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9息龙山谷
上官勇跟这幕僚道:“先生有话尽管说,四殿下还有何事?”
这幕僚小声道:“侯爷,是在下自己有些话想与侯爷说。”
上官勇说:“先生请讲。”
幕僚道:“侯爷也知道我家爷现在的处境,在下认为,现在不是我家爷顾念兄弟之情的时候。”
上官勇看着这幕僚,这种话跟他说有何用?白承允狠不下心肠,旁人使再大的力也没用啊。
“侯爷?”
“我懂先生的意思,”上官勇道:“息龙山谷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勇这话说的似是而非,你到底是要担待白承泽,还是不担待呢?但幕僚不敢再问了,冲上官勇行了一礼后,口中道:“侯爷,在下告退。”
安元志这会儿站在自己的马前,看着在自己面前晃荡的袁威,说:“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袁威停下来不晃荡了,说:“少爷,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不想让我做事呢?”
安元志说:“我对你做什么了?”
“为什么袁远能去,我不能去?”袁威问道。
安元志说:“让袁远盯着帅府我不放心。”
袁威狐疑地看着安元志,说:“真的?”
“那我还能为了什么?”安元志说:“你又没残,我干嘛不让你干活?”
袁威说:“我总觉得你现在不对劲。”
安元志看着袁威呵呵一笑,说:“威啊,你知道吗?”
袁威说:“我知道什么?”
“我从来看你就没正常过,”安元志凑到袁威的耳边小声说道。
老六子这帮人这会儿收拾停当地从门里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安元志跟袁威这儿咬耳朵呢,老六子干咳了一声,说:“少爷,袁威长得再好,他也是个带把的。”
安元志顺势就把手搭在了袁威的肩膀上,一脸坏笑地看着袁威说:“威啊,亏他们还是你的兄弟,今天你就把实话告诉他们好了。”
袁威很茫然,说:“我要告诉他们什么?”
安元志说:“告诉他们你其实姑娘家。”
袁威一把把安元志推出去多远,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涨红了脸,看着安元志脸上得意到不行的笑容,袁威恨不得拿刀把这位砍了算了。
“好好看家,”安元志笑过之后,跟袁威说:“等我们回来。”
老六子捂着肚子笑着道:“威啊,你离京时,跟弟妹也是这么说的吧?”
“你丫不会真是个姑娘吧?”袁诚叫了起来。
“扒了他验明正身,”安元志喊了一句。
袁威警惕地看着不怀好意地一帮人,说:“再闹我翻脸啊。”
安元志说:“你要不是姑娘家,你怕什么啊?”
袁威冲安元志吼道:“有本事你把你裤子扒了!”
安元志脸上突然又挂上了坏笑,声音暧昧地看着袁威说:“我是不是汉子,你不知道?”
“你,”袁威手指着安元志你了半天,没说出后话来。
老六子说:“完了,威啊,亏你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你现在比下流都比不过少爷了。”
“混蛋!”袁威骂了安元志一句。
安元志张嘴还要说话。
袁威抢先一步说:“你闭嘴啊,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下流话呢?”
安元志说:“我说什么下流话了?你想多了吧?”
一个死士侍卫说:“威哥,你脱裤子给少爷看看你是不是爷们。”
“滚蛋!”袁威把这位踹一边去了,说:“有你什么事?”
“你还真跟少爷有些什么?”另一个死士侍卫叫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袁威在众人的哄闹声中,看着一脸坏笑的安元志恨得牙痒痒,他是真有心问问安元志到底出什么事了,现在这样还问个屁啊?
上官勇在众人的哄闹声中从门里走了出来。
安元志看见上官勇出来了,忙把脸上的坏笑一收,喊了一声:“姐夫。”
安元志这一喊,众人一起正经了起来。
“又闹?”上官勇看了看这帮人,手指点点安元志。
安元志冲上官勇咧嘴笑了一下。
袁威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侯爷,你们这就走吗?”
上官勇点了点头,跟出来送他的众将官道:“你们在城中小心一些,无事不要外出,我与元志明早就会回来。”
众将官一起应了上官勇一声是。
安元志走到了袁威的身边,小声道:“听见我姐夫的话了?小心一些。”
袁威说:“我待在城里能出什么事?”
安元志拍一下袁威的肩膀,跟在了上官勇的身后。
袁威送了上官勇、安元志一行人出了驻军地,心里的疑惹是越来越深,这是有人要害自己,让安五少爷知道了?
上官勇一行人出了云霄关后,袁远就跟上官勇道:“侯爷,我这就去找二少爷他们了。”
上官勇道:“路上多加小心。”
袁远答应了上官勇一声,打马往南去了。
安元志看着袁远打马跑走了,跟上官勇说:“那我们去息龙山吧。”
上官勇跟风家军中来的向导道:“你带路吧。”
“是,”这向导拨转了马头,顺着云霄关的护城河往北跑去。
一个半时辰后,上官勇一行人到了息龙山。
向导停了马,跟上官勇说:“侯爷,这就是息龙山了。”
安元志看看眼前的这座山,说:“这山不高啊。”
向导说:“五少爷,这山看着不高,可是山谷很深。”
安元志对这里的地势如何没有一点兴趣,冲向导点一下头后,问上官勇道:“我们就这么进去,还是派个人先去通报五殿下他们一声?”
上官勇点了老六子的差,道:“你去替我们通禀一声。”
老六子应了一声是。
安元志说:“你知道往山谷要怎么走?”
向导忙指着面前的山路,跟老六子说:“大人顺着这条路就可进山谷。”
老六子跟这向导道了一声谢,打马先行了。
上官勇跟向导说:“我们慢行好了。”
息龙山谷里,夏景臣快步走进了白承泽的帐中,道:“上官勇他们来了。”
白承泽抬头看向了夏景臣。
“人已经到了山前了,”夏景臣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白承泽说:“他们一定是奉旨前来了,除了上官勇,还有谁过来了?”
夏景臣说:“安元志。”
“他们带了多少人?”
“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白承泽道:“那应该是卫国侯爷的卫营了。”
夏景臣走到了白承泽的跟前,小声道:“这是不是有杀他们的机会了?”
“杀了他们?”白承泽一笑,说:“然后我们等着我父皇发兵来,再杀了我们吗?”
夏景臣不吱声了。
“我知道你恨安元志,”白承泽道:“只是现在你得忍耐,还不是时候。”
夏景臣说:“他们过来,看不到我父亲,这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白承泽想了想,招手让夏景臣附下身来,耳语着吩咐了几句。
夏景臣听了白承泽的话,迟疑道:“这样能行吗?”
“席大将军与我四哥的关系向来恶劣,”白承泽道:“上官勇他们是我四哥那边的人,席大将军不搭理他们,是人之常情,上官勇他们能生什么疑?”
夏景臣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有中军官进帐来报,说:“五殿下,卫**中来了一位校尉,说卫国侯爷奉旨来军中查看了。”
白承泽说:“你带他进来。”
中军官退了出去。
白承泽跟夏景臣说:“你去准备吧。”
夏景臣大步走出了营帐。
老六子不一会儿被中军官领进了帐中。
白承泽看着老六子笑道:“我在卫朝的身边看过你。”
老六子忙给白承泽行礼,把上官勇和安元志到了息龙山的事,跟白承泽说了。
白承泽道:“难为他们连夜过来了。”
老六子看白承泽起身往外走,犹豫了一下后,跟在了白承泽的身后。
白承泽说:“你叫什么名字?”
老六子说:“回五殿下的话,小人叫袁六。”
“袁六,”白承泽笑道:“怪不得元志他们叫你老六子,你看去也不老啊。”
老六子望着白承泽傻笑,要不是他们是跟这位五皇子作对的人,老六子真心觉得白承泽看起来,比那位从来不笑的四皇子好相处多了。
“我们去迎迎你家侯爷,”白承泽跟老六子说:“息龙山的山路不好走,他们带火把了吗?”
老六子忙道:“带了。”
“这就好,这下我就不担心他们了,”白承泽说着就命侍卫备马。
等上官勇一行人到了息龙山谷前,白承泽也带着人迎了出来。
上官勇看跟在白承泽身后的,是席家军的几位将领,眉头就是微微一皱。就算席琰在人前要装跟白承允不睦的样子,也不用让白承泽支派自己麾下的将领吧?
白承泽坐在马上,冲上官勇笑着一拱手,说:“卫朝,一路上辛苦了。”
上官勇下马给白承泽行礼。
白承泽也下了马,伸手扶了上官勇一把。
上官勇看一眼白承泽戴着手套的手,说:“五殿下的左手怎么会受伤了?”
上官勇这句话一说,安元志的目光马上就落到了白承泽的左手上,说:“五哥,你受伤了?”
白承泽的手上戴着厚手套,他自己是觉得戴着这种手套,旁人应该看不出他左手有伤来,没想到被上官勇一眼就看出来了。“骑马的时候受了一些伤,”白承泽抬了抬自己的左手,苦笑道:“不碍事的。”
安元志说:“五哥,也许明天就要上沙场了,你这手能上沙场砍沙邺人吗?”
白承泽说:“这小子,又胡说八道了,要是明日就开战,我父皇就直接命人来传旨了,还会让你跟卫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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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0查营
安元志看着白承泽戴着厚手套的左手,说:“五哥,骑马会伤着手吗?你是怎么伤着的?”
白承泽说:“你这小子非要我说,我从马上摔下来了吗?”
怎么没摔死你呢?安元志抬头看着白承泽想。
白承泽扭头跟上官勇说:“卫朝,你随我进谷吧。”
上官勇骑马跟在了白承泽的身旁。
息龙山山势绵长,但这座山本身并不高,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山丘,只是出现在上官勇一行人面前的山谷却很深,他们骑着马顺着山路往下走,越走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往一个土坑里走。
白承泽跟上官勇道:“我初来的时候也被这个山谷吓了一跳,这里就好像没了水的湖底,山谷最深处离地面至少二十米。”
“这是山谷还是天坑?”安元志小心翼翼地驾驭着跨下马,真走上了这条进山谷的山路后,安元志倒是相信白承泽方才的话了,这样崎岖难行的路,一个不小心摔死也正常。
等一行人到了白承泽等人扎在山谷里的军营后,上官勇看了看四周。
白承泽说:“卫朝,你带着元志在军营里走走好了,我在军帐里等你们,”说完这话,白承泽也不等上官勇开口说话,带着人先走了。
老六子看着白承泽走了,才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侯爷,方才五殿下还问你们有没有带火把来呢。”
上官勇说:“这里的山路难行,我们不带火把过来,的确寸步难行。”
安元志看着老六子道:“怎么,六儿啊,五殿下问一句火把,就把你收卖了?”
老六子忙说:“少爷你这是什么话?我老六子是那样的人吗?”
“好了,”上官勇道:“我到处看看,元志你去他们的粮草营看看。”
安元志点头。
上官勇想想又小声叮嘱安元志道:“要是遇见了夏景臣,你不许再闹事。”
安元志撇了撇嘴,说:“我就当看不见他好了。”
白承泽在自己的营帐里坐了不多时,他身边的一个侍卫跑进帐来说:“爷,上官勇在军营里逛着,安元志去了粮草营。”
白承泽点一下头,自己这次带了多少人来,瞒是瞒不住上官勇的,也幸好这一次自己的确是将席家军悉数带过来了,不然想跟上官勇和安元志圆谎,无疑是不大可能的事。
安元志站在席家军的粮草营里,突然就问陪在自己身边的席家军将军说:“刘高正将军这会儿在哪里?”
这将军说:“刘将军跟卫**在一起。”
“他又去押粮运草去了?”安元志问道。
这将军的目光有些闪烁,说:“这个末将不清楚。”
安元志看着这将军,说:“你这个不是实话吧?”
“末将的确不知,”这将军对着安元志的目光,冷道:“五少爷有话可以去问五殿下。”
“去问五殿下?”安元志往这将军的跟前又走近了几步,说:“你是席大将军的手下,你要我有事去问五殿下?”
这将军看着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被安元志这一句话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元志说:“席大将军在哪里?”
这将军更是现编不出谎话来了。
“怎么,席大将军的行踪还是你们席家军中的机秘,不能说吗?”安元志看着这将军的样子,心中生了疑。
“五少爷,”林兆这时满脸堆笑地从安元志的身后跑了过来。
这将军看林兆过来了,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在席琰的亲信将领里,林兆是最能说会道的一个了。
安元志看向了林兆,说:“你是什么人?”
林兆到了安元志的跟前,抱拳躬身给安元志行了一礼,说:“末将林兆,是我家大将军跟前的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安元志打量林兆一眼,说:“将阶不高,不过我看你在席家军中挺能说的上话的样子。”
“五少爷说笑了,”林兆忙道。
“我没空跟你说笑,”安元志说:“席大将军在哪里?”
“我家大将军在军中,”林兆回安元志的话道,神情极其恭敬,也看不出一丝作假来。
“带路,”安元志说。
林兆说:“五少爷接下来要去哪里?”
安元志说:“我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拜见一下席大将军。”
“是,”林兆答应安元志道:“五少爷请跟末将来。”
安元志临走时,又看了先前陪着自己看粮草营的将军一眼,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将军说:“末将席勇。”
“姓席的,”安元志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席大将军的同族,家将出身?”
“是,”席勇低着头道,安元志的目光针一样,扎得他浑身难受。
林兆这时殷勤道:“五少爷,您请跟末将走吧。”
“你是将军,又不是酒馆的店小二,”安元志说:“这么点头哈腰地做什么?”
林兆被安元志说得神情一僵。
安元志说:“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五少爷,”白登这时叫着安元志,从斜刺里跑了过来。
“白大管家,”安元志看见白登后,笑了起来,说:“很久没见了。”
白登对着安元志也是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说:“五少爷,我家爷在军帐里等着五少爷过去,侯爷已经过去了,就等着五少爷了。”
听说上官勇已经去见白承泽了,安元志说:“席大将军人呢?”
白登说:“五少爷,奴才就是一伺候人的货色,大将军的事情,奴才可不敢问。”
安元志把站在自己身遭的这些席家军中的人都扫了一眼,说:“我怎么觉着你们有事呢?”
白登忙说:“五少爷,这粮草营有什么地方不对?”
安元志说:“你带我去见你家爷。”
看着安元志跟着白登走了,林兆吁了一口气,这个安元志还真像白承泽说的那样,是个难缠的主,也不知道这位看出什么不对来了。
“五殿下能应付安元志吗?”席勇看安元志走远了后,忍不住问林兆道。
林兆说:“五殿下比他安元志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席勇却还是担心,说:“安元志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糊弄的。”
“想想我们以后要是落到这人的手下,”林兆小声道:“我们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席勇脸颊颤动了几下。
安元志走进白承泽的营帐的时候,就听见上官勇在问白承泽:“五殿下,不知道席大将军现在在哪里?”
安元志给白承泽行了一礼,笑道:“是啊五哥,我们来了这半天了,席大将军都不露一下面吗?我跟我姐夫好像没得罪过他吧?”
白承泽笑道:“你们奉旨前来,他怎么可能做出怠慢你们的事?”
安元志说:“那他人呢?”
“他身体有些不适,现在正在自己帐中休息,”白承泽看着安元志说:“景臣正在他帐中侍疾呢。”
“病了?”安元志不相信道:“五哥,你们这一路还真是多灾多难,你摔伤了手,席大将军得了病?”
上官勇说:“不知席大将军得了什么病?”
白承泽说:“也不是什么大病,跟我四哥一样,受了些风寒。”
上官勇道:“五殿下若是在奏折中跟圣上言明,那卫朝可以把荣大人也带过来的。”
白承泽说:“只是风寒罢了,用不上荣双来给他诊病。”
上官勇点一下头,话峰突然一转,说:“夏景臣怎么会在席大将军的帐中侍疾?”
安元志眼角一抽抽,看看他姐夫这一本正经的脸,所以说老实人什么的都是骗鬼的,他姐夫耍起奸来,也很厉害啊。
白承泽真是愣了一下,看着上官勇说:“我以为卫朝你知道的。”
上官勇果断摇头,说:“不知道五殿下所说何事?”
白承泽说:“夏景臣的事啊。”
“他姓夏,”上官勇道:“席大将军姓席,卫朝还应该知道些什么?”
白承泽看着上官勇突然一笑,道:“景臣是席大将军的儿子。”
在安元志刚想装吃惊的时候,上官勇很平淡地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白承泽说:“你不奇怪?”
“席大将军的家事与下官无关,”上官勇说着看向了安元志,道:“一会儿见到席公子,你要跟他道歉。”
安元志先是想瞪眼,然后就又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姐夫。”
白承泽说:“席大将军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安元志说:“我们就去看一眼,我不是还要跟夏景臣道个歉么。五哥,你知道他是席家的公子,也不跟我说一声。”
白承泽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安元志叹气,“知道他是席家公子,我就不欺负他了,五哥,你的这个故交,一定很恨我吧?”
上官勇道:“他是席家公子又如何?你是安家的少爷。”
白承泽一笑,说:“我只是怕元志见到景臣之后,又要闹出事来。卫朝,大战在即,你何必让元志与席家军伤了和气?”
