是昨天就借宿在这家的,因老太太不大舒服,准备晚点再上路,护卫说的人没有看到过,王大哥憨厚的声音在旁边印证着,门被推开,一个护卫探了半边身子进来,李青俯下了身子,几个孩子围着炕桌好奇的看着护卫,郑嬷嬷神态安祥的坐在炕上和王嫂子说着话。那护卫笑着问道:

    “你们看到过一个小姑娘没有?“

    几个孩子也不说话,一起摇着头,护卫笑了笑,回身出去了。不大会儿,马蹄声远去了。

    李青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王家嫂子有些疑惑的眼神,也不解释,只笑着说道:

    “嫂子这病,只是亏损着了,也算不得病,所以这治病的话,请嫂子就忘了吧,如果有人问起,万不可提起。”

    连庆已经和王大哥进了屋,王大哥听了李青的话,郑重的说道:

    “公子放心,俺们知道轻重,知道好孬!”

    李青起身下了炕,拱手谢了王大哥,回头吩咐连庆道:

    “我们吃些东西就上路吧。”

    小半个时辰后,李青一行人又回到了往玉山镇的路上,这一路上竟再没碰到过盘查的人。傍晚时分,到了玉山镇外,连庆吩咐桑枝先进玉山镇去探听情况,桑枝进了镇子,仔细察看着、打听了,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下安定了些,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福祥老号订了三间上房。连庆得了回报,压着行程,直到暮色浓重,看不清楚人影时,才进了镇子,到了客栈。

    黑暗中,晕暗的灯光下,李青隐在郑嬷嬷和连庆、木通身后,悄悄的溜进了客栈,躲到了屋里,郑嬷嬷寸步不离的守在屋里,连庆不停的跟客栈掌柜和伙计抱怨着老太太的身体和老太太的脾气,告诫着伙计不要去招惹他们家脾气古怪的老太太。

    半夜时分,外面一片喧嚣,李青一下子惊醒过来,郑嬷嬷也睁开了眼睛,把李青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李青,李青把头埋在她怀里,没有言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几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呵斥声,客栈掌柜一迭连声的保证,往这边移过来。

    很快就到了她们门口,李青听到了连庆陪笑的说话声,几个男人仿佛客气了些:

    “兄弟也是没有办法,上头下了令,要找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不光我们玉山镇一家,这方圆百里的镇子都得象过筛子一样的过上一遍,上头说了,要是查出来,是从我们玉山镇走了或是伤着了一星半点,我们兄弟这命就保不住了!掌柜的见谅则个,无论如何也要查看清楚才行!”

第三十二章 逃啊逃啊(下)

    门从外面打开了,李青紧紧的贴着郑嬷嬷后背,埋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连庆陪笑说道:

    “大人您看,就住了老太太一个人不是,进来的时候,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看着呢,我们三个人侍候着我们老太太,再没旁的人了。”

    客栈掌柜和伙计在旁附和着,杂乱的脚步声退了出去,门关上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趁着晕暗,李青裹得厚厚的,在木通和桑枝的掩护下,偷偷的溜出上房,悄悄的上了车,连庆大声的抱怨着这越来越冷的天气,抱怨着老太太的早起,边抱怨着边出了客栈。出了玉山镇,慢慢的往界碑镇方向去了。

    李青坐在车里,仔细想着这一天的情形,心里安定下来,这一天来碰到的都是在找她,并没有人提到过、关注过连庆、郑嬷嬷、还有木通、桑枝,看来那丁一知道她是木先生,但并没有仔仔细细的查过她所有的根底,也不知道她的计划,更不知道她有人接应!这就好办,这车连庆早就让人做了夹层,只要自己躲起来,就不会有人注意连庆这一行人,自己就能顺利的混出金川府,赶往桃仁码头。唉!早知道丁一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她又何苦多做那么多安排?直接从客栈出来跑路就是,现如今,万一丁一和那个杨元峰查到那几个窑姐儿,查到威远镖局,岂不是倒要牵出连庆和木通来?这是不是就叫作茧自缚?!

    算了算了,不能再多想了!如果不是自己之前想得太多,这会儿已经离了临甸城,出了金川府了!今天在界碑镇住上一晚,界碑镇离临甸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明天起个大早,穿过临甸城,临甸城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停留的,直接赶往庆国,进了庆国地界,就能稍微松口气了。

    申初刚过,他们就进了界碑镇,连庆在客栈院子里指挥着伙计喂马、洗车、搬东西,发着脾气,大声抱怨着,说东说西的指摘着客栈的不周到,几个伙计被他一个人抱怨、指挥得头晕,桑枝和木通侍候着老太太,李青小心的夹在三人中间,悄悄的进了上房。

    进了屋,李青长长的松了口气,郑嬷嬷开了窗子,小心的往外看了看,关了窗户,又把房间看了一遍,方松了口气道:

    “这窗户离街近,倒也方便听动静。”

    李青正要开口,就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一阵沉闷急促,却透着整齐节奏感的马蹄声,震得屋子仿佛跟着摇动起来,李青脸色有些发白,只有受过严格训练的骑兵,才会有这样的马蹄声,这是谁的军队?金川头人?庆军?还是韩地?郑嬷嬷侧耳听着,面色也阴了下来,担心的看着李青。

    过了不大会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连庆在门口叫道:

    “老太太,是我。”

    李青忙闪到门后,郑嬷嬷上前开了门,连庆回头看了看,闪身进来,关上了门,郑嬷嬷着急的问道:

    “外面怎么回事?”

    “外面已经贴出了告示,说是因为这一带匪患过于猖獗,连平王府家眷都受了惊吓,平王生了气,命沈凌山沈将军带人到这界碑镇一带肃匪来了,原来镇上的守军说是有通匪的嫌疑,现都被缴了兵器,关起来了。”

    连庆边说边担忧的看着李青,李青皱皱眉头,想起进入金川府前的急行和进入金川府后反常的缓慢,还有杨元峰和丁一的松懈,是不是如果她不逃跑,他们也会安排一场“抢劫”,好让平王名正言顺的“生气”,然后“肃匪”?

    李青轻轻的挫着牙,眉头皱在了一起,平王到底是真找她还是假找她?这局面看起来好象对她并没有太多不利,不管怎样,小心为上,想了想,李青问道:

    “外面都是韩地的兵在管着了?会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的行程?”

    “嗯,都是韩地的兵,今天晚上宵禁,倒没说不能出镇子,明天,我们还是稍微晚点,跟着这客栈里其它人一起出去,也安全些。”

    李青点点头,连庆皱着眉头想了想,交待道:

    “万事小心总没有错,今天夜里大家都警醒些,小姐更要万分当心才行。”

    李青点点头。晚上,李青贴着郑嬷嬷睡下,听着窗外不时传来的急促奔跑的马蹄声,心里总也无法安定下来。子时刚过,李青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突然听到客栈里一片节奏整齐的跑步声,有人吼道:

    “所有房门全部打开!快!快!”

    李青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郑嬷嬷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拍拍李青,仿佛在安慰她,李青小心的蜷成一团,靠在郑嬷嬷脚边上。

    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靴子声进了屋里,停了停,又出去了,没有人关门,脚步声远去,又回来,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往返着,李青闭着眼睛,贴着郑嬷嬷,就听天由命吧。

    好象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门口传来连庆低低的安慰声;

    “老太太,人走了,我给您把门关上,您休息吧。”

    门“吱”了一声关上了,郑嬷嬷跳下床,去栓了门,回来搂着李青低低的安慰道:

    “没事了,没事了,姑娘睡吧,睡吧。”

    李青惊魂不定,直到快天亮时,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辰初时分,连庆来敲了门,禀报道:

    “老太太,天亮了,我们要出发了。”

    桑枝和木通来回跑着,掩护着李青到了后院,上了车,钻到了车厢内的夹层里。一行人和其它往临甸城去的车队一起,在韩地骑兵的层层检查后,出了界碑镇,往临甸城去了。

    一路上,不停的有韩地的军队设卡检查,几个人提着心,郑嬷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李青干脆就坐在了夹层里,听到木通的警告声,就趴下让郑嬷嬷盖上车厢板和垫子,检查过了,郑嬷嬷再掀起垫子和车厢板,李青就坐起来舒展一下,透透气。

    一直到未正时分,他们才到了临甸城下,临甸城外城里也驻满了韩地的兵,他们跟着商队,过了韩地军卡的检查,进了城,不敢停留也不敢走得太急,小心翼翼的穿城而过,出了城,慢慢走了二刻钟,回头看不到韩军的关卡了,连庆脸上表情一下子轻松起来,木通和桑枝满脸喜色,郑嬷嬷忙着把李青扶出夹层,笑容满面的给她理着衣服和头发,李青长长的松了口气,掀起帘子,笑着吩咐连庆道:

    “庆叔,快些赶路吧,赶紧出了这金川府!”

    连庆笑着应了,和桑枝骑着马一前一后,木通一声响鞭,四匹马飞奔起来。

    跑了快一个时辰,李青心里越来越轻松,先前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平王是个做大事的,哪会把她这个小医家放在眼里,他要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想想,拿了他这一万两黄金倒真不算多,在莲花峰,她救了他的命,才让他能借机借势夺了陇平府,把奚地做成了嘴边的肉,现在,又借了她这一逃,“生气”占了金川府,便宜都让他占了,她不过只拿了一星半点银子罢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红通通的斜斜挂着,一点也不刺目,只让人觉得一片喜色,远处的山脉仿佛水墨画一般充满了诗意,路边枯黄的茅草被落日余辉渡上了一层金边,李青笑眯眯的欣赏着这金川府的冬色,进来的时候倒没留意这里竟是如此之美!

    地面微微有些震动传来,李青怔了怔,连庆拉住马缰绳,急忙掉转马头往后看去,李青也掀开车窗帘子,探头往后面看去。

    后面仿佛有一团黑云飞快的压过来,转眼间,竟已能看清楚人影,李青怔住了,这速度这视觉,让她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那高速路上,那呼啸着扑面而来的车队……

    几十个人黑衣黑甲,骑着马疾驰而来,一股肃杀之气直扑到李青身上,李青只觉得喉咙发紧发干,不过几十个人,却比千军万马更让人压抑!

    转眼间,已有几匹马奔到了连庆前面,勒马回首,那马高高的扬起前蹄,直立了起来,几乎是眨眼间,他们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围住。一个同样黑衣黑甲,却没有戴头盔的人闪了出来,盯着车子,伸出手,紧跟着他的黑衣人立即把一杆长枪送到了他手中,他接过枪突然刺向马车,车子应声破碎四散开来,李青和郑嬷嬷滚到了地上。

    等李青昏昏然爬起来,破碎的车子中间只有她一个人了,李青扶扶帽子,抬起头,转着身子,看着围在她周围的黑衣人,她看到了丁一,丁一紧紧的抿着嘴,垂着眼帘,并不看她,丁一是平王的小厮!她再移过去些,果然看到了平王,正满脸寒霜,拧着眉头,眼神凌利的盯着她,他是碰巧遇到的她,还是专门来捉她的?丁一来捉她就行了,其实不用他亲自来。李青双肩软软的垮了下去,功亏一溃!

第三十三章 条件(上)

    平王策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李青面前,举起马鞭,打飞了她的帽子,伸出鞭子托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李青眯起眼睛看着他,落日的余辉从他背后照过来,刺得李青眼睛痛得想流泪,平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冷的说道:

    “看看你的样子!”

    突然俯身抓起她的衣领,提起来扔到了马上,李青惊叫一声,就被头朝下脚朝下的挂在了马背上,李青拼命的伸手抓着平王的裤子和大氅,拍打着他,大声喊着:

    “我的行李!我的药!我的金子!”

    马几乎直立起来,然后飞奔出去,李青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平王腿上,又磕在了马肚子上,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青仿佛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郑嬷嬷正眼里含着泪,坐在旁边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忙站起来俯身仔细的看着她,关切的问道:

    “姑娘,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李青皱着眉头,看着郑嬷嬷,支起上身,疑惑的问道:

    “嬷嬷,怎么是你?我好象做了个梦,被人捉住了,这是在哪里?”

    郑嬷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上前坐到床边,托着李青的后背,轻轻的拍着,黯然说道:

    “姑娘没做梦,是平王把我们带了回来,这里是王爷的军帐。”

    “连庆他们呢?”

    李青急忙转过身问道,

    “他们都没事,没事,姑娘放心。那些人对我们很客气。”

    李青松了口气,平王要用的是她的医术,倒不犯着和下人们为难。李青环顾四周,这是间巨大的帐篷,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她躺的大床放在帐篷中间偏后些的位置,床后挂着厚厚的帷幔,帐篷边上依次支着四五个架子,放着烧得红红的炭盆,烘得帐篷里暖意融融,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服,李青微微皱皱眉头,问道:

    “嬷嬷,谁给我脱的衣服?”

