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重生之毒妃TXT下载重生之毒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89想念家姐

    上官勇回到驻兵地后不久,安元志一帮出关找粮草的人回来了。让手下的人收拾带回来的东西,安元志径直进了上官勇的卧房。

    上官勇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一个军里的军医正在给上官勇换药,看见安元志进屋后,不好停手给安元志行礼,就只能跟安元志打了一声招呼,说:“五少爷回来了?”

    安元志冲这军医点了点头,走到了床前,看一眼上官勇左腿上的伤,说:“姐夫,我回来了。”

    上官勇嗯了一声,刚想问安元志这一次找到了粮草没有,就听安元志问军医道:“我姐夫的伤怎么样了?”

    军医说:“侯爷的伤口正长着肉呢,不大动就行。”

    安元志细看上官勇腿上这个伤口,以前这伤口有碗口大小,这会儿看上去红肉长得差不多填平这个伤口了,只是不见有皮肤长出来,这伤口看着还是吓人。

    军医小心翼翼地替上官勇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给上官勇和安元志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安元志在上官勇的床边上坐下了,不用上官勇问,就自己跟上官勇说:“这一次出去,我打了十几头狼回来。”

    “狼?”上官勇说:“北关外头有狼?”

    安元志说:“我把狼都打回来了,还能有假吗?一群狼呢,就是让头狼跑了,这家伙带着手下还想吃我们呢。”

    上官勇忙就打量安元志的身上,说:“受伤了?”

    “没有,”安元志说:“十几头狼就能伤到我了?这些狼要寻死,我成全它们。姐夫,袁诚他们跟我说狼肉不好吃,是这样吗?”

    上官勇说:“狼肉老。”

    安元志撇撇嘴,说:“老也是口粮啊,没毒就行。”

    上官勇说:“你就打了十几头狼?”

    十几头狼听着挺多,可大军一分,这也最多就是能塞牙缝的东西。

    安元志说:“我去了几个村子,村里的人直接拿我们当土匪了,恨不得把我们宰了才好。”

    上官勇说:“找到粮了?”

    “找到一些,也不多,”安元志说:“我也没把粮食都给他们拿走,最后几个村长还谢我呢。”

    “行了,”上官勇说:“那是他们怕你再抢。”

    “什么抢,”安元志翻了一个白眼,“我要有办法,我能去村子里找粮食吗?再找不着粮,不用藏栖梧来攻城了,我们先饿死了。”

    上官勇动了动身体。

    安元志说:“你要干什么?坐起来?”

    上官勇点头。

    安元志伸手就把上官勇扶了起来,说:“你不睡一会儿?”

    “圣上病重了,”上官勇半坐在床上之后,小声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地很麻木,说:“荣双怎么说?”

    上官勇说:“风大将军没能从他那里问出话来。”

    安元志说:“圣上现在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他还想活着回京城啊?打完了云霄关这仗,白承泽还在落月谷等着他呢。”

    上官勇说:“落月谷,我们先守住云霄关再说吧。”

    “再说什么啊?”安元志听到再说这两个字就发急,问上官勇道:“沙邺人那两个土堆堆多高了?”

    上官勇说:“差不多跟城楼齐平了。”

    安元志说:“那我们就等着被沙邺人扔石头砸死吧。”

    “侯爷,”老六子这时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安元志应了一声。

    老六子跑进来说:“侯爷,圣上让你去帅府一趟。”

    上官勇冲老六子点了点头。

    老六子又跑了出去。

    安元志说:“不是说他病得快死了吗?”

    上官勇下了床,左腿乍一动弹之下,疼了一下,让上官勇的动作一僵。

    安元志扶了上官勇一下,说:“要不跟来人说,你也病得厉害了?”

    “现在不是说病的时候,”上官勇自己穿上了外袍,跟安元志说:“风光远又拿了些粮草给我们。”

    安元志这才高兴了一些,说:“是吗?他们风家军手里有很多粮吗?”

    “不知道,”上官勇说:“你去把军里的老马都找出来,没办法,我们就杀马吧。”

    安元志说:“我不是打了狼回来?”

    上官勇笑了,说:“马跟狼哪个肉多?”

    安元志不吱声了。

    上官勇带着人去了帅府之后,袁诚拿了一块烧好的狼肉来给安元志。

    安元志咬了一口,这狼肉果然是老,味道是真说不上好吃。

    袁诚说:“今天晚上我们还出去吗?狼能活下来,北关外一定有活物啊。”

    安元志把嘴里的一口狼肉咽下去了,对这狼肉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袁诚看安元志看着狼肉发愁,就说:“吃不下去?”

    安元志说:“饿急了人肉我都吃。”

    袁诚说:“人肉还没这个好吃呢,人肉酸。”

    安元志突然就有点反胃,看着袁诚说:“你成心恶心我是不是?”

    袁诚在安元志的面前坐下了,把从老六子那里听来的,城里缺粮的事跟安元志说了一遍,最后说:“少爷,说不定到了最后,我们还真得吃人肉了。”

    “我们得活着,”安元志突然就严肃了神情跟袁诚说道。

    袁诚吓了一跳,说:“没事谁愿意死啊?”

    “我们得去落月谷把白承泽拆骨扒皮,”安元志恨道:“总之我死也不能让这个混蛋得意!”

    袁诚这下子也点头了,说:“这事一定得做啊,我们得为阿威报仇,我听人说,五殿下真还有可能当皇帝啊。”

    “四殿下死了,他是有这个可能,”安元志小声嘀咕道。

    袁诚说:“他要当了皇帝,我们怎么办?”

    安元志拿起碗里的狼肉,狠狠地又啃了一口,跟袁诚说:“我死都不会让这个混蛋如愿的。”

    “那我们要是死在了云霄关呢?”袁诚问道。

    安元志冷哼一声,京城那里还有安锦绣,他们死在云霄关了,他姐就能让白承泽称心如愿了?突然之间,安元志就想念自己的姐姐了。

    上官勇到了帅府之后,就听说了世宗下令开北城城门的事,等他走到世宗书房廊下的时候,发现一直劝世宗离开云霄关的大臣们,面带了喜色。

    “你看他们做什么?”同样被世宗传召来的一位将军跟上官勇小声道:“你瞧瞧他们那个样子,我真他妈看不过眼。”

    上官勇说:“他们在高兴什么?”

    “圣上开了北城城门,”这将军说:“这帮人以为圣上不再坚持跟云霄关共存亡了呗。”

    “这怎么可能呢?”上官勇马上就说:“开关是让城中百姓,出关去自寻生路的吧?”

    “读书人的脑子,”这将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跟上官勇小声道:“读书读傻了。”

    吉和这时迎了上来,给上官勇二人行礼,说:“卫国侯爷,程大将军,圣上让你们进去。”

    上官勇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闻不到药味,反而点着龙涎香,屋里不通风之下,这香味让程大将军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世宗笑道:“朕都闻不出香味来,你这武夫还能被呛到?”

    程绍向世宗请罪,还跟世宗装傻,说:“圣上,臣就是个粗人,这是什么香?闻起来还挺好闻的。”

    上官勇没参与世宗和程绍之间的说笑,他打量了世宗一眼,感觉世宗的脸色也没他想像中的差,气色看起来还行的样子。

    世宗让上官勇和程绍坐,看上官勇走路还是不利索的样子,就问上官勇:“卫朝,你腿上的伤如何了?”

    上官勇回世宗的话道:“臣谢圣上挂念,臣腿上的伤已经在长了。”

    程绍看了上官勇的左腿一眼,跟世宗叹气道:“圣上,沙邺人的土堆已经快跟城楼齐平了,再不拿出办法来,臣等就只能跟沙邺人在云霄关里决一死战了。”

    云霄关这座城池就是为了打仗准备的,城中的街道都不宽,以狭小为主,一条条狭小的街巷呈网状,初来乍到的人走在这样的街巷里,很容易就迷路。这样的街巷布局,让关外的敌军就是进城之后,也不得不分散兵力进入这些迷宫一样的街巷,跟守军打巷战。所以云霄关就算是南城门失守,沙邺人想攻下云霄关,还是得费一番力气。

    上官勇这时却道:“项凌一定把云霄关中的地图也给了藏栖梧,所以我们就是想在城中再坚持些日子,这也只怕是我们一厢情愿。”

    “听你这么说,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程绍看着上官勇道:“卫国侯爷,你有办法打掉沙邺人的那两座土堆?”

    上官勇摇头,他要有办法早就说了,不会等着沙邺人把土堆垒得跟城楼齐平的。

    说话的工夫,将军们都到了世宗的书房。

    “都坐吧,”受了将军们的礼后,世宗让自己的这些将军们坐下。

    将军们落坐之后,有将军就跟世宗抱怨军中的粮草不够了。

    世宗问上官勇道:“朕方才听说元志昨天夜里出城去寻粮草,他寻到什么回来了?”

    上官勇说:“回圣上的话,元志带着人猎了十几头狼回来,也去北关外的几个村子里看了,没找到多少粮草。”

    “十几头狼,”有将军说:“这能喂饱几个人的肚子?”

    世宗说:“现在城中是缺粮草了,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武官不像文官们心眼多,听了世宗的问后,将军们没多想,七嘴八舌地跟世宗就是一通抱怨。

    “要臣说,这事都怪五……”

    在有将军说漏嘴,要骂白承泽的时候,总算是有性子稳当的将军大咳了几声,把这个不怕死的将军给弄噤声了。

    世宗看着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看向了上官勇,说:“卫朝,把你那天跟朕说的话,说给他们听听吧。”

890报应

    上官勇试探着问了世宗一声:“是那天臣说沙邺皇子不和的事?”

    世宗点了一下头。

    有将军说:“卫国侯爷你有退兵之策了?”

    “那侯爷你快说啊,”另一位将军催上官勇道。

    将军们这会儿都是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跟世宗抱怨最多就是过过嘴瘾,于战事无宜,真正能让他们在意的,还是怎么守住云霄关,将沙邺人击退,这样他们才能活着啊。

    上官勇跟世宗道:“圣上,其实臣那日的话,臣事后又想了不少,觉得没有可行之处。”

    世宗道:“你先说,可不可行,我们大家再商量。”

    “卫国侯爷,你这是在吊我们大家的胃口吗?”有性急的将军要跟上官勇发急。

    上官勇只得把自己那天跟世宗说的话,跟将军们又说了一遍。上官勇的话总结起来其实就五个字,擒贼先擒王。

    “我上回在城楼,是看到沙邺的二皇子跟三皇子在城外吵架来着,”程绍听了上官勇的话后,说道:“还各有两帮人帮自己的主子,那时候我还在想,这两帮人怎么不干脆打起来呢?