“下官也是这么打算的,”上官勇看着白承泽道:“我让元志去跟席公子道歉,就是不想跟席家军伤了和气。”
安元志说:“五哥,席大将军这会儿就这么不方便见人吗?我们也不做什么,只是皇命在身,我们总要确定一下啊。”
白承泽说:“你要确定什么?”
安元志笑着说:“确定席大将军真的在军中啊。五哥,你不要为难我们,圣上的圣命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你们这是不信我了?”白承泽看着上官勇道。
上官勇起身道:“五殿下,下官对圣命不敢敷衍。”
“行,”白承泽也起了身,道:“我带你们去见他。”
861干贝
上官勇和安元志走出军帐之后,白承泽跟身旁的白登小声道:“你去跟景臣说,不要找安元志闹事了,今天安元志不会跟他动手了。”
白登说:“夏将军要是去挑衅,五少爷能忍得住?”
“有上官勇在,他们两个打不起来,”白承泽道:“上官勇和安元志都起疑了,再闹出事来,就是我们心虚了。”
“奴才知道了,”白登跟白承泽道:“奴才这就去找夏将军。”
安元志这时在帐外跟上官勇小声道:“席琰不会被白承泽关起来了吧?”
上官勇说:“不知道,席琰若是被白承泽所制,席家军不想着救自己的主将,却听命于白承泽?”
“那是出什么事了?”安元志道:“席琰投到白承泽这边来了?”
“那四殿下把他们暗中来往的书信,往圣上的面前一放,”上官勇小声道:“席琰还有活路吗?”
安元志这时看见白登从帐中跑了出来,叫住了白登,道:“你干什么去?”
白登赔着笑说:“五少爷,我家爷到现在还没用饭呢,奴才去伙头军那里看看。”
“去看伙头军?”安元志说:“正好我也饿了,袁诚你跟白大管家一起去伙头军那里,给我找些吃的来。”
袁诚马上就走到了白登的身边。
白登说:“五少爷,您想吃什么就跟奴才说好了,奴才让伙夫们给您现做。”
安元志看着白登笑道:“我的人不能去这里的伙房看看?”
“不是,”白登忙说:“奴才就是觉得没必要让这位军爷跑这一趟。”
“他不用你心疼,”安元志说:“你带他去伙房吧。”
白承泽这时从帐中走出来,道:“五少爷的命令你不听?快去吧。”
“奴才遵命,”白登只能带着袁诚往伙房那里走了。
白承泽跟上官勇和安元志说:“我带你们去看席大将军,元志要是饿了,在这里等也可以。”
安元志笑嘻嘻地道:“五哥,我看了席大将军再来吃饭也行啊。”
白承泽一笑,说:“你到我的府上连口水都不肯喝的,难得今天愿意在我这儿用一顿饭了。”
安元志说:“我还做过这种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白承泽往前带路,笑道:“嗯,安五少爷现在是贵人多忘事了。”
安元志没话找话说,也能跟白承泽说到一块儿去,倒是上官勇还是一贯的话少,跟在这两人的身后,沉默不语地走着,
侍卫长站在帐中的门前,听着白承泽和安元志的说笑声远了后,才从军帐里走了出来,换了条路,往夏景臣那里飞奔而去。
白承泽一路把上官勇和安元志带到了一座寝帐前,说:“席大将军就在里面。”
安元志打量站在帐前的兵卒们。
白承泽说:“元志你认识他们?”
安元志道:“我见过大将军身边的亲兵,五哥也知道,我认人的本事还不错。”
白承泽笑了一下,说:“你跟亲兵还有话说?”
安元志冲白承泽挑一下眉,把帐前的这些人仔细地看了一遍,最后冲上官勇点一下头,这些人是席琰的亲兵。
上官勇问白承泽道:“席大将军这是病得起不了身了?”
白承泽冲帐中喊了一声:“席大将军?”
寝帐里传出几声咳嗽声,随后夏景臣就冲帐中走了出来。
“大将军怎么样了?”白承泽问夏景臣道。
夏景臣说:“喝过药后睡下了。”
白承泽手指着上官勇道:“我跟卫国侯爷,安五少爷来看看大将军。”
夏景臣抱拳冲上官勇行了一礼,然后就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冲夏景臣把头点点,喊夏景臣道:“席二公子,我们有几日没见了。”
白承泽笑道:“什么席二公子?”
安元志说:“席家还有一位大公子,五哥你的这位故交不是席家的二公子吗?他的年纪,”安元志作势又打量了夏景臣一眼,说:“他的年纪没席大公子大吧?”
安元志这话没说错,但夏景臣就是听着不舒服,却又发作不得。
“元志,”上官勇这时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冲夏景臣一抱拳,说:“席二公子,之前我多有得罪,还望二公子见谅。”
白承泽看夏景臣受了安元志一礼后,还是站着不动,便也喊了夏景臣一声:“景臣。”
夏景臣勉强冲安元志还了一礼。
安元志把双手放下,问白承泽道:“五哥,我们能进帐去探病了吗?”
“我们进去吧,”白承泽说着就最先迈步往寝帐里走了。
帐前的众人都低头,不让上官勇这一行人看见自己的神情。
寝帐里生着火炉,很暖和却也不透气,架在火炉上烧着的水冒着水蒸气,将寝帐弄得白茫茫一片。
安元志进帐后,就被帐中的药味弄得咳了几声,说:“这什么味道?”
帐中的灯光也昏暗,上官勇眯了眼才看清在床上睡着的人。
夏景臣走到床前,扶起了睡在床上的“席琰”,说:“父亲,五殿下带卫国侯爷和安五少爷,来看你来了。”
“席琰”掩嘴咳嗽着,冲白承泽三人这边微微躬了一下身,有气无力地道:“多谢了。”
上官勇和安元志都冲“席琰”还了礼,安元志说:“大将军,我五哥说你只是偶感风寒,我怎么看着你这病挺重的样子?”
“席琰”叹一口气,咳得直不起腰来,冲安元志摆了摆手。
安元志看向了上官勇,这席琰是真病假病,当着白承泽和夏景臣的面,他不好问啊。
上官勇往床榻前又走了几步,道:“大将军,你这病要紧不要紧?”
“席琰”仍是掩嘴咳嗽,沙哑着嗓子跟上官勇道:“无事,多谢侯爷关心,我休养几日即可。”
“真的无事?”上官勇问道。
“席琰”点头。
上官勇看着“席琰”。
白承泽这时道:“要不景臣与我出去,卫朝你和元志跟席大将军说说话好了。”
安元志这时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也打量着半坐在床上的这个人。
“景臣,”白承泽喊夏景臣道:“你与我出去。”
“席琰”这时边咳边跟上官勇道:“侯爷,回去后请圣上放心,也,也请四殿下放心,就说,就说下官无事。”
安元志说:“你咳成这样还叫无事?”
“席琰”苦笑了一声,道:“五少爷,人老了病也就多了。”
夏景臣这时跟着白承泽走到了寝帐门前。
上官勇回头看看要出帐去的两个人,对“席琰”道:“既然大将军病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席琰”咳着冲上官勇点了点头。
上官勇带着安元志往帐外走。
白承泽听上官勇跟“席琰”告辞,便和夏景臣一起等在了帐前门。
上官勇往帐门这里走了几步后,突然就转身几步走到了床前,伸手就把“席琰”捂着嘴的手拉了下来。
夏景臣叫道:“你要干什么?!”
安元志下意识地就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白承泽站在帐门前纹丝不动,面上还是带着笑意。
“席琰”似是被上官勇的举动惊了一下。
上官勇看见面前这人的脸后也是一惊。
安元志走到了床前,没来及看“席琰”一眼,就先问上官勇道:“怎么了?”
上官勇问“席琰”说:“你的脸?”
安元志这才扭头也看“席琰”,发现这人的脸红肿得不像样子,也就这双眼睛像席琰了,安元志脱口就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席琰”摇头叹了一口气。
夏景臣这时走过来道:“我父亲不小心吃了发物。”
上官勇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席琰”看了夏景臣一眼,仍是摇一下头,并不说话。
安元志看着夏景臣道:“那发物不会是你拿给大将军吃的吧?”
夏景臣看着懊恼道:“我怎么知道他不能吃干贝?”
“你……”安元志想讽夏景臣一句,你还真是个孝顺儿子。
上官勇冲安元志摇摇头,冲“席琰”一抱拳,道:“席大将军,我方才多有得罪。”
夏景臣怒视着上官勇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上官勇说:“探病总要探个明白才行。”
夏景臣说:“现在你们病也探过了,请吧。”
“景臣!”半坐在床上的“席琰”冲夏景臣叫了一声。
上官勇往帐外走去。
安元志又盯着“席琰”的眼睛看了一下,才跟着上官勇走出了这座寝帐。
白承泽站在帐外,跟上官勇小声道:“大将军已经服过药了,比起误食发物,我更担心他的风寒之症。”
上官勇道:“看来大将军暂时上不了沙场了。”
白承泽道:“只是他一人病倒,冲锋陷阵之事,有席家军的诸将在应该不成问题。”
安元志说:“那就是五哥带着席家军冲锋陷阵了?”
白承泽一笑,说:“这个由我父皇圣断,他让元志你来也行啊。”
安元志看着寝帐,说:“没想到席二公子侍疾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席大将军睡觉,他也站在旁边守着?”
白承泽带着这帮人往前走,再让安元志站在寝帐这里说下去,他很难保证席家军的这帮人,还能忍着不跟安元志动手。“元志啊,席家父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白承泽边走边看着安元志笑道:“跟着卫朝出关迎敌之时,要小心,一定要听从卫朝的将令。”
安元志说:“是,我知道了,多谢五哥关心。”
“席大将军的事我没有禀报我父皇,”白承泽又跟上官勇道:“我只是觉得这事不会耽误战事。”
上官勇道:“下官明白。”
“那你们跟我回帐用些饭菜吧,”白承泽说:“元志不是喊饿了吗?”
862当臣子,绝不可能
上官勇听白承泽说要带他们去用饭,瞪了安元志一眼,跟白承泽道:“五殿下,下官等急着回去,这顿饭就不吃了。”
白承泽说:“元志不是饿了吗?”
上官勇冷声道:“他饿着肚子回云霄关也不会死,五殿下不用管他。”
安元志冲白承泽耸一下肩膀,一脸无奈状。
白承泽不再多说,送上官勇和安元志一行人出了军营,看着上官勇上了马后,又跟上官勇道:“卫朝,你替我向我父皇建言,此战易早不易迟。”
上官勇冲白承泽一抱拳。
“驾!”安元志在一旁已经策马先行了。
上官勇一行人离开息龙山谷之后,白承泽还站在辕门前迟迟没有回营。
夏景臣走到了白承泽的身后,小声道:“爷,到了现在您还在犹豫?”
白承泽轻轻叹了一声。
夏景臣说:“爷,现在不能犹豫了。”
“你去传令,”白承泽低声跟夏景臣道:“就说上官勇是来传旨的,战事有变,我军撤出息龙山谷。”
“是,”夏景臣应声道。
“让林兆带队先撤,绕路西行,一路撤至落月谷,路上不要打旗,潜行即可。”
“上官睿他们一定先到落月谷,要怎么跟卫**那帮人说?”
白承泽道:“还是那句话,战事有变,我们只是奉旨行事,云霄关具体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清楚,只能等我父皇近一步示下。”
夏景臣说:“上官睿能信这话?”
“他不会信,不过等他再派人去云霄关找他大哥,”白承泽冷声道:“木已成舟,他如何回天?”
“万一他带兵往云霄关去呢?”夏景臣问道:“爷你要怎么阻他?”
白承泽看向了夏景臣,说:“上官睿精明不假,可他有这份私自领兵出走的魄力吗?安元志还有可能,上官睿,他还没这个胆子。”
夏景臣冲白承泽一躬身,转身快步回营里去了。
白承泽站在辕门前,月光皎洁,在地上泄洒了一地的银沙,白承泽这天看着面前被月光笼着的山谷看了很久。在这个晚上,白承泽有些话闷在心中想说,只是身边无人,他无人可述。有些决定一旦下了,就绝不可能再回头了,可是白承泽心里清楚,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但是,想想这大好的江山,还有千秋殿里那个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白承泽深吸了一口山谷里冰冷的空气,让他做一个臣子?绝不可能。
安元志跟上官勇打马出了息龙山后,安元志就勒停了马,跟上官勇道:“席琰那样不是被害的?”
上官勇也停了马,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个人是席琰?”
安元志一愣,“他们还敢弄个假的席琰来骗我们?帐前站着的全是席琰的亲兵啊,这帮人不会叛了席琰吧?”
“怎么会这么巧呢?”上官勇低声道:“偏偏是坏了脸。”
安元志说:“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
上官勇犹豫不决。
安元志说:“夏景臣是他儿子,就算是夏景臣故意的,席琰也不会让夏景臣去死吧?他替夏景臣遮掩也是人之常情吧?”
“席琰现在的处境不好,”上官勇说道。
安元志打量上官勇一眼,说:“我们就这点人,能从席家军中把席琰弄出来吗?再说,席琰也未必就肯跟我们走啊。”
老六子这时说:“侯爷,要不我回去搬兵去?”
安元志说:“要想把席琰弄出来,只有回去搬兵了啊。”
云霄关那里就要出关跟藏栖梧决以死战了,这边再弄兵来跟席家军先打一仗?这事上官勇想想都不能做。
安元志这个时候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是看着上官勇。
“先打完眼前的这场仗再说吧,”上官勇最后小声道:“这江山是他白家的,五殿下还能不顾江山不成?”
安元志看了向导一眼。
风家军中的这个向导这时在马背上缩着脖子,竭力想让身遭的这帮人忽视他的存在,向导知道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话,心里就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卫国侯爷灭口。看到安元志看向了自己后,向导哆嗦了一下,差点摔下马去。
上官勇也看了向导一眼,一催马,往前去了。
“带路啊,”安元志跟被吓得不轻的向导道。
向导忙就打马跑到了上官勇的身前去。
“刚才的话……”
“小人什么都没听见,”向导不等上官勇吩咐他,就急声跟上官勇道:“侯爷放心,小人什么也不知道。”
“带路吧,”上官勇跟这向导说了一句。
半刻钟后,有席家军中的斥候跑到了白承泽的跟前,单膝下跪地禀道:“五殿下,卫国侯爷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息龙山。”
“知道了,”白承泽冲这斥候点一下头。
天亮时分,上官勇一行人回到云霄关。
世宗单独召了上官勇进书房说话,道:“息龙山谷的情况如何?”
上官勇躬身道:“臣启禀圣上,席家军已经悉数到了息龙山谷,已经安营扎寨了。”
“安营扎寨?”世宗道:“他们还想在那里多待些日子?”
上官勇说:“圣上,臣看他们的营寨扎得简陋,应该只是想临时避寒。”
“席琰呢?”世宗又问道:“他怎么跟你解释卫**压后之事的?”
上官勇说:“圣上,席大将军病了。”
世宗的目光顿时就是一冷,说:“病了?他得了什么病?”
“误食了发物,又偶感了风寒。”
“这种时候他给朕生病?”世宗说“那现在席家军中谁在作主?”
“圣上,”上官勇在来见世宗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不管白承允答应过席琰什么,夏景臣的事不能再瞒着世宗了,“夏景臣,就是五殿下的那个故交,是席大将军的外室子,臣此次去息龙山谷,席家军的众兵将已经喊他二公子了,”上官勇跟世宗说道。
世宗拍了桌案,狠狠的一下,将桌案上的茶杯都震翻,茶水顺着桌案滴在了地上,很快就在桌案下的地面上积了一滩水迹。
上官勇低头不语,一副这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样子。
世宗想发怒,只是心口处传出的疼痛,又极其直接地在提醒世宗,他现在没有发怒的资本了。
上官勇听世宗只是拍了桌案,没开口怒骂之后,干巴巴地跟世宗说了一句:“臣请圣上息怒。”
世宗强压着怒火道:“是啊,外室子,这是席家的家务事,嗯?”
“是,”上官勇说:“席大将军也是这么觉得,一个外室子不值得他特意向圣上禀报。”
“可这个外室子对他席琰来说,是个宝贝啊,”世宗冷道:“怪不得他要把夏景臣要到他的身边去。”
上官勇说:“臣想此事五殿下之前也应该是知晓的。”
“哼,”世宗冷笑了几声,道:“现在是白承泽在席家军里作主了?”
“臣觉得是。”
“席琰呢?偶感了风寒他就躺床上去了?”世宗站起身,看着是恨不得马上自己去席家军中一趟的样子。
上官勇说:“圣上,臣没机会跟席大将军多说,他的病看起来挺严重。”
没机会多说?上官勇的这句话让世宗警觉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人拦着,不让你跟席琰说话不成?”