    郑嬷嬷轻轻笑起来,

    “姑娘放心,是嬷嬷给你脱的,那个平王把你带到这里,就让我过来侍候了。”

    李青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了些,既然没跑成,日子总要过下去,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呢,实在不行,就在韩地开个医馆,也不见得就一定不好不是,毕竟,平王还是很看重她的医术,可是,到底有多看重呢?这个倒是要试试才好,李青转着眼珠,笑着吩咐郑嬷嬷:

    “嬷嬷,你去找人要些热水来,我脏得难受,要好好洗个澡,洗洗头发,还有,让他们找些衣服来给我穿。”

    郑嬷嬷有些怔神,看了李青半天,李青冲她眨眨眼睛,郑嬷嬷一下子明白过来,失笑道:

    “看来姑娘是真没事了,我的姑娘就是这点最好!我去找人!”

    郑嬷嬷掀帘出来,就看到一个黑衣护卫打扮,十八九岁,面目清秀的少年正笔直的站在帐篷前,看到郑嬷嬷出来,忙上前拱了拱手,笑吟吟的问道:

    “小姐醒了吗?姑姑有什么吩咐?”

    郑嬷嬷怔了怔,立即笑着曲膝福了一福问道:

    “军爷是……?”

    那少爷忙回礼道:

    “姑姑客气了,我是王爷的小厮,姑姑叫我丁三就是了。”

    郑嬷嬷含着笑打量着丁三,客气的说道:

    “是丁三爷,我们姑娘醒了,想沐浴,能不能麻烦丁三爷让人送些热水来,还有换洗的衣服。”

    丁三立即点头答应着:

    “爷已经吩咐过了,都准备着呢,我这就让人送了过来,爷还让人熬了红果汤,等小姐醒了就送过来。”

    郑嬷嬷有些愕然,连忙笑着点头谢过,转身回到帐篷中禀了李青,李青惊讶之余有些茫然起来,这行军中洗澡不易,何况平王这一次应该还是急行军,她这试探,倒象探在了虚空中,李青皱着眉头正思量间,帐篷外传来恭敬的禀报声:

    “姑姑,奴婢们送东西来了。”

    郑嬷嬷看着李青,李青冲她点点头,郑嬷嬷到了门口,伸头看了一眼,掀起了帘子,两个婆子一个提着个小小的红漆食盒,一个捧着个大大的包袱,垂着头恭敬的进了帐子,李青仔细看去,竟是使团中侍候过她的两个婆子,李青有些无奈的垂头叹了口气,她这费尽心机的安排,到现在,竟象是演了出闹剧一样!郑嬷嬷上前打开食盒,取了只白瓷盖碗出来,打开看了看,回身递给了李青,李青沉默的接过喝了。

    不一会儿,外面禀报说热水准备好了,郑嬷嬷和两个婆子侍候着李青转到床后,后面帷幔围着个小小的净房,一个崭新的大木桶里热气萦绕。

    李青洗了澡,洗了头发,只觉得清爽无比,换上干净的亵衣,穿上白绫小袄,葱黄绫棉裙,李青长长的舒了口气,舒服的坐到了床上,郑嬷嬷站在床边帮她绞起了头发,刚绞到一半,一个婆子进来禀报:

    “姑娘,王爷要见您。”

    郑嬷嬷绞头发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李青知道她肯定是被平王,和平王的那些黑骑吓着了,转过头笑着安慰道:

    “嬷嬷不要怕,没事的,也不用急,慢慢来,把头发绞干,再给我编两个辫子就行了。”

    “姑娘!”

    郑嬷嬷带着些抱怨般的喊了一声,李青笑着,平王又不会怎么样她,不过就是留在韩地当个医者罢了,她身如浮萍,在这世间,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平静舒适些的生活罢了,如果平王能给她,留在韩地也没什么不可以。李青转过脸,不再理她,郑嬷嬷绞得快了起来,很快就绞干了头发,仔仔细细的给李青绾了个松松的发髻。李青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笑着吩咐郑嬷嬷:

    “外面冷,嬷嬷就不要跟着去了。”

    边说边往帐外走去,门口侍立着的婆子忙上前一步掀起帘子,丁三正笔直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件衣服,见李青出来,满脸笑容的弯下腰,恭敬的禀道:

    “小姐,爷说了,外面冷,让您穿了这件大氅再过去。”

    婆子忙上前接了,抖开来,给李青披在身上,这是平王的大氅,隐隐散发着一股马革的味道,衣服很长,拖到了地上,李青用手往上提着大氅,跟在丁三后面沿着帐篷往前走去。他,让她住他的帐篷!让她穿他的衣服!李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转到帐篷前面,雄雄燃烧着的火把的光晕下,跪着两个人,李青觉得有些眼熟,脚步顿了顿,停下来,转头仔细的打量着跪着的两个人,两人听到声音,抬起了头,是杨元峰和丁一,李青突然开心起来,倒霉的原来不是她一个!满脸笑容顿时如花儿般绽放,松了大氅,冲两人挥起了手。杨元峰和丁一看着裹在大氅里的李青,看着她花儿般的笑容,挥舞着的双手,愤然而哑然而默然,转过头互相看了看,垂下了头,这姑奶奶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更不愿意惹了她,她高兴了就好。李青挑衅般的挥完了手,心情大好,笑吟吟的继续往前走,不料一脚踩在了大氅上,趔趄着向前扑去,婆子急忙扑过去扶,丁三脚尖一点,窜过来拉住了她,李青站直身子,轻轻的咳了两声,理了理衣服,重新提着大氅往前走,帐篷前的护卫紧绷着脸,忍住笑掀起帘子,李青进了大帐。

    大帐最后面挂着幅巨大的地图,平王背对着门,正仔细的研究着那张地图,李青放肆的转着头,打量起帐篷里的陈设来,地图前面放着把铺着白虎皮的扶手椅,据说吴三桂就喜欢坐在这种白虎皮上,后来……嘿嘿,李青恶意的想着,椅子前面放着张长案,上面垒着满满的文书和笔砚,案子前面放着两排小些的椅子,帐篷左右两边各支着个架子,上面放着烧得旺旺的碳盆,只有两个,刚才她呆的帐篷里可是足足放了五个!这里是比她那个帐篷冷得多了,李青把大氅裹得紧了些。

    平王转过身,看着正四处打量着的李青,面色过于苍白,人也太瘦了些,那双眼睛,笼在长长的睫毛下,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样眼波盈盈,如水般静谧。衣服太大了些,握着衣服的手细长白皙,粉红的指甲仿佛有些透明。年纪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些,还是个……孩子!莲花峰晓风院里那股温柔的风穿过千山万水,吹进了军帐中,平王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李青转过头,平王正腰背挺直、面色冷峻的看着她,李青立即敛了眼神,温顺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低眉顺目的站在旁边,他倒是比在寒谷寺见着时胖了些,气势也比那时强盛得多了,当然,那时,他是病人,她是医者,现在,他是王爷,她是他的奴婢。平王皱起了眉头,半晌方开口道:

    “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哼!”

    李青立即温顺的上前曲膝答道:

    “是!谢王爷!”

第三十四章 条件(下)

    平王眉头拧得更紧了,绕过长案,走到李青面前,李青微微垂着头,温顺的看着平王的鞋子,用同色丝线绣着暗纹,是用了心思做的,可惜看不清楚绣的是什么纹样。

    “这世间,只有本王,能护得你周全!”

    头顶上传来平王傲然的宣布,李青忙曲膝应道:

    “是,王爷!”

    平王微微窒了窒,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托起李青的下巴,李青垂下眼帘,并不看他,平王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脸色也缓和起来,慢慢的说道:

    “爷和你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你是我的女人!这天下,我,才是你的周全之道!”

    李青抬起眼帘,安静的看着平王,微微笑着答道:

    “我不做妾!”

    平王脸上寒意骤升,眼神阴冷的盯着李青,李青微微笑着,迎着他的眼神,双眸如幽深的潭水般静谧安然,不自由,毋宁死!平王突然嘿嘿干笑了两声,双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干脆的说道:

    “好,本王三媒六聘娶你为妻!”

    “我还有三个条件!”

    平王话音未落,李青立即说道,语气依然恭敬温顺,平王猛的转回了身,微微俯身看着李青,眉头高高扬起,李青仰头笑着看着他的眉毛,继续说道:

    “一、我不住王府,如果王府有闲着不用的别院,给我住住就好,如果没有,我自己买个宅院住住也可以;二、不主家事,我自小无双亲长辈教导,不知规矩不懂事理,理不得王府家务;三、我不是医家,除了王爷和我自己的人,我不医治任何人!”

    平王的眉毛落了下来,目光深沉的看着李青,李青依旧是安然静谧的笑着,看着他,半晌,平王点点头道:

    “爷都答应你,平阳府东面有个逸梅庄,是王府的产业,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吧。”

    李青曲膝谢了,平王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继续说道:

    “明天让丁一送你回平阳府,既然要做本王的王妃,就得有个合适的出身,一切都由本王安排,你只安心养好身子,等着嫁进王府吧。”

    李青曲膝答应着,笑着请求道:

    “王爷,我想见见连庆,有些事要吩咐了他。”

    平王皱起了眉头,盯着李青的眼光渐渐冷洌起来,李青笑着解释道:

    “母亲给我留了二十六间铺子和三个忠仆作陪嫁,铺子被人卖了,三个仆人死了两个,母亲留给我的陪嫁,就只剩了庆叔一个了。”

    平王微微有些动容,

    “那两个小厮是什么人?”

    “是我买来给自己准备的陪嫁,一共四个,木通、桑枝、半夏和苏叶,这次跟着来的是木通和桑枝,半夏和苏叶留在京城主持庆余堂,庆余堂是庆叔帮我开的陪嫁铺子,还有两个陪嫁丫头,秋月和琉璃,寄养在寒谷寺。”

    平王突然笑了起来,李青眼前一花,这笑容似阳光般灿烂,笑起来的平王没有了煞气,竟露出些孩子气的天真来,

    “一个陪嫁嬷嬷、一个管事、四个小厮、两个丫头,还有铺子,嗯,你还拿了我一万两黄金,这样看来,你给自己准备的嫁妆还不错,那我就不用给你预备嫁妆了?你那两个丫头,我会派人给你接过来。”

    李青笑吟吟的点着头,除了一万两黄金,她的陪嫁里还有张身契呢!

    “我想和庆叔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用这些金子在平阳府城外买两个庄子,再开几间铺子。总能挣些脂粉点心钱,也好帮王爷省些银子。”

    平王收了笑容,怔了怔,奇怪的看着李青问道:

    “你挣钱,怎么就成了给我省银子?”

    “我自己挣了钱买脂粉点心,王爷不就可以少给我些家用,这不是就帮王爷省了银子嘛。”

    平王脸色阴沉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恼怒的说道:

    “爷的女人爷还养得起!”

    李青忙曲膝垂目温顺应承,你养得起就好!平王恼怒的看了她半晌,挥挥手吩咐道: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启程回平阳府!”

    李青没敢再提见连庆的话,告了退,提着大氅回了居住的帐篷,郑嬷嬷正焦急万分的在帐篷里转着圈,见李青掀帘进来,忙上前接进来,李青解了大氅递给她,郑嬷嬷接过大氅,疑惑的翻看着,李青歪到了床上,懒懒的说道:

    “不要看了,是平王的大氅。”

    郑嬷嬷身子僵了僵,一把丢了衣服,回身奔到床边,推起李青,手忙脚乱的查看她的衣服,李青哭笑不得的推开她,

    “嬷嬷,你想哪儿去了!”

    郑嬷嬷长长的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了句“菩萨保佑”,走过去拣起衣服,胡乱拍了两下,扔到了衣架上。

    帐篷外传来丁三恭敬的禀报声:

    “姑姑,奉爷的令,小的带连管事来见小姐。”

    李青一下子翻身坐起,笑容从眼睛里溢出来,这个平王,还不错!忙示意怔着的郑嬷嬷去领了进来,郑嬷嬷掀起帘子,连庆低头进来,跪倒磕头请了安,李青忙叫郑嬷嬷扶他起来,连庆站起来,仔细的看了看李青,舒了口气,李青笑吟吟的任他打量,看他面色舒缓了下来,方开口问道:

    “木通和桑枝没事吧?”

    连庆点点头,笑着应道:

    “都很好,行李也是一样没少,小姐放心就是。”

    顿了顿,连庆疑惑的问道:

    “刚才那个丁三让收拾好行李,说明天一早就启程去平阳府?”

    李青“噢”了一声,有些尴尬起来,这个,要如何说起?李青脸上泛起些红晕来,咳了两声,解释道:

    “那个,是这样,平王说要娶我,我答应了。”

    郑嬷嬷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青,连庆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间,帐篷内一时寂静无声,片刻,郑嬷嬷颤抖着声音问道:

    “姑娘答应了给他做妾?”