    上官勇说:“藏栖梧一死,沙邺一定会生乱,只是,我们怎么杀藏栖梧?”

    这天的御前议事,从早上一直议到了深更半夜。

    吉和带着人守在书房外,院中站着御林军,无关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这个庭院。

    书房里不时就传出将军们的激烈争吵声,这让等在院外的大臣们听得心惊胆战。

    风璃和风玲陪着程氏夫人坐在房中,听下人来报了世宗书房那里的动静后,程氏夫人跟这个下人道:“这事是大将军他们的事,你不用再来告诉我了。”

    这个下人应了一声后,退了出去。

    风璃看看窗外的天,跟程氏夫人说:“这都议了一天的事了,娘,圣上跟我爹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啊?”

    程氏夫人看着风玲正绣着的花,说:“还能为什么事,如何守关啊。”

    “为守关,他们也不用吵一天吧?”风璃好奇道:“娘,你说圣上要怎么守关啊?”

    “这跟你有关系吗?”程氏夫人瞪了四女一眼,说:“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城破了,你护着五丫头和蕊儿走。”

    风玲停了手,抬头看着程氏夫人说:“娘,云霄关不会失守的。”

    程氏夫人好笑道:“你是守城的人,你说了算?”

    风玲认真道:“五少爷他们会守住城池的。”

    “五少爷?”风璃叫了起来,说:“他还得靠着卫国侯爷吧?”

    “这有什么问题?”风玲说:“他跟卫国侯爷本就是一家人。”

    “安二小姐都死了,等卫国侯爷再娶一个老婆,他跟五少爷还是一家人吗?”风璃说道:“一个姓上官,一个姓安,什么一家人啊。”

    别说是程氏夫人,就是迟钝如风玲这样的,这会儿都听出风四小姐语气里浓浓的醋意了。

    程氏夫人在四女的头上钉了一下,说:“你想什么糊涂心思呢?安二小姐去了好几年了,你吃一个死人的醋?卫国侯爷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你死了这份心吧。”

    “我知道,”风璃躲开了程氏夫人还要敲自己的手,说:“他心里有女人了,我还想什么?”

    “有女人了?”程氏夫人说:“你怎么知道的?”

    风璃小声说:“他身上带着那女人送他的东西,眼珠子一样宝贝。”

    “没听说啊,”程氏夫人小声念叨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管别人家的家事,夫人忍不住又给了风璃一下,说:“没羞没臊!”

    风玲想到安元志,神情有些黯淡,低头又接着绣花。有些人你总是要忘记的,风五小姐觉得,自己现在需要的不过就是时间罢了。

    “你记住我的话,”程氏夫人揪着风璃的耳朵叮嘱道:“真到了那一天,你就带着五丫头和蕊儿跑,也别闷着头傻跑,出关之后,找地方藏身,等这场仗打完了后,你们再出来。”

    “娘,不会发生这种事的,”风玲又说了一句。

    “我是说真有这么一天,”程氏夫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叹了一口气,说:“娘怎么可能还巴着城破呢?”

    任何一个祈顺人,哪怕是私自带兵退至落月谷的白承泽,都不会巴望着云霄关城破,只是这城关要怎么守?

    将军们在世宗的书房里,争吵了整整三天。

    在第四天的早晨,守城的安元志跑到书房,来跟世宗禀报,说:“圣上,沙邺人的两个土堆,已经与城楼一般高了。”

    书房里的气氛压抑到,让人透不过气来。

    安元志没有参与这个很漫长的御前议事,看世宗与将军们个个面色铁青,便闭了嘴,老老实实地等着世宗的示下。

    世宗环视了书房里的众人一眼,说:“你们的意思呢?”

    将军们一时间都不开口。

    安元志看向了上官勇,就见他姐夫坐在那儿,脸色难看地看着眼前的地面,像是在发呆的样子。

    世宗等了自己的将领们一会儿,看没人说话,便笑了一声,说:“你们没听到元志的话吗?沙邺人的土堆就要垒成了。”

    程绍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开口道:“我说哥几个,这个时候我们也没的想了,拼了吧。”

    “拼了!”有将军大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喊了一声:“横竖是死,我得死在沙场上!”

    其他的将军们纷纷点头附合,没人摇头。

    上官勇这时道:“圣上,您还是尽快离开云霄关吧。”

    世宗摇头。

    将军们一起起身,跪地请世宗离关。

    安元志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世宗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众将,突然叹息了一声,道:“是朕害了你们。”

    “圣上!”程绍一个头磕在地上,跟世宗说:“守城本就是臣等的份内之事,圣上的安危事关国家社稷,臣求圣上尽快离关。”

    “是啊,圣上,”另一个将军也求世宗道:“臣等一定与云霄关共存亡,只求圣上尽快离关。”

    安元志听着众将军求世宗离关的话,撇了撇嘴,世宗就是离开云霄关了,落月谷那一仗谁去打?一起长翅膀,从落月谷飞过去吗?

    世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大笑了几声。

    安元志抬头看向了世宗,觉得世宗是受剌激了,这个时候了,有什么事是值得笑的?

    世宗冲众将抬了抬手,道:“都平身吧,大敌当真,你们以为朕会当逃兵吗?不要再说了,朕会待在云霄关。”

    “圣上!”有将军还要劝。

    世宗看着这将军道:“怎么,你们觉得自己守不住云霄关吗?”

    将军们跟世宗说不出什么万一城破的话,将军们有将军们的自尊,总之他们不死,这云霄关就一定得是他祈顺王朝的云霄关。

    “朕信你们,你们也应该信朕,”世宗跟众将军道:“都下去准备吧,在沙邺人把土堆得高出城楼之前,我们必须得出关应战。”

    将军们还是觉得自己得劝世宗离关,这还不到亡国的时候,听说过一国之君殉国的,没听说一国之君要殉城的啊。

    “臣遵旨,”就在众将还在犹豫的时候,上官勇跪下领了命。

    有人带头了,后面自然就会有人跟随,与上官勇关系好的将军们都跪下领了命,与上官勇没什么深交的将军们看这么多人都领命了,也只能是先行领了世宗的圣命。

    “退下吧,”世宗挥了一下手。

    众将军鱼贯退出。

    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后退出书房后,就问上官勇:“你们商量出什么办法来了?”

    上官勇看见荣双快步走进了书房,一时间看着书房的门愣神。

    “姐夫,”安元志拉了上官勇一下。

    上官勇回过神来,跟安元志说:“我们回去再说。”

    程绍几个将军走到了上官勇和安元志的跟前,都冲上官勇一抱拳。

    安元志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上官勇的身后。

    风光远这时也走了过来,小声道:“各位,这下子我们的命是不是串在一根绳子上了?”

    程绍说:“城要是失守,我们一样也活不成,不如就拼他一把。”

    几个将军都是点头,脸上的神情都带着几丝决然。将军做到他们这个将阶都是富贵已极,身在富贵的人都惜命,因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只是这个时候,兵临城下,他们前进后退看着都是死路,做将军的人,唯一的选择也只有与普通军士一样,但求马革裹尸了。

    上官勇没有说话,还了将军们的礼后,带着安元志离开了帅府。

    书房里,世宗将身子伏在桌案上,掩嘴咳了一阵后,脸色变得惨白。

    “圣上,”荣双此时对着世宗已经说不出什么,让世宗注意身体的话来了。

    “朕还撑的住,”世宗缓过这口气来后,跟荣双道:“不看着藏栖梧退兵,朕怎么瞑目?”

    荣双站着打了一个寒战。

    “朕最后会留下圣旨的,”世宗跟荣双小声道:“就算朕死在云霄关,白承泽也当不了皇帝。”

    “圣上,五殿下他……”

    “什么五殿下?”世宗打断了荣双的话,说道:“那就是个逆臣,人人得而诛之,我祈顺,没什么五殿下了。”

    荣双大着胆子说:“圣上,只是四殿下已经不在了啊。”

    “朕有九子,”世宗道:“你还怕朕后继无人吗?放心,朕自有安排。”

    荣双说:“臣只怕会有内乱啊。”

    世宗的神情变得有些怅然,突然就跟荣双道:“这个皇位是朕夺来的,朕是个不孝子,所以白承泽是朕的报应?”

    荣双这下子哪儿还敢再站着,跪在了世宗的身旁。

891谁生谁死

    安元志一路上都忍着没问上官勇话。

    一行人回驻军地的路上,行人比往日里多了一些,但都面色惶惶,街上也有店铺开着门,但那些卖米粮,卖吃食的店铺,无一例外都是大门紧闭。

    安元志的目光落到街角的几个乞儿身上,这群小乞儿安元志见过多次,就在他常走这条街上活动,在安元志的印象里,这群乞儿平日里街头街尾的跑,现在这群乞儿畏缩在街角,一副无法动弹,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正经人家都吃不饱肚子了,”袁笑小声跟安元志说了一句:“谁还有余粮养活他们啊?”

    安元志紧紧地抿着嘴唇,把头回了过来。

    几个死士侍卫都没再说话。

    等回到了驻军地,安元志跟着上官勇进了卧房,站着就问上官勇道:“姐夫,你们到底商量出什么来了?”

    上官勇坐下了,轻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左腿。

    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跟前一坐,说:“圣上到底准备怎么办?”

    “出关,”上官勇道:“拼最后一把。”

    安元志说:“出,出关?就我们这些人,能打得过沙邺人?”

    “不止是我们卫**,”上官勇道:“圣上会带着御林军守城,城里所有的军队一起出关去。”

    城中除却御林军,大概还有三十快四十万的兵马,安元志看着上官勇发傻,说:“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也不够沙邺人打的吧?”

    上官勇倒了杯水递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说:“风光远他们带兵往沙邺人的两翼冲杀,我们卫**取沙邺人的中路。”

    安元志灌了一杯热水下肚,身上暖和点了,但手还是有些微微发颤,他跟上官勇说:“姐夫,我们直取中路是什么意思?”