“臣去见席大将军时,五殿下和夏景臣都在场,”上官勇道:“臣看席大将军的样子,他不愿意跟臣多说。”
世宗瞪着上官勇,这话他越听越不对劲。
上官勇也不抬头,就低着头跟世宗道:“席大将军是误食了干贝,这是夏景臣给他呈上的,具体的事,臣没问出来。”
世宗又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上官勇道:“你跟着安书界那个老狐狸混得日子长了,说话也学着那老狐狸的腔调了。”
上官勇忙道:“圣上,臣……”
“你觉得席琰现在被白承泽所制,你就明说好了,”世宗道:“朕还能因为一句实话,治你的罪吗?”
上官勇把身子一躬,道:“臣知错。”
“席家军里的人都是瞎子?”世宗说道:“席琰被制,他们看不到?”
“圣上,”上官勇说:“会不会是席大将军为了保夏景臣,有些事他不愿外人知道呢?”
“夏景臣,”世宗咬牙道:“该死的东西。”
“这事?”上官勇问世宗。
世宗想了想,又是一拍桌案,心口一阵剧痛之下,世宗用手按住了心口。
上官勇忙道:“圣上息怒。”
世宗硬忍了这阵疼,突然就跟上官勇苦笑道:“龙椅啊!”
上官勇低头不语。
世宗摇了摇头,这些话他跟上官勇说有什么用?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圣上,”书房外这时传来了吉和的声音,说:“将军们已经到了帅府正厅。”
“知道了,”世宗冲门外道:“让他们等着。”
上官勇说:“圣上,要让五殿下率席家军打这一仗吗?”
世宗又静坐了片刻,跟上官勇道:“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打退藏栖梧,老五的事押后再说吧,席琰的事,你跟元志交待一声,不要对外说了。”
上官勇领旨道:“臣遵旨。”
世宗走出了书房,院中掉光了叶子的花木上还沾着露水,几个太监正打扫着院落,看世宗出来,忙都跪地给世宗请安。
世宗没理会这几个太监的请安,跟上官勇道:“再准备一日,明日我们出关与藏栖梧一战。”
上官勇说:“圣上也要出关吗?”
“朕与藏栖梧多年不见,”世宗笑了一声,道:“朕不该去见见这个老朋友吗?”
“圣上……”上官勇要劝。
世宗冲上官勇一摆手,“不用劝了,朕在后面压阵,拼杀之事,朕如今有心无力了。”
863要杀安妃吗?
还有一日就要出关迎敌,云霄关中的气氛顿时就紧张起来。
一骑快马在这天的正午时分,再次从云霄关的北门而出,绕道赶往息龙山谷。
白承泽在大帐中接了旨,给了来传旨的太监一笔份量不轻的打赏。
这太监也没在意为何白承泽领旨之时,帐中的人少得可怜,谢了白承泽的赏后,这太监带着人便又往云霄关赶了。
夏景臣送了传旨太监一行人出了军营,再回到军帐中时,看见白承泽正坐着看手中的圣旨。
“有人问这一回我父皇的圣命是什么吗?”听见夏景臣进帐的脚步声,白承泽问夏景臣道。
夏景臣说:“有不少人问,我按爷的吩咐,说圣上催我们尽快动身。”
白承泽说:“有人生疑吗?”
“应该没有,”夏景臣道:“爷,我们这就走吗?”
“你带人先走,我在这里再等一晚上,”白承泽抬头看向了夏景臣,“明日大军才出关,我父皇还有时间再派人来息龙山谷里看一看。”
“圣上还会派人过来?”
“以防万一,”白承泽道:“上官勇和安元志对你父亲的事,心中一定生疑,难保我父皇不被他们说动,再派人来。”
“他们是想确定我父亲死了没有?”夏景臣问道。
白承泽道:“不确定一下,我四哥怎么能放心?无事,你带人先走,我过了今晚再走。”
夏景臣说:“那要留谁下来?”
“你带着席家军走吧,”白承泽道:“我身边的这些人手够用了。”
夏景臣说:“万一到时候圣上发兵过来怎么办?”
“放心吧,”白承泽一脸笃定地道:“明天那一战之后,我父皇没有空再管我了。”
夏景臣说:“那爷你自己小心。”
“你去吧,”白承泽道:“见到上官睿后,不要被他用话套住,有什么事都等我到了后再说。”
“是,”夏景臣应了白承泽一声后,退出了帐去。
半个时辰后,白登进帐来说:“爷,夏将军带着席家军退出山谷了。”
白承泽扔给了白登一块令牌,道:“你去找我安排在路上的人,让他们等夏景臣他们过去后,把路看死,再有人从云霄关到了落月谷,我要了他们的命。”
白登忙领命道:“奴才遵命。”
“让传信的人进来,”白承泽又道。
白登应了一声是,退出帐后不多时,一个五王府侍卫装扮的男子走了进来,给白承泽行礼道:“爷。”
“你快马回京,”白承泽小声道:“告诉二殿下,就说事情可以做了。”
“是。”
“半月之内,这消息必须送到京城去。”
“是。”
“还有,去驸马府找一个叫莫雨娘的女人,让她离京来见我。”
这人说:“莫雨娘?是安五少爷身边的那个?”
白承泽点一下头。
这人又问:“爷,那您要让她去哪里见您?”
“等她南下寻我,我应该到向南河边了,”白承泽道:“你让她赶往向南河,在那里等我。”
“奴才明白了,”这人领命道。
白承泽想想,又叮嘱这人道:“你跟二殿下说,让他务必小心安妃。”
“那要杀了安妃娘娘吗?”这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的脸色一沉。
这人忙低头道:“爷,这是二殿下问您的,这一次奴才从他那儿来,他让奴才一定要跟您要一个准信。”
杀了安锦绣?白承泽突然就心头火起,道:“这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没用,连个女人都斗不过!”
白承泽的这个手下把头低得更低了,小心跟白承泽道:“爷,您这里不给二殿下一个准话,奴才只怕二殿下到时候不好办。”
白承泽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杀了安锦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让安锦绣这个女人看到自己君临天下的那一天吗?他能不让这个女人知道,选择白承允是多么可笑的一件错事吗?“你告诉二殿下,尽量不要害了安妃的性命,他可以囚她,但不要伤她。”
“爷!”
“你有话要说?”白承泽看向了这个手下。
手下把头又是一低,说:“奴才不敢,奴才遵命。”
白承泽冲这个手下一挥手。
这个手下忙就退了出去。
到了这天的晚上,云霄关的卫**驻军地里,众将官一起坐在了上官勇的屋中。
上官勇把明日一早出关迎战沙邺的事,跟众将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还要有一队人马守在圣上的身边护卫。”
众将官互看了看,这个差事听着不错,只是守在世宗的身边就不能上去杀敌了,这就意味着立不了战功了啊。
安元志说:“袁威带一队人守着圣上好了。”
袁威叫了起来,说:“为什么是我?”
安元志说:“为什么不能是你?你还不乐意守卫圣上?”
“我,”袁威当然不能说自己不乐意护卫世宗,有些委屈地看向了上官勇,说:“侯爷,我想去杀敌。”
“姐夫,”安元志不等上官勇开口就道:“圣上知道袁威是你的亲信,平日里就是袁威跟在你的身边,这种时候,你让袁威去,不正好显得你关切圣上的安危吗?”
安元志这么一说,上官勇觉得这话也对了。
袁威急了,说:“侯爷的亲信又不止我一个人,凭什么是我啊?”
安元志说:“行,你说个人来替你。”
自己去立战功了,让别人立不了战功,这事袁威做不出来。
安元志一笑,说:“我们这支人马,要去跟沙邺人玩命,还要分兵去夺下云霄关西边的附城,我们总共才多少人啊?你去圣上那里,就凭你的这身武艺,我们也能少派一点人去圣上那儿,这样不是很好吗?”
上官勇问袁威道:“袁威,你愿意去圣上那里吗?”
袁威白了安元志一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不去吗?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安元志说:“姐夫,就这么定吧,让袁威带两百卫营人马去圣上那里护卫。”
上官勇道:“袁威?”
袁威起身领命道:“侯爷,末将遵命。”
“那四殿下这一次跟圣上在一起吗?”一个将官这时开口问道:“还是他待在城中?”
“四殿下也要出关,”上官勇道:“守城还是风家军的事。”
安元志没好气地道:“四殿下会跟我们卫**在一起。”
“什么?”没有去帅府的将官们差不多都叫了起来。
安元志撇一下嘴,说:“叫也没用,圣上决定的事,谁敢说不?”
“不是,”有将官问道:“四殿下的武艺到底如何啊?”
上官勇说:“应该能自保吧。”
“大哥,我们是去跟沙邺人玩命,能自保是什么意思?”
安元志说:“还能有什么意思?我们再分些人出来,保着四殿下呗。”
玩命都来不及了,还得保护一个武艺只能自保的四皇子?众将官的脸色全都变得不好看了,这是在耍他们玩吗?
“你们也知道,”上官勇在这时只能道:“四殿下如今也需要一些战绩。”
“可我们是去打仗啊,”有将官老大不高兴地说。
“我们不打仗,四殿下还想着什么战绩?”安元志说:“行了各位哥哥,我们现在护卫四殿下,日后四殿下也不会忘了我们的这份功劳的。”
白承允就是储君这事,现在倒是众人一致的看法了。
“那我们谁去护卫四殿下?”有将官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向了安元志,说:“元志,你带着一队人马护卫四殿下吧。”
“我?”安元志险些跳起来。
“有你护在四殿下的身边,圣上应该可以放心了,”上官勇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这就是世宗的意思了?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要不,我们再去劝劝圣上?”
“我劝过了,没用,”上官勇道:“这也是四殿下自己的意思。”
众将官不敢出声抱怨,只是脸都拉得老长。
一直说要走,但一直没走成的,周宜留给上官勇的幕僚乔林这时开口了,说:“各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安元志说:“乔先生,你这话何意?难不成还有谁逼着四殿下出关吗?”
乔林小声道:“圣上在关外,四殿下这个储君怎么好在关中?”
白承允这个储君并没有被世宗摆在明面上,太子还是在京城的白承诺,只要世宗一天不开口明示,白承允就不算是祈顺世宗朝真正意义上的储君。世宗出关迎敌,万一白承允起了别的心思,让世宗腹背受敌怎么办?这事不大可能会发生,可是万一呢?
乔林的话大半的将官没听明白,可是上官勇和安元志却是听懂了。
安元志当下就冷笑了一声,道:“那五殿下呢?圣上倒是放心他。”
乔林道:“五殿下不在城中啊。”
“好了,元志,”上官勇跟安元志道:“你带着人去护卫四殿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安元志也无话可说了,起身应了上官勇一声是。
上官勇又叮嘱了众将几句话,说到最后无非就是多加小心,不可麻痹大意这些众将官都能倒背如流了的话。
“都去准备吧,”上官勇最后冲众人一挥手。
众人起身行礼之后,都退下去准备了。
上官勇这才问安元志道:“你这是在担心袁威吗?”
安元志说:“我担心他什么?”
“跟我说实话,”上官勇道:“到底怎么了?”
“犹是春闺梦中人,”安元志跟上官勇说了一句。
“什么?”上官勇没听明白。
“签词,”安元志道:“我跟袁威去了城里的观音庙一趟,他得了这么一个签词,姐夫,袁威的这个是死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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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4干爹
“袁威待圣上身边应该是安全,”安元志跟上官勇说道:“明日一战,我们人数上占优,沙邺人还能冲到圣上跟前不成?”
“你竟然信这个?”上官勇好笑道:“只凭着一个签词,你就不让袁威上沙场了?”
“军功可以以后再挣,”安元志说:“得先让他活着吧?”
“元志,”上官勇道:“沙场之上刀枪无眼,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思路客.shuhaige.)”
安元志摇头,说:“至少圣上那里,不用他去跟沙邺人拼刀剑。姐夫,我知道签词这东西信不得,可是事先袁威命,我宁可信其有。”
“好吧,”上官勇只得点头道:“就按你说办吧。”
站门前,本是不甘心想来找上官勇再说说袁威,飞地转身走开了。
“你也去准备一下吧,”上官勇跟安元志道:“明天你护着四殿下,量让他远离两军阵前。”
“知道了。”
“还有,不要再跟四殿下说他不爱听话了。”
“行,”安元志答应上官勇道:“我明天当一天哑巴,这总行了吧?”
上官勇这才笑了笑,说:“去吧。”
安元志起身道:“姐夫,明天那件软甲要穿着啊。”
上官勇说:“我有甲衣。”
“你自己方才还说刀枪无眼呢,”安元志说:“就你那战甲能扛住几刀啊?”
上官勇说:“我一直就是穿着这身甲衣。”
“想想我姐,”安元志跑到了上官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圣上样子,打完这仗后我看就差不多了。”
上官勇瞪安元志。
安元志把嘴凑到了上官勇耳边耳语道:“这仗打完后,就该想想你跟我姐事了,要往哪里走,以后日子要怎么过,都得想了。”
上官勇说:“这事不用你操心。”
“这是你跟我姐操心事,”安元志说:“我就操心你得活着回去,别我保着袁威不出事了,你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去见我姐啊?”
上官勇被安元志弄得没办法,冲安元志把手一挥,说:“行了,我明天穿上软甲,行了吧?”
“我一会儿过来吃饭,”安元志望着上官勇咧嘴一笑,跑了出去。
“这小子,”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
安元志回到自己房里,伺候他小厮说:“少爷,您是先洗个澡,还是先用饭?”
安元志从床上拿起了自己穿那件软甲,跟小厮说:“你饿了就先吃饭吧,我还有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小厮看安元志抱着软甲,就问安元志道“少爷,您拿这甲衣去哪儿啊?”
安元志也没跟自己这个小厮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嗯了一声,抱着软甲就出了屋子。
袁威这时躲自己床上,望着头顶房梁发怔。
安元志跟袁威就住一个院里,到了袁威几个人卧房门前,也不敲门,直接伸手就推门走进了屋里。
袁威床上躺着,也不看安元志,懒洋洋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安元志走到了床前,往床上一坐,说:“老六子他们呢?”
袁威说:“不知道,吃饭去了吧?”
安元志看袁威望房梁,把头伸到了袁威眼前,说:“真生我气了?”
袁威把安元志脸往旁边一推,说:“我现不想看见你。”
安元志说:“你傻啊?待圣上身边,那叫天子近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差事,你还嫌弃?只要让圣上记住了你,你信不?你一定比去玩命那帮兄弟升官升得。威啊,我还能害你吗?”
袁威侧身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一脸为袁威打算样子,说:“我这真是为了你好,傻子才拿命去拼呢!”
袁威说:“你说侯爷傻?”
安元志呸了一声,说:“他是一军主帅,他不想玩命也得去玩命啊,你也是一军主帅?”
袁威看着安元志,神情复杂。
安元志看袁威阴沉着脸样子,便又拿自己说事,说:“我不也是得守着四殿下吗?我姐夫也不想我去跟沙邺人玩命,不玩命就不玩命呗,我守着四殿下,对我们以后不是也有好处吗?”
袁威叹了一口气,没把事说破,只是跟安元志说:“少爷,明天我们都会没事。”
“这个当然,”安元志看袁威总算愿意跟自己说话了,笑着应了袁威一句,把手里软甲往袁威身上一放,说:“明天把玩意穿上。”
袁威把软甲拎起来看了看,说:“这不是太师给你吗?”
“是啊,”安元志说:“一共两件,我穿一件,你穿一件。”
袁威说:“你干嘛给我啊?我又不去冲锋陷阵,你给侯爷吧。”
安元志说:“我姐夫用不上这玩意儿。”
“怎么侯爷就用不上呢?”
安元志也往袁威床上一躺,说:“他不是不肯穿么,人卫国侯爷武功天下第一,看不上这个。”
袁威笑了一声。
“你够了啊,”安元志说:“除了我姐夫之外,我第二个就想到你了。”
袁威说:“那我多谢五少爷了。”
安元志笑道:“不用谢,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袁威吸了一口气,把软甲放到了自己身旁。
安元志说:“商量个事。”
袁威说:“什么事?”
“你那儿子给我做干儿子呗,”安元志翻个身,趴了床上,看着袁威说道:“要是你媳妇这一次生了个女儿,那就等她什么时候生出儿子来了,什么时候给我当干儿子。”
袁威先是笑,然后就又皱眉道:“生个女儿怎么了?我还想要个女儿呢。”
“就你那媳妇?”安元志一脸嫌弃。
袁威说:“我媳妇怎么了?”
“男孩不用乎长相,不过女孩儿嘛,威啊,说实话,”安元志说:“你得为你女儿从小养个童养夫才行,不然我怕姑娘长大了,找不到好人家嫁。”
“你直接说我女儿长得丑,不就完了吗?”袁威踹了安元志一脚,说:“行了,你赶紧滚蛋吧,我儿子没你什么事。”
安元志笑,说:“那是我干儿子,怎么能没我什么事呢?”
“你不会自己找女人生去?”袁威说:“好好一个公主,你放家里当摆件?”
“你说那女人啊,”安元志床上翻了一个身,说:“我怎么可能让她给我生儿子?”
“那你想找谁?你还能把公主殿下休了?”袁威说:“能凑合,你就凑合吧,上了床后,你把灯一吹,你管身子下面是哪个女人呢?看不到脸不就完了吗?”