    “噢,不是做妾,嬷嬷知道,我是不给人做妾的,是娶,三媒六聘的娶。”

    连庆理顺了气息,满眼焦急担忧的看着李青,

    “小姐……”

    李青看了看连庆,垂下眼帘,

    “我和他约了三个条件,一是不居王府住别院,二是不理家事,三是除了平王和我的人,不医治其它任何人。”

    连庆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渐渐的浮出笑容来,柔和的看着李青说道:

    “小姐嫁给他做这样的正妃,倒是个绝好的……归宿,这天下,没有比他更硬的靠山了,有了这身份,我们再小心些经营着,小姐想过的日子,指日可待!”

    郑嬷嬷不满的看着连庆,抱怨道:

    “姑娘怎么能提这样的条件?不住王府,不主王府家事,姑娘以后如何立足?这王妃不成了个空架子?王爷百年之后,姑娘又该怎么办?”

    李青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郑嬷嬷,连王爷百年之后的事都想到了,她甚至觉得明年都很遥远,无法把握,一年前,她哪会想到今天会在韩地?就算昨天,不,就算刚才,去见平王前,她也没想到过会嫁给平王,去做这个王妃!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嬷嬷,我们是没有根基的人,平王后院里侍妾众多,现在主持王府中馈的文氏,是王爷母亲文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又生了长子,我们怎么去争?只怕还没争出点什么来,命倒没了!”

第三十五章 新身份

    郑嬷嬷黯然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的看着李青,咬咬牙问道:

    “姑娘知不知道,一个不得宠的女人,日子有多难过?!”

    李青和连庆都笑了起来,李青站起来,拉了郑嬷嬷坐到床边上,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说道:

    “我知道嬷嬷疼我。”

    顿了顿,声音微微低了些,

    “嬷嬷,有了平王妃这个身份,庆叔又是个极善经营的,我们就不会缺了钱用,有了钱,日子就好过,我们躲在城外,就远离了王府,任事不管,又远离了是非,这样清清静静的过过舒心日子,多少好!”

    郑嬷嬷满眼宠爱的看着李青,眼角滚下几颗泪水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难道姑娘就这样象个清修的姑子一样过一辈子?嬷嬷总觉得太委屈姑娘了,嬷嬷心痛呢,姑娘这样的人品,这样的才情……”

    李青眼里闪过丝黯然,连庆扭过了头,抬手仿佛擦了擦眼角,李青靠在郑嬷嬷怀里,撒娇似的说道:

    “嬷嬷,我就想过这样的日子!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能让我看得上的!”

    郑嬷嬷忙拍着李青的后背,连声说道:

    “好、好、好,姑娘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过什么样的日子!姑娘哪天想搬到月亮里住着,嬷嬷也侍候着姑娘去!”

    连庆笑了起来,李青也直起上身,笑着说道:

    “这成亲的事,王爷自会安排,我们不必理会,我们自己的事,庆叔,得好好的用心安排了才行……”

    连庆郑重的点点头,三人又商议了一阵子,连庆才告了退出来,丁三依旧笔直的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笑着冲连庆微微点头示意,抬手叫了名侍卫过来,连庆恭敬的拱手谢过,随侍卫回去了。

    第二天卯正时分,李青就睁开了眼睛,郑嬷嬷已经悄悄起身,正在收拾铺在李青床前的被褥,见李青醒了,忙过来笑着问道:

    “姑娘睡得可好?”

    李青点点头,郑嬷嬷叫了婆子进来侍候着李青洗漱完毕,吃了早饭。

    李青披着平王的大氅,出了帐篷,丁一和丁三正站在帐篷外的一辆四轮马车旁,低声说着话,见李青出来,两人上前请了安,丁三满面笑容的递了只手炉过来,恭敬的禀报:

    “这是爷吩咐给小姐准备的。”

    李青笑着谢了,郑嬷嬷上前接了过来,丁一微微垂着头,垂手侍立在车子旁边,李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上了车。

    车子里非常宽敞,铺着厚厚的坐褥,放着熏炉,烘得车厢里很是温暖,郑嬷嬷跟着上了车,李青脱了大氅递给她,刚把自己放舒服了,就听到外面丁一恭敬的询问是否可以出发了,李青点点头,郑嬷嬷将帘子掀起条缝,吩咐了下去,车子轻轻晃动了一下,缓缓的动了起来。

    李青将车窗帘子掀起一角,往外看去,连庆和桑枝、木通已骑上了马,跟在了车子后面,围在车子周围的,是黑衣黑甲的护卫,李青放下了帘子。

    一路上走的很慢,晚出早歇,住宿吃饭都安排得很是精心周到,走了有七八天,一行人到了平阳城下,李青掀起车窗帘子,望着远处灰蒙蒙一片,高大到仿佛需要仰视的城池,这城如同平王般,让她有种压抑的感觉。

    快到城门口了,黑衣卫停了下来,准备返回金川府。郑嬷嬷掀起车帘,满脸笑容的抬手招呼丁一,丁一忙下马将缰绳扔给旁边的小厮,快步走到车前,郑嬷嬷递了个荷包给丁一,李青在车里吩咐道:

    “把这个拿给你家王爷,告诉他,入了腊月,上次那张方子就不要用了,改用荷包里的这个,每三天喝上一次就行了。”

    丁一怔了怔,忙伸手接过荷包,单膝跪地施了一礼,转身走到黑衣卫头领身边,把荷包递了过去,又俯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黑衣卫头领惊讶的抬起头,小心的把荷包放进怀里,看着车子,突然举起左臂,做了个手势,黑衣卫立即整齐的翻身下马,抬手至胸,冲着车子行了个军礼,李青从帘缝里看着行礼的黑衣卫,眼底渗出些笑意来,目送着那些黑衣卫们翻身上马,如风般离去,方放下了帘子,不知道平王一共有多少这样如狼似虎的侍卫,这次竟派了四十个送她到平阳府,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金川府?

    丁一恭敬的在前面引导着,一行人缓缓的进了平阳府城门,沿着宽阔的街道,往城东走去。路两边越来越安静,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朱门大户前。

    李青掀起车帘,仔细打量着,朱红大门五间五架,上面挂着黑底匾额,写着安远侯府四个溜金大字,李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郑嬷嬷也仔细的看着外面的府门,轻轻的问道:

    “姑娘,这安远侯府是哪家?”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郁郁的答道:

    “文家,是平王母亲文老夫人和王府现主持中馈的文氏的娘家。”

    郑嬷嬷愕然的看着李青,半天才恨恨的说道:

    “这平王把姑娘送到文府,是个什么意思?这可是文氏的娘家!”

    李青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啊,平王这是什么意思?给她安排个新身份,竟然安排到了文家!

    丁一在侯府门前翻身下了马,有两个门房飞奔进了二门通传,其余七八个门房蜂拥而出,迎了上来,牵马的牵马,请安的请安,恭敬而热闹的招呼着丁一,丁一笑着问道:

    “老太爷在家吗?”

    门房头儿一边殷勤的用衣袖给丁一轻轻掸着并没有什么灰尘的衣襟,一边满脸媚笑的答道:

    “回丁大爷的话,老太爷在家呢,小的们已经进去禀报了,丁大爷您请!”

    丁一笑着点点头,转身回到车旁,恭敬的禀报道:

    “小姐,到文府了,小姐先在二门暖阁里歇息片刻,小的这就进去见文老太爷禀明了,再来接小姐进府,可好?”

    李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郑嬷嬷满脸担忧的看着李青,掀起车帘冲丁一点点头。车子被拉进二门,外面有婆子打起帘子,放了脚踏,郑嬷嬷小心的扶着李青下了车子,丁一低头垂手侍立在旁,一直等到李青进了暖阁,看着婆子送了茶水进去,方转身往后面正堂去了。

    文老太爷的贴身小厮双喆已迎到了二门外,一路殷勤的奉承着接了进去,丁一也不理他,面无表情的快步往里走着,文家老太爷虽没有聪明也没有才干,却胜在对王爷惟命是从,可他那两个儿子,嫡子无能,好歹总还算能守着些本份,文氏那个同母兄长,那个庶出长子,就有些提不起了,偏偏这样的人,还一直觊觎着安远侯的爵位,爷这会儿把那位姑奶奶送进文府,是个什么打算?

    为了找她,他们几乎把整个南金川翻了个底朝天,爷竟然孤军深入金川府直至临甸城,冒了多大的风险!他和杨元峰在帐篷外跪了一夜,爷对她,却连句重话也没说,爷亲自带她回营,把大帐让给她住,吩咐丁三给她找衣服、找沐桶、找侍候的婆子,熬红果汤,准备车子,准备手炉,用了四十个黑衣卫送她回平阳府,虽说她是木莲大师的传人,她救过王爷,没有她那方子,进入金川府,他们会因为伤寒死上不少人,可是,爷对她还是……耐性太好了些!丁三说的对,爷对她,耐性好到让人瞠目!

    爷让他留在平阳府侍候着,是看着这个姑奶奶,别让她再闹出逃跑的事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管怎样,在爷腊月二十二回来之前,这二十几天里,他得确保这位姑奶奶平平安安,一根头发也不能少了。

    正堂门口,文老太爷红光满面的站在台阶上,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里“咣噹咣噹”的转着两只铁胆,丁一露出一脸笑容,几步上了台阶,上前打了个千请安,文老太爷忙用一只手拉了他起来,哈哈笑着,一边拉着丁一往正堂进去,一边底气十足的说道:

    “大丁就不要跟我客气啦,快进屋快进屋,我刚得了包好茶,你真是来得巧!双寿,快泡上我刚得的云雾,给你们丁大爷尝尝味儿。”

    丁一笑着连称不敢,文老太爷把丁一按到东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在上首坐了,双寿送了茶上来,丁一端起来掀开盖碗看了看汤色,笑着赞道:

    “老太爷果然是爱茶懂茶之人,这茶真是上品中的上品。”

    文老太爷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丁一回头看了看双寿和双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下去,双寿和双喆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文府(上)

    丁一回头看着文老太爷,带着笑容说道:

    “老太爷,小的这次到来,是奉了爷的令,顺便送位亲戚到您府上。”

    文老太爷一脸茫然,怔怔的问道:

    “亲戚?什么亲戚?爷不是在上岭关吗?那里怎么会有我的亲戚?”

    丁一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回答道:

    “老太爷家里的亲戚,爷必定是清清楚楚的,爷说是,那就必定是了,老太爷,您说呢?”

    文老太爷恍然领悟过来,忙说道:

    “大丁说得很对、很对!爷说是,那必定是的!爷的话,从来就没错过!”

    丁一低头喝着茶,眼里都是笑意,王府里的文老夫人和文府的文老太爷的人生信念是一致的:王爷说得都是对的!

    “爷说是老太爷的远房外甥女,叫李青,今年十四岁,带着几名旧仆来投奔文府的,爷吩咐小的顺路送了过来,现在二门的暖阁里候着呢。”

    文老太爷满眼迷惑的点着头,

    “爷说得对,说得对,可不是我那外甥女来了!多亏大丁给送了来!我这就让人领她进来,让老二媳妇好好安置了。”

    边说边叫了小厮进来,吩咐了下去。丁一又喝了杯茶,就告辞了。

    李青带着郑嬷嬷随着个婆子进了内院,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处宽敞的花厅前,门口侍候的小丫头冻得鼻头有些发红,掀起厚厚的墨绿色织锦缎棉帘子,李青进了花厅。

    厅里四角放着烧得旺旺的炭盆,烘得屋里非常温暖,正面榻上端坐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戴着大红抹额,穿着玉色素绒绣花袄,大红色绉纱银鼠皮裙,面容姣好,双目炯炯,显得人很是精干,嘴唇略有些薄,带出几分严厉来。

    婆子笑着对李青说道:

    “这是二奶奶。”

    李青忙曲膝福了一福请安道:

    “给二奶奶请安。”

    二奶奶眉头微微皱了皱,转头看向那婆子,婆子笑着上前给二奶奶行了礼,禀报道:

    “这位李青姑娘,是老太爷的远房外甥女,来投亲的,老太爷吩咐,请二奶奶好好安置。”

    二奶奶扬了扬眉,转过头打量着李青,过了一会儿,方带着几分笑,让道:

    “青姑娘请坐吧。”

    又吩咐了小丫头倒茶来,李青温顺的谢了坐,郑嬷嬷侍立在旁,二奶奶带着些笑问道:

    “青姑娘声音真是温柔动听,只是听姑娘这口音,不象是平阳府人,青姑娘家在哪里?不知令母是文家哪一支的?我进文家也不过十来年,也不知道认不认得。”

    李青忙直起上身,略显得有些怯怯的回道:

    “我原一直住在洛城,这边的亲戚,从没听母亲提起过,这次来,是遵了吩咐来文府投亲的。”

    二奶奶眉头皱了起来,转过头有些严厉的看着那婆子,那婆子忙陪着笑回道:

    “是老太爷亲自吩咐的。”

    二奶奶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青一会儿,李青垂目温顺端坐着,换了是她,也得疑惑,也得多想一想,这门亲戚实在有些诡异!二奶奶端起茶,慢慢喝着,半晌方开口吩咐道:

    “这也快要进腊月了,天寒地冻的,又要忙着过年,也不好再去收拾院子,青姑娘就暂且和婉如小姐挤挤吧,等过了年,开春再好好的收拾个院子住着。”

    李青忙站起来曲膝谢过,二奶奶也不理她,转头吩咐那婆子道:

    “你带了青姑娘,去见见陈姨奶奶和大奶奶,顺便把暂且让青姑娘和婉如小姐挤过这一冬天的事也禀了陈姨奶奶知道。”

    婆子面色滞了一滞,立即笑着答应了,带着李青出了花厅。

    二奶奶目送两人出了门,想了一会儿,抬手叫了个丫头过来,低声吩咐道:

    “玉扣,你去打听打听,这个青姑娘到底什么来历,老太爷的亲戚来打秋风的是不少,接进府的可从来没有过,你去,打听仔细了。”

    玉扣答应着出去了。

    李青一行三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前行,走了有一刻钟的功夫,进了一处高大轩敞的院子,房屋一色的雕梁画栋,富丽异常,正屋门口垂首低眉恭敬的站着三四个小丫头,见婆子带着李青进来,一个小丫头掀帘进去通传了,片刻,小丫头出来掀起帘子,请了婆子和李青进去。

    婆子带着李青进了正屋,笑着和李青说道:

    “青姑娘请等候片刻,我进去回了姨奶奶,再来请姑娘过去请安。”

    李青心里微微一怔,垂下眼帘,笑着应了,婆子转过放着各色玉器摆设的百宝阁,进了东厢,东厢临窗大炕上,一位四十多岁,穿着蜜合色棉袄,秋香色刺绣妆花裙,面容精致美丽的女子正斜斜的半躺在墨绿色百蝶穿花大条枕上,看着两个穿戴华丽的丫头坐在旁边剥着莲子米,见婆子进来,两个丫头忙起身擦了手,笑着曲膝福了一福,站到了旁边,婆子含笑点头回了两个丫头的礼,急走两步上前,满脸笑容的跪在榻前磕了个头,

    “请姨奶奶安!”

    陈姨奶奶带着端庄的笑,抬抬手道:

    “快起来,庄嬷嬷不在前院侍候着,怎么有空给我请安来了?”

    庄嬷嬷站起来,又福了一福,陪笑道:

    “要不是怕打扰了姨奶奶,我倒是想一天三趟来给姨奶奶请安呢!今儿,奴婢倒不是专程来请安的,是奉了老太爷的令,送位亲戚请二奶奶安置,二奶奶吩咐了先和婉如小姐一处住着,等开了春再另外收拾院子,奴婢带了人来给姨奶奶请安来了。”

    陈姨奶奶坐直了身子,秀美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解的问道:

    “哪里来的亲戚?怎么能和婉如一块住呢!?”

    庄嬷嬷笑着回头看了看两个丫头,陈姨娘挥手示意两个丫头退下,庄嬷嬷看着她们出了门,才开口解释道:

    “老太爷说是他一个远房外甥女,不过……”

    庄嬷嬷走近榻边,压低了声音在陈姨娘耳边悄悄说道:

    “不过那丫头自己竟说不清楚和我们府里到底什么亲戚,听双喆说,是王爷身边的小厮丁一送了来的。”

    陈姨娘惊讶的看着庄嬷嬷,脸色渐渐的沉下来,眼神也阴郁起来,庄嬷嬷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半晌,只好陪着笑提醒道:

    “姨奶奶,青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您看……”

    陈姨娘醒过神来,抬手理了理发簪,依旧歪在靠枕上,眼神有些冷冷的吩咐道:

    “带她进来吧。”

    庄嬷嬷招呼着李青进来,李青站到榻前,垂着眼帘,曲膝福了一礼:

    “给姨奶奶请安。”

    陈姨娘眼里闪过不悦,庄嬷嬷在旁边陪笑介绍道:

    “姨奶奶,这就是老太爷的远房外甥女,李青姑娘。二奶奶吩咐,先安置到婉如小姐一处住着。”

    陈姨娘眼神冷冷的盯着李青看了一会儿,半晌方开口说道:

    “可怜见的,这大冷的天,连件皮毛大氅都没有!怎么就瘦成了这样?今年多大啦?”

    李青柔顺的回道:

    “回姨奶奶话,过了年就十五岁了。”

    陈姨娘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李青一会儿,才又慢慢开口说道:

    “以后就安心的在府里住着吧,婉如是个温柔懂事的,好好相处着吧。”

    李青曲膝答应着,陈姨娘仿佛不太想和她多说话,挥挥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庄嬷嬷带着她出了门。

    陈姨娘坐直了身子,微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抬手叫了翡翠过来吩咐道:

    “你现在就去趟王府,把这事告诉太太。”

    庄嬷嬷带着李青和郑嬷嬷,穿过一个小花园,到了一处房屋众多,粉墙翠瓦的院子里,进了正屋,一群穿戴华丽,环肥燕瘦的侍妾把屋里填得满满的,正面炕上,坐着个瘦削苍白,五官纤细,面容显得有些苍老的三十多岁的妇人,李青上前请了安,庄嬷嬷也忙着上前福了一礼,笑着介绍道:

    “禀大奶奶,这是李青姑娘,是老太爷的外甥女,往后就住到府里了。”

    大奶奶恍不在意的看了李青几眼,眼神飘忽开来,笑容有些机械的点着头,回头吩咐旁边侍候的丫头道:

    “听书,取对金镯子来给青姑娘。”

    听书曲膝应着,转身下去,很快就用红漆小托盘托了对虾须镯来,大奶奶取了,笑着递给李青道:

    “不知道妹妹来,这对镯子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不喜欢,如果不喜欢,妹妹就留着赏人吧。”

    李青忙曲膝谢了,双手接过。旁边的庄嬷嬷脸色有些尴尬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说话。

    庄嬷嬷带了李青出来,李青已经觉得疲惫不堪,这一天,赶了大半天的路,进了这文府,将近一个时辰里,她就是跟在庄嬷嬷后面,不停的从一个院子走到别一个院子请安。郑嬷嬷扶了她,轻轻的说道:

    “姑娘?”

    李青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庄嬷嬷在前面听到,回过头,笑着说道:

    “青姑娘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也该累了,我这就带青姑娘去菱花院吧,姑娘的行李,我等会就让人给姑娘送过去。”

第三十七章 文府(中)

    李青和郑嬷嬷忙笑着谢了,李青看了郑嬷嬷一眼,眼珠微转,郑嬷嬷会意,上前一步曲膝笑道:

    “真是麻烦姑姑了,这半天,多亏了姑姑照应!”

    边说着边不露声色的递了张银票子到庄嬷嬷手里,庄嬷嬷眼角扫了下银票子,立即满面笑容的曲膝福了一福谢道:

    “老奴谢青姑娘赏!青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李青羞涩的笑着回了半礼,郑嬷嬷笑意盈盈的继续说道:

    “我们姑娘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姑姑多教导才是,那婉如小姐,姑姑看我们姑娘要如何称呼才好?”

    庄嬷嬷满眼笑意,殷勤的说道:

    “婉如小姐是我们陈姨奶奶的嫡亲侄女,因姨奶奶疼爱,这几年一直养在府里,今年十七岁了,比青姑娘大上几岁,姑娘称个姐姐也就是了。”

    郑嬷嬷感慨的说道:

    “府上真不愧是名门世家,这份仁慈宽厚真让人叹服!”

    庄嬷嬷窒了一窒,尴尬了一会儿,露出丝讥讽的笑来,半晌才接口说道:

    “这话,嬷嬷以后不要提起,府里……”

    庄嬷嬷回头看了看垂着眼帘,疲惫柔弱的李青,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想起要投奔文府呢?!

    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又过了一座小桥,进了花园西边的一个精致院落,粉白的月亮门上方用篆体写着菱花两个字,庄嬷嬷上前敲了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丫头探出头,看到庄嬷嬷,忙拉开门,笑容满面的招呼道:

    “庄嬷嬷来啦!您老快请进,我这就去禀报姑娘。”

    说着转身跑进去了,庄嬷嬷回身笑着招呼李青:

    “青姑娘请进,小丫头们不懂事。”

    李青含着笑,扶着郑嬷嬷的手进了院子,院子里放满了各种花草盆景,这样的节气里,一片萧然,想来春夏之际,肯定是极美丽的,院子很是小巧,正屋三间,东西各有两间耳屋,都是绿瓦红柱,玲珑精致。

    一个身形苗条,形容俏丽的丫头从正屋掀帘而出,笑着福了一福道:

    “庄嬷嬷是稀客呢,嬷嬷快请进屋吧。”

    边说边打量着李青和郑嬷嬷,庄嬷嬷哈哈笑着,让了李青,三人进了屋。李青进了屋,只觉得温暖中夹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屋里到处放着各色半开的水仙,东西屋角各放着个半人高、插着满满的红梅的梅瓶。

    屋子中间,一个穿着桃红撒花袄,月白色暗花细丝褶缎裙,身形小巧,面容精致美丽的女孩子迎着庄嬷嬷笑着说道:

    “庄嬷嬷好,嬷嬷今天怎么有空到菱花院来?”

    庄嬷嬷上前福了一福,笑答道:

    “今儿是奉了二奶奶的令,送这位青姑娘到菱花院来,二奶奶说了,现如今天寒地冻的,又要忙着过年,等开春再给青姑娘收拾院子,这个冬天就暂时让青姑娘在菱花院和婉如小姐挤一挤。”

    陈婉如怔了一怔,转头打量着李青,李青含笑上前施了一礼,

    “李青给婉如姐姐请安。”

    陈婉如忙笑着回礼,

    “妹妹客气了。”

    转过头,看着庄嬷嬷笑着说道:

    “我说刚才二奶奶怎么突然让人送了两套被褥过来,送东西的小丫头子也说不清楚,我想着我这边也没添人,几个丫头的被褥又都是新的。原来是有客人来了。”

    庄嬷嬷眼底闪过丝讥笑,也不搭这话,只笑着告辞道:

    “两位姑娘慢慢说话,老婆子就先告退了,眼看就进了腊月了,外头正忙着呢。”

    李青微微曲膝谢了庄嬷嬷,陈婉如忙笑着吩咐丫头送庄嬷嬷出去。目送着庄嬷嬷出了门,陈婉如方回过身来,招呼李青道:

    “妹妹请坐吧。”

    这屋里只在左右两边各放了两张扶手椅,李青拣了右手边第二个位子坐了,陈婉如眼里闪过丝满意,在李青对面第一个位子上坐了,笑问道:

    “妹妹喝什么茶?云雾?珠茶?白眉?”

    李青怔了怔,竟然有云雾,这陈婉如在这文府里生活得好象不差,毕竟是文姨奶奶的嫡亲侄女。

    “多谢姐姐,白眉吧。”

    陈婉如眼含笑意,吩咐了丫头去泡茶,回过头,慢慢的盘问起李青来,李青疲惫异常的应付着她的盘问,待丫头泡了茶上来,略喝了两口,就岔开了话题直接说道:

    “青儿自幼身子弱,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疲倦得很,还请姐姐见谅,”

    陈婉如眼里闪过丝恼意,顿了顿,脸上依旧带了笑容说道:

    “妹妹来得急,这菱花院里也来不及收拾,两间厢房,东边现如今春俏和冬韵住着,西厢房倒是空着的,要不,我让春俏和冬韵搬到西厢,妹妹就住在东厢房如何?”