    中路是藏栖梧所在的地方,不但有藏氏皇族的禁军,能被调派在中路的沙邺军,也只会是沙邺人的精兵强将。还没跟着上官勇出关迎战,安元志的心头就已经发慌了,他们卫**现在也就几万人了,大败一场,元气大伤之后,他们还能有本事去跟藏栖梧的禁军拼命吗?

    上官勇看了安元志一眼,说:“我跟圣上说过了,到时候我带兵出城,你守在圣上的身边。”

    “什么?”安元志叫着就要跳脚。

    上官勇把安元志按住了,说:“若是城破,你就护卫着圣上走吧。”

    “我护卫他?”安元志说:“姐夫,你没睡醒吧?”

    上官勇说:“只有跟着圣上到了落月谷,你才有机会回中原去,不然你们这些残兵败将,怎么跟白承泽手上的那支席家军打?元志,你一定要回中原,回到京城去。”

    安元志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跟上官勇说:“我回京城?你都死了,我回京城怎么跟我姐交待?姐,姐夫,你是想,想让我姐跟圣上待一辈子了吗?”

    “他活不长了,”上官勇道:“我现在只希望他能撑到落月谷。”

    “他去落月谷又能怎么样?”安元志焦燥地小声喊道:“白承泽还能认他这个父皇吗?”

    “席家军的人不会一门心思跟着白承泽造反的,”上官勇跟安元志说道:“只要圣上到了落月谷,席家军的人未必就会跟着白承泽了。”

    安元志说:“既然都造反了,他们还会再走回头路吗?”

    “这就要看圣上许诺给他们什么了,”上官勇松开了按着安元志的手,说:“就这样吧,我们不拼这一回,就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安元志说:“你要去杀藏栖梧?”

    上官勇点了点头。

    “杀了他有用?”

    上官勇被安元志问了,耐着性子把他跟世宗和众将说的话,又跟安元志说了一遍。

    安元志呆坐了半天。

    上官勇拿了向远清配给他的丸药吃了,又吩咐屋外的亲兵给他和安元志拿些吃的来。

    等亲兵端了两碗面疙瘩汤来,安元志还是坐着发呆。

    上官勇冲亲兵挥了挥手。

    亲兵心里好奇安元志这是怎么了,但不敢多说,给上官勇行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上官勇推了推安元志,说:“元志,你不会被吓住了吧?”

    安元志抬头看上官勇。

    上官勇把面疙瘩汤推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守了一夜城饿了吧?趁热吃吧,”说着话,上官勇把筷子也送到安元志的手上了。

    安元志动作机械地扒了几口面疙瘩,做给他和上官勇吃的东西,还不是那种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汤水,安元志吃了几口之后,还被一块做的大了点的面疙瘩噎了一下。

    上官勇放下筷子,替安元志拍了拍背。

    安元志把这口面疙瘩咽下去了,再看上官勇时,看见他姐夫又在低头喝面汤了。

    “吃啊,”发现安元志只盯着自己看,不动筷子,上官勇抬头看着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姐夫,这样冲出去,就能杀了藏栖梧了?”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上官勇说:“外面的粮草运不进来,城里缺粮缺的厉害,什么都不做,我们在城里活活饿吗?”

    “那为什么是我们卫**打中路?”

    上官勇说:“元志,打哪路都危险啊。”

    安元志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官勇笑了两声,说:“打两路,不会遇上沙邺人的禁军吧?让圣上把御林军派出来,我们守城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上官勇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安元志,说:“不要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安元志还是想跳脚,他把即将要发生的事消化到现在,心是不慌了,可是安元志又生起气来,越听上官勇说话,他这火就越大,“凭什么啊?!”安元志跟上官勇叫。

    上官勇神情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个主意是我先提出来的。”

    安元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上官勇的跟前说:“可是你伤还没好啊,你这样怎么上沙场去?”

    上官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说:“我们又不是明天就出关应战去了,还有几天的时间准备,这伤再长长就好了。”

    安元志被上官勇说这话时,轻描淡写的语气弄得一个倒仰,说:“再长长就好了?这是向远清跟你说的?”

    上官勇几口把碗里的面疙瘩都吃光了,放下碗才跟安元志说:“这仗总要有人去打,按你的意思,我们卫**去打沙邺人的两翼?”

    在安元志想来,打两翼也一样是死。

    上官勇说:“风光远他们要把沙邺人的中路军引到两边去,元志,他们的活也不好干。”

    “哪天啊?”安元志问道。

    上官勇说:“至少还要准备个三四天,在沙邺人把土堆堆的高出城楼之前。”

    安元志在上官勇的跟前半蹲了下来,说:“姐夫,你死了,我姐怎么办?”

    上官勇伸手摸了摸安元志的头,小声道:“在这里的人,谁家中没有妻儿?”

    安元志盯着上官勇说:“别人的事我不管,我只问我姐,姐夫,你出了事,我姐怎么办?”

    上官勇回避了安元志的目光,这一次既然决定要带兵去打沙邺人的中路军,上官勇就抱着死志了。

    “姐夫!”安元志冲上官勇喊了一声。

    “唉,”上官勇叹道:“元志,你怎么就认定我会死呢?”

    安元志说:“你能跟我保证,你一定活着?”

    上官勇无言以对了。

    “我姐这辈子怎么这么倒霉?”安元志小声道:“你就这么让她一点指望也没有?平宁呢?小胖子怎么办?”

    “你不是活着吗?”上官勇跟安元志道:“你活着回去,我对你姐姐总算有一个交待了。”

    安元志站起了身来,“我跟你一起去,”他跟上官勇说:“死也我也要死在沙场上。”

    “元志?”

    “我不会去守在圣上身边的,”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想都别想。”

    “你……”

    “姐夫,你要是死了,我也没脸回去见我姐,”安元志说:“倒不如死在云霄关的好。”

    上官勇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跟安元志说:“你怎么不听话呢?”

    “兄弟们一起去玩命了,你却照顾我,”安元志说:“姐夫,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安元志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摔门出去,跌坐回到了坐椅上。

    安元志从幽暗的屋中冲到了院中,冬日里的暖阳照在了安元志的身上,也剌痛了安元志一下子适应不了光亮的眼睛。

    老六子端着给上官勇熬好的汤药走进院来,看见安元志后,就大吃了一惊,说:“少爷,你,你怎么哭了?”

    安元志用手抹了一下双眼,说:“让阳光剌的。”

    老六子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湛蓝,看着像一块有点皱褶的蓝布。

    “我姐夫在屋里,”安元志跟老六子说:“你把药拿进去,给他喝吧。”

    老六子答应了安元志一声,看安元志往院外走,说:“少爷,你要去哪儿啊?”

    “睡觉!”安元志跟老六子吼了一声。

    老六子被安元志吼得莫名其妙,端着药碗走到廊下后,问上官勇的亲兵们道:“他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他了?”

    亲兵们都冲老六子摇头——

    :“五少爷在屋里跟侯爷说了一会儿话,没人得罪他啊。”

    老六子摇了摇头,端着药进了屋,说:“侯爷,药熬好了。”

    “放这儿吧,”上官勇应了老六子一句,看了一眼被老六子放到了自己跟前的药碗,说:“元志去哪儿了?”

    老六子说:“少爷说他要去睡觉。”

    上官勇端起药碗,咕嘟几口,把药喝光了。

    老六子说:“侯爷,少爷又发了脾气,他这是又怎么了?”

    ∷更新快∷——∷纯文字∷

892难以启齿的话

    上官勇没跟老六子说安元志怎么了,事实上现看着自己部下们,上官勇都有一种无颜以对感觉。出征外,将自己部下们活着带回去,这也是上官勇心愿,只是现,上官勇看一眼老六子,这些跟随自己人,到了后,还能活下几人?

    老六子看上官勇神情不对,说:“侯爷,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上官勇摇了摇头,跟老六子说:“你去叫将军们都到我这里来吧。”

    老六子答应了上官勇一声,说:“侯爷,那还要叫少爷过来吗?”

    上官勇犹豫了一下,跟老六子道:“叫他过来吧。”

    老六子跑到安元志屋中时,他以为睡觉人,正坐窗台上,看着窗外一棵光秃秃枣树发呆。

    “怎么了?”听到老六子脚步声到了自己身后后,安元志开口问老六子道。

    老六子还以为安元志发现不了他,被安元志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说:“少爷,侯爷让将军们都过去。”

    安元志坐着没动。

    老六子走到了窗前,扭头看了看安元志,说:“这一定是出事了啊,少爷,你跟侯爷置气了?”

    安元志说:“我跟他能置什么气?”

    老六子说:“侯爷一定不会做错事,这一定是少爷你做错什么事了,少爷,现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给侯爷添堵了。”

    安元志看向了老六子。

    老六子说:“我听伺候侯爷亲兵说了,侯爷现不大睡得着觉,都愁坏了。”

    安元志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说:“他要操心这江山,江山万里呢,他能不愁坏了吗?”

    老六子半张了嘴,说:“操心江山?少爷,你跟侯爷还是操心操心云霄关吧,江山那是圣上操心事啊。”

    “滚蛋,”安元志说:“我跟你说不清。”

    老六子说:“风大将军开了北城门了,也没见有多少人出去,大家都说,出去也没有活路。”

    这事安元志也知道。原本以为风光远开了北城城门,城里人会蜂涌出城逃难去,没想到城门开了,城里人大都还是待了家里,城门开了三天了,也不见有几个人出城去。

    “待城里就有活路了?”安元志问老六子道。

    老六子挠了挠头,跟袁义,袁威几个人比起来,老六子死士侍卫里属于长相一般,一脸憨厚,脸上泛了愁苦相后,老六子这张脸,看安元志眼里,就像个笨蛋了。

    安元志说:“行了,想不明白你就不要想了。”

    老六子说:“少爷,反正我也没什么办法,侯爷说什么,我就去做呗。”

    安元志笑道:“他带着你们一起去死,你去吗?”

    老六子先是一愣,然后说:“打仗哪有不死人?少爷,侯爷是不是要带我们出关去了?”

    安元志点了点头。

    老六子这下子神情不是愁苦,而是沉重了。

    安元志说:“你怎么想啊?”

    老六子说:“少爷,我能想什么啊?反正我有武艺,又是当兵人,怎么着也不能让城里人死了,我却还活着吧?这不是让人戳脊梁骨骂吗?”