安元志眨一下眼睛,说:“我说你怎么能跟你媳妇过一块儿去呢,也是上床就吹灯?”
“我媳妇……”袁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了,说:“你怎么说什么话都能说到我媳妇身上去?你这会儿没事做了?”
“做个屁啊,”安元志说:“明天守着四殿下,看人打仗呗。”
袁威叹口气,说:“我也是看人打仗命。”
“想这么多干嘛?”安元志笑道:“打完这仗,我们就能回京了,等我们回到京城,你媳妇也该生了。”
袁威看着安元志一笑,说了句:“我可没答应让你做我儿子干爹啊。”
“滚蛋,”安元志说:“这事我说了算。”
袁威跟安元志说笑了一阵,突然就问安元志道:“你知道藏栖梧长什么样吗?”
安元志说:“我哪知道?你去过一次沙邺联营了,都没见着藏栖梧真人,我上哪儿见他去啊。”
“我听说他长得人模狗样,”袁威说道。
安元志好奇道:“这话你听谁说?”
“吉大总管,”袁威说:“他说是圣上说。”
“人模狗样,”安元志笑道:“那到底是人样,还是狗样啊?”
正被安元志和袁威议论着藏栖梧,这时候还不知道明天一早,白旭尧这个老对手就要出关跟他决一死战了。
这个时候藏栖梧正坐自己寝帐里,修书一封,看着伺候自己太监把这信封好了口,跟站自己面前将官道:“你把信送去漠北王庭。”
这将官双手接过了信,行礼后,退了出去。
三皇子藏东军看着这将官出帐之后,问藏栖梧道:“父皇,漠北那里至今没有动静,您再写信给苍狼有用吗?”
藏栖梧冲儿子摇一下手,道:“只要他出兵白玉关,白旭尧一定首尾难顾。”
“可漠北王庭那里至今没有动静啊,”三皇子急道:“他们会不会从白旭尧那里已经得到好处了?”
“我们还没与白旭尧打上一仗,”藏栖梧捏着眉心道:“只要白旭尧败一仗,漠北苍狼王必定出兵白玉关。”
三皇子说:“白旭尧现闭关不出,我们怎么跟他打上一仗?”
藏栖梧一笑,道:“白旭尧这个人不是个有耐心人,祈顺朝中诸事不顺,他跟我熬不起,不必忧心,他一定会出关与我一战。”
“可儿臣听说他那里兵马百万啊。”
“朕也说兵马百万,”藏栖梧道:“朕不说实话,他白旭尧就一定说实话了?”
“可是……”
“他若真有百万大军,”藏栖梧没让三子把话说完,冷笑道:“他白旭尧早就出关与我一战了。”
三皇子正想吹奉自己父皇一声父皇英名,御帐外传来了喧闹声。
“怎么回事?”藏栖梧大声冲寝帐外问道。
一个太监跑进了帐中,脸上还带着一记巴掌印,跪地上跟藏栖梧说:“陛下,二皇子跟六皇子打起来了,奴才,奴才们劝不住。”
“这些该死东西!”藏栖梧愤然起身,往帐外走去。儿子事上,他笑话不了白旭尧,因为他儿子们跟白旭尧儿子们相比,好不到哪里去。
865恶咒
祈顺世宗朝光启三年十一月初五这天,南疆大地寒风冷冽,天空堆叠着的厚云,让红日显得暗淡无光,往年冬季里早就将南疆大地银装素裹的雪,在今年冬季却还是迟迟不下。
这一天的清晨,世宗亲率麾下大军出了云霄关,再一次面对了自己多年前的老对手沙邺王藏栖梧。
两军阵前,两位帝王互看一眼,都发觉对方老了。
藏东军骑马立于藏栖梧的身边,看一眼祈顺的军阵,小声问自己的父皇道:“父皇,您要与白旭尧说话吗?”
藏栖梧冷笑摇头,白旭尧不是个会在两军阵前对敌军喊话的人,这个习惯想必这个人就是当了皇帝,也不会变吧?
世宗这时也在看着沙邺的军阵,直接命在自己马前的传令官道:“命他们击鼓。”
击鼓前行,鸣锣兵撤。
祈顺军中响起鼓声的时候,沙邺军阵中也响起了击鼓声。
三声鼓响之后,两军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往对方冲杀过来,前锋兵马撞在一起后,祈顺军与沙邺军便绞杀在了一起,不死不休。
对于祈顺兵将而言,他们没想过这一仗他们祈顺会输。在开战亦始,云霄关外和云霄城中的祈顺人,没有一人预见这场势在必得的仗,最后会变成一场灾难。
安元志带着侍卫们,将白承允围在当中,虽然心中没怎么在意,但安元志面上还是做到了尽心尽意,不见丝毫的懈怠。
对于白承允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场厮杀,耳边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白承允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的荒原,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拼杀在一起的人,谁是祈顺人,谁又是沙邺人。血色就这么如同泼墨一般,在他的眼中蔓延开来,很快四皇子眼前的天地就只剩下了这一种颜色。
到了这天的正午时分,本该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天空却变得更加阴沉,黑云将阳光完全隔离在外,天地昏黄。
风光远站在城楼上,听见身旁的副将小声自语道:“这是要下雪了?”
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呼吸的空气中还是泛着浓烈的血腥味,风光远手握成拳,目不转睛地看着祈顺军一点一点地,将沙邺军逼向息龙山的方向。
到了这天的黄昏时分,祈顺军两面压迫,终于将沙邺军逼到了世宗和将军们事先定下的地方。这处荒原离息龙山不到千米,伏兵由息龙山谷纵马冲锋,转瞬即至。
风光远和城楼上的众将军,直到这时才感觉到了欣喜,只要将沙邺军逼到了这处荒原,那他们祈顺就胜利在望了。
藏栖梧到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觉不出些什么来,那他这半辈子的仗就白打了。
“回军,让他们往云霄关这里回军!”藏栖梧在帅旗下大声下令道。
察觉到沙邺军阵要重新压往云霄关后,上官勇大声下令道:“压住阵角,不准放敌军冲出去!”
一方要冲,一方要拦,战况顿时更加激烈。
陪同世宗压阵的一位将军,这时冲世宗急道:“圣上!”
世宗又等了片刻,才下令道:“鸣号催兵。”
袁威在世宗的近前待着,听到世宗下令催兵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祈顺军中号角声响起。
只要席家军从息龙山谷冲出,祈顺军三面夹击沙邺人,这场已经厮杀了一个白天的血战,就可以进入尾声了。
催兵的号角声响起时,白承允却没有注意到这声音,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发怔,亲眼所见的沙场,跟他在书房里看的那些,书生们写在纸上的沙场,完全就是两回事。直到他身边的侍卫们骚动不安起来,白承允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安元志这个时候已经拔出了战刀,神情变得紧张。
“元志?”白承允却还是没有发现发生了何事。
“席家军没有出现,”安元志看着息龙山的方向,错愕道:“这帮人死在山谷里了?!”
“不要慌!”世宗这时大声跟左右喊道。
上官勇这时也在阵中喊着:“不要慌!”
藏栖梧听见祈顺军中号角声吹响时,心中忐忑,看着息龙山绵长向南的山脉,他能猜出白旭尧是要做什么了,喃喃自语了一声:“他真的带了百万兵?”
藏东军在一旁也是紧张不安,问藏栖梧道:“父皇,我军是不是走得太远了?”
藏栖梧在这时几乎已经预见,自己这一次要功败垂成了。
“父皇!”藏东军喊了一声。
藏栖梧想说撤,只是他不甘心啊,兴师动众杀到云霄关下,竟然一战之后便功败垂成?
祈顺军中的号角连响了九回,沙场之上却没有发生变化。
藏东军不解道:“他们吹号角,是为了鼓舞士气?”
藏栖梧看着息龙山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大笑道:“祈顺那里一定出事了!”
藏栖梧的突然发笑,把藏东军和诸将都吓了一跳。
有藏栖梧身边的谋臣想跟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将军们,解释一下现在发生了何事,藏栖梧却冲这谋臣一抬手,自己开口道:“众将听朕的将令。”
在后军压阵的诸将一起屏住了呼吸。
藏栖梧大声道:“给朕冲杀过去,我们一举拿下云霄关!”
诸将高声领命之后,沙邺后军潮水一般涌向了云霄关。
藏栖梧看着世宗所在的地方冷笑了一声,他对息龙山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感兴趣,藏栖梧只知道这是天要亡白旭尧了。
“命风光远,沙邺人不退,不得开关!”世宗这时大声冲身边的传令官道。
传令官领命刚走,沙邺人也快要冲杀至世宗的眼前了。
“圣上!您先回关啊!”有将军冲世宗大喊。
世宗心中惊怒交加,只是这时他只能让兵将们看到他的镇定自若,“今日不杀退沙邺人,朕绝不后退一步!”世宗说着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五少爷!“片刻之后,护着白承允往云霄关南门撤的安元志,接到了传令官的传令:“圣上下旨,沙邺人不退,风大将军不得开关!”
“什么?”安元志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传令官,他要怎么在乱战中护住武艺不佳的白承允?放白承允进关,能是多大的事?
“知道了,”白承允却在这时开口跟这传令官道:“你退下吧。”
传令官拨转马头,又往世宗那里去了。
“四哥,”安元志说:“你……”
“白承泽疯了,”白承允小声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疯了,那席琰呢?也他妈疯了?!”
白承允摇了摇头,看着息龙山说:“席琰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这不可能!”安元志死都不相信席琰已经死了,他与上官勇明明前日才见过席琰。
“五少爷,沙邺人过来了!”有侍卫这时跟安元志大喊道。
安元志伸头看一眼黑鸦鸦一片的沙邺军,跟白承允的侍卫长道:“你们护着四殿下往圣上那里去!”
白承允也看着往自己这里冲杀过来的沙邺军,他带着侍卫走了后,安元志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人?“元志,你……”白承允看安元志已经催马要往前去了,忙伸手拉住了安元志。
安元志说:“四哥,你快点去圣上那里,我挡不了多长时间。”
“你跟我一起走,”白承允说道。
安元志看着白承允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说:“四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心软?没人拦一下,沙邺人眨眼间就到你的跟前了。”
“可是……”白承允还要说话。
安元志手中的刀在白承允的马身上狠狠打了一下,这马长嘶一声后,往前跑去。
“元志!”白承允大喊起来。
“四哥保重!千万小心!”安元志冲白承允喊了一声,不管他之前对白承允有多大的怨气,这一声保重,安元志是真心实意的。
四王府的侍卫们在两个侍卫长的带领下,护着白承允往世宗那里撤去。
安元志带着人挡在了沙邺人的面前,手中的战刀握得更紧了一些,安元志纵马冲杀进沙邺军中。数百的卫**,冲进千人的沙邺军中后,马上就被沙邺军淹没了,雨点滴入河中一般,最多激起了一点涟漪。
世宗没有看见正往自己这里撤来的四子,他环顾左右,跟袁威道:“你叫袁威?”
袁威忙就点头道:“是,圣上,末将袁威。”
世宗知道袁威是上官勇手下得用之人,武艺高强,“你带人去息龙山谷一趟,”世宗命袁威道:“看看席琰那里出了何事。”
“末将遵命,”袁威领旨道。
“若是事由白承泽起,”世宗冷声道:“你替朕将他当场诛杀。”
袁威一呆。
世宗看着袁威道:“袁威,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有将军在后面拍了袁威一下。
袁威回过神来,不敢相信地道:“杀,杀了五殿下?”
“没错,”世宗道:“听清朕的话了?”
“末将遵旨,”袁威领旨之后,带着两百卫**的卫营人马,往息龙山跑去。
“给朕冲上去!”世宗看着袁威一行人跑走之后,挥一下手上的长剑,大声命左右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让沙邺人冲到云霄关下,这时军心已乱,风光远不一定能保云霄关不失。
祈顺的后军在世宗一声令下之后,朝前方的沙邺人冲去。
风光远僵立在城楼之上,嘴里的肉被他咬了一块下来,风光远却全然不觉,他只是看着城下的屠场,凉意从心底泛起,席卷了他的全身。军阵已乱,祈顺军现在各自为战,整个大军被沙邺人分隔成了数段,相互之间接应不得,这样下去……,“溃败”二字,如恶咒一般,出现在风光远的脑海里。
866十四年的人生
祈顺世宗朝光启三年十一月初五,云霄关前的这个黄昏,残阳泣血。
扎都是个沙邺军中的兵卒,是沙邺王藏栖梧兵发祈顺云霄关后,应征入伍的新兵蛋子。身遭都是在拼杀中的人群,脚下的尸体堆成了山,血浸入沙土中后,将这片荒原的土地浸得泥泞不堪。扎都一脚踩下去,人血便会从泥土里溅出,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麻木,扎都没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这个转变。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死去,也不断有人冲上来,面目狰狞,怒吼到声音沙哑。冲到自己面前的祈顺人,年方十四岁的扎都一个都不认识。从来没有踏足过祈顺的土地,生在沙邺穷乡僻壤的扎都如果不是当兵,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一个祈顺人。
“左边有祈顺人过来了!”
“拦住他们!”
“是个祈顺的官!”
“杀了他们!”
……
跟着军中的大哥们一边砍杀一边往前行进的扎都,又听见身边的大哥们叫喊了起来。扎都往自己的左手边看去,一队祈顺人护卫着一个年轻人往自己这里冲过来,扎都看不清这年轻人的脸,只是觉得这年轻人身上穿着的盔甲很漂亮。扎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不过他知道,在两军混战中,能被人前后左右地围着,护在正中的人,一定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
“扎都,跟哥走!”军中的一个老大哥喊扎都。
扎都看向了自己的这个老大哥。
一个祈顺兵手起刀落。
扎都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老大哥,人还站着,头却滚落到了地上,扎都想叫却叫不出声来。
这个祈顺兵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扎都。
扎都没有上去跟这个祈顺兵拼命,这个人比他高大,比他强壮,扎都不敢上去跟这个人拼命,为自己的老大哥报仇。扎都做了一个选择,他自己趴倒在了地上,他不想身子还站着,头却掉在地上。
一个人随即就倒在了扎都的面前。
扎都跟这个人脸对脸地看着,发现这就是方才的那个祈顺兵,胸膛不知道被谁剖开了一个大洞,扎都看见一团鲜红的肉从这个祈顺人的胸膛里滑落出来,盯着这团红肉看了一会儿后,扎都才反应过来,这是这个祈顺人的心脏。
有人从扎都的后背上踩了过去,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力去分辨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扎都爬到了一个尸体堆上,他看见那个年轻人就停在自己的不远处,被他们沙邺人团团地围着,保护这个年轻人的人越来越少,可这些祈顺人却始终将这个年轻人护在自己的身后。扎都突然有些嫉妒这个年轻人,凭什么他们只能死在这荒原上,而这个年轻人却可以这样被人保护着?
“后面,后面!”这时,在扎都的身后又有人喊了起来:“祈顺人从后面过来了!”
扎都回头,看见一队祈顺的骑兵在拼命地往这里冲杀。
侍卫长砍下了一个沙邺骑兵的头颅之后,往自己的右手边看了一眼,然后就喊道:“五少爷过来了!”
“走啊!”安元志离着白承允有四五百米的距离,看见白承允一帮人停在那里不走了,急得大喊道:“不能停,往前走啊!”
侍卫长也想护卫着白承允往前走,只是他们现在被沙邺人团团围着,前行不得啊。
“走啊!”安元志的嗓子都喊破了音,却苦于自己一时之间到不了白承允那里。
扎都这时在尸体堆里往前爬着,有的尸体还没有凉透,让扎都摸上去,感觉这些人还没死,不过不久之后,扎都就感觉自己也不过就是一具尸体。
一队沙邺骑兵由一员沙邺的将官带领着,从安元志的身侧冲杀过来,看了安元志一眼后,便跟安元志打马战在了一起。
安元志往白承允这里来的路,又被堵上了。
扎都这时能看清祈顺这个年轻大官的脸了,很英俊的一个人,只是脸上没有一点笑容。扎都偷偷冲这年轻人拉开弓驽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现在这个时候,谁能笑得出来?
安元志将沙邺的这员将官砍落马下,再往白承允这边看的时候,看见了趴在尸体堆上,冲白承泽拉着弓弩的沙邺人。
“四哥小心!”
安元志叫喊出声的同时,扎都也松开了手。
白承允没感觉到疼,他只是感觉后心那里一凉,就像大冬天里,有人把冰柱塞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一样。在小时候,他们兄弟在冬日里,开过这样的玩笑,白承允至今仍记得,那个将冰棱子塞进他的被窝,将他生生冻醒的小屁孩,就是白承泽。
扎都看见自己这一箭真的射中了面前的这个年轻大官,高兴地想笑,却也感觉后心那里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四殿下!”
扎都听见面前的祈顺人,都在冲年轻大官喊着这个称谓,四殿下?扎都心想,我的天,我杀了一个祈顺的皇子?