    李青忙推辞道:

    “姐姐客气了,我就住在西厢房吧,这寒天冻地的,实在不宜搬来搬去,再说,我也真是乏极了,只想早点收拾了,好休息休息。”

    陈婉如笑容满面的点着头,回头吩咐春俏:

    “去叫几个小丫头子,赶紧收拾了屋子出来,好让青妹妹休息休息。”

    李青忙起身谢了,郑嬷嬷在旁边陪笑道:

    “烦劳春俏姑娘,能不能叫些热水来?好让我们姑娘沐浴洗漱,这一路上,真是又累又脏。”

    春俏回头看着陈婉如,陈婉如笑着点点头,

    “倒是我疏忽了,妹妹的行李可都送进来了?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和春俏说了就是。”

    不一会儿,小丫头回说热水送来了,庄嬷嬷也让人送了行李过来,郑嬷嬷侍候着李青沐浴洗漱完毕,换了家常旧衣服,披了件狐狸皮大氅,进了西厢房。

    西厢房已经收拾干净了,李青的行李有些零乱的放在厢房外间,李青仔细的看着行李,郑嬷嬷满眼是笑的看着她说道:

    “姑娘放心,这行李是我刚才拿衣服时翻动的。”

    李青轻轻松了口气,回头认真的嘱咐郑嬷嬷道:

    “嬷嬷,我们的行李可是要看看好着,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嬷嬷更要万分当心才行,等秋月和琉璃来了,嬷嬷才好休息一二。”

    郑嬷嬷点点头,

    “姑娘放心就是,嬷嬷知道轻重。我们安顿下来前,都得当心着!这文府里,也不是个省心的地方,姑娘也要当心些才行。”

    李青一件件看着行李,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忙裹紧大氅,蹲下来清点起行李来,郑嬷嬷在旁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说道:

    “姑娘不用点了,少了四只包袱,是连庆带去了,连庆让丁一带了话来,说他和木通、桑枝不进府,就在外面安置,那个丁一还让转告姑娘,说王爷留他在平阳府听姑娘传唤,他安排了小厮在街东头凌云茶楼候着,姑娘有事,让人直接去那里找他,或者让文老太爷身边的小厮双喆、双寿去叫了他也行。对了,他还说,王爷腊月二十二回平阳府。”

    李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轻轻咳了两声,跺跺脚嗔怪道:

    “嬷嬷真是的,也不早说!我们的家当可都在那四个包袱里呢,倒吓得我……”

    郑嬷嬷一边笑着扶了李青往厢房里间去,一边低低的耳语道:

    “姑娘还是先歇一歇吧,且放宽心,那些银票子,都缝在连庆和嬷嬷的贴身衣服里呢,连庆自从衣服里缝了姑娘那些黄金票子,这一路上,连外面的衣服都没敢脱过。包袱里哪敢放那许多?!”

    郑嬷嬷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继续说道:

    “我身上缝的,脱了件给连庆带了去了,只余了件缝着二千两小额银票子的夹背子贴身穿着,是备着姑娘日常用度的。”

    两人说着进了厢房里间,里间一片清冷,李青微微打了个寒噤,郑嬷嬷脸色阴沉了下来,松了李青,几步走到炕前,伸出手摸了摸被褥,顿了顿,又掀开被褥,把手往里面探了探,脸上就带了些怒气出来,李青知道那炕必定是凉的了,眉头皱了皱,想了想说道:

    “嬷嬷不要急,这西厢平日里没人居住,我们来得急,这炕肯定是现烧起来的,要烧热也需要些时候。”

第三十八章 文府(下)

    郑嬷嬷脸色略缓了缓,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姑娘不想生事非,嬷嬷也想安稳的熬到王爷回来,可这屋子里冷得哪里能住人?姑娘身子弱,一向又极怕冷,这样冰冷的屋子,就是住一个晚上也熬不住啊。”

    李青默然无言,平阳府的腊月,冰天冻地,这冰冷的屋子,冰冷的炕,如果是入官前,她也许还能熬上几天,可自入官以来,确切的说,是自七月她搬回李府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惮思竭虑、颠沛流离中,饮食休息无法周全,中间还犯过病,身体已经过于瘦弱,透支太多,这样的冰屋子,只要一个晚上,她就得病倒了,这会儿,寒气已经从她脚下升起,刚刚沐浴后的热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李青紧了紧大氅,无奈的吩咐郑嬷嬷:

    “嬷嬷去问问吧,这炕烧上了没有,再看看能不能要个炭盆过来。”

    郑嬷嬷点点头,先扶着李青上炕坐下,拉过被子,把李青连同大氅裹了起来。转过身,急忙出屋去了。

    不一会儿,郑嬷嬷阴着脸进了屋子,李青示意她坐到炕上说话,郑嬷嬷侧身坐在炕沿上,拉了拉李青裹着的被子,帮她再裹紧些,方开口禀报道:

    “那春俏说,这屋子的炕道今年还没有通过,要等明天禀了二奶奶,让人来通过了,才能烧上,说是已经告诉了外面管事的婆子,让先送两个炭盆过来了。”

    李青微微有些发怔,这文府里的人,真有些不上台面,这会儿,她已经浑身发冷,只怕明天,就得病倒了,嗯,如果病倒了……也许能省些心。只是,明天,这炕也不知道能不能烧上。

    郑嬷嬷看着有些出神的李青,心底叹着气,眼圈有些发红。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郑嬷嬷,厨房送炭盆过来了。”

    郑嬷嬷急忙站起来,李青伸手拉住了她,轻轻的说道:

    “嬷嬷,打点下吧。”

    郑嬷嬷点点头,这炭还有个好坏、多少呢,片刻,郑嬷嬷带着两个婆子端着炭盆进了屋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笑嘻嘻的跟在后面进了屋,婆子放好炭盆,笑容满面的跪倒磕头,小丫头也跟在后面磕头谢赏,李青笑着抬手示意她们起来,郑嬷嬷客气的送了三人出去。

    郑嬷嬷急忙从行李里取了手炉进来,用火筷子夹了几块旺炭放进去,递给了李青,李青抱在怀里,顿时觉得暖意满怀,舒服了很多。郑嬷嬷又出去找了个熏炉出来,烧上炭放进了被褥里,李青挪动着身子,移过去靠着大靠枕,把脚伸到了熏炉上,舒服的哼哼了两声,郑嬷嬷笑着上前,帮她脱了大氅,又理了理李青背后的靠枕,把她放舒服了,笑着说道:

    “姑娘先躺一会,暂且不要睡着了,等会厨房就要送晚饭过来,姑娘吃些再睡。刚才我问过那个小丫头了,说是这府里吃饭都是送到各院的,除了年节,平时并不聚在一起吃饭。”

    李青点点头,这府里老侯爷屋里没了夫人,只有个姨奶奶,还是各院自己吃饭便宜。郑嬷嬷一边进进出出的收拾着行李,一边和李青说着话,免得她睡着了。

    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小丫头清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郑嬷嬷,厨房送晚饭过来了。”

    郑嬷嬷忙出了屋,不大会儿,提着个红漆填金食盒进来,放下食盒,移了张炕桌放到李青面前,把食盒里的菜一一取出来放到了炕桌上,李青坐直了身子看去,一共是四样菜:五花肉炒酸菜,芙蓉鸡片,清炒羊肉丝,瓦块鱼,还有一碗清鸡汤,李青微微皱皱眉头,韩地冬天酷寒,青菜自然稀少,也难怪这菜都是荤的了,郑嬷嬷边放边叹着气说道:

    “早就听说韩地冬天没有青菜吃,就冲这个,当初,嬷嬷也赞成姑娘不到这地方来,现如今,只怕姑娘要在这地方终老了,唉,以后这冬天里,哪有姑娘吃的东西?!”

    李青笑起来,伸手接了米饭过来,闻了闻,又伸头看了看食盒,笑道:

    “嬷嬷一起吃吧,好歹还有米饭吃呢,以后的事,嬷嬷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有钱,什么青菜没有,我已经让连庆留心着这平阳府附近有没有温泉,如果有,看看能不能买下来,这样,我们冬天里就能自己种青菜吃了。”

    郑嬷嬷笑起来,也是,没什么事能难倒她的姑娘。

    两人吃了饭,不一会儿,厨房来人收了食盒子去,郑嬷嬷笑着进来禀报道:

    “那婆子又送了一蒌子银霜炭,还有小半蒌红罗炭来,这些炭,能烧到后天了!”

    边说着,边取了手炉和熏炉出来,换上了红罗炭。

    汇泽院里,二奶奶杨氏迎了文二爷进到东厢,打发了丫头下去,亲自倒了杯茶来递给文二爷,迫不及待的说道:

    “爷听说没有?王爷给老太爷送了个外甥女到府里来了!今天下午,外院的管事婆子周嬷嬷亲自带过来的,说是老太爷的外甥女,让好好安置了,我留心盘问了两句,那丫头竟不知道和我们文府是个什么亲戚!我就生了疑,让玉扣出去打听了,门房上的钱贵说,竟然是丁一送进府的。这事,爷听说了没有?”

    文二爷接过茶喝了两口,瞥了杨氏一眼,才开口说道:

    “老太爷交待过了,是他一个远房外甥女,来投亲的路上,正巧碰到王爷,王爷就让丁一顺路带到我们府里了。”

    二奶奶杨氏不满的看了丈夫一眼,侧身坐到文二爷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爷也真是够实诚的!老太爷那些个穷亲戚,哪一年不来府里打几趟秋风的?我当了这十来年的家,从来就没听说过老太爷还有个堂妹在洛城的!这寻亲路上,竟能遇上王爷,哪有这样巧的事?再说,王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号称‘阎罗’的!哪是替人寻亲的主?”

    “不许胡说!”

    文二爷厉声喝止了杨氏,杨氏哆嗦了一下,立即住了口,文二爷缓了缓声气,

    “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老太爷既然说了让你好好安置,你就好好安置了,王爷的闲话是你能说的?!”

    杨氏声音低了下来,柔和小意的解释道:

    “我是想着,这丫头万一,是王爷有意送进府的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总得思量思量,王爷为什么要送这么个人到府里来?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说到底,我是不信她真是老太爷的什么外甥女,爷没看到那丫头,虽说又瘦又小,可那股子温柔娴静,还有那管声音,连我都想怜惜怜惜!保不准……现如今,府里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太太生了两个儿子,把着王府,虽没有名份,跟王妃也差不多了,大爷和姨奶奶因了这个,在府里……家里的下人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巴接着,老太爷又是个没主意的,以后,真要是让大爷袭了爵,我们这一家子日子可怎么过?”

    文二爷面色僵了僵,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你也不要太操心伤了身子,这人的富贵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争也争不得,就随他去吧,真要是大哥袭了爵,我们就搬出去过过平常日子,总不至于没了活路。”

    杨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文二爷,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说道:

    “你啊,这本份的也太过了些!你可是嫡子!大哥那样的人,真袭了爵,哪里容得下你?再说,孩子以后可怎么办?”

    说着,杨氏有些哽咽起来,文二爷伸手拿过帕子,温柔的给杨氏拭着眼泪,搂着她强笑着安慰道:

    “不还有王爷的嘛,总不至于……你且,放宽心。”

    第二天一早,李青睡过来,就觉得鼻塞头重,知道是受了风寒,伤了风,郑嬷嬷焦急的摸着她的额头,李青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沙哑的安慰道:

    “嬷嬷不用担心,就是小伤风罢了,连药都不用吃的,正好趁着这功夫歇一歇呢。”

    郑嬷嬷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说道:

    “姑娘也不能太大意了,等会儿我就去禀了二奶奶,还是请个大夫把把脉的好,姑娘自己不也说过的嘛,医不自治。”

    李青笑着点点头。

第三十九章 探病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

    “郑嬷嬷,青姑娘醒了没有?我们姑娘要带了青姑娘一起去给姨奶奶请安呢。”

    郑嬷嬷忙走到门口,笑着解释道:

    “烦劳姑娘和婉如小姐禀报一声,我们姑娘今早上一起来,就鼻塞头沉,看样子是伤着风了,得请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小丫头奔回正屋禀报了,片刻功夫,春俏出来走到西厢门口,也不进来,只高声叫了郑嬷嬷出来说道:

    “我们姑娘说了,一会儿就会派人去回二奶奶,请青姑娘好好歇息吧,我们姑娘要去给姨奶奶请安,怕带了病气过去不好,就不过来看望青姑娘了。”

    郑嬷嬷忍着气回到厢房里间,李青笑着开解她道:

    “嬷嬷和她计较什么,再说了,我这伤风是会过了人的,她就算要来,嬷嬷还得拦着呢。至于大夫,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随她什么时候去回二奶奶吧,也不过是早点晚些的事,你且放心,最多不过晚些去回罢了,她必定不想我在这院子里病重起来的!”

    郑嬷嬷也笑起来,外面小丫头殷勤的送了热水过来,郑嬷嬷伏侍着李青洗漱了,厨房里也送了热热的早饭进来,李青强忍着不适,半坐着勉强吃了小半碗粥,就再也吃不下了。

    陈婉如带着丫头出了院门,李青刚躺下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院子里传来一片喧嚣声,一个小丫头飞奔进来禀报道:

    “二奶奶过来看青姑娘了!”

    郑嬷嬷诧异的看着李青,李青也有些惊讶,这二奶奶昨天那样的态度,今天怎么就亲自来看她了呢?