    “个笨蛋!”安元志给了老六子一巴掌,迈步往屋外走了。

    “不是,”老六子追着安元志跑,说:“侯爷是不是要带我们出关啊?少爷你给我一句准话啊。”

    安元志脚步一停,说:“你要干什么?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留封遗书下来?”

    老六子眨巴一下眼睛,说:“少爷,我留遗书给谁啊?我又没家人。”

    “那你操什么心?”安元志瞪了老六子一眼。

    老六子跟安元志喊:“我把刀磨一点也是好吧?”

    安元志听了老六子这句话后,笑了一下,头都不回地走了。

    等卫将官们都坐了上官勇屋中后,上官勇亲兵,屋外把屋门带上了。

    “侯爷,”有将官就问上官勇道:“圣上打算怎么办?”

    “我们过几天就出关,”上官勇跟众将官把世宗决定说了一遍。

    上官勇话音落了后,屋里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冲到沙邺军中去杀藏栖梧,众将官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是要去自杀。

    上官勇等了众将官一会儿,说:“这事已经决定了,要怪你们就怪我好了,是我没办法带你们……”

    “这跟大哥你有什么关系?”有将官打断了上官勇话道:“我们也不是没冲到藏栖梧跟前去过,上回我都看清藏栖梧熊样了。”

    安元志说:“藏栖梧长得胖?”

    这个姓穆将官说:“不胖。”

    安元志说:“那他怎么会是个熊样?”

    穆将官被安元志问住了。

    “熊样就是骂人话,”有将官说:“五少爷,你看过人长熊那样吗?那还是人了吗?”

    安元志说:“藏栖梧长什么样,好画张画像出来,不然我们冲过去了,不认识谁是藏栖梧,那就扯了,整个一白死。”

    安元志这一打岔,众将官一起笑了起来。

    上官勇说:“你们都没话说了?”

    众将官这才又是一阵沉默。

    安元志低头玩着自己手指头。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想吗?留城里就等着饿死,出去虽然看着也是死路一条,但总算还有一线生机,万一他们真能把藏栖梧宰了呢?

    “过几天,”有将官出声打破了屋中寂静,问上官勇道:“到底是哪天?”

    上官勇说:“多四天。”

    有将官苦笑了一下,说:“还有四天好活了,我得找点什么事做?”

    安元志说:“要不,你找个女人睡睡去?”

    “算了,”这将官说:“我儿子三个呢,不用再留种了,我还是跟手下一起待着吧。”

    有将官就问安元志:“五少爷,你呢?是跟我们一起出关去,还是留关中?”

    “他……”上官勇开口要说话。

    安元志抢上官勇前头说:“我当然跟哥哥们一起出关去,留关里,那我不是贪生怕死了吗?”

    卫中出身世族大家将官几乎没有,所以安元志卫中就显得与众不同,听说安元志要跟大家伙儿一起出关去赴死,将官们都有些意外。

    有将官看着上官勇,说:“卫朝,你真要带着五少爷一起出关去?”

    上官勇护着安元志,这事军中将官们人人知道,这会儿上官勇要带着自己这个小舅子一块送死去?

    上官勇看了看安元志,当着众人面,真要他说让安元志独活话,上官勇有些张不开口。

    安元志说:“我跟你们一起出关去,这事还用问吗?”

    上官勇这时道:“我想让元志待圣上那里。”

    众将官脸上露出了了然神情。

    听上官勇真当着众将官面,说出要让自己留关内话来了,安元志心头一暖,上官勇能把这话说出来,这是件多难事,安元志心里很清楚。

    “那五少爷就护卫圣上好了,”有上官勇军中老大哥道:“护卫圣上也不是什么好活。”

    这话中意思就是,万一他们没把差事干成,城破之后,安元志也还是身处险境之中。

    众将官都没说什么话,谁也不会巴着安元志去死。

    “我跟你出关去,”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你别想把我一个人留关中,圣上有御林军护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有将官说:“五少爷,我们这儿也不少你一个人手。”

    安元志就看着上官勇,眼睛黑沉沉,让上官勇有些吃不住劲。

    “五少爷,侯爷这也是为了你好,”有将官劝安元志道:“你就听侯爷话吧。”

    安元志说:“姐夫,你真要让我留下?”

    “那什么,”有将官看这两位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忙道:“侯爷,五少爷事你自个儿跟五少爷掰扯吧,你跟我们大家伙儿说说,这仗到底要怎么打啊?”

    上官勇这才又把心思放到了即将到来这场生死之战上,跟众将官屋中一一交待了起来。

    这一天云霄关里,街上巡街军队不见少,但带队都是校尉,将官们是一个也没有街上露面。城中百姓们先没发现这事,但等有心人发现,并把这事一说之后,城中又有了一股恐慌。

    这是比饥荒让人们心慌恐惧,官兵这是做放弃云霄关准备吗?一旦朝廷兵马弃关而去,他们这些百姓怎么办?

    很多云霄关人聚到了府衙打探消息,如果朝廷兵马真要弃关,那至少也要带上他们这些百姓吧?

    到了第二天早晨,府衙门前百姓越聚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堵府衙门前,任府尹刘祭酒说了好话,百姓们也不肯散去。

    世宗帅府里听到风光远禀报后,拍了一下桌案。

    风光远还以为世宗是要发怒,忙又为云霄关人说好话,说:“圣上,百姓们也是担心云霄关战事,他们没有对圣上不敬意思。”

    “摆驾,”世宗跟风光远说:“朕去府衙一趟。”

    风光远忙说:“圣上,那边聚着人太多,圣上还是命哪位大人去吧。”

    “朕派谁去管用?”世宗问风光远道。

    风光远想想世宗身边那几个近臣,自己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行了,别废话了,”世宗看风光远站着不说话,便道:“摆驾。”

    风光远说:“圣上准备带多少御林军去?”

    “带御林军去?”世宗说:“朕又不是去杀人,带御林军做什么?”

    不带御林军?一听世宗这话风光远就急了,府衙门前聚了那么多人,万一哪个失手伤了世宗,这个罪谁能担得起?

893故人相见不相识

    风光远没能劝动世宗带御林军去府衙,最后只能是他自己带着一队风家军,跟着世宗去了府衙,世宗身边只带了一个吉和,还有一个暗零。

    风光远临出帅府的时候叫住了暗零,说:“你手下的人呢?”

    暗零看了风光远一眼,恭恭敬敬地道:“大将军放心,奴才的手下都在圣上的身边护卫。”

    风光远看了看帅府门前,反正他是没看到这帮暗卫这会儿待在哪里。

    世宗这会已经上了轿,吉和跟风光远喊道:“风大将军,我们这就启程吧?”

    “走,”风光远上了马,带着人把世宗的轿子团团地围护了起来。

    不多时,有帅府的人挤出了一身的大汗,从人群里挤到了刘祭酒的跟前,喊了还没注意到他的刘祭酒一声:“刘大人!”

    刘祭酒低头一看喊他的人是风光远身边的亲兵头领,忙说道:“大将军什么时候过来?”

    亲兵头领冲刘祭酒招了招手。

    刘祭酒从站着的长桌上跳下来,附耳到这亲兵头领的跟前,说:“风大将军有什么话交待?”

    亲兵头领跟刘祭酒耳语道:“圣上马上就到。”

    刘祭酒站着踉跄了一下,府衙这里都快打起来了,世宗到了,他要怎么保证世宗的安全?

    亲兵头领扶了刘大人一把,说:“我家大将军跟着圣上来的,刘大人,你能不能让这些百姓散一散?”

    刘祭酒欲哭无泪,说:“本官要有办法,还会站在这里喊吗?”

    “那我先去跟我家大将军禀报一声,”这亲兵头领说完这话后,又往人群外挤去。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世宗的轿子到了围着府衙的人群外。

    吉和看看眼前的人群,咽了口口水,扯着嗓子喊道:“圣上驾到,闲人回避!”

    太监的嗓音跟正常人的不一样,吉和这一嗓子喊下来,府衙的门前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风光远带着的这队兵将,骑在马上,挥着手里的马鞭,把人群往两边赶。

    “快,”刘祭酒在府衙的台阶上,吩咐手下的衙役们道:“去迎圣上过来。”

    衙役们往外冲。

    “什么圣上到了,”人群里这时有人喊道:“官府又在唬我们玩呢!”

    “谁喊的?”风光远在马上说:“再有胡说八道者,一起抓了!”

    风光远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人群里一下又乱了,刚刚被兵将们清出来的路,一下子就又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往府衙那里挤去。

    刘祭酒喊破了嗓子也没用。

    世宗坐在轿中听到轿外又乱了起来,一掀轿帘,看见的就是乱哄哄挤在一起的人群。

    “圣上?”吉和这时站在轿前,看世宗掀了轿帘,忙就道:“圣上,这儿正乱着,还是等风大将军把这里清好之后,圣上再过来吧。”

    “怎么清?”世宗道:“杀人吗?”

    吉和正想跟世宗回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一块石头扔到了吉和头上,吉和就觉得脑袋疼了一下,然后血就流了一脸。

    “护驾!”风光远看吉和被人砸破了头,忙就打马到了世宗的轿前,亲自护着世宗,同时大声命自己的手下们道。

    世宗这时从轿中走了下来。

    风光远看世宗下了轿,哎呀的叫了一声后,下了马,护在了世宗的身前,说:“圣上,您还是上轿去,过一会儿再来吧!”