一个四王府的侍卫骑马冲过来,一刀将扎都的头斩落。
扎都没了头的尸体倒在了身下的尸体堆上,至死,小兵扎都也不清楚,在自己十四年人生的最后一刻,他做下了何事。
安元志眼睁睁看着白承允就这么近距离的,被沙邺兵一箭穿心。
“那边的是祈顺皇子!”
“杀了他!”
“冲过去!”
……
在四王府的侍卫们情急之下,大喊四殿下之后,四周的沙邺人一起向这里涌来。
侍卫长看着向自己这里蜂拥而至的沙邺人,感觉到了绝望,他会跟自家爷一起,死在这沙场上。
一员沙邺将官杀到了侍卫长的面前,手中的长枪毒剌一般扎向了侍卫长的心口。
侍卫长没有勇气再抵抗了,眼看着枪尖就要扎进自己的胸膛了,侍卫长甚至闭上了眼睛。
“我去你妈的!”
想像中的疼痛没有感觉到,耳边却响起了怒斥声,侍卫长神情茫然地睁开了眼,就看见浑身浴血的安元志怒视着自己。
“想寻死,你回家寻死去!”安元志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一边大骂侍卫长道:“我四哥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个孬种?带着你主子走啊!”
侍卫长看向了趴伏在马背上的白承允。
安元志看侍卫长还是在发呆,空出手来 狠狠给了侍卫长一记耳光,骂道:“走啊,废物!”
侍卫长冲过去,伸手将白承允硬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安元志冲到了侍卫长的马前,硬是带着还活着的卫**卫营兵将,替侍卫长开出了一条路来。
侍卫长带着白承允往前冲。
“替他按着伤口!”安元志大喊道:“不要放手!”
“五少爷!”有兵卒在安元志的身后喊了起来。
安元志回身往自己的身后望去,还是沙邺人,黑鸦鸦地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潮水一般往自己这里奔涌而来。安元志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一下被血水糊住的双眼,跟部下们道:“今天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够本!无路可退,就只能拼了!”
“五少爷,”侍卫长的叫声,又从安元志的身后传来。
安元志不用回头看,也能想像的到自己的身后这会儿发生着什么。喘息了一下,安元志突然就发狠般地朝与白承允他们进行相反的方向冲去。
“老子是安元志!”
“老子是祈顺驸马,太师之子!”
神智又有些清醒的白承允,听着安元志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的叫喊声,突然就湿了双眼。安元志这是在以身作饵,把沙邺人引走,没想到到了最后,竟是这个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看不出忠心在哪里的人,在拼死护卫着自己。
上官勇这时陷在混战的军阵中,坐在马上放眼望去,他看见的好像都是沙邺军。
“大哥,我们还要这样再杀下去?”有将官大声冲上官勇喊着。
“圣上没有下令鸣锣,我们怎么往回撤?”另一员将官大声道。
“大哥,再这样打下去,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儿了!”
“大哥!”几员将官一起冲上官勇喊。
上官勇还没来及答话,就听见不远处也有人在喊自己,上官勇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袁威带着一队人在往自己这里来。
“那是袁威吗?”有将官不确定地问道。
上官勇打马往袁威那边冲杀过去,到了袁威的跟前后,上官勇开口就道:“圣上有什么旨意?”
袁威这会儿身上也全是血,跟上官勇道:“圣上命我去息龙山谷。”
上官勇一刀斩落了冲到自己近前的一员沙邺将官,跟袁威道:“你要小心,席家军可能已经撤出去了。”
袁威说:“他们能去哪儿啊?”
上官勇摇头。
袁威说“圣上还下旨,要是事情由五殿下而起,要我当场诛杀五殿下。”
上官勇小声道:“你去息龙山谷看一眼就回来,白承泽的事你不用管。”
“什么?”
“皇家之事,我们做臣子的插手不好,”上官勇跟袁威道:“记住我的话,去看一眼就回来。”
袁威点头,对他来说,上官勇的话比世宗的话好使。
“我让人护送你过去,”上官勇又跟袁威说:“一定要小心。”
“侯爷,圣上给风光远也下了旨,沙邺人不退,就不得开关,”袁威又说:“你们要怎么办?”
“不用管我,”上官勇指了一员将官给袁威道:“你随周将军一起冲过去。”
袁威打马从上官勇的身边跑了过去,说了一句:“侯爷保重。”
袁威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上官勇跟自己身边的几个兄弟道:“等袁威他们冲过去了,我们就撤。”
867毒箭
“可是圣上没有下旨啊,”上官勇说完要撤兵的话后,马上就有卫**中的将官急道:“事后圣上要是追究起来,大哥你要怎么办?”
上官勇沉声道:“席家军不出,事情已经有变,我们再这样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们都死在关外了,云霄关就能守住了?”
众将官无话可说了。
“圣上要治罪,我一个人担着,”上官勇跟众兄弟道:“你们莫管这事。”
一个将官道:“大哥说的什么话?圣上要治罪,我们跟大哥一起领罪!”
“对!”众将异口同声道。
上官勇斩落了一只射向他的雕翎箭,眨眼之间,他的四周又围上了一队沙邺人。
袁威由卫**的将官周升策应着,一路由乱军阵中杀出。
“老弟,你小心!”周升看着袁威一行人冲出军阵了,冲袁威大喊一声。
袁威冲周升行了一礼,带着一队卫**绝尘而去。
周升看着袁威一行人跑远之后,转身又往阵中杀去,他得把袁威安全离开的消息,告诉上官勇去。
白承泽这时身在息龙山上,喊杀声传入山中,响彻了整个山林。
白承泽的侍卫们从白天起就听着这喊杀声,一直听到日落黄昏,不管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些人都不敢在脸上显出什么神情来。
白承泽靠着树坐着,他的面容一直很平静,就好像山外的那场厮杀,与他全无关系一般。
“爷,”一个侍卫在看到袁威一行人跑马进山之后,跟白承泽小声道。
白承泽冲这侍卫点了一下头,居高临下,他一眼就认出带队来的人是袁威。不是上官勇,白承泽的心里有些失望,他原本希望来的人能是上官勇,这样他就可以在这里把上官勇解决掉,一劳永逸了。
众侍卫看白承泽不说话,便都闭嘴不语。
袁威带着人骑马奔进息龙山谷,前日他没有跟上官勇来这里,可是袁威知道这里应该驻扎着席家军的军营,可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山谷,别说军营了,连一竿旗杆袁威都没看见。
“怎么可能呢?”跟着袁威来的兵卒大叫道。
袁威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说:“看来席家军走了。”
“他们能去哪儿啊?”有兵卒问袁威道。
袁威四下里看着,道:“躬道,这帮人就等着死吧。”
“那里又是什么?”一个兵卒这时指着山谷北边的一处角落说道。
袁威顺着这兵卒的手指望过去,就看见一片蓑草后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隆在那里。
“看不出啊,是土堆吗?”有兵卒说道。
“去看看,”袁威打马往北行。
往北行了后,袁威等人才发现,北边应该是这山谷地势最低的地方,他们往北一走,就感觉自己又在走下坡路了。
到了大片的蓑草跟前后,袁威下了马,一行人步行穿过了这片蓑草,眼前出现了一座座无碑的荒坟,坟头接着坟头,连成了一片,占据了山谷的这个角落。
“这是云霄关人埋人的坟地?”有兵卒问袁威道。
“有主的坟怎么会没有碑呢?”没等袁威开口,另一个兵卒就说道:“这一看就是无主的坟啊。”
袁威看了看面前的这些荒坟,他现在要找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发现这些荒坟对袁威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将军,我们怎么办?”兵卒们问袁威。
“走,”袁威转身就走。
兵卒们跟着袁威走出了蓑草丛,上了马。
袁威坐在马上,又将山谷的东南西北都看了一眼,确定山谷中无人后,打马带着人往山谷外走。
白承泽站在山路旁的山林里,袁威一行人出了山谷后,他就看见了这一行人的身影。
“爷,”侍卫长在白承泽的身后小声禀道:“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
“等他们再近一些,”白承泽冷声道。
侍卫长冲身遭的众人做了一个等的手势。
眼看着袁威一行人要到眼前了,白承泽抬起了手。
隐在林中的弓箭手们拉开了弓弦。
一群林间的飞鸟,却在这时从林中惊飞而起。
袁威看见这一行飞鸟,马上就勒停了马。
一行人停在了山路上。
“将军,出什么事了?”就跟在袁威身后的兵卒问袁威道。
袁威往山路两边的山林看去,冬日里的山林,树木枝头的树叶都差不多落光了,只是山林中的蓑草长得茂密,在冬日里枯萎了,却还是大片大片地立在山林里,遮挡着袁威的视线。
兵卒们也都警觉地看着四周,从乱军阵中拼杀出来,进山谷又是白跑一趟,这个时候,说袁威这一行人是惊弓之鸟,一点也不为过。
白承泽盯着袁威的手看,看袁威要拔刀了,白承泽抬起的右手往下一放。
飞箭由山林中射出,白承泽身边只有百人,只是在狭窄的山路上,百只箭同时射来,也如箭雨一般了。
卫**的兵卒们纷纷中箭落马。
袁威左臂也中了一箭,不做停留,催马就往前跑。
白承泽看袁威冲了出自己的埋伏地,从山林里跃身到了山路上。
袁威往前行了大概也就十几米,面前突然就被人拉起了一根麻绳,人骑马撞上去,一定被这麻绳撞到地上。袁威只得弃马,翻身跃过了这根麻绳,脚尖点一下树杆,从一个五王府侍卫的头顶飞身过去。
这侍卫甚至没能看清袁威的身形,就感觉后颈那里一疼,随即尸体就栽倒在地。
袁威落地之后,再想往前走,白承泽已经骑马到了他的身前。
“你的武艺的确不错,”白承泽坐在马上,看着袁威道:“为上官勇效力可惜了,袁威,不如你投到我的门下吧。”
袁威将左臂上的箭折断了扔在地上。
“你不愿?”白承泽问袁威道。
袁威冲白承泽唾了一口,说:“你竟然连自家的江山都敢祸害?”
白承泽笑道:“云霄关不会失守,只是你们这些人多死一些罢了。”
“混蛋!”袁威骂道:“白承泽,圣上不会放过你。”
白承泽示意袁威看左右,道:“袁威,现在是我不会放过你。”
袁威看了看围住了自己的这些人,暗暗提了一口气,半边身子却在这时感觉一麻,袁威一下没站住,直接半跪在了山路上。
白承泽道:“你现在再想想还来得及。”
“你在箭上下毒?”袁威怒视着白承泽道。
白承泽跟袁威道:“我的耐心一向不错,只是你的时间不多,好好想想吧。”
袁威笑了一声,勉强又冲地上站起了身来,冲着白承泽道:“白承泽,圣上不选你,圣上英明,你是什么皇子?男儿丈夫,你连光明正大都做不到,贱货一个!”
白承泽被袁威骂成贱货了,也不生气,说:“袁威,我只是想试试你这人会不会叛了上官勇,你这样的人,我其实不敢用。”
白承泽的话音落了后,五王府的众侍卫一涌而上。
袁威知道自己这一回真的会死,但在临死之前,他还是想为安元志做件事。
白承泽坐在马上,看着袁威尚数刀之后,还脚步踉跄地往他这里来,白承泽说:“袁威,事到如今你还想杀我?”
袁威眼前的事物有些发花,却还是往白承泽这里纵身而起。
白承泽早就一把驽弓在手,看着袁威纵身而起后,冲着袁威抬手就是一箭。
一支弩箭射在了袁威的心口上。
白承泽在袁威人往下落时,从马背上身形一跃,手中的剑穿透了袁威的肩胛骨,将袁威钉在了山路旁的一棵落叶松上。
血从袁威的嘴中涌出。
白承泽落地之后,看了被自己钉在树上的袁威一眼。
侍卫长跑到了白承泽的身旁,说:“爷,这人?”
“就让他这样吧,”白承泽道:“让安元志来给他收尸。”
袁威视物不清地看着白承泽一行人从自己的眼前打马跑过,再想挣扎已经全身无力了。
乱军阵中,上官勇听周升跟他说袁威已经出了军阵之后,便下令撤军。
藏东军看见祈顺人往云霄关下回收阵形之后,跟藏栖梧道:“父皇,祈顺军好像在往回撤了。”
“这一回,陛下可全歼祈顺军了!”有将军兴奋不已地喊道。
藏栖梧心中喜悦,只是脸上不见喜色。
上官勇这时点了几员自己麾下的将官,道:“你们带着人跟我走!”
几员将官不明所以,但还是带着人跟在了上官勇的身后。
半刻钟后,站在云霄城楼上的一员风家军将官高喊道:“大将军,那是卫国侯爷?”
风光远顺着部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乱军阵中有一队祈顺军一路往藏栖梧所在的,沙邺帅旗那里冲杀了过去。“那,那是卫国侯?”风光远迟疑道。
谁也不敢肯定带着人往藏栖梧那里冲杀的人是上官勇。
“他们往那里去送死吗?”有将官惊愕之后,大叫了起来。
风光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队祈顺军,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明白这队人往藏栖梧那里去,是要做什么。
随着上官勇等人越往藏栖梧所在的地方走,不用风光远多想了,站在城楼上的人都能看出,沙邺人被这队人马往藏栖梧那里带了,就像他们祈顺人死也要护卫自己的帝王一样,沙邺人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君王陷入危险之中。
“藏栖梧那里没有多少兵将了,”风光远小声说了一句。
如果被分割成数段的祈顺军,能够重新撤回到云霄关下,重整阵形,那沙邺人就不可能再有全歼祈顺军的机会了。
风光远知道这位同僚的用意了,“只是你们要怎么撤回来?”风光远站在城楼上自言自语道。
868拼来的生机
上官勇冲杀至沙邺帅旗最近的时候,他可以看清沙邺王藏栖梧的脸,这位沙邺的君王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与他的目光对视中,滔天的杀意里还带着上官勇看不懂的东西。
上官勇看不懂,藏东军却是看得懂,他的父皇很欣赏对面的那员敌将。
“那个就是上官勇?”藏栖梧问左右道。
这会儿的上官勇浑身血污,脸上看不出原本的肤色来,藏栖梧左右的臣子们,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上官勇来。
“大哥,我们还要往前去?”有将官追随在上官勇的身后,沙哑着声音喊道。
能看清藏栖梧的脸,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冲杀到藏栖梧的跟前去。上官勇打量几眼横在自己与藏栖梧之间的这支军队,盔甲的制式与沙邺一般兵将的不同,这支军是沙邺的御林军。
“大哥!”
听见身侧的兄弟大喊,上官勇收回思量下一步的心神,回手一刀,将扎向自己的枪尖拨开。
“我们冲过去杀了藏栖梧?”有兄弟大声问上官勇道。
“撤!”上官勇马往回纵,马蹄跃起的同时,战刀挥向手持长枪的这员敌将。
沙邺的这位上将军侧身避开上官勇的刀锋,以为上官勇要跟他缠斗,没想到上官勇在他侧僧时,已经纵马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
“他们要跑?”藏东军叫了起来。
藏栖梧的瞳仁收缩了一下,命左右的将官们道:“给朕斩杀了那员敌将!”
六七名沙邺将军一起跃马冲出了军阵。
“不要往空处跑!”上官勇这时大声命自己的部下们道。
这个时候他们只有与沙邺兵贴在一起,沙邺人才不会祭起他们的箭阵。
一名传令官这时骑马跑到了藏栖梧的跟前。
藏栖梧听了这传令官的话后,勃然大怒道:“朕要他们回兵做什么?朕这里有御林军,朕还要他们回护?给朕往云霄关那里去!”
传令官领旨之后,又往军阵正中那里跑。
“一群混帐!”传令官跑走之后,藏栖梧还是怒气难消地大骂了一声。
“父皇!”藏东军这时手指前方,跟藏栖梧大喊道。
藏栖梧眼看着上官勇冲到了自己的这个传令官跟前,可怜自己的这个传令官甚至来不及停马,就被上官勇斩落了头颅。战马驮着无头的尸体仍旧往前飞奔,没有了骑手的驾驭之后,这马乱跑之下,还踩伤了一个躲避不及的沙邺兵卒。
“混,混帐!”藏栖梧错愕之后,高声怒道:“给朕杀了他!”这员将竟然还想阻他往军中传将令?藏栖梧几乎怒不可遏,你自己活命了吗?就这么张狂?
上官勇打马再想走,被六员沙邺大将围在了中间。
“你是上官勇?”祈顺的这员将官被自己和同僚六人包围在当中,沙邺的这位将军有心情问一下上官勇姓甚名谁了。
上官勇从这天的早晨一直厮杀至傍晚,手中的战刀已经沉重到就要提不起来的地步,看了看将自己围住的这六名沙邺将军,上官勇的咽喉哽滑了一下,抬手吸了一口手背上沾着的人血,润了润嘴唇。
“跟他废什么话?”另一员沙邺的大将手中的双锤并在一起,直接一个泰山压顶,照着上官勇的天灵盖就砸了下来,口中还跟同僚们道:“给这小子时间休息吗?”
上官勇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侧身避开了这对势大力沉的双锤。
藏东军看上官勇跟他们沙邺的六员大将战在了一起后,手中的战刀看上去还是上下翻飞,招式自若,以一敌六,好像也没落到下风,忍不住道:“这家伙还能打?”