    郑嬷嬷忙到门口掀起帘子,二奶奶带着赤金五凤衔珠钗,穿着大红织锦镶毛斗篷,捧着手炉,玉扣轻轻扶着她的臂膀,进了西厢,李青已经披着衣服下了炕,站到了里间门外,恭敬的曲膝福了一福,

    “给二奶奶请安,劳动二奶奶亲自过来,青儿不敢当。”

    二奶奶站在外间门口,微微抬了抬手,玉扣忙上前两步,扶起了李青,二奶奶笑容满面的说道: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来,是我这当嫂子的照顾不周,竟让姑娘睡了一夜的凉炕!真是该打,嫂子已经罚了这些个做事不经心的丫头婆子了,今儿一早就清好了炕道,这会儿,炕大约也烧得暖和起来了。”

    李青忙曲膝谢道:

    “二奶奶这样客气,青儿当不起,是青儿来得贸然了,自昨日进了府,热水、炭盆的,烦扰二奶奶之处已是极多,青儿心里感激不尽。”

    说着又深深福了一福,二奶奶满眼笑意,郑嬷嬷搬了凳子过来,李青示意她放得远一些,笑着跟二奶奶解释道:

    “怕我这病气过给了二奶奶。”

    二奶奶笑容满面的坐了,看着垂手侍立的李青,恍然若悟的笑道:

    “我这光顾着说话了,妹妹还病着,玉扣,金锁,快搬了凳子,扶姑娘坐下。”

    玉扣和金锁忙搬了凳子过来,上前虚扶着李青坐下,二奶奶仔细的打量着李青,也太过瘦弱了些,这形容竟还象个孩子!虽说这份温柔娴静难得,可比起王府里那些个百里挑一的美人,毕竟差着呢,跟太太那身段形容更是比不得,王爷会看上这样的小丫头?也许,是想把这丫头送进府里,给谁,老太爷?大爷?或者,是二爷?二奶奶心头猛的一跳,眼角微微缩了缩,面上却仍是满含笑意,看着郑嬷嬷问道:

    “姑娘面前就你一个人侍候着?”

    郑嬷嬷曲膝答是,二奶奶拍拍手,感慨道:

    “这也太委屈姑娘了!”

    转过头,看着李青笑道:

    “我身边有两个丫头,一向还算谨慎,姑娘看看,如果合意,就让她两个过来侍候姑娘吧,这屋子也暂时委屈姑娘这一冬天,等开了春,我就让人另外收拾了院子给姑娘住。”

    说着招招手,玉扣忙推了推旁边侍立着的两个丫头,两个丫头都是大约十五六岁年纪,身量苗条,一个面容清丽,穿着白绫袄绿色掐牙背心,一个面容柔美,穿着红绫袄墨绿掐牙背心,两人上前半步,跪倒磕头道:

    “奴婢小叶/小蕊给姑娘请安。”

    李青忙起身,笑着谢了二奶奶,小叶和小蕊站起来,垂着头,小心的侍立在炕边,外面有婆子过来回话:

    “回二奶奶,已经派了人去请刘太医了,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府里。”

    二奶奶“嗯”了一声,婆子屏声退了下去,二奶奶转过头,笑着嘱咐道:

    “姑娘且安心养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派了人找我说去!丫头、婆子哪里不好了,也告诉了我去,在这府里,断不能让人委屈了姑娘。”

    李青笑着恭敬的谢道:

    “青儿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定会和二奶奶说了去,二奶奶本来就事情繁多,这又临近年关,青儿不过受了些小风寒,休息两天也就好了,二奶奶不必太过挂心。”

    二奶奶听了,眼底闪过丝满意来,笑着站起来说道:

    “那我就先过去了,姑娘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去回了我就是。”

    李青笑着应了,起身就要送了二奶奶出屋门,二奶奶忙示意玉扣拦住李青,含着笑吩咐她不要出来,以免再受了风,李青在门口止了脚步,曲膝福了一礼,目送二奶奶出了院门,小叶和小蕊才侍候着她进了里间,躺到了炕上。

    片刻,郑嬷嬷送了二奶奶回来,见李青神情倦怠疲惫的躺在炕上,上前摸了摸李青的额头,心痛的嘱咐道:

    “姑娘且睡一会儿吧,我和小叶、小蕊在外间侍候着,等刘太医来了,再叫醒姑娘就是了。”

    李青点点头,瞄了瞄两个丫头,眨了眨眼睛,示意郑嬷嬷盘问盘问这两个丫头,郑嬷嬷笑着微微颌首,给她掖好了被子,带着小叶和小蕊轻手轻脚的去了外间。

    王府,春熙院,文氏端庄的坐在花厅窗下的大炕上,一个婆子恭敬的回着话:

    “回太太话,奴婢去寻了丁大爷,传了太太的话,可丁大爷说……”

    婆子的声音低了下来,文氏不耐烦的问道:

    “丁一说了什么?“

    婆子小心的说道:

    “丁大爷说,王爷一向不许外院的小厮和内院交接,他不敢违了爷的意思。”

    文氏眉梢高高扬起,脸上浮出怒气来,这个丁一,竟敢这样直接回了她!她主着王府中馈,虽差了名份,可也只是差个正式的名份罢了,她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就算那名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他一个奴才,从爷身边回来,本就应该先到她这儿来禀告一声爷的饮食起居,可如今,她去叫了他来,他竟说起什么交接不交接的话来!她是什么身份!用得着交接个奴才!

    婆子偷眼望着文氏,心中微微感叹着,虽说是王府当家人,可毕竟只是个姨娘身份,爷身边的小厮哪会把个姨娘放在眼里?想着丁一那断然的回绝,婆子的头低得更深了。

    文氏脸色铁青,昨天翡翠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爷在外面收用的女人,可为什么不送回王府,反倒要送到文府去?她自问不是那善妒的人,现如今最得爷宠爱的张姨娘不就是她挑了给爷的!本想叫了丁一来问问清楚,可他竟然就这样驳了她的话!哼,等爷回来,一定得跟爷说说这话。可是,文府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要不要去接了回来?嗯,还是先去看看,当面盘问清楚,如果真是爷收用或是看中的人,还是接进府好好安置了才是。

    文氏脸上渐渐缓和过来,吩咐垂首侍立着的婆子道:

    “你先下去吧。”

    婆子垂手恭敬的退了出去,文氏坐在炕上,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茶,方起身带着丫头仆妇,去了春晖院,她要去文府,得先禀了老太妃,得了允许才行。

第四十章 诊病

    婆子领着个四十来岁,中等个,精瘦干练,留着三缕胡子,眼睛极为明亮的大夫进了院子,来到西厢门口,婆子禀报道:

    “郑嬷嬷,太医来了。”

    小叶掀起象眼格厚棉布帘子,郑嬷嬷微微曲膝,引着大夫进了屋,婆子跟在大夫后面,一起陪着进了里间。

    里间炕前已经挂上了细棉布帘子,小蕊垂手侍立着,见大夫进来,隔着帘子低声禀报了李青,李青从帘子里伸了只手出来,小菊取了只丝帕盖在手上,大夫垂着眼帘,小心谨慎的低头在炕前的凳子上坐了,伸出三根指头隔着丝帕子诊起脉来,片刻,大夫极客气的请李青换了只手,又诊了片刻,郑嬷嬷在旁有些焦急的问道:

    “刘太医,我们姑娘这是?”

    婆子在旁边,带着些骄傲的神情笑着解释道:

    “郑嬷嬷,这是太医院周医正,刘太医有些不便,周医正听说是我们府里有人生了病,就亲自赶过来了。”

    郑嬷嬷忙曲膝谢道:

    “烦劳周医正了,不知我家姑娘这病?”

    周医正忙摆手,连声客气道:

    “不敢说烦劳,从小姐这脉象上看,是亏损太过,又受了风寒,如今已经成了小伤寒之症,我开个方子,小姐先认真吃上几天,其实小姐这病,最需静养,药倒在其次,饮食上要以细软清淡为上,只是这小伤寒,最易过人,府里还需小心些侍候着。”

    旁边的婆子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郑嬷嬷眼风扫过,嘴角微微往下扯了扯,只当没看见,笑着对周医正说道:

    “周医正请到外间写方子吧。”

    婆子忙笑道:

    “二奶奶交待过了,周医正诊完了脉,得赶紧将病情禀了二奶奶知道,二奶奶可是极挂念着青姑娘的身子呢,周医正还是随我到外面花厅,再开方子吧。”

    郑嬷嬷眼底闪过丝不屑,这方子只随他开去,药总归是要送进来煎的,周医正陪着笑对郑嬷嬷说道:

    “小姐这伤寒,倒不甚严重,只是身体亏损太过,这病还是要以静养为主,只要安心养上半个月,饮食上再仔细妥当些,吃上几帖药,也就能痊愈了。”

    郑嬷嬷忙曲膝谢过,婆子带着周医正出了门,往前面花厅去了。

    小叶和小蕊已经挂起了帘子,李青正半躺在炕上,垂着眼帘,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周医正的方子虽然还没看到,但交待的这些,倒也正对症,只是,为什么要说她这是小伤寒呢?小伤寒是要过人的,韩地又很怕这伤寒之症,他这样一说,只怕直到春节,她都可以清清静静的窝在这西厢房里,养一养身子了,这周医正诊的病,过于贴心了些。

    她答应嫁进王府,却不愿意和那个平王府有什么关系,甚至,王府里有些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愿意去关心,更不想费心去打听什么,她只盼着大婚之后,能够赶快搬到平王给她的那个逸梅庄去,好好的让这身体,让心休息下来,让自己舒适下来,那些个女人间的宠辱长短之争,这府与那府的恩怨利益,甚至这世间无数的风云变幻,与她有什么关系?这一世,她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和木莲一样的过客。

    李青有些茫然的出着神,郑嬷嬷进了里间,心疼的看着李青,悄悄挥挥手,小叶和小蕊会意,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外间。

    郑嬷嬷倒了杯水,捧到炕前,笑着说道:

    “姑娘!喝口水润润喉吧,这伤寒也有伤寒的好处,姑娘正好养养身子,这一阵子不停的赶路,姑娘累坏了。”

    李青回过神来,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仰着笑脸,冲郑嬷嬷眨了眨眼睛,郑嬷嬷弯下了腰,李青伏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嬷嬷,我是觉得这周医正是个真正的好大夫,不但能诊病,还能诊出病人的心思呢!”

    郑嬷嬷撑不住笑出了声,顺势坐在了炕沿上,把李青散落在外的一缕头发抿了进去,仔细的看了看李青,低低的说道:

    “姑娘还是要放宽心,好好将养一阵子,身子要好起来才行!那两个丫头,我问了问,那个叫小蕊的,是二奶奶陪房朱贵的女儿,还有个姐姐,叫桃叶,现是二奶奶房里的二等丫头,那个叫小叶的,是文府外管事罗显明的女儿,那罗显明原是文二爷的小厮。这两个原来都是二奶奶屋里的三等丫头。”

    李青点点头,二奶奶要送人给她,自然是要送自己的人,郑嬷嬷贴着李青的耳边,低声继续说道:

    “姑娘,要不,我明天出趟府,到凌云茶楼去找丁一要些燕窝来,或是让连庆去买些来也行,就在这屋子里用银铫子每天炖了给姑娘吃,可好?”

    李青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

    “这瞒不过人的,要是让这府里的人知道了,立时就要生出无数的风波来,只怕,连这…府里也要搅了进来,我们就得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凶险了,现如今,我一个孤女,带着个奶娘,孤苦伶仃的寄居在这西厢房,没人放在眼里,才最安全。”

    李青拉过郑嬷嬷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平”字,郑嬷嬷会意的点点头,肃容道:

    “姑娘说得极是,是嬷嬷想偏了,这个时候,姑娘还是这样低低的静养着才是最好。”

    李青笑着点着头,放松了身子靠到了大靠枕上,郑嬷嬷从小在宫里长大,又在厉府呆了几十年,有些事,只要稍稍点一点,立时就能明白关窍所在,跟她说话,最是省心,还有秋月和琉璃,这会儿,要是她们两个也在,自己就能放下心,睡上几个安稳觉了,李青有些想念起两人来。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见门外传来春俏带着些怒气的高声抱怨:

    “这府里原是有着规矩的!既生了病,就该依着规矩搬到安生堂去静养着!现如今,竟让我们姑娘搬出去躲着,这是什么道理!?”

    一个婆子的声音时隐时现,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郑嬷嬷眉梢高高挑起,“呼”的站了起来,李青伸手拉住了郑嬷嬷,带着些冷笑说道:

    “嬷嬷要干什么去?不管说什么,也是她搬出去不是?!再说,”

    李青压低了声音,嘿嘿冷笑着继续说道:

    “以后有她陪礼道歉的时候,这会儿,嬷嬷出去和她说话,也失了身份。外面不是……有人嘛。”

    郑嬷嬷又是气又是笑的看着李青,摇了摇头,重又在炕沿上坐下来,李青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半晌,眼里的冷意越来越浓,转过头看着郑嬷嬷,示意她叫了小叶和小蕊进来,郑嬷嬷点点头,起身到外间,叫了小叶和小蕊进来,李青半躺在床上,微微笑着问道:

    “刚才春俏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小叶和小蕊对视了一眼,曲膝应道:

    “回姑娘话,听到了。“

    “那个安生堂,是个什么地方?”