    世宗没理会风光远,而是往人群里张望起来。

    “再不听劝,就给我动手!”风光远下令道。

    跟着来的兵将们在风光远一声令下后,亮了兵器在手里。

    世宗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在云霄关这里度过了少年时光,只是这会儿满眼望去都是云霄关人,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了。

    手无寸铁的百姓到底不是当兵之人的对手,人群很快就被风光远的这队兵将连推带攘,硬是被分成了左右两边。

    刘祭酒带着人跑到了世宗的跟前,跪下给世宗的行礼。

    百姓们知道当今圣上是世宗皇帝,但世宗皇帝长什么样,没人知道,不过百姓们看刘大人都跪地上喊万岁了,这才相信被风光远护在身后的人是世宗,忙也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世宗让众人平身。

    刘祭酒这一帮官府中人站起身了,可是老百姓们不敢起身。

    世宗站在了府衙的台阶上,跟跪地的百姓们道:“朕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朕会与云霄关共存亡,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了。”

    世宗的一句话,比刘祭酒说几箩筐的好话都管用,皇上金口玉言,世宗皇帝亲口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

    世宗也没看面前百姓们的神情,跟百姓们承诺要跟云霄关共存亡后,世宗便转身往府衙里走去。

    风光远等人一起跟进了府衙。

    不一会儿的工夫,有官兵出来,请了在场的几个大族的族老进府衙。

    几个老者见到世宗之后,神情都是激动,世宗看看这几个族老,自己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族老们年纪都大了,跪地行礼之后,靠着自己都站不起身来。

    几个太监上前,把几个老人家从地上扶了起来。

    其中一个佝偻着腰身,须发皆白的老者跟世宗道:“圣上,您离开云霄关快二十年了,草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圣上啊。”

    “您是?”世宗再打量这个老人家几眼,还是认不出这人是谁来。

    “圣上,草民马书闻啊。”

    马书闻?世宗稍想想一个名字,说:“你是马跃儿的父亲?”

    马老先生一听世宗说马跃儿这个名字,突然就老泪纵横了,小儿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世宗这个皇帝还能记得这个名字。

    “啊,”世宗看着面前的老人家,道:“朕还记得老人家以前的样子。”

    “草民老了,圣上,”马老先生跟世宗道。

    “朕也老了,”世宗苦笑道:“老的,都快记不清过去的事了。”

    马老先生大着胆子打量了世宗几眼,说:“圣上还是以前的样子,您还记得跃儿呢。”

    马跃儿是那时跟在世宗身边的亲兵校尉,整日就跟世宗厮混在一起,世宗怎么可能忘记陪自己在云霄关这里纵马驰骋的人?看看坐在自己的前面,自己应该认得,却不说名字认不出是谁来的这些故人,世宗一时间百感交集。

    风光远悄悄退出了屋去。

    刘祭酒手里拿着一块巾帕擦着脸上的汗,看风光远从屋中退出来了,忙就小声道:“圣上认得这些族老?”

    风光远说:“看样子应该是认得。”

    “怎么可能呢?”

    风光远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同僚,说:“圣上少年时就在云霄关这里带兵,认识这里的老人家不正常的事吗?”

    刘祭酒到云霄关这里上任的时候,比风光远还晚,被风光远这一说,才想起这档事来。

    “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吧,”风光远跟刘祭酒说:“圣上这是亲自来给你解围来了,刘大人这一回好大的面子。”

    刘祭酒被风光远说的脸色发白,说:“大将军,下官没办法啊。”

    “行,行,行了,”风光远不耐烦地冲刘祭酒一摆手。

    世宗这天跟族老们说了快一个时辰的话,说了些什么,除了站在世宗身后护卫的暗零外,再无旁人知道。

    世宗亲到府衙之后,云霄关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北城门还是每天晨时开,暮时闭,仍是少有人出关去。

    转眼三天的时间过去,世宗与将军们又商议了一次,决定一天之后,全军悉数出关。

    “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上官勇在这天晚上跟老六子道:“只是不准饮酒。”

    老六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

    上官勇说:“元志人呢?”

    老六子说:“少爷一个人出去了,说是到了云霄关这么久,他还没在云霄关里逛过,想去逛逛。”

    上官勇说:“没人跟着他去?”

    老六子苦着脸说:“我们要跟着,少爷不让,还说谁跟着他,他就跟谁翻脸。”

    “这小子,”上官勇摇了摇头。

    “侯爷,没事我就出去了,”老六子跟上官勇说。

    上官勇说:“你去吧。”

    老六子跑了出去。

    上官勇半躺在了床上,灯烛加上罩子之后,灯光顿时暗淡下来。还有一天,上官勇在心里想着。

    等向远清来给上官勇看伤时,发现卫国侯爷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安元志一个人骑马在云霄关里乱逛了一气,很快云霄关连在一起成网状的街道就让安元志迷了路。

    入夜之后,云霄关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萧索,明明亮着灯光,却听不到什么声响,安元志一个人走到这样的街道上,觉得跟繁华热闹的京都城比起来,自己像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

    顺着在风中不停作响的铜铃声,安元志又一次到了观音庙前,这才发现,可能云霄关的人在今天晚上都聚到了这里,所以城中的其他地方才没有了声响。

    风玲站在树下,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

    安元志抬头看看面前的梧桐树,袁威走了后,安元志曾想过把这观音庙一把火烧个干净,不过最后这口气安元志还是忍了,是白承泽杀的袁威,是他安元志自己信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害了袁威,外怪一座寺庙,不是男儿丈夫所为。

    风玲听到了马蹄踏青石的声音,寻声回头望去,就看见安元志的身影消失在庙门里。

    “小姐你要去哪儿啊?”几个跟着风玲一起来观音庙的丫鬟看风玲突然往观间庙那里跑,忙都问风玲道。

    “我有事进去一下,”风玲跟丫鬟和侍卫们说:“你们在庙门口等我一下。”

894留后

    安元志战马就拴庙门前拴马石上,怕战马被城中饿着肚子人们偷走,两个眯小尼姑还站马前看着。

    风玲跑到安元志这匹战马前站了一下,看一个小尼姑伸手想去摸一下这马,风玲忙就道:“小师父,这是战马,不能碰。”

    风玲话音刚落,战马打了一个响鼻,马蹄冲小尼姑抬了一下。

    小尼姑吓得往后就退。

    风玲看着这个小尼姑笑了一下,叮嘱了一句:“千万别再碰它了。”

    小尼姑还没来及谢风玲提醒,就看见风玲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

    伺候风玲丫鬟和帅府侍卫们,挤出人群追到了庙门前,

    “看见我家小姐了吗?”一个丫鬟问替安元志看着战马小尼姑道。

    小尼姑点了点头,观音庙里人没有几个不认识风家几位小姐。

    “这是谁马?”一个侍卫指着马问道。

    “一个小将军,”小尼姑说。

    小将军?现城里那么多将军,侍卫们闹不明白小尼姑说这个小将军是哪位。

    “我们还真这里等小姐出来?”一个小丫鬟问侍卫们道。

    “进去找人,”为首侍卫先走进了观音庙里。

    眯也是香客接踵,侍卫和丫鬟们看着人群,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风五小姐早就跑没影了。

    风玲庙里找不到安元志,她也不好意思就站眯喊安元志名字,找了几座佛堂后都没有找到安元志后,风玲问一个小尼:“主持师父哪里?”

    这个小尼说:“五小姐,主持师父她们晚课。”

    “那我去找她,你忙吧,”风玲往这小尼面前放了些香火钱,转身又出了这座佛堂。

    安元志这会儿站他跟袁威一起摇过签词罗汉堂里。

    其他佛堂里都是香火鼎盛,这座罗汉堂却只安元志一个人站着。

    装满了签签筒放佛案上,看起来不像少了两只签样子。

    安元志看着黑木漆签筒看了许久,然后环视着佛堂里八百罗汉,罗汉神情各异,有慈眉善目,也有怒目圆睁作金刚状,佛堂烛火照耀下,这些佛像却无一例外,让安元志觉得这些罗汉都像是看他笑话。

    身后门响,安元志回身,发现是风将虚掩着门吹开了。

    佛前两盏长明灯被风吹灭。

    “妈,”安元志眼见着两盏灯灭,狠狠地骂了一声粗口。这又是什么意思?长明灯灭,说明他安元志命也到头了吗?火大之下,安元志抬腿就踢了佛案一脚。

    “呀!”

    佛堂里安元志动粗之后,传出一个女人惊叫声。

    安元志听到这声音后,害怕倒是没有,大声问了一句:“谁?!”

    罗汉堂里又是寂静无声了。

    安元志走到了声音传来地方,这才发现这罗汉殿里还有一个内殿,那日他跟袁威竟然都没发现。

    内殿里,几个老尼跪一尊观音像前,看见安元志走进来后,都是一脸惊诧。

    “施主,”一个老尼跪蒲团上,跟安元志说:“这是贫尼们做晚课之所,不知施主有何事?”

    安元志这才知道为何其他佛堂都是香客不断,而这座罗汉堂就只他一个人站着了,原来这里是尼姑们做课地方。抬头看看佛案上供奉着观音像,安元志说了一句:“竟然是渡了金身。”

    老尼们被安元志这话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这人还想抢金子不成?

    “你们这里签很灵吗?”安元志问老尼们道。

    一个老尼说:“不知施主得了何签?”

    “一定得死签,”安元志说:“这说明我一定会死吗?”

    老尼说:“施主,您得签词何?”

    安元志说:“有解吗?”

    老尼说:“菩萨慈悲,自然有可化解办法。”

    “关外马上就又有一场仗了,”安元志说:“你们能解我们这些人死劫吗?”

    老尼们一听安元志这话,都低头不语了。

    “没办法?”

    “战祸难解啊,施主,”一个老尼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然后怀里就多了一个人。

    风玲没想到安元志会突然转身,自己鼻子撞到了安元志胸膛上,“唔,”风玲捂着被撞疼鼻子叫了一声。

    几个老尼看见风玲后,忙都从莆团上站起了身来。

    安元志说:“我就知道是你。”

    风玲有些委屈地看着安元志,说:“你是故意?”

    “五少姐,您这是?”主持师父走到了安元志和风玲两人身旁,问风玲道。

    “你跟这位师父说话吧,”安元志跟风玲说:“我先走了。”

    风玲看着安元志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伸手就把安元志衣袖一拉,跟主持师父说:“慧净师父,我是来找他。”

    “阿弥陀佛,”主持师父说:“那五小姐请便。”

    风玲松开了安元志,跟主持师父行了一礼后,又一把抓住安元志,拖着安元志往外走。

    安元志也没挣扎,被风玲拖着走出罗汉堂后,就问风玲道:“你有事?”

    风玲看着安元志,眼眶突然就是一红。

    安元志把风玲手从自己手臂上拿开,说:“我没做什么让你哭事吧?”

    风玲说:“刚才你跟慧净师父说话,我都听到了。”

    安元志却说:“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你们云霄关人,都是这天来庙里上香?”

    风玲摇了摇头。

    安元志说:“那你们是要做什么?”

    “大伙儿都知道你们很就要出关去了,”风玲小声说:“圣上也见过几个大族老人家了,听说他们回去后,都让人来观音庙供香呢。”

    安元志说:“你说那几个跟圣上府衙见面族老?”