藏栖梧没有说话,藏东军没有看出来,他可是看得很清楚,祈顺的这员将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传令,不可放过那员将,”藏栖梧下令道。
一个守卫在藏栖梧身边的将军冲军阵中大喊道:“陛下有旨,不可放过那员敌将!”
上官勇的几个兄弟拼尽了全力,想往上官勇这里靠,只是他们都被沙邺兵将个个包围了,谁也接应不到谁。
一直被厚云遮住的太阳不久之后,终于落山。
月光就与人们照了一下面,一场冬雨就不期而至了。
沙邺人点燃了火把,将眼前尸山血海的战场照亮。
见自己的六员大将迟迟无法将祈顺的这员将官拿下,藏栖梧开始焦虑了,亲自冲自己的将军们大喊道:“你们就这点本事?六个人拿不下一个祈顺人?”
一员将军听到藏栖梧的喊声后,分神往藏栖梧那里看了一眼。
上官勇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一直将自己置于守势的上官勇突然就一刀剌向这将军。将军回神稍慢,手中的刀放平,要挡上官勇这一刀的时候,上官勇突然就又手腕一翻,刀往下沉,砍向了这将军的坐骑。
沙邺君臣们都听到了一声战马临死前的长嘶。
上官勇一刀将面前这员沙邺大将的坐骑斩首之后,看都不看随着坐骑一起跌在地上的对手一眼,直接打马就走,到了一员沙邺骑兵的身后,又是一刀,直接将这骑兵挑落下马,冲被围的兄弟喊了一声:“走!”
“废物!一帮废物!”眼看着上官勇等人竟然一下子冲出去近千米,藏栖梧大骂手下的将军们道:“全是废物!”
又有几员沙邺将官带兵追了上去。
这时,藏栖梧听到了云霄关那里又传来了号角声,“怎么回事?”藏栖梧马上就问左右道。
左右无人应答。
不多时,又一个传令官跑马到了藏栖梧的身前,大声道:“陛下,祈顺人已经开关,风光远带着风家军冲杀过来了!”
“白旭尧回云霄关了?”藏栖梧问道。
“……,是,”这传令官犹豫了一下,才应了藏栖梧一声是。
藏栖梧狠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
沙邺众臣无人敢在这时说话。
藏栖梧突然就又往军阵里找那个他怀疑是上官勇的祈顺将军,若不是这个人带着人往他这里玩命冲杀,自己的军队也不会被这一队人带着回撤,只是一时间的阵形回撤,竟然就给了白旭尧生机。
传令官这时又小心翼翼地跟藏栖梧禀报道:“陛下,风家军在找他们祈顺的卫国侯,风光远带着人,往,往陛下这里来了。”
“上官勇,”藏栖梧咬牙道:“那人就是上官勇。”
站在藏栖梧身遭的沙邺众臣们,面面相觑。
想到自己被烧掉的粮营,被救走的风珏,还有那个活生生从自己的军营里被抓走的项凌,一股怒火直冲藏栖梧的天灵。
藏东军看自己的父皇在马背上身形摇晃起来,忙就伸手扶住了藏栖梧,喊道:“父皇?!”
藏栖梧甩开了儿子的手,大声下令道:“给朕一起过去,不杀了上官勇,你们都不用来见朕了!”
“陛下!”一个谋臣听了藏栖梧的这个命令后,不得不开口提醒藏栖梧道:“陛下这里已经兵力空虚,若是将军们都带兵过去,上官勇再杀回来,这要如何是好?”
藏栖梧怒道:“朕还怕他上官勇不成?”
“陛下,”这个谋臣说:“祈顺军经此一役,元气大伤,陛下这一仗已经胜了。”
藏栖梧瞪着自己的这个谋臣。
谋臣说:“既然祈顺皇帝已经回关,我军无法乘胜追击,那就穷寇末追啊,陛下。”
藏栖梧盛怒之下还是能得听进人劝的,听了这谋臣的话后,想了想,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白旭尧,给朕杀,能杀多少祈顺军就给朕杀多少!”
“你还不去?”藏东军看传令官还呆坐在马上,冲这传令官喊了一嗓子。
这传令官被藏东军喊回了魂,说了一声遵旨之后,回马又往军阵里跑了。
“可惜了,”藏栖梧念叨了一句。
众臣忙要说些藏栖梧英明的好听话。
藏栖梧阴沉着脸,冲自己的臣子们一摆手,道:“好听话就不用说了,朕不要听。”
明明是打了胜仗,可是藏栖梧这样,让沙邺的臣子兵将们,感觉不到打了胜仗之后的喜悦。
上官勇带着人又往云霄关前冲杀,这个时候他们没有资本恋战,只在实在冲不过去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与敌将厮杀一下。跟着上官勇的人不用上官勇明说,心里都明白,自己现在不是在打仗,是在逃命了。
一行人闷头逃命的时候,精神太过集中,以至于上官勇带着人从风光远的身边跑过去了,这帮人谁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遇上救兵了。
风光远悬在嗓子眼的心,在看到活着的上官勇后,总算是回落到原位了,冲上官勇大喊了一声:“卫朝!”
上官勇这时已经跑出去几十米了,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还以为是哪个同僚被沙邺人围上了冲不出来,向自己这儿求救。拨转了马头,看向风光远的时候,上官勇还是一身的杀气,准备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再战一场,把自己的这个同僚救出来。
风光远打马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又喊了上官勇一声“兄弟!”
上官勇没在第一时间里认出风光远来,身体极端疲惫之下,上官勇这会儿的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了。
一队风家军将上官勇和风光远护在了当中。
风光远解下怀里的酒囊,喂上官勇喝了几口酒,尽量大声地跟上官勇喊着:“我是风光远啊!”
上官勇几口烈酒下肚,喘了几口粗气,看向风光远的目光才有了一些生气,说:“圣上回关了?”
“圣上命我来接应你,”风光远这会儿不能跟上官勇多话,看上官勇缓过来一些了,说:“卫朝,你跟我回云霄关去!”
869冷雨夜
等上官勇跟风光远回到云霄关下时候,回头看了看还跟他身后卫**,他带着近三千卫**往藏栖梧那里冲杀,现跟他身后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人。[txt电子书免费下载全集全本完结.txtshuji.]
风光远也看了看跟上官勇身后卫**,轻轻拍了一下上官勇肩膀,什么安慰话也没说。
“元,元志呢?”上官勇问风光远道。
风光远忙道:“元志已经随圣上入关了,受了伤,但不致命。”
安元志这时当着军医面,揪着吉和衣领子,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圣上命袁威去了息龙山谷?!”
吉和不明白安元志怎么会为着自己一句话跳脚,冲安元志点头道:“是,是啊,五少爷,圣上命袁将军去息龙山谷了。”
“那他人呢?他回来了吗?”安元志问。
吉和又摇了摇头,说:“没,他,他还没回来。”
安元志把吉和推到了一边,往屋外冲去。
军医追安元志身后喊:“五少爷,您身上伤要包扎一下啊!”
等军医追出了屋子,安元志已经跑没影了。
吉和也跑出了屋子,问廊下人说:“五少爷人呢?”
走廊下人都跟吉和摇头,安元志方才发了疯一般地冲出去,他们谁也不知道安五少爷干什么去了。
安元志翻身上马时候,眼前一阵发黑。
老六子追到了安元志马前,扶了安元志一把,说“少爷,你又要去哪里?”
“找袁威,”安元志小声道:“他去息龙山谷了。”
看着安元志打马往北城狂奔而去,老六子几个死士侍卫也顾不上找大夫看伤了,忙也一起上了马,跟了安元志身后。
北城守将看见安元志几个人冲到城下,连忙从城楼上下来,站安元志马前问道:“五少爷,你这是要出城?”
“是,”安元志说:“开城门。”
将军说:“五少爷,你有开城令吗?”
安元志这会儿恨不得飞出城去。
将军看安元志神情不对,一脸关切地又喊了安元志一声:“五少爷?”
“圣上……”
“是我家侯爷命我们去息龙山谷一趟,”安元志做出假传圣旨事来之前,跟安元志身旁袁城跟这将军说道。
“卫国侯爷回来了?”这将军这里守城,不代表他不知道南城外战事。
安元志也不知道上官勇现哪里,冲这将军点了点头,安元志说:“现一切都乱了套了,我姐夫没空找他将令。”
没有出城令就开城门是死罪啊,将军犹豫了。
安元志冲这将军一抱拳,道:“将军放心,之后我会把出城令补给你。”
出城令还能补给吗?将军闻所未闻这事,他也没敢受安元志这个礼。
“拜托,”安元志就差下马给这将军跪下了。
将军看看面前这几个人,雨水倒是将这几个人脸上血污冲去了,只是沾甲衣和战袍上血却是结成了块,任雨水怎么冲也冲不去了。将军说:“五少爷,入夜之后天气冷,您不穿蓑衣,也应该换身衣服吧?”安元志几个人现都是浑身血污,甲衣破损。
“不必了,军情紧急,”安元志跟这将军道:“麻烦你通融一下吧。”
将军将自己棉披风解下来,递给了安元志道:“五少爷披着这个御御寒吧。”
安元志冲这将军摇了摇头。
“放吊桥,开城门!”这将军将披风搭了安元志马鞍上,回身冲城楼上大声下令道。
“多谢你了,”安元志跟这将军道谢。
这将军冲安元志摆了摆手。
城门开了之后,吊桥还没完全放下,安元志便打马出了城。
老六子几个人从城门下守军手里,拿了几个火把,跟着安元志跑出了北门。
风家军这位将军看安元志几个人跑出城去了,命自己一个手下道:“你去找卫国侯爷,跟他要一下出城令。”
这个兵卒说:“将军,卫国侯爷现哪儿啊?”
“不帅府,就卫**驻军地,”这将军说:“你两个地方都找找。”
兵卒答应了一声后,上马往南城那里跑了。
等安元志几个人赶到息龙山时候,雨下越发大了,举着火把,也很难看清山路,只是十几具倒山路上尸体,安元志几个人不用打火把,也能看得到。
看到这十几具尸体后,安元志坐马上不敢下来。
老六子几个人下了马,翻看这些尸体。
安元志只是看着老六子几个人,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六子几个人把尸体都翻看了一遍,松了一口气,老六子跟安元志说:“少爷,没有袁威。”
“什么?”安元志问了老六子一句。
老六子抬高了嗓门,跟安元志说:“没袁威,他应该没事。”
另一个死士侍卫说:“威哥武艺那么高,他怎么会有事,一定没事。”
是啊,安元志心里想,袁威怎么可能会有事?安元志想冲老六子笑一下,只是嘴角还没来及扬起,安元志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呱”一声乌啼声。笑容僵嘴边,安元志僵硬着身体,坐马上转身。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照亮了安元志眼前天地。
不远山路旁,一个人被一把长剑钉了一棵落叶松上。
“不,不可能,”安元志喃喃自语道。
老六子几个呆站原地。
“这不可能!”安元志叫着跌下了马,从泥泞山路上踉跄着爬起来后,安元志跌跌撞撞地奔到了树下。
电闪雷鸣中,安元志看清了这个人脸,这人是袁威,再跟自己说不可能,安元志这下子也骗不了自己了。
“袁威!”
安元志大喊着袁威名字,抱着袁威脚,想把袁威从树身上弄下来,只是袁威是被长剑钉了树身上,安元志只是抱,没办法把人救下来。
老六子几个人跑过来时候,就看见安元志发了疯一般地爬上了树。
“少爷,”袁诚哭着跟安元志喊:“你得先拔剑啊!”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想,袁威是不是还活着。
“你忍着一些,”安元志一边跟袁威说着话,一边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低垂着头袁威没有任何反应。
安元志紧咬着牙关,手上加了力道,将穿透了袁威肩胛长剑拔了出来,抱着袁威从树上摔下。
老六子几个人一起伸手,将安元志和袁威抱了手里。
安元志从地上坐起了身,“袁威?”他抱着袁威喊。
火把光亮中,袁威甲衣战袍上处处沾血,心口处弩箭倒映着火光。
安元志解开了袁威甲衣,发现驽箭被软甲所阻,并没有完全穿透袁威心脏,一丝微薄希望又从安元志心头升起。
老六子这时伸手试了一下袁威鼻息,然后便痛哭了起来。
安元志却像听不见老六子哭声一样,完全沉浸自己世界里,自言自语道:“他没死,他不可能死,他心口还有热气呢。”
袁申这时也伸手试了试袁威鼻息,还没来及背过脸去,泪水就已经夺眶而出。
安元志把手抵袁威心脉上,他才不管袁威这时是不是还有鼻息,这会儿安元志固执地相信,袁威心口还有热气,那袁威就不会死。
“少爷,”老六子哭着喊安元志。
安元志不惜内力地护着袁威心脉,头也不抬。
几个死士侍卫替安元志和袁威遮着雨,默默垂泪,却都不再说话了。
乌鸦啼叫声不多时又安元志身遭响起,雨夜里,显得凄厉瘆人。
耗着内力安元志没有心力再去理会这些不祥乌鸦,他抱着袁威起身,跟袁威说:“我带你回去找向远清,你再忍耐一下。”
老六子跑过去,替安元志把马牵了过来。
“把披风给他盖上,”安元志跟老六子喊。
老六子把披风盖了袁威身上,跟安元志说:“少爷,袁威他……”
“闭嘴!”安元志红着眼,厉声跟老六子道:“袁威不会死!”
雨中站着人,除非痛哭失声,否则旁人看不出这人是不是哭。
安元志抱着袁威要上马时,身体损耗太过,安元志吐了一口血。
袁威却这时轻轻哼了一声。
这声音听安元志耳中无疑于天籁之声,他忙又半跪了地上,大喊着袁威名字道:“袁威,我是安元志,你睁眼看看我,袁威!”
袁威没有睁眼,只是说:“少爷?”
“是我,你再忍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向远清。”
“白承泽,”袁威说。
“白承泽,”安元志说这个名字时候,鲜血几乎又要从咽喉里呕出来,他跟袁威说:“好,这个仇我们记下,以后一定杀了这个混蛋!”
袁威头歪安元志胸膛上,他睁一下眼,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儿子,”袁威跟安元志说。
“你别想我给你养儿子,你儿子你自己养!”安元志叫道:“你媳妇还京城等你,你要抛下她吗?你忍心吗?”
“对,对不起,”袁威低喃着又说了一句。
安元志抱着袁威翻身就上了马,身子佝偻着,量替袁威遮挡着风雨。
老六子几个人抹了一把眼泪,纷纷上了马。
“你们几个留下来,”安元志跟老六子几个人说:“把他们尸体收拾好。”死去人都是卫**,安元志不能让这些人就这么躺山路上。
“你再忍一下,”安元志跟袁威说:“你想想你媳妇,想想你儿子!”
袁威安元志怀里,再也没有说话。
安元志这个云霄关冷雨夜里,抱着袁威策马狂奔泥泞官道上,满心仓惶。
870谁是谁的梦中人?
安元志在这天夜里抱着袁威冲进云霄关后,没有找到向远清,所有被他找到袁威的大夫,都是冲他摇头。安元志只见这些大夫冲他摇头,嘴巴不停地动着,只是这些大夫在说些什么,安元志一句也听不清。
最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向大人好像在南城城楼上。”
安元志抱着袁威又到了云霄关南城的城楼。
城楼上站着风家军的兵将,沙邺军没能冲到城下攻城,风家军在这场大败中,倒是没有损兵折将,起来兵将们还是盔明甲亮的样子。
安元志抱着袁威从城楼的这头走到那头,着身边这些人的脸,这些人里没有向远清。
有风家军的将军想上前劝说安元志,只是到安元志失了魂魄一般的神情后,谁都没有勇气上前劝安元志放下手里抱着的人。
最后安元志站在了城上望楼的雨檐下,茫然四顾,只觉得到处都是人,却偏偏那个能帮自己的人不在。
“去找卫国侯爷啊!”有将官冲城下大喊:“再这样下去,安五少爷就真要出事了!”
“你再等我一下,”安元志跟被他护在怀里的袁威念叨着:“再等我一下。”
城楼上的人也不清安元志抱着的人是谁,他们只能见袁威低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在檐下烛光的映衬下,这只手苍白的可怕。
在等上官勇到的这段时间里,城楼上的风家军们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很多人这才发现,原来等待是一件这么让人痛苦的事。
上官勇带着向远清跑上城楼的时候,安元志正准备抱着袁威下城楼。
“元志!”上官勇大声喊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却着向远清。
向远清跟安元志已是熟识,却还是第一次见安元志这样无助如同孩童的样子。
“向,向大人?”安元志冲向远清发问道。
向远清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五少爷,你让我他。”
上官勇这时不清安元志抱着的人是谁,伸手要从安元志的手中抱过这个人。
安元志躲开了上官勇的手,只是盯着向远清道:“你帮我救他!”
向远清忙劝安元志道:“五少爷,你得把人放下,下官才好给他诊啊。”
安元志抱着袁威半跪在了地上。
上官勇蹲下了身,大声问道:“他是谁?”