    小叶看了小蕊一眼,示意她先说,小蕊上前半步,解释道:

    “府里如果有丫头仆妇生了病,又没有老子娘家里可以回的,就送到安生堂养着。”

    李青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小叶和小蕊半晌,才声音淡淡的吩咐道:

    “你们两个先下去歇着吧。”

    郑嬷嬷转过头,面色也沉了下来,李青看着外面,这两个丫头,不是太笨,就是根本没有伏侍她的打算,叹了口气道:

    “嬷嬷以后还是多费些心吧。”

    第二天,刚过未时,文氏就坐车到了文府,文府上下一片忙乱,大奶奶和二奶奶一起恭敬的接了文氏进了陈姨奶奶的院子,陈姨奶奶几乎接出了院门,文氏忙上前扶着陈姨奶奶,笑着嗔怪道:

    “姨娘也真是的,这数九寒天里,怎么能这样站到院子里来?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陈姨奶奶满眼笑意的看着文氏,任由她扶着,一起进了正屋东厢,文氏和陈姨奶奶在炕上坐了,丫头们流水般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文氏眼光有些清冷的看了看热情张罗着的二奶奶,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吩咐道:

    “二奶奶是大忙人,就不用在这里陪着了,我也没有别的事,不过想和姨娘说说话罢了。”

    二奶奶眼里闪过丝恨意,陪着满脸的笑容告辞道:

    “那我就不打扰姑奶奶和姨娘了。”

    文氏也不正眼看她,端庄中带着十分的傲气,只微微点点头,二奶奶曲膝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陈姨奶奶的建议

    看着二奶奶出了门,文氏转过头鄙夷的看着正低头垂眼侍立在炕前,面容中总是带着三分憔悴两分仓惶的大奶奶张氏,皱起了眉头,声音严厉中带着不屑的斥责道:

    “听说大哥前儿又从外头收了个清倌人进府做了十二姨娘?你也是太没用了些!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是个风流性子,平日就该用点心调教些女孩子出来,把大哥的心收在府里,也免得大哥总得到外面买些不知根底的回来惹事生非!你看看你这没用的样子,也难怪大哥要往外跑!”

    大奶奶张氏涨红了脸,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陈姨奶奶不满的斜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

    “看看你这没用的样儿!亏你还是大家出身!赶紧下去吧,看到你这样子就让人厌气!”

    大奶奶忍着泪,有些仓惶的曲膝福了福,脚步虚浮趔趄的退了出去。

    陈姨奶奶满眼笑意,爱怜的看着文氏,文氏回头示意大丫头牡丹,牡丹忙笑着从怀里取了个小玉盒子递了过来,文氏接过玉盒子,送到陈姨奶奶手里,

    “姨娘,这里面是五粒三十年的红果,姨娘补补身子。”

    陈姨奶奶推了回去,

    “姨娘不操心不出力的,哪里用得着吃这样贵重的东西,这红果,太太留着自己吃,太太这身子金贵,要万分当心才行。”

    文氏矜持的笑着,把玉盒子塞到陈姨奶奶手里,

    “姨娘拿着吧,再贵重的东西,在王府也算不得什么。”

    陈姨奶奶笑过接过,文氏回过头,挥挥手,牡丹会意,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文氏微微皱皱眉头,低声问道:

    “那个叫什么李青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陈姨奶奶身子微微前倾,也压低了声音,

    “老二家的把她安置在菱花院了,婉如让她住西厢,竟一声没敢吭,就住进了西厢房,不过,昨天早上就病倒了,周医正来诊的脉,说是小伤寒。太太问过丁一没有?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文氏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眉头微微挑了挑问道:

    “周医正?怎么没请刘太医?”

    “听说请的是刘太医,刘太医正好不方便,因是我们府里请,周医正就亲自过来了。”

    文氏满意的点点头,陈姨奶奶接着问道:

    “丁一知道不知道,这个李青是个什么来历?”

    文氏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他一个小厮,能知道什么?”

    陈姨奶奶微微一噤,没敢再开口,文氏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她在老太太面前奉承了大半天,想尽了理由才得了允许回来,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个李青,看看是不是要接回王府,她要贤惠、要大度,一个正妃应该做到的,她都要做得更好!可没想到,她竟病了!还是小伤寒!文氏眉头微微皱起,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半天才不悦的开口道:

    “既然是小伤寒,就让她静养着吧,让人把侍候的人叫过来,我问问。”

    陈姨奶奶答应着,起身叫了翡翠进来吩咐了下去。

    不大会儿,翡翠带着小蕊进来,小蕊胆怯的在炕前跪倒磕了头,陈姨奶奶疑惑的看着跪在炕前的小蕊,

    “这丫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翡翠忙笑着回道:

    “可不是眼熟,她原是二奶奶身边的一个三等丫头,前儿,二奶奶刚送了给青姑娘使唤的。”

    文氏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在炕桌上,端直着上身严厉的盯着翡翠斥责道:

    “你们做事也是越来越不经心了!叫这么个小丫头子来,有什么用?她那个奶妈子呢?怎么不叫了来回话?”

    翡翠垂下了头,小心的解释道:

    “原是叫郑嬷嬷过来的,只因为这些天一直是郑嬷嬷贴身伏侍着青姑娘,身上带着病气,不敢出门。”

    文氏怔了怔,脸色有些紫涨起来,陈姨奶奶忙挥挥手,示意翡翠赶紧带小蕊下去,

    “赶紧带她出去,太太在这里,万一带了病气过来,可就了不得了!”

    翡翠慌忙领着小蕊出了屋,陈姨奶奶陪着满脸的笑容说道:

    “太太的身子金贵,可过不得一星半点的病气!这又是腊月里,快要过年的时候,王府里多少大事等着太太调停呢,太太仔细身子才最要紧!再说,”

    陈姨奶奶挪得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我听老太爷说,今年王爷取了陇平府,这年底年底了,又取了金川府,韩地今年可是喜事连连,王爷今年必定是极高兴的,过了年,坚哥儿就七岁了,太太这些年又事事妥当,今年也该上上心,老太妃那里再透透话,这扶正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文氏仔细的听着,眼里渐渐透出雀跃之色,脸却绷着,平淡着声音说道:

    “这都是外头的大事,不是姨娘应该操心的。”

    陈姨奶奶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又往文氏这边挪得更近了些,贴着文氏的耳朵低语道:

    “那个小丫头,不值得太太放心上,人我仔细看过了,跟太太根本没法比,也就是玲珑娴静些,若论这个,婉如倒比她更强些,那丫头说是有十四岁了,看着却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太小了些,说不得,连承欢都难,若真是王爷喜欢这样子的,太太不如把婉如带回去。”

    文氏脸色松动起来,婉如养在姨娘身边这几年,倒也是越来越有样子了,爷若喜欢玲珑娴静的女人,她就找个更好的送进去,爷必定是欢喜的,也必定要感念些她的好,这扶正也许今年真就心想事成了。文氏笑意溢满了脸,点点头,柔和的看着陈姨奶奶说道:

    “姨娘说得倒有些道理,既是这样,我今天就带了婉如回去,一来能在爷回来前好好教导教导,免得到时候错了规矩,惹得爷不高兴,爷是最重规矩的。二来,早些准备着,爷一回来,见的是现成的人,也就想不起那丫头了。”

    陈姨奶奶笑容满面的点着头。

    又隔了一天,周医正又来给李青诊脉,婆子领到周医正到了西厢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迈进那个门槛,周医正回过头笑着说道:

    “嬷嬷就在外面等一等吧,这年下正忙着,要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婆子闻言,立即笑着答应了,郑嬷嬷眼光闪烁的盯着周医正,周医正带着笑意平和的看着她,仿佛点了点头,郑嬷嬷立即微笑起来,带着周医正进了里间,小叶垂手侍立在炕前,周医正隔着帘子诊了脉,依旧嘱咐静养着,郑嬷嬷笑着谢道:

    “多谢周医正,我们姑娘这两天好些了,多有烦劳,周医正喝口茶,润润喉咙,可好?”

    周医正忙客气道:

    “嬷嬷客气,在下不敢当。”

    郑嬷嬷冲小叶微微示意,小叶轻轻退出去泡茶了,周医正目送着小叶出了里间门,立即小心的从怀中取了个小玉盒子出来,双手捧着送给郑嬷嬷,低低的说道:

    “这是丁一丁大爷让带给姑娘补身子用的。”

    郑嬷嬷笑着接过,立即放进了怀里,微微曲膝福了一福。片刻,小叶泡了茶进来,周医正忙站起接过,立着喝了一口,谢了郑嬷嬷,放下杯子,就告退出去了。

    郑嬷嬷送了周医正出了院门,回来把小叶打发了出去,才坐在炕沿上,从怀里取出玉盒子递给李青,李青笑吟吟的接过打开,里面整齐的放着十枚红果,郑嬷嬷在旁笑容满面的看着,李青看着红果,满眼的笑意,用手拈起一只闻了闻,歪着头看着郑嬷嬷,笑着说道:

    “都是三十年的,不值什么。”

    边说着边飞快的塞了一只到郑嬷嬷嘴里,郑嬷嬷一时不防,想吐出来又被李青捂住了嘴,李青笑嘻嘻的说道:

    “嬷嬷快吃了!浪费了可不好!”

    郑嬷嬷咽了红果,眼圈发红,仔细的理着李青的头发,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第四十二章 桃红、银红与大红

    王府,春晖院瑞远堂,文太妃穿着秋香色家常半旧衣服,勒着花开富贵描金抹额,手里慢慢的捻着串菩提珠,正斜靠在窗下的大炕上,含着笑听文氏仔细的说着家务,文氏满脸笑容,边说边小心的看着文太夫人的脸色,

    “老祖宗,今年爷收了陇平府,又收了金川府,这可都是我们韩地大喜的事儿,我想着,今年这个年一定得好好过才行,您看,今年这年哪,我想着……”

    文太妃含着笑听文氏说完,温和的说道:

    “辛苦你了,这过年的事也有旧例在,今年你若是想添减什么事儿,就和内院几个管事嬷嬷商量着,拟个章程送给大管家孙义看看妥当不妥当,孙义不能作主的,他自然会找了三爷,或是找了王爷禀报去。今天太医来过没有?强哥儿的病好些没有?还有袊姐儿,我也有四五天没见到她了,咳得好一点没有?”

    文氏眼里闪过丝不屑,忙陪笑答道:

    “强哥儿好些了,太医说还是要静养上一阵子才行,袊姐儿是老毛病了,见了冷风就咳,冬天里只要不出屋子,也就没什么大事,老祖宗且放宽心。”

    文太妃看着文氏,眼光微微暗淡了下来,笑着嘱咐道:

    “袊姐儿不过两三岁年纪,这咳病得赶紧去了根才好,天天那样咳着,我看着也难受。我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想着孩子们都好。”

    文氏微微有些不耐,却也不敢露出来,只笑着岔开话题:

    “知道知道,这些孩子们,哪个不是老祖宗的心尖子,一天不见坚哥儿就念叨不知道多少遍!还有敏姐儿,都是老祖宗的心头肉!老祖宗但请放宽心,都好着呢!老祖宗,今年外院送进来的衣服料子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爷今年高兴着呢!我想着,今年家里每人都多做两套衣服,上上下下穿得整整齐齐,爷看了必定喜欢,我还拣了几块料子,就是看花了眼,想请老祖宗帮我挑两件出来做衣服,老祖宗一定要帮我看看,哪一块料子我穿着好些。”

    文太妃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

    “好,好,年纪轻的时候就是要穿得好看些,爷看了喜欢,我也喜欢,快拿进来,我给你挑两件!”