    “嗯,”风玲点头。

    安元志说:“菩萨要是有用,那我们还打什么仗?一起到庙里来拜拜好了。”

    “那你怎么来了?”风玲问安元志。

    安元志说:“走这儿了,就进来看看。”

    风玲看着安元志,好像又没话说了。

    “你些回帅府去吧,”安元志跟风玲说完这话后,又要走。

    风玲咬了咬牙,问安元志道:“你真摇到死签了?”

    安元志停步看向了风玲。

    风玲伸手又拉住了安元志衣袖,说:“你要跟着卫国侯爷出关吗?”

    “是啊,”安元志说:“我们卫都要出关去。”

    “我不想你有事。”

    听了风玲这话后,安元志笑了起来,说:“那怎么办?我不出关,你找个地方给我躲起来?”

    风玲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能当逃兵呢?”

    “那不就得了?”安元志说:“放心吧,我们不死,你们城中人就不会有事。”

    风玲说:“可我还是不想你有事。”

    安元志挑起了风玲下巴,说:“真又哭了?”

    风五小姐脸上这时已经全是泪痕了,心里想着不能哭,可是眼泪控制不住。

    “你傻啊?”安元志问风玲道。

    风玲用袖子擦一下脸,说:“我不想你死。”

    “可你也不想我当逃兵啊,”安元志说:“这要怎么办?”

    风玲拉着安元志袖子哭得越发伤心了,问安元志道:“你就不能活着回来吗?”

    安元志说:“五小姐,是你问我签词事啊。”

    “这里签很灵验。”

    “哦,”安元志说:“那我就死定了,你等我死了后,再为我哭一回吧,这会儿我还没死呢。”

    “我恨死藏栖梧了!”风玲跟安元志说:“他为什么要来打我们?”

    安元志想笑,可是风五小姐他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他要是笑,安元志自觉这样做有些过份,只得跟风玲说:“这是老爷们事儿,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天不早了,你回家去吧。”

    “我爹爹也要出关去,”风玲还是拉着安元志不放,说:“他也会死吗?”

    安元志说:“仗还没打呢,谁生谁死,我哪知道?”

    风玲擦擦眼泪,抬头又看安元志。安元志脸颊比风玲初见这人时消瘦了一些,气色也不是很好,但这张脸还是漂亮。

    “我要回去了,”被一个姑娘家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安元志干咳了一声,跟风玲说:“听我话,回去吧。”

    “你,”风玲问安元志说:“公主会给你生儿子吗?”

    “啊?”安元志被风玲问愣住了。

    风玲说:“你有后吗?”

    安元志摇了摇头。

    “你离开京城时候,公主殿下也没有怀上孩子?”

    安元志又摇了摇头,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找个女人留个种吧,”风玲声音很小,却吐字清晰地跟安元志说道。

    安元志觉得这会儿可能风太大,他好像听错了什么。

    风玲拉着安元志衣袖晃了晃。

    “我这会儿上哪儿找女人去?”这话说出口后,安元志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风玲把头一低,说:“我给你生。”

    安元志睁大了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姑娘。

    风玲低头等了安元志半天,没听到安元志说话,抬头再看安元志时,看到了安五少爷难得呆滞模样。“好不好?”风玲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你疯了?”

    “我没疯,”风玲说:“你要死了,我就要给你留个后。”

    安元志说:“那我要是不死呢?”

    “那你把这孩子带走,”风玲说:“我不缠着你。”

    安元志看着风玲说不出话来。

    “我没用,”风玲跟安元志说:“你们出关去打仗,我什么也做不了,四姐还能杀几个沙邺人呢,可我不会武。”

    “傻子,”安元志说:“城要是破了,你就跑吧,想办法活下来。”

895尽君一夜欢

    “家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风玲问安元志。

    安元志叹了一口气,说:“傻子,等这仗打完了,你也别管这云霄关归了谁家,找个男人嫁了,这样家就又安起来了。”

    风玲拉着安元志衣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观音庙这时响起了钟声,也不多响,只响了三下,回音过了许久才消散。

    安元志伸手想拿开风玲拉着自己不放的手,几滴眼泪滴在了他的手背上,眼泪从风玲眼中掉落的时候,就失了温度,就这么冷冰冰地湿了安元志的手。

    “留个后吧,”风玲说:“不然你真出了事怎么办?”

    被人一直说自己会死,这要搁到旁人身上,安元志早就翻脸了,不过这会儿站在他面前的人风玲,在安元志的心里,这个姑娘一向脑子与常人不同,说理是说不清的,“只是一个晚上,你就真能怀上?”安元志问风玲道:“行了,别犯傻了,孩子要这么好要,这世上就没人要拜送子观音了。”

    风玲抬头看着安元志说:“那是你没用,播种都是男人的事。”

    安元志的嘴角抽了抽,说:“你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

    “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姑娘家啊?”风玲突然间就发了急,这才发现怎么安元志这个人,比她还要扭捏呢?

    “哪怕这会儿城破了,你也是个姑娘……”

    安元志的话没能说完,风五小姐掂了脚,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是什么情况?安元志看着风玲懵住了。

    风玲亲了安元志一下后,还挂着眼泪的脸上多了两砣嫣红,原来这个年轻男人的嘴唇是这样的,看着单薄却很柔软。

    “你,”懵了半天之后,安元志才开口跟风玲说:“你们边塞的女儿家都是这样的?”

    “我姐姐说,看中了男人就要抢,”风玲跟安元志说:“只是我没试过,我娘说我们是大家小姐,不能做这种抢男人的事。”

    安元志只能跟风玲呵呵呵了,原来边塞这里还有抢男人这种事,闻所未闻啊。

    “我们走吧,”风玲拉着安元志又要走。

    安元志说:“你等等吧,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风玲说:“这是庙里。”

    安元志说:“所以呢?”

    “我们不能在这里敦伦啊,”风五小姐很认真地跟安五少爷道。

    我的天,安元志在心里小声叹了句,心中很疑惑,他要谢谢面前这个姑娘还知道把上床说成文雅一点的敦伦吗?这叫什么事啊?来问一下签词的事,却被一个姑娘拉着去留种?安元志突然想,自己这会儿不会是在做梦吧?

    风玲没拉动安元志,看安元志的神情有些茫然,就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安元志说:“你跟我孰,孰伦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风玲说:“现在谁还想以后的事?”

    “那我要是不死呢?你要做我的小老婆吗?”

    “不做。”

    “那你还拉着我干什么?”

    风玲说:“你要是活着回来了,你就可以回京城去了,你跟公主殿下日后会生儿育女,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啊。”

    安元志冲风玲摆了摆手,说:“你先等会儿再说,你让我先想想。”

    风玲说:“想什么?”

    “我跟你说话从来都费劲,”安元志皱着眉头看着风玲,说:“你说的话,我从来就没听懂过。”

    “我说什么话,你听不懂?”风玲比安元志先发了急。

    安元志说:“你又不想跟我过日子,我活着回来后,我们两个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风玲点头。

    安元志说:“你不是说要给我生儿子的吗?”

    “孩子你可以带走,”风玲说。

    “你当娘的,不要自己的儿子了?”安元志看着风玲问道:“你就不怕我对这儿子不好?”

    风玲想了想安元志的话,然后说:“你都要出关去打仗了,你还想这么多?”

    “这事是一定要想的吧?”安元志冲风玲叫了起来:“万一我不死呢?你生了儿子后,我再去死一回吗?”

    风玲也皱了眉,这事显然风五小姐没有想过。

    “行了,”安元志说:“你也别想了,你的脑子不适合想这些,好好回家睡一觉,你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

    “那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啊,”风玲说。

    安元志叹气,说:“我也是脑子不好了,才站这儿跟你废话到现在。”

    “想这么多干什么?”风玲把安元志往自己的身前一拉,说:“你没听说过吗?”

    安元志看着风玲就要跟自己贴在了一起的脸,别过了脸去,说:“我真不知道你听说过什么。”边塞女子这种生物,安元志这个中原人是完全不懂啊。

    风玲说:“我现在要……”话还没说,风五小姐的脸更红了。

    安元志说:“我现在要回军营。”

    “拼却一生休,尽君一夜欢,”风玲小声跟安元志说道:“我们走吧。”

    安元志又愣怔住了。

    风玲用手指头戳一下安元志的胸膛,想风情一把,只是劲大了点,戳得安元志“咝”了一声。

    安元志把风玲跟自己拉开了一些。

    风玲再想往安元志的怀里去,不是那么容易了,“你很讨厌我?”风五小姐突然又伤心了。

    安元志伸手替风玲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笑了一下,说:“我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因为我不想害了你,”安元志说:“尽君一夜欢的女人都是傻子!”

    “你一直说我是傻子啊。”

    安元志在风玲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我无牵无挂,死也死的无畏,要是真有了一个儿子,我就舍不得死了。”

    “那你就不要死,”风玲往安元志的怀里一依,“活着回来。”

    安元志抱了风玲一下,“我尽量,”他跟风玲说:“你也记住我的话,万一城破,想办法活下去。”

    “那我们下面去哪儿?”风玲被安元志搂在了怀里后,觉得周身一暖。

    见这姑娘还记着要给自己留个种的事儿,安元志笑了一声,低头用下巴在风玲的头上蹭了蹭,说:“赶紧回家睡觉去。”

    “你……”

    安元志转身大步离去。

    风玲想追,只是鼓足了的勇气到了这时已经用尽了,风玲方才还大大方方说要跟安元志孰伦,说要给安元志留种,这会儿看着安元志的背影,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安元志出了观音庙,给了两个替他看马的小尼赏钱,上马往卫**的驻军地去了。

    风玲在院中呆站了一会儿,听见身后门响,回头一看,见慧净师太从罗汉堂里走了出来。风玲跟安元志说话时,没感觉,这会儿看着往自己跟前走来的慧净师太,风五小姐突然就面红耳赤了,也不知道师太听到了多少她跟安元志说的话。

    慧净师太走到了风玲的面前,没跟风玲说安元志,而是道:“五小姐还不回去?”

    “就,就要回去了,”风玲声音蚊子哼一样的说道。

    “回去吧,”慧净师太道:“万事都看缘份,情也一样,缘份到了,情自然也就到了。”

    风玲低着头,沮丧道:“他不喜欢我。”

    “他是?”