安元志自言自语:“他不能死。”
向远清伸手把了一下袁威的脉,只一下,就抬头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向远清抬头,就说:“你救他啊!”
向远清向了上官勇,摇了摇头。
上官勇伸手把袁威埋在安元志怀里的头转向了自己,等上官勇清这个人是袁威之后,上官勇张了张嘴,不敢相信地又盯着袁威。
“侯,侯爷,”向远清这时也认出这人是袁威来了,跟上官勇叫了起来,说:“这,这是袁威?!”
上官勇伸手去试袁威的鼻息,又不死心地去探袁威的颈脉。
安元志呆呆地了向远清一会儿,向远清不动,安元志冲向远清喊了起来:“你怎么不为他疗伤呢?你救他啊!”
“五少爷,”向远清轻轻喊了安元志一声。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啊,”安元志慌忙之下口不择言道:“你救他,你是大夫,你怎么能不救人呢?!”
“五少爷,”向远清在这种安元志就要崩溃的时候,不敢跟安元志说袁威已经去了,只能是哄安元志道:“你先把袁将军放下来吧,这样下官才好给袁将军疗伤啊。”
安元志低头袁威。
“五少爷,”向远清说:“你这样抱着袁将军,袁将军一定不舒服。”
安元志将袁威放得平了一些,手却还是抱着袁威不放,跟向远清说:“现在你给他疗伤。”
向远清着上官勇摇头,安五少爷起来是疯了,这要怎么办?
安元志向远清又摇头,叫喊了起来,说:“他没死,他的心口还热着啊!”
向远清难得一次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伸手摸了摸袁威的心口,是温热着,向远清忙又去把袁威的脉。
“他没事,对不对?”安元志盯着向远清问。
手下没有脉膊的跳动,哪怕是轻微地颤动都没有,向远清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上官勇问向远清。
向远清又一眼安元志抵在袁威心口的手,跟上官勇小声道:“五少爷这样焐着袁将军,所以袁将军的身体才没有凉透。”
上官勇向了安元志,在安元志崩溃的时候,上官勇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痛苦,他摸一下安元志抵在袁威心口上的手,这只手冰冷没有温度,也不知道安元志的这只手冰冷成这样,又是如何让袁威的心口保持着温热的。
“你救,救他啊!”安元志求向远清道。
向远清说:“五少爷,袁将军他……”
“那你把我的命拿去好了,”安元志跟向远清说:“我一个人活着,我死了没事,他不能死啊,他死了,他家人怎么办?袁威他……”
“元志!”上官勇晃了一下安元志的肩膀,道:“你这样袁威就能活过来了?!”
安元志听了上官勇的话后一愣。
向远清忙就抓住这个机会跟安元志说:“是啊,五少爷,袁将军已经去了,你不能让袁将军走得不安啊!”
“你告诉我,”上官勇按着安元志的肩膀道:“是谁害了袁威,这个人是谁?”
“这不可能,”安元志却还是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道:“他跟我说话的,他跟我说对不起,他跟说我对不起的啊!”安元志嘶声叫喊了起来,这声音在雨夜里听着,痛苦且绝望。
向远清长叹一声,站起了身,背对着安元志站了。
上官勇没有试图再跟安元志说话,只是默默地着安元志。
安元志自己伸手试了试袁威的鼻息,又晃了晃袁威的身体,一个已经不在这个世上的人,又如何会回应他?“袁威?”安元志又喊了袁威一声。
上官勇伸手替袁威理了理乱了的发髻,将沾在袁威脸颊上的碎发一一顺到脑后。
安元志呆呆地半跪着不动。
上官勇用手擦着袁威的脸,很仔细地将袁威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拭去。
袁威的神情很安祥,双眼微合,不出痛苦,当脸上的污迹都不见了后,袁威还是那个英俊的,总是被安元志们笑话,比自己媳妇漂亮的袁威。
向远清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之后,回头再身后时,见了袁威被上官勇打理干净了的脸,向远清就在心里想,这是多么年轻的一个人啊。
安元志也着袁威的脸,突然就跟上官勇道:“是白承泽。”
杀意顿时就充斥了上官勇的心头。
“是白承泽,我要杀了他,”安元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无伦次地着上官勇说:“袁威没死,是白承泽,我要,我要杀了白……”
“嘘,嘘,”上官勇捂住了安元志的嘴,把安元志搂在了怀里,低声道:“不要说,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要说了,放在心里,放在心里就好了。”
想像中的恫哭声没有从上官勇的怀里传出来,安元志只是身体抽搐了一下。
上官勇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浸湿了自己的手心,忙松开了手。
向远清也半跪了下来,从上官勇的怀里接过安元志。
鲜血从安元志的嘴中涌出,将向远清的手很快就染红了。
“他怎么了?”上官勇急声问向远清道。
向远清大声命自己的弟子把药箱拎过来,一边把安元志的脉,一路从息龙山用内力护着袁威的心脉直到方才,安元志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万里之遥的京城卫国侯府里,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小婴儿在娘亲的腹中没待满七月就匆匆来到人世,出生时小猫崽一样,着就是养不活的样子,只是经过大人们半个月的精心喂养,小猫崽子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宝贝。
很信命的娘亲还抱着儿子找白马寺里的大和尚过相,慈眉善目的大师说这孩子命中缺火,所以安太师给这个孩子取了一个单字名焕。
“小焕儿怎么了?”袁威的媳妇从床上坐起,将哇哇大哭的儿子抱在了怀里,轻声哄着。
窗外的京都城下着小雨,一扇没有被关死的窗被风吹开,寒风灌进屋中,将床头的灯烛吹灭了。
抱着儿子走到窗前关窗,袁威的媳妇着窗外连绵的细雨,突然跟还在小声抽噎的儿子说:“方才娘梦见你那个还不回家来的爹了,就站在娘的跟前,”说到这里,袁威这个出身农家的媳妇很有些羞涩地一笑,说:“娘到好多花呢,一地的花,你那个爹就着娘笑,这是什么梦?是你爹快要回来了吗?”
小婴儿哭过之后,在娘亲的怀中沉沉睡去。
妇人却犹自自言自语,“太师写的信应该要到你爹的手里了,他还不知道我们小焕儿呢,知道有了我们小焕儿后,你爹一定会高兴坏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个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细雨纷飞,轻薄的雾气让屋檐院落都显得朦胧,妇人入神地着窗外,回想起方才的那个梦境,嘴角露出了泛甜的笑意。
一轮明月下,往云霄关送信的信使,骑马披星戴月地奔跑在无人的官道上。
瓢泼的冷雨中,袁威静静地躺在云霄关南城的城楼上。
一场大战过后,关外的荒原上尸体如山,血会干涸,尸体也终会化为白骨。
妄缘尽逐空花落,犹是春闺梦中人。
谁是谁的梦中之人?
给读者的话:
存稿箱揭发,梅果那货写这章时,哭了……
871不到落泪时
向远清从卫**的驻军地出来时,天已蒙蒙亮,下了一夜的大雨到了这时已经雨势渐弱,向远清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满是凉意的空气,揉了一下酸涨的眼睛。
两个小徒弟头一回见识到沙场,也是头一回见识到如此众多的死亡,到了这会儿还是面无人色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跟在向远清的身后。
向远清看了两个小徒弟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做大夫,你们就要学会接受。”
一个小徒弟说:“师父,我们要学着接受什么?”
向远清低声道:“黄泉路上无老少,你们要学会接受生死,从医之人求的是尽心。”
两个小徒弟互看了一眼。
“我们回帅府去,”向远清上了马。
“师父,安五少爷怎么样了?”一个小徒弟问向远清道。
“性命无忧,”向远清道:“只是心伤难医啊。”
两个小徒弟回头看一眼挂着白幡的卫**辕门,默然无语地跟着向远清走了。
帅府里,将军们坐在正厅里,多的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只是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情说话了,偌大的正厅里,一片死寂。
向远清进了帅府之后,就看见吉和站在帅府的大门旁,眼睛红肿,看来这位太监大总管也狠狠哭过一场了。
“向大人,”吉和看见向远清走进大门里了,忙就走到了向远清的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说:“向大人,五少爷怎么样了?”
向远清说:“昏睡未醒,不过没性命之忧。”
“那袁威?”
向远清摇了摇头。
吉和“唉”的叹了一口气。
向远清说:“圣上呢?”
“四殿下,”吉和小声道:“四殿下昨天晚上也走了。”
向远清点了一下头,对于白承允的死,他昨天晚上就心中有数了。想必世宗也一样,否则昨天晚上,世宗又怎么会放自己跟上官勇走?
“向大人,请,”吉和抹一下眼泪,领着向远清往帅府里走。
向远清跟着吉和走进了白承允住着的院落。
白承允的侍卫们静立在院中。
荣双带着几个太医站在卧房门前。
向远清走到了荣林的跟前,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问一句圣上还好吗?这个问题光想想就傻透了,儿子死了,当父亲的能好过?更何况这个还是被选来做继承人的儿子。
荣双看向远清不说话,倒是开口了,说:“五少爷怎么样了?”
向远清还是那句话,说:“无性命之忧。”
“袁威呢?”
“走了。”
荣双摇一下头,半晌才道:“圣上一直没有传人进去。”
向远清小声道:“我们只是太医,除了替人看病疗伤,我们还能做什么?”
“是啊,”荣双看着紧闭着的房门,愁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卧房里,灯烛已经燃尽,光线从窗棂中照进屋中,下雨阴天里的光线,不甚明亮,无法将这间卧房整个照亮。
世宗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四子已经看了许久,他没能见到儿子的最后一面,等他回到云霄关中,站在南城城楼上试图稳住军心的时候,他的这个儿子已经让太医们回天乏力了,等到太监来报,白承允病危弥留的时候,他还是站在南城城楼上。那个时候上官勇带着部下还在沙场上苦苦拼杀,他怎么能回来看自己的儿子?
白承允的身体是他身边的太监替他清洗干净的,衣服也是太监们替他换上的。世宗看着白承允,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还没有机会这样静静地好好看这个儿子一回。这会儿身体冰冷了的白承允,脸上反而没有了活着时的严肃克板,竟是多了几份柔和。
“父皇知道,你是个心软的,”世宗对着白承允喃喃低语道:“老五整日里脸上带笑,才是个最心冷不过的人。混帐东西,一句话也不给父皇留下,父皇要将这大好的江山送你,你也不要了?”
屋中很安静,无人应答世宗的话。
世宗抚额,这会儿他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卫**的驻军地里,上官勇把一碗汤药硬给昏迷中的安元志灌了下去。
安元志这会儿高烧不退,虽然向远清说他性命无忧,但上官勇却还是放心不下。
老六子双眼通红地走进了屋中,看了床上的安元志一眼,跟上官勇说:“侯爷,阿威的……”尸体二个字老六子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问上官勇道:“阿威那里要怎么办?”
上官勇站起了身。
老六子说:“我听说圣上已经下旨,这次战死的人要一起埋了,那阿威怎么办?”
上官勇还没说话,头上缠着纱布的袁诚就跑了进来,说:“侯爷,帅府那里来人,说我们这里的尸体,他们都要带走。”
“卫**的尸体我们自己埋,”上官勇道:“你让他们回去吧。”
袁诚说:“侯爷,这是圣旨啊。”
“这就是他儿子害的!”老六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恨道:“屁的皇子!”
“一会儿我去见圣上,”上官勇冲袁诚摆了摆手,道:“你把那些人打发走。”
袁诚又看了看床上的安元志,转身跑了出去。
“你守着他,”上官勇又跟老六子道:“要是病得厉害了,记得去找太医来。”
老六子点头答应了。
上官勇走出了安元志的卧房,一个御林军的将军正好从院门里走进院来。
上官勇冲这将军摇了摇手,带着这将军走出了这个小院。
将军出了院子,小声问上官勇道:“五少爷还好吗?”
“发热,”上官勇说道。
这将军能闻到上官勇身上浓重的,伤药的味道,又问了一句:“侯爷,您的伤碍事吗?”
上官勇摇了摇头,说:“不碍事。”
不碍事,伤药味会这么重?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在心里暗自叹气,跟上官勇道:“将军们现在已经等在帅府了,侯爷什么时候过去?”
上官勇说:“圣上那里怎么样了?”
这将军说:“圣上还在陪着四殿下。”
“圣上没说接下来怎么办?”上官勇问道。
这将军摇头,说:“圣上只是下令要打扫战场。”
上官勇没说话。
御林军的这位将军看一眼上官勇面无表情的脸,小声道:“侯爷,您还是去帅府一趟吧。”
“我还有些事要做,”上官勇道:“有什么事先让风大将军他们拿主意吧。”
将军说:“侯爷要做何事?”
上官勇说:“我兄弟们的后事,我要处理一下。”
将军忙道:“下官明白了。”
“我就不送你了,”上官勇跟这将军道:“事情处理完后,我会去帅府。”
御林军的这位将军冲上官勇行了一礼,快步走了。
上官勇走到停着袁威尸体的院中时,袁诚一帮人正跟一帮御林军对峙着。
“侯爷,他们要硬闯,”袁诚看见上官勇过来,忙就冲上官勇喊道。
带着这队御林军的是一个御林军的校尉,看见走到了自己跟前的上官勇后,这校尉身子往后缩了缩。
上官勇说:“我这里的事情不用你们费心,请回吧。”
校尉说:“侯爷,这是圣旨。”
“少他妈拿圣旨唬人,”有死士侍卫冲这帮御林军叫了起来:“这会儿看见你们了,我们在关外玩命的时候,你们这帮孙子去哪儿了?”
“你,”校尉出身大家,受不了这种斥骂,当下就反驳道:“我们也死了不少兄弟,这仗又不是只有你们卫**死了人。”
“老子现在就让你死!”叫袁达的死士侍卫直接拔了刀。
“你们也要造反?”校尉叫了起来。
上官勇这才仔细看了这校尉一眼,看来这个小校尉一定是出自名门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在他面前叫嚷的底气?
校尉看上官勇打量他,往后退了一步,上官勇的凶名军中谁人不知?
“滚,”上官勇看着这校尉道。
校尉的脸涨成了赤红色。
“这会儿御林军不是你的跳脚板了,”上官勇也不再看这校尉,冷声道:“我不管你是出自哪户大家,出身保不了你的命,先想想怎么让自己活下去吧。”
“还不快滚?!”袁诚冲这校尉喝了一声。
校尉说:“卫国侯爷,你这是在抗旨。”
上官勇迈步就往房中走。
校尉看上官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进了屋,更是难堪到下不了台了。
“名门公子啊,”袁诚看着这校尉说:“怪不得这么大的架子呢,等日后再上沙场,你也让老子们看看你杀敌的本事。”
校尉冲自己的手下们大喊了一声:“我们走。”
这队御林军中有老练知世故的,看着自己的长官暗自摇头,这个时候在上官勇的面前托大?这个人得多蠢啊?
上官勇让人打了热水,没让人帮忙,自己一个人替袁威洗了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袁诚几个人问上官勇:“侯爷,要把阿威埋了吗?”
“这个让元志决定吧,”上官勇把袁威的衣领理儡正,小声道:“他应该是想带他回去。”
袁诚几个人这会儿不敢看袁威。
“我去帅府,”打理好袁威,上官勇才跟袁诚几个人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陪陪袁威吧。”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有死士侍卫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看着睡着了一样的袁威,说:“守住云霄关,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我们还能守住云霄关吗?”
“守不住,袁威他们不是白死了?”上官勇反问几个死士侍卫道。
“侯爷你伤心吗?”袁申问上官勇。
“伤心,”上官勇道:“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哭,也等我们报了仇后再哭。”
872恩典
吉和听见卧房里传出世宗声音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
“进去啊,”向远清冲吉和喊了一声。
吉和小心翼翼地走进卧房,就看见床榻上,白承允的脸已经被世宗用被单盖上了。
“将老四抬出去吧,”世宗跟吉和道。
吉和吓了一跳,说:“圣上,您要把四殿下送哪儿去?”
世宗道:“战死的人都埋在云霄关,朕的儿子又怎么能例外?”
吉和忙就给世宗跪下了,说:“圣上,您不带四殿下回京了吗?”
“回京?”世宗小声一笑,道:“他就在这里吧。”
“圣上啊!”吉和还要求世宗。
世宗一甩袍袖,没再理会吉和,大步从卧房里走了出去。
“臣等叩见圣上,”卧房外的臣子、侍卫们看世宗出来了,忙都跪在了地上。
“平身吧,”世宗冲众人抬一下手。
众人起僧后,虽然臣子不能随意直视君王,但还是有不少人偷眼看世宗。
世宗神情疲惫,但很平静,在屋中时他是丧子的父亲,出了卧房,他是皇帝,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他没办法只为白承允一人伤心。
“圣上,臣回来了,”向远清跟世宗复命道。
“元志如何了?”世宗问道。
向远清没跟世宗背医书,说:“臣回圣上的话,五少爷身上有伤,又伤心过度,所以病倒在床,不过五少爷没有性命之忧。”
世宗说:“袁威呢?”