    文氏眼里闪过喜色,忙抬手叫了牡丹进来,牡丹手里捧着一叠料子放到了炕上,文氏眼光微转,牡丹明白,微微点头,悄悄带着文氏身边侍候的几个小丫头退了出去。

    文太妃伸手翻着那一叠桃红、银红,还有最下面两件大红色的衣服料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慢慢的靠了回去,垂下眼皮,手里捻着菩提珠串,文氏紧张的盯着她,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半晌,文氏正要开口,文太妃抬起了眼帘,眼神静漠的看着文氏,慢慢的说道:

    “我老了,眼睛也花了,这衣服料子,还是等王爷回来给你挑吧。”

    文氏怔了怔,忙陪笑道:

    “老祖宗身体多少康健!哪里看得出老来?说起来,这也都是内院的事,就该老祖宗作主才是。老祖宗发了话,爷也不能驳回不是。”

    文太妃捻着菩提珠的手顿了顿,微微闭了闭眼睛,往后靠了靠,有些疲倦的说道:

    “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文氏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看到文太妃转过了身子,脸上带出了些恼意,直起身子,片刻,方告退出去了。

    看她出了门,文太妃坐了起来,一直侍立在门口的黄嬷嬷忙上前,扶她坐好,又叫小丫头泡了杯茶端过来,黄嬷嬷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杯,笑着递给文太妃道:

    “老祖宗尝尝这冬茶,这是前天三爷孝敬进来的。”

    文太妃脸上露出些笑意,接过茶,喝了一口,点点头说道:

    “这味儿倒好。”

    黄嬷嬷也陪着笑着点点头,文太妃垂下了眼帘,黄嬷嬷挥挥手,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悄悄的退了出去,文太妃看着人都出去了,把杯子递给黄嬷嬷,叹了口气说道:

    “老王爷走的时候嘱咐我,万事都听长生的,不要自己作主,我知道自己是个没本事的,老王爷照顾了我一辈子,又教导的儿子个个都那样好,他走了,就让儿子照顾我。”

    黄嬷嬷侧身坐在了炕沿上,笑着宽解道:

    “老祖宗是积福的人,这也是您的福气。”

    文太妃仿佛没有听见,长长的叹着气,继续说道:

    “杏儿,你看看我,就作了这一回主,也错了。玉凤当年一心要进王府,我没听长生的话,帮他抬了玉凤进来。我当时也是想着文家没个成事的人,怕哪天我不在了,依着长生那脾气,文家还不知道怎样呢!再说,玉凤又哭成那样要进府。”

    文太妃怅然的说着,黄嬷嬷微微低着头,不敢接话,文太妃出了一会儿神,苦笑继续说道:

    “我也跟她说过,进了这王府,就是一辈子为妾为婢,只要不是进王府,这韩地任她选人,都得是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唉,还是长生说得对。”

    黄嬷嬷递了杯子过去,文太妃接过来,慢慢喝了口茶,黄嬷嬷笑着劝道:

    “老祖宗还是放宽心,爷那样能干,当年老王爷不也说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这些个小事,爷肯定是处理的妥妥当当的,您安心就是。”

    文太妃也笑起来,舒展着眉头说道:

    “你说得极是,有王爷在呢。等王爷回来作主就是了。”

    腊月二十一,折柳驿里,丁一申初就已经到了折柳驿,和驿丞一起等在驿外,直到亥初时分,平王才在黑衣卫的拱卫下,进了折柳驿。

    几个小厮侍候着平王洗漱更衣停当,驿丞也在旁边,和几个小厮一起侍候着平王吃了饭,退了下去,丁四泡了茶奉了上来,平王惬意的喝了几口,看了看满脸笑容,垂手侍立在旁边的丁一,开口问道:

    “安置在哪一处啦?”

    “回爷的话,安置在文府菱花院,和陈姨奶奶的侄女一处。”

    丁一上前半步,恭敬的答道,平王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皱,接着问道:

    “谁住正房?”

    丁一怔了怔,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头不止,平王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扔在了炕桌上,杯子“咣咣噹噹“跳了几下,丁四忙小心翼翼的上前用棉帕子擦干净炕桌上的水,轻手轻脚的收了杯子下去,又换了杯茶上来,悄悄的退到门口,微微垂头侍立着。平王声音冷冷的说道:

    “你这差事越办越不经心了!”

    丁一不敢答话,只磕头不已,平王又冷“哼”了一声,半晌,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着磕头不已的丁一问道:

    “病好了没有?”

    “回爷的话,”

    丁一停止了磕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禀道:

    “周医正诊的脉,说只是劳累太过,受了点小风寒,现还静养着,奴才让周医正送了十粒三十年的红果过去。”

    “给木先生诊脉?哼!”

    平王冷笑着说道,把脚放下了炕,丁四忙上前一步,半跪着给他穿上了鞋子,平王站起来,踱到丁一面前,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丁一,冷着声音吩咐道:

    “你今晚就回去平阳府,爷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是!”

    丁一忙磕头答道,平王转过身,去了里间。丁一伏在地上,直到听不到里间的动静了,才悄悄起身,退了出去。

    丁一出了门,悄悄的寻了丁三,丁三听了丁一的话,半晌才回过神来,转着头四下看了看,方贴着丁一的耳朵低语道:

    “爷对你真是宽容呢,那个……小姐,过不了几个月,就是你我的主子了!”

    丁一怔住了,半晌才狠狠的拍着自己的额头,懊恼的说道:

    “是我糊涂了不是!她是爷的禁脔,那丫……小姐的性子,傲成那样,又是个有本事的,必不肯委屈的,那天平阳府城门外,她把方子带给爷的时候,我就该想到这个!唉,爷的脸面可不是让我给丢光了!”

    丁三同情的看着丁一,要不是亲耳听爷说,他真是没想到爷真会娶了她!轻轻的拍拍丁一,安慰道:

    “爷也没怪你太多不是,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了,快些赶回去吧,明天爷进城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位,也是个惹不起的,你小心些侍候着。”

    丁一点点头,匆匆辞别丁三,带着小厮连夜赶回了平阳府。

第四十三章 谁是软柿子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就被院子的一片喧嚣声吵醒,郑嬷嬷掀帘进来,带着一脸无奈的笑容禀报道:

    “姑娘,老太爷亲自带着人给姑娘搬屋子来了,说要请姑娘搬到菊影阁去住。”

    李青皱起眉头问道:

    “平王回来了?”

    郑嬷嬷眉眼间都带出笑来,低声答道:

    “听文老太爷说,看着姑娘搬好住处,就得出城去迎接王爷了。”

    李青懒懒的往后靠了靠,眼珠慢慢转了两转,嘴角露出丝嘲讽的笑来,要看着她搬好再去接?哼!她可不急!拉了拉郑嬷嬷,郑嬷嬷笑着俯下身子,李青在她耳边低声吩咐道:

    “就说我夜里睡得不安生,这会儿还没醒呢,再说,我病着,动不得,这会儿就算一定要搬,也得轻轻的、慢慢的抬过去才行!”

    郑嬷嬷瞪大眼睛看着李青,李青冲她眨眨眼睛,郑嬷嬷会意的笑起来,李青又拉了拉她,认真嘱咐道:

    “嬷嬷一定要看好东西,这人多手杂的,我们只有两个人四只眼睛,东西不能少,可也不能多了。”

    郑嬷嬷郑重的点点头,低声说道:

    “姑娘放心。”

    外面传来二奶奶亲热高昂的声音:

    “妹妹可起来了?”

    声音未落,二奶奶人已进到了里间,小蕊满面笑容的跟在后面,也进了屋,李青脸上强带着笑,看着恭恭敬敬跟在二奶奶身后的小蕊,眼里闪过丝寒意,小叶也正掀帘进来,抬眼正看到李青冷冷的目光,心里微微一凛,脚下顿了顿,低着头放下帘子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文老太爷到底没等到李青搬好屋子,不敢误了时辰,嘱咐了二奶奶,就匆匆出城去接王爷了。

    众人一通忙乱,直到过了巳正,总算七手八脚的把李青抬进了菊影阁,在东厢炕上安顿好了,二奶奶长长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菊影阁可是这府里数一数二的好院子呢,一直让人精心收拾着的,要不然,昨天半夜三更的才开始收拾,哪能收拾得这样妥帖?这里头外头侍候的丫头婆子,我也都安排妥当了,妹妹身边还没有个贴身侍候的大丫头,我看,就让金锁来侍候妹妹吧。”

    李青心中恼怒异常,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左右都安排下了?她给的丫头,让她早上可以直冲到她的床前,现在这样安排,她是想要完完全全的把她捏在手心里了?!在这个二奶奶心里,她大约就是只可以由着她捏的软柿子!哼!李青面无表情的垂着眼帘,平息了一会儿心情,才淡淡的开口说道:

    “烦劳二奶奶了,李青不敢当,这会儿,我累得很,想歇一歇。”

    二奶奶怔了怔,面上有些发僵,回头看了看垂手侍立着的郑嬷嬷,又转过头死盯着已经闭上眼睛,转向里面躺着的李青看了一会儿,猛的转过身,傲然吩咐道:

    “金锁,以后好好侍候着青姑娘。”

    金锁忙曲膝答应,二奶奶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转身出了屋子。

    李青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半晌,再睁开眼睛时,眼神已经沉静了下来,看了看紧贴着炕沿站着的金锁,也不理会她,转过头吩咐郑嬷嬷道:

    “嬷嬷找人传个话,让丁一来见我。”

    郑嬷嬷答应着出去了,李青回头看了看金锁,温和的说道:

    “你们二奶奶吩咐了你,你自然要听从,这是你的本份,我不怪你,不过,我这里现在不用你侍候,以后也不用,你还是离了我这里吧。”

    金锁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道:

    “金锁愿意侍候姑娘,请姑娘不要赶金锁走。”

    李青下巴微微抬起,嘴抿得紧了起来,这一家子,从主到仆,大概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可以随她们捏来捏去!李青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金锁,嘴角慢慢的浮出丝冷笑来,自顾自闭上眼睛,侧身往里躺着,不再理她。

    郑嬷嬷回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炕前,仔细看了看正闭目养神的李青,见她神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气,也不理会金锁求援的眼光,仔细的点清了炕前堆着的行李,就悄悄的站到了东厢门口守着。

    不大会儿,一个小丫头子飞奔进来喊道:

    “丁大爷要见姑娘!”

    郑嬷嬷皱皱眉头,回过头,李青已经坐了起来,冲她点了点头。郑嬷嬷刚走到正屋门口,小丫头子已经带着丁一进了院子,到了正室门口,丁一也不理会掀着帘子的小丫头子,只垂着手,恭恭敬敬的候在帘子外,郑嬷嬷站了一会儿,才微微带着点笑淡淡的说道:

    “丁大爷请进吧。”

    丁一忙微微躬着身子,小心的低着头跟在郑嬷嬷后面,进了东厢,进屋走了几步,就忙着跪倒磕头请安,金锁惊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丁一,李青端坐在炕上,沉着脸,也不叫他起来,只冷冷的问道:

    “我那两个丫头接过来没有?”

    “回小姐话,已经进了金川府地界,再有十天就能到府里了。”

    丁一小心的回答道,李青“嗯”了一声,到韩地也要春节后了,好在只有十来天的路程了,李青声音略微缓和了些:

    “你起来吧。”

    丁一谢了,站起来,小心的微微低着头,垂手侍立着,李青吩咐道:

    “我这里没有人用,这事,你去和连庆商量着办吧。”

    丁一心里一紧,刚才那个小丫头子!唉,这文府上下没个让人省心的,不敢怠慢,立即躬身应道:

    “是!”

    李青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正仰着脸仔细听着话的金锁,眼里闪出讥讽的光来,就这样的蠢货,还想把手伸到她这里来!嘴角带着丝冷笑,一字一句的问道:

    “金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这儿不要你侍候,你还是自己离了我这里!”

    金锁忙磕头道:

    “金锁不走!金锁是真心实意的要侍候姑娘的。”

    丁一眼角余光瞄着这个一直直着身子跪在地上,支着耳朵听话的蠢丫头,心里苦恼万分,这二奶奶的丫头,还真是跟二奶奶一样,不知进退,这府里就没个知进退的!李青轻轻笑起来,眯起眼睛看着丁一,声音柔和的说道:

    “丁一,我新来乍到,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人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嗯,你带她下去吧。”

    丁一忙躬着身子,恭敬的答道:

    “是!”

    边说边上前一步,干脆的抬手击昏了还想说话的金锁,利落的拖着金锁倒退着出去了。

    丁一拖着金锁出了院门,扔给在门口候着的小厮,皱皱眉头吩咐道:

    “墨叶把她拖到二门,找间屋子看好了,任谁也不准带走她,等文老太爷回来处置。”

    一个小厮答应着把金锁拖了下去,丁一转身带着另一个小厮匆匆出了文府。

    菊影阁后廊上,小叶正拉着小蕊低低的说着话:

    “……你还是别去了,我告诉你,那位……”

    小叶用手小心的指了指东厢,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是个好惹的,你别和她们一样,小瞧了她去,二奶奶已经把你我送给了她,我们就该用心侍候着才是。再说,就算你不去,这院子里也必定有人去说了的。今天早上,你已经莽撞了!”

    小蕊不耐烦的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也是好意,可你也不想想,我们一家子都在这府里,都捏在二奶奶手心里,二奶奶的话,谁敢不听?”

    小叶用力拉回了她,

    “你糊涂!只要姑娘看重你,这府里谁敢不照顾好你老子娘和你一家,姑娘可是王爷的人!”

    小蕊鄙夷的撇撇嘴,回过身拨开小叶的手,

    “王爷身边的姨娘多了去了,她还能越过太太去!你要是觉得是根高枝,你去攀去!别拉着我!”

    说完,转身跑了出去,小叶呆呆的站了半晌,心里只觉得苦涩无比,让丁大爷进来的话是她传的,她还没走回来,丁大爷已经进了东厢去见姑娘,丁大爷对姑娘太过恭敬!金锁那样被拖了出去,被丁大爷拖了出去!如果……二奶奶可不是个肯担当的,这一院子的人,只怕都没个好下场!现在小蕊又这样,姑娘肯定会觉得她和小蕊一样,小叶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不行,她得救出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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