    “他叫安元志。”

    “安元志,”慧净师太说:“安家的五少爷,娶了云妍公主的驸马?”

    “嗯,”风玲点头。

    “是他啊,”慧净师太说:“五小姐,他已有妻,您何必再用情呢?”

    风玲说:“我也不知道。”

    慧净师太点了点头,说:“他这样推开五小姐是对的。”

    “因为我让他讨厌?”

    “因为他不想害了你,”慧净师太道:“五小姐,情爱不是可任性之事。”

    “那我要怎么办?”

    “红尘之事,贫尼也不知道。”

    风玲又是一呆。

    “五小姐请回吧,”慧净师太道。

    “他摇到了什么签词?”风玲问慧净师太道。

    “贫尼不知,”慧净师太说。

    “那他一定会死吗?”

    “小姐?”两个丫鬟这时跑到了院门前,终于看见了自家小姐,这让两个丫鬟松了一口气,跑到了风玲的跟前。

    风玲看着两个丫鬟说:“你们怎么找来了?”

    一个丫鬟说:“小姐,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哪敢让您一个人啊?”

    “我能出什么事?白给人家都不要,”风玲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两个小丫鬟没听清风玲在说什么,一起问风玲道。

    “没什么,”风玲说着话再想找慧净师太说话,发现师太已经走进罗汉堂去了,“慧净师父,”风玲喊了一声。

    慧净师太站在罗汉堂前,跟风玲说:“五小姐,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一个定数,顺应天命吧。”

    看着罗汉堂的门在自己的面前关上之后,风玲问自己的两个丫鬟:“我们的天命是什么?”

    “小姐,你都不知道,我们哪知道啊,”一个丫鬟说。

    另一个丫鬟说:“什么天命我不知道,我就担心大将军他们出关打仗的事。”

    风玲转身往院外走去。

    “小姐?”两个丫鬟跟在了风玲的身后。

    被安元志抱了那么一会儿的小甜蜜,没办法改变风玲现在担心安元志的糟糕心情。从军之人临阵脱逃是最丢人的事,这么孬种的事她不能让安元志去做,可是要怎么保证这个人能活着回来?在风玲想来,这就是个死结,完全无解。

    安元志回到驻军地后,先就来见上官勇。

    上官勇这会儿一觉睡醒,正跟几个兄弟说着出关的事。

    安元志进屋之后,坐在了上官勇的床边上。

    上官勇看了安元志一眼,说:“你身上沾了什么味道?”

    “啊?”安元志低头闻闻自己的衣襟,说:“我去了庙里,香火味?”

896负

    有将官嗅了嗅鼻子,说:“什么香火味,女人的味道。”

    安元志忙就道:“什么女人的味道,是秦大哥你自己想女人了吧?”

    几个将官哈哈一笑,都起身跟上官勇说:“侯爷跟五少爷说说话吧,我们走了。”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

    安元志看着几个将官走出去了,问上官勇说:“他们看到我来就走了?”

    上官勇说:“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们还要坐我这儿说什么?”

    安元志好奇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上官勇说:“就是打仗的事。”

    “我还以为他们找姐夫你交待交待后事呢,”安元志小声道:“这仗一打,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来?”

    上官勇没接安元志这话,而是说:“你真的要跟我出关去?”

    安元志有些不耐烦了,说:“这个时候我不跟着出关,以后在卫**里,我还用混了吗?谁会跟个贫生怕死的人打交道啊?”

    “这不是贫生怕死,”上官勇还试图跟安元志说道理。

    “姐夫,”安元志把上官勇的手一抓,“就当是我求你了行吗?这话我们就不要再说了,你不用为我操心,我就一定死在关外了?”

    “元志!”

    “我一定活着回京城,”安元志跟上官勇说:“不然我下辈子一定投不了人胎,这总行了吧?”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圣上让我留下来,不过就是想卖个好给姐夫你,”安元志又说:“我们要他这个好做什么?再说了,藏栖梧要是杀不了,我就是留在城里,最后还不是一死?姐夫,你就别想了,横竖我都是要拼一回的,你就不想在我玩命的时候,在我身边护我一下啊?”

    上官勇说:“我到时候有本事护着你吗?”

    “那圣上就更没这个本事了,”安元志说:“姐夫,你信圣上?”

    “算了,”上官勇被安元志说的心里堵得慌,说:“不说这个了。”

    “这就对了,”安元志往上官勇的这间卧房里看了看,说:“这真是闹饥荒了,姐夫你一个侯爷的房里,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上官勇说:“你饿了?”

    安元志摇摇头,“等明天晚上,我再大吃一顿吧。”

    上官勇拍了安元志一下。

    安元志自己跑到桌前倒了一杯热水,坐回到上官勇的床边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问上官勇道:“姐夫,你说我们后天出关去,藏栖梧会出军营吗?”

    “藏栖梧也想速战速决,”上官勇道:“他会带兵出来的。”

    “我要是他,我就不出来,”安元志嘀咕道:“不会武,出来现眼啊?”

    “他要不出来,我们出关不是做无用功了吗?”上官勇好笑道:“你以其操心藏栖梧,你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

    “我父亲五个儿子呢,”安元志说:“我要操心什么?反正安家也绝不了后,当然,白承泽要是坐上龙椅了,浔阳安氏还能活下来几个人,那就难说了。”

    上官勇笑了一声,笑声有点冷。

    安元志几口把热水喝了,跟上官勇说:“白承泽那个混蛋要是当了皇帝,老天爷就是他妈的瞎子。”

    这个时候,上官勇显然不想说白承泽,大战在即,说这个人,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上官勇看看安元志今天穿得这一身衣服,说:“你真去找女人去了?”

    安元志张了张嘴,说:“我要是找女人,我这会儿就回来了?”

    “那你身上这脂粉味儿?”

    “我去了观音庙,”安元志说:“庙里全是上香的人,可能是哪个女人身上的脂粉蹭我身上了吧。姐夫,你们都是属狗的吗?我怎么闻不出来?”

    上官勇冲安元志挥了挥手,说:“你去休息,这个时候你就是去找女人,我也不会管你。”

    “顶着驸马的头衔,我找什么女人啊?”安元志抱怨道“圣上能饶过我吗?”

    “去睡觉吧,”上官勇赶安元志回房去。这个时候,他得让安元志休息好了。

    安元志知道上官勇是好心,没再多留,把空碗放桌上后,走出了上官勇的卧房。

    外面还是满天繁星的夜空,隐隐约约能听见三更的更声。

    安元志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空气,决定把观音庙的事抛到脑后去,现在不是他想女人的时候,自己可能都活不了了,还祸害女人做什么?

    转眼天亮天黑,再过一夜,云霄关中的大军就要再次出关迎敌去了。

    有心细的云霄关人发现,从这天的白天起,在城楼驻防,在城中巡视的军队,不再是风家军了,而是一支他们看着很面生的军队。有消息灵通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世宗皇帝的御林军。

    御林军接管了城防,这意味着什么?

    人们很快就猜出,大军怕是就要出关了。

    这一天的观音庙,从早到晚都是香客不断,香烛的味道,甚至弥漫了寺庙所在的这条街。

    卫**营里的伙头兵们,在这天早上就杀好了三匹老马,又从风家军那儿弄了两只羊来,杀好洗尽后,在这天晚上,给全军将士炖了两大锅肉菜,还熬了一锅汤汁雪白的羊肉汤。

    将士们在这天晚上饱餐一顿,凑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儿,早早地就睡下了。

    向远清在这天晚上来了卫**的驻军地一趟,为上官勇又换了一次药,看着上官勇腿上还是没长好的伤口,向远清跟上官勇愁道:“侯爷,你这样明天真能出关去吗?”

    “没事,”上官勇说:“骑马打仗,用上这条腿的时候不多。”

    向远清说:“那你要落马了呢?”

    这话问出口之后,向远清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上官勇说:“落马?”

    “我乌鸦嘴,”向远清忙道:“侯爷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上官勇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腿,这腿动起来还是有一种拽肉的感觉,“这腿能动就行,”上官勇跟向远清说:“不碍事了,多谢向大人来这一趟。”

    向远清说:“是我要多谢侯爷。”

    上官勇说:“你谢我什么?”

    向远清起身跟上官勇道:“侯爷,明天你若是杀不了藏栖梧,那我的命估计也长不了。”

    “我尽力,我……”

    “哎,”向远清没让上官勇把话说完,说:“侯爷尽力就行,侯爷休息吧,下官告退。”

    “向大人,明天若是城破……”

    “仗没开打,”向远清又一次打断了上官勇的话,说:“我们就不说城破的事,”说着话,向远清冲上官勇行了一礼,转身就走出了屋去。

    “师父,”向远清的两个小徒弟站在走廊里,看见向远清出来了,忙都迎了上来。

    “走吧,”向远清说:“我们还有几处地方要跑呢。”

    一个小徒弟指指相邻的院子,说:“那里有人在说笑。”

    向远清侧耳听了听,光听声音,他也分辨不出这几个声音是谁的。“谁啊?”向远清问站在门前的上官勇的亲兵道。

    亲兵说:“向大人不知道?那院子是五少爷住着的。”

    “这个时候了,五少爷还有心思跟人说笑话呢?”向远清跟亲兵道。

    亲兵说:“五少爷可能睡不着吧,要不向大人您去劝五少爷休息?”

    向远清带着两个小徒弟就走,他吃饱了撑的才去管安元志的事,安五少爷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少沾边为妙。

    两个小徒弟跟向远清出了卫**的驻军地后,被向远清带到了北城的城门前。

    今天晚上,北城的城门没关,大开着让人进出。

    眼看着朝廷的兵马又要再次出关了,有云霄关人在今天晚上拖家带口地离开了云霄关,城门前的行人络绎不绝,不少女人孩子边走还边哭着。

    向远清的两个小徒弟看看大开着的城门,问向远清说:“师父,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向远清拿了一个包裹放到了一个徒弟的手里,说:“你们两个先出关去避避,等明天的仗打完了,你们再回来找我。”

    “师父!”两个小徒弟一起冲向远清喊了起来。

    “喊什么?”向远清冲两个小徒弟一瞪眼,“你们又不会武,留下来能帮上忙吗?先出关去躲起来。”

    “我要陪着师父,”一个小徒弟抱住了向远清的腿。

    “傻小子,”向远清摸摸这小徒弟的头,说:“师父得伴驾,不然师父一定跟你们两个一起走。”

    “那我们就一起留下来啊。”

    “犯不上,”向远清说:“你们不是兵,又不是臣,犯不上进这份忠,快走吧。”

    “那师父呢?”一个小徒弟看着就要哭了。

    “师父身边有御林军,”向远清说:“怕什么?”