“圣上,”向远清的声音顿时就是一低,说:“袁将军已经去了。”
世宗沉默了一会儿。
院中不多时后,有人小声啜泣了起来。
世宗一言不发地往院外走去。
正厅里,诸将听说世宗出了四皇子的卧房,忙都迎出了正厅。
世宗走到了正厅前,看看跪地迎他的将军们,这一战之后,他手下的将军们也伤亡了大半,很多熟识的面孔,他以后都看不到了。“平身吧,”世宗跟众将道。
众将起身后,就听世宗问风光远在哪里。
有将军回世宗的话道:“圣上,风大将军在城楼守城。”
世宗走进了正厅坐下,又问道:“沙邺那边有动静吗?”
有将军说:“他们也派了人来打扫战场,暂时还没有攻城。”
“怎么,”世宗说:“你们觉得沙邺人很快就会来攻城?”
将军们都沉默了,沙邺人现在完全占了上风,怎么可能不来攻城?
世宗看看左右,说:“上官勇人呢?元志不能起床了,他也不能起床了?”
这时,那个去卫**营的校尉带着人回来了,站在正厅门外求见世宗。
“何事?”世宗宣了这校尉进厅,问道。
这校尉跪在地上道:“圣上,奴才去了卫**营,卫国侯爷不准奴才带走营中的尸体,说他们卫**的尸体,他们自己处理。”
世宗的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众将互相看了看,这一次死伤最惨重的就是卫**了,上官勇这会儿的心情,都是带兵的人,他们能感同身受。
一员风家军里的将军看着这校尉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告卫国侯爷的状?一个小小的校尉,谁给你的胆子?”
有人开了头后,将军们顿时就炸了锅一般,把怨气都撒向了这个校尉。
校尉这时才慌了神。御林军,别说是校尉,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兵卒,平日里都是无人敢惹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世宗没有出声制止将军们,这是他们皇族之人犯下的大错,都不是傻子,谁的心中会没有怨气?这会儿兵临城下,他们又是大败一场,这个时候,不让将军们发泄心中的怨气,下面的仗,根本就没法打了。
有小心谨慎的人,知道大家伙儿这么骂一个御林军的校尉不妥,想开口劝吧,又怕为自己招骂,想了又想,这几位将军都觉得这个时候不如就装死。
“这种混帐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有将军骂过了,又突然喊道:“卫**那儿正伤心呢,他跑去往人的伤口上洒把盐,不是人的东西,杀了得了!”
这大老粗这一句话喊完之后,正厅里突然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把尸体集中埋掉,这是世宗下的旨,这是不是在骂圣上?
这位大老粗动了动自己的脑子,也知道自己闯大祸了,骂皇帝不是人,自己这是活够了吗?
世宗在这时笑了一下,问众将说:“你们撒完气了?”
众将看到世宗笑,都愣怔住了。
“你退下吧,”世宗冲跪在地上,已经被骂傻了的校尉挥了一下手。不管这个少年人是出自何家,一下子招了这么多位军中将领的厌,世宗清楚,这个少年人想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来是不可能了。
等上官勇骑马赶到帅府,在帅府门前遇上了从南城那里回来的风光远。
风光远见上官勇后,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扶上官勇,昨晚上他是亲眼看见上官勇腿上那道骇人伤口的。
上官勇冲风光远一抱拳,既避开了风光远伸过来的手,又不让风光远尴尬。
风光远看看上官勇身后的马,说:“伤得这么重,你还骑马?”
上官勇小声道:“服了药了,这会儿伤口不疼了。”
“麻药劲过去后呢?”风光远也压低了声音问上官勇道:“你不要命了?”
上官勇低声道:“我总算还活着。”
“唉!”风光远说:“五少爷呢?他怎么样了?”
“他会没事的,”上官勇跟着风光远往帅府里走。
风光远说:“是啊,五少爷总要自己爬起来的。”
“沙邺人有动静吗?”上官勇问风光远道。
“尸体还没埋完,”风光远说:“我想等他们清出地方之后,就要攻城了吧。”
上官勇没有问风光远守城之事,只是冲一队向他行礼的兵将点了一下头。
风光远打量一下上官勇走路的样子,除了步子走得慢一点,上官勇走路的样子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还是得出关,”上官勇小声跟风光远道:“这关现在光守,我们是守不住了。”
“可我们现在手上还有多少兵?”风光远问上官勇道。
“风大哥,”上官勇突然脚步一停,神情认真地,小声跟风光远道:“你还是让嫂夫人带着大公子,小姐们先离开云霄关吧。”
风光远皱一下眉头。
上官勇说:“他们有什么必要在这里等死?”
风光远说:“你觉得云霄关我们守不住了?”
“云霄关有可能会失守,”上官勇直言不讳地道:“嫂夫人她们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风光远摇了摇头,说:“我是云霄关的守将,我把家人送走,那这城中的百姓会怎么想?要我开关放城中百姓们逃命去吗?”
上官勇默然了。
吉和这时快步跑到了上官勇和风光远的跟前,躬身一礼后,道:“侯爷,风大将军,圣上宣你们进正厅。”
上官勇和风光远都说了一声臣遵旨。
吉和看着上官勇小声道:“侯爷,去您那里的那个御林军校尉,方才被圣上和众将军骂了。”
“御林军校尉?”风光远说:“怎么回事?”
上官勇说:“他要带走袁威。”
“疯了吧他?”风光远马上就说:“这个时候,这小子还要跟我们摆御林军的架子?这小子没病吧?”
吉和忙道:“侯爷,大将军,圣上方才命奴才把四殿下送出去了。”
风光远说:“你把四殿下送哪儿去了?”
吉和说:“圣上不带四殿下回京了,命奴才们把四殿下跟阵亡将士们埋一块儿了。”
风光远有些瞠目结舌了,什么丧事也不办,就这样把四皇子葬了?皇子不入皇陵?
吉和跟上官勇小声道:“侯爷,四殿下尚且这样,袁将军那里……”
吉和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上官勇明白吉和的意思,白承允都就地掩埋了,袁威比白承允身份还尊贵?
“兄弟,”风光远搓了一把脸,跟上官勇说:“这事,你不能跟圣上拧着啊。”
上官勇冲吉和一拱手。
吉和忙就躲上官勇的这个礼,说:“侯爷,您折煞奴才了。”
“风大哥,吉总管,”上官勇跟面前的两个人道:“我知道要怎么做,你们不用为我担心。”
风光远拍一下上官勇的肩膀。
上官勇和风光远跟在吉和的身后走到了帅府正厅门前,一起大声求见。
“进来,”世宗在正厅里道。
上官勇进了正厅后,和风光远一起跪下给世宗行礼。
世宗冲这二人抬了抬手,说:“平身吧。”
风光远从地上站起了身,上官勇却还是跪在地上没动。
世宗道:“你这是在为你军中的那些阵亡将士?”
上官勇道:“圣上,臣知罪。”
“罢了,”世宗道:“你要自行处理,朕由你了,昨日若不是你,云霄关现在大概已经易主了。卫朝,你为朕立下了大功一件。”
上官勇说:“圣上,臣想用这功劳跟圣上换一个恩典。”
世宗摸不清上官勇这会儿的心思,上官勇应该不是会为自己求官的人,“你说,”世宗跟上官勇道。
“圣上将四殿下与阵亡将士们葬在一起,”上官勇说道:“卫**阵亡的将士们与四殿下同葬一地,这是他们的……”上官勇想一下,才说出福分二字。
世宗默不作声地听着上官勇的下文。
上官勇说:“圣上,但臣想带袁威回京。”
上官勇这话说完之后,正厅里又是一片寂静了。
功名利禄不要,这人拿天大的功劳换一具尸体回京?
世宗看着上官勇,道:“袁威?”
“是,”上官勇应声道。
“好,”世宗看着上官勇的目光复杂,但最终冲上官勇点了点头,道:“朕准了。”
873坐困危城
873坐困危城
在这天的傍晚,沙邺人开始攻城。
整个云霄关在喊杀搏命声中战栗,百姓们躲在家中,云霄关的大街小巷,除了军队,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安元志就是在这种喊杀声中清醒过来。
老六子看见安元志睁开了眼睛,先是小声谢了一句佛祖,随后就大声问安元志道:“少爷,你怎么样了?”
安元志一脸迷茫地躺了一会儿,然后看着老六子道:“袁威呢?”
老六子眼眶又是一红,看着安元志的样子不敢跟安元志说实话,怕安元志再受剌激。
安元志却突然自言自语道:“阿威走了。”
“少爷,”老六子说:“你这样,阿威他走得不安心啊,少爷。”
安元志想坐起身来,手臂在床上撑了一下,没能将身体撑坐起来。
老六子给安元志倒了水来,边喂安元志喝水,边说:“少爷,你躺着吧,你身上的口子,向大人给你数过了,一共二十三处,你不疼啊?”
安元志看一眼老六子,老六子的颈子上也包着纱布,“你不是也受伤了,”安元志说:“严重吗?”
老六子说:“我就是身上几个口子,少爷,你这会儿还发着热呢?要是难受的厉害,我去请太医过来。”
侧耳听听窗外的声响,安元志说:“沙邺人攻城了?”
“攻城了,”老六子说:“侯爷去帅府护驾去了。”
“是谁在守城?”
“风大将军啊,还能有谁?”老六子说:“现在城里的军队,也就他风家军还人员齐整了。”
安元志把眼睛又闭上了。
老六子看安元志没再问袁威了,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安元志闭着眼睛说:“我有些饿了,还有吃的了吗?”
“有,”老六子忙说:“伙房正熬着粥呢,少爷我让人去给你端一碗来。”
“你去端吧,”安元志说:“这个时候了,还有多少有劲跑路的人?”
老六子估计安元志也是想一个人待会儿,忙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安元志带着的两个小厮这会儿正守在门外,看见老六子出屋来了,都问:“我家少爷醒了?”
老六子说:“刚醒,我去给他端碗粥去,你们把人看好了,不能再出事了。”
两个小厮一头。
老六子往伙房那里,一瘸一拐地跑了。
安元志将头蒙在了被窝里,这会儿他发着热,身上很烫,感觉却是身在冰窟里一样。
上官勇这时陪着世宗坐在帅府的正厅里,耳边响着南城那里传来的喊杀声。
世宗从荣双的手里接过了药碗,几口饮尽了,命荣双道:“你去给卫朝看看吧。”
上官勇忙道:“圣上,臣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了。”
世宗说:“向远清说你伤得很重。”
上官勇冲世宗微微躬了躬身,说:“圣上,臣真的没事,皮肉伤就是看着伤得厉害,没有伤筋动骨,这叫什么重伤?”
荣双说:“侯爷,皮肉伤也不能等闲视之啊。”
“若是可以,”上官勇看了一眼世宗,跟荣双说:“我想请荣大人去看看元志。”
荣双看向世宗,世宗不点头,他走不了啊。
世宗冲荣双一挥手,说:“你去看看元志吧,让他不要再伤心了。”
荣双领旨退了出去。
正厅里就剩下自己和世宗两个人了,上官勇说:“圣上,四殿下……”
世宗不等上官勇把话说完,便道:“不提他。”
“那五殿下呢?”上官勇问世宗道,白天里谁也不敢在世宗的面前提白承泽,不过上官勇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白承泽的事总要有一个说法吧?
世宗说:“席家军现在应该在往落月谷撤了。”
落月谷是除云霄关外,唯一还能凭着天险阻住沙邺人北上中原的地方了。上官勇马上就道:“五殿下是准备我们失了云霄关后,他在落月谷挡住藏栖梧?”
世宗低声道:“他知道朕死也会守住云霄关的。”
“那他?”
“他守住了落月谷,”世宗抬头看向了上官勇,说道:“援军就到不了云霄关了。”
上官勇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世宗说:“卫朝,我们现在是在坐困危城了。”
上官勇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不多话的人,通常也不会是能张嘴就破口大骂的人,上官勇忍了又忍,最后问世宗:“五殿下这是反了?”
世宗点了点头。
“圣上,臣愿带兵去落月谷,”上官勇说:“还有十万多卫**,他们应该,应该也被五殿下骗去落月谷了。”
世家说:“他们是被骗,还是自愿去的,现在还不好说吧?”
“臣弟他们绝对不会做出叛国的事情来,”上官勇的神情有些激动了。
“你身上有伤,”世宗抬手让上官勇坐,说:“坐下说话吧。”
上官勇这会儿哪里坐的下来,跟世宗请旨道:“圣上,臣愿去落月谷。”
世宗说:“我们发兵去打落月谷了,那云霄关怎么办?卫朝,你觉得朕现在还能分兵两处吗?”
上官勇被世宗问住了。
“云霄关还是落月谷,”世宗看着上官勇道:“若是你,你选哪一个?”
上官勇的选择只能是云霄关,为国守土与私仇之间,上官勇只能选国。
世宗看着上官勇一笑,道:“袁威是白承泽杀的吧?”
上官勇点头。
“袁威的武艺不错,”世宗说:“他中了白承泽的埋伏?”
“是毒箭,”上官勇道:“袁威不中毒,五殿下不会是他的对手。”
“是朕让袁威去息龙山谷的,”世宗道:“真论起来,是朕害了他。”
上官勇紧锁着眉头,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有什么用?说再多好听的话,袁威也活不过来了啊!
“朕也想杀了白承泽,”世宗在这时跟上官勇道:“如果有可能,朕会亲手宰了他。”
上官勇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没去看世宗。
“朕说到做到,”世宗跟上官勇保证道。
上官勇这才道:“圣上,恕臣直言,若我们守不住云霄关怎么办?”
“你觉得我们守不住?”
上官勇说:“没有援兵,没有后继粮草,这仗要怎么打?藏栖梧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世宗无法回答上官勇这个问题。
上官勇想想又跟世宗说了一句实话,道:“圣上,就是臣带着兵马去落月谷,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五殿下。席家军以逸待劳,卫**已经是死伤过半的残军了,圣上!”
世宗苦笑了一声,“你容朕再想想,”他跟上官勇强调道:“朕不会弃了云霄关。”
上官勇叹口气,说:“圣上说的是,云霄关不能弃,那这城中的百姓?”
“朕就是开关放他们离去,他们又能去哪里?”世宗问上官勇。
关前是沙邺大军,往北走,怎么走都要经过落月谷,白承泽会傻到放这些在云霄关的百姓过去,然后去到处宣扬自己叛国的事吗?
“他们就是避入北关外的村庄,”世宗跟上官勇道:“云霄关一破,沙邺人不会放过这些村庄啊。”
“圣上,这关,我们能守几时?”上官勇问世宗。
世宗摇头不语。
上官勇陪着世宗枯坐了一夜,君臣二人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
天亮时,耳边的喊杀声停了。
不一会儿,吉和跑进正厅来禀报,大声说:“圣上,沙邺人退走了。”
世宗站起了身,一夜未眠,乍一站起,世宗身形左右晃了晃,吉和忙上前扶住了世宗。
上官勇也站起了身,看着世宗没做反应。
世宗推开了吉和手,跟上官勇说:“你随朕去南城看看。”
“臣遵旨,”上官勇应了世宗一声。
“圣上,您,”吉和忧心忡忡地看着世宗,站都站不稳了,要怎么骑马?
世宗这个时候也不勉强自己了,命吉和道:“备车。”
风光远在城楼上正看着麾下的兵将们,收拾激战了一夜的城楼,有亲兵来报世宗到了,风光远带着几员将官往城楼下赶,没赶上几步,就看见上官勇护卫着坐在软轿上的世宗,往城楼上来了。
呼吸间又是剌鼻的血腥味,世宗掩嘴小声咳了几声。
风光远看世宗坐着软轿而不是骑马上城楼,看向了上官勇,想知道世宗这是怎么了。
上官勇却看着站在两旁的兵将们,风家军的这些人,一夜激战之后,尽显疲态,今天晚上沙邺人要是再来攻城,靠着这些疲军能守住城关吗?
“我们上去看看,”世宗受了风光远等人的礼后,开口道。
风光远说:“圣上,城楼还没有打扫干净。”
世宗将身体坐直,看着风光远道:“朕现在还会在乎这个?”
风光远不敢再多言,领着世宗等人往城楼上走。
城楼上的血水能淹过脚面,这会儿血水正如小河一般,顺着台阶往城下淌。风家军们两人抬一具尸体下城,尸体太多,进度缓慢,以至于众多的尸体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样子,还堆叠在一起。
世宗下了软轿,站在城墙垛口处,往城下的护城河望去。
护城河里,断掉的云梯飘在水面上,沙邺人的尸体,祈顺人的尸体都在水里浸泡着,但总算没有将这条深河填满。
风光远跟世宗禀道:“圣上,等臣收拾好了城楼,会命人放钩下去,将水里的尸体都钩上来。”
世宗只点了一下头,又看向了沙邺的联营。
上官勇这时道:“沙邺人把军营又往前扎了。”
所有的将军都是面带了怒容,沙邺人这是欺负他们不敢出关再战了吗?
世宗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看了一会儿沙邺人的联营,跟风光远道:“今天晚上,沙邺人还会来攻城,你尽快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