    “既然没什么怕的,师父为什么要送我们走?”

    一个御林军的将官这时带着人,走到了向远清的跟前,看看两个不大的少年人,说:“这就是向大人的高徒了?”

    向远清冲这将官点了点头,说:“麻烦李将军了。”

    这位姓李的将官把向远清的两个小徒弟抓在了手里,跟向远清说:“向大人放心。”

    向远清回身上了马就走,身后传来两个小徒弟的哭叫声,向大太医也是狠下了心肠,没回头看上一眼。

    北城城门这里,不多时就响起了哭声一片。

    上官勇这时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安锦绣做给他的平安结,细细地看着。

    此生不负。

    今天晚上,再看安锦绣绣给自己的这四个字,上官勇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做不到此生不负了。自己明日之后还能再活着吗?在人前不会显出多少表情的上官勇,这会儿面露了凄然之色,死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他怕负了等在京城的那个女子。

897西北望京都

    不管有多少人不情愿,不想面对,一轮红日东升,天还是亮了。

    安元志在这天天亮的时候,抱着装着袁威骨灰的陶罐走到了院中,在院中的枣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将袁威的骨灰埋了进去。

    用土把深坑填平后,安元志在小土堆前又烧了一些纸线,跟地下的袁威念叨道:“今天先把你埋这儿了,威啊,我得跟着我姐夫再出关玩一回命,我要是能活着回来,就再把你弄出来,我们一起回京城去,要是,”安元志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露水从枣树的枝头掉落下来,落在了安元志的脸上,“要是我回不来了,我会让老六子他们过来,要是我们都回不来了,那至少你能入土为安,对不对?”

    清晨的小院里听不到什么声响,一只黑鸦站在枣树的枝头,没有叫唤,只是静静地站在安元志的头顶,一身的黑羽,在不甚明亮的阳光下,透着莫名不祥的气息。

    安元志蹲在树下,看这只黑鸦看了一会儿,安元志觉得好像每回这鸟出现在他的面前,自己都不会遇上什么好事,“你这是跟我耗上了?”他问枝头的这只黑鸦。

    黑鸦另跳了一个枝头,没有理会安元志。

    屋里,上官勇将平安结用绳子串了,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在两个亲兵的帮忙下,穿上了战甲。战甲的破损外已经被修补好,再次被上官勇穿上身后,除了那股没办法再被清除净的淡淡血腥味后,这战甲看起来如同全新的一般,样式简朴却也因为主人的身经百战而显得耀眼夺目。

    “元志呢?”上官勇穿好战甲后,问自己的两个亲兵道。

    一个亲兵说:“侯爷,五少爷昨晚很晚才睡,这会儿院子里没动静,也不知道五少爷起了没有。”

    “他身边的两个小厮呢?”上官勇问道:“他们没去叫醒他?”

    另一个亲兵小声跟上官勇说:“侯爷,那两个小厮昨天晚上被五少爷赶走了。”

    “赶走了?”

    “就是送出城去了,”亲兵说:“五少爷说他们的武艺最多防身,跟着他没什么用,让他们先去北关外躲躲。”

    上官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两人出城去了?”

    两个亲兵一头,其中一个说:“他们两个也不肯走,最后被五少爷在城门口敲晕了,托城中逃难的百姓带出城去了。”

    上官勇走进了安元志住着的院子,见安元志蹲在树下,喊了安元志一声:“元志?”

    “呱!”黑鸦听到上官勇的声音后,大声啼叫了一声,从光秃秃,不见一片树叶的枝头展翅飞起。

    上官勇看着这黑鸦飞远,低头再看安元志时,就发现安元志这会儿脸色极其难看。

    “我讨厌这种黑鸟,”安元志跟上官勇说。

    上官勇说:“你讨厌乌鸦?”

    “正常人哪个会喜欢这玩意儿?”安元志反问上官勇。

    上官勇觉得自己大早晨地跟安元志讨论乌鸦有点傻,指指树下的小土堆,说:“袁威?”

    安元志点一下头,站起了身来,跟上官勇说:“以防万一。”

    万一他们都回不来了,尸体烂在云霄关外的荒原里,至少袁威还能入土为安。上官勇看着树下的这个小土堆,跟安元志说:“走吧,吃完了饭,我们出发。”

    安元志跟着上官勇回到了屋中,不一会儿上官勇的两个亲兵端来了早饭。

    就要出关玩命,伙头兵们在今天早上做了干饭,把大萝卜丢进昨天晚上还剩下的羊肉汤里,又熬了一大锅热汤来。

    安元志吃饱喝足后,看了看上官勇的左腿,说:“姐夫,你这腿行不行啊?”

    上官勇站起了身,跟安元志还是那句话,说:“没事儿。”

    安元志抹了抹嘴,跟在了上官勇的身后,嘀咕了一句:“见鬼的没事吧。”

    “一会儿出了关后,”上官勇就当自己没听见安元志的嘀咕,跟安元志说:“你自己小心,护好自己的要害,我们是要冲到藏栖梧那里去,冲进敌军阵中后,你不要恋战。”

    安元志说:“沙邺人能让我们冲过去吗?”

    “冲不过去也要冲,”上官勇拍一下安元志的肩膀,最后叮嘱一句:“一定要小心。”

    安元志跟上官勇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姐夫放心,我不想死,一定会小心的。”

    上官勇这才转身大步往驻军地的校军场走去。

    校军场这里,有将官看上官勇和安元志到了后,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道:“大哥,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吗?”

    上官勇点一下头,说:“传令下去吧。”

    “上马,出发!”

    ……

    传令声响彻了整个校军场。

    数万卫**骑着马,依次从辕门而去。

    原本让人看着人满为患的驻军地,在卫**们离开之后,一下子空寂了下来。

    云霄关的百姓这一次没有再躲在家里,而是从家中走了出来,目送着朝廷的兵将们从他们的眼前走过。

    安元志看看站在街道两边的人群,跟上官勇小声说了一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是来给我们送葬来了?”

    上官勇瞪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撇一下嘴。

    “送葬要这么多人吗?”骑马走在安元志身旁的老六子说:“这是一城的人啊。”

    “你就这点出息?”安元志好笑道:“就想多点人给你送葬?”

    “五少爷,”有将官没好气地看了安元志一眼,说:“你能不说送葬这两个字吗?我怎么感觉我这会儿是自己在往死路上走呢?”

    “闭嘴,”上官勇训了安元志一声。

    “有人哭了哎,”老六子这时跟安元志说:“还是看着我哭的。”

    安元志看了一眼老六子说的,为他掉眼泪的人,发现这是个年轻的女孩,站在人群里哭得很伤心,“人姑娘是看你可怜,”安元志白了老六子一眼。

    “可怜?”老六子说:“她认识我?”

    “先想办法活着回来吧,”安元志说:“你要是喜欢,这姑娘又没许了人家,回来后,我替你去这姑娘家里提亲。”

    老六子先高兴,等跟着队伍走出这条街了,才反应过来不对,跟安元志说:“这事不对啊,少爷,你知道那姑娘是哪家的?”

    “她一定住那条街上啊,”安元志说:“就在那条街上找,你还怕找不到这姑娘?”

    老六子这才放了心,自己没再被安元志忽悠一次。

    大军到了南城门前,上官勇带着自己的部下们下了马。

    “侯爷,”有御林军的将军在上官勇一行人下庐后,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圣上让你们卫**站最前面去。”

    上官勇点一下头。

    “这是为什么啊?”袁诚小声问了安元志一句。

    安元志笑了笑,说:“因为我们战死的可能性最大。”

    “风家的小姐,”袁申这时拉了拉安元志的袖子。

    安元志顺着袁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风玲跟程氏夫人,还有四个姐姐站在人群里。

    见安元志往自己这里看过来,风玲冲安元志挥了挥手。

    安元志望着风玲一笑,笑容里,带着些安元志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意味,出关前再看风玲这姑娘一眼,安元志觉得高兴,同时又怅然若失,觉得这是最后一眼,自己真的是不甘心,只是这个时候,自己除了去关外,还有何路可走?

    风玲看着安元志跟在上官勇的身后往前走去,目视着安元志越走越远,风五小姐久久回不过神来。

    世宗站在城门前,见卫**也悉数到了后,世宗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命人给卫**们送上了壮行的烈酒,还有白银。

    用箩筐装着的白银,高高地垒出了堆尖,有数百筐之多,整齐地码放在卫**们的眼前。

    这么多的白银,让人感觉眩目。

    卫**们拿着发到手上的白银,大半的军士,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

    “朕谢谢你们,”世宗跟卫**们道。

    将士们听到了世宗的这声谢后,都有些受宠若惊,自己的君王跟自己说谢谢?

    “圣上,”一个卫**中的老校尉突然大着胆子喊了世宗一声。

    世宗看向了这个老校尉。

    “圣上,”这个老校尉说:“小人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这钱小人拿着也没用。”

    不知是谁起了头,银锭被轻轻地抛到了地上,不多时,地上铺了一层白花花的银锭。

    将军们不说,兵卒们也知道,这一次出关,自己活着回来的机会不大了。

    世宗看着地上的白银,冲上官勇挥了一下手。

    三声炮响。

    “出关!”上官勇翻身上庐后,大声下令道。

    踩着用白银铺出来的路,云霄关中最后剩下的数十万大军出了关门。

    沙邺人的军阵横列在荒原的那一头。

    上官勇骑马立在祈顺的军阵之前,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云霄关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是飘落了。

    上官勇往西北方望去,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是京都城,他心爱的女子此时不知在做什么,天刚蒙蒙亮,那个叫安锦绣的女子也许还在睡梦之中。

    此时的京城帝宫里,安锦绣独自一人站在帝宫的望楼上遥望南方,京都城的这个清晨细雨纷飞,灰蒙的天空里,有性急的候鸟已经开始南飞,这一年转眼又要过去了。

    上官勇拔出了自己的战刀,遥指对面的沙邺军阵,大声道:“我与诸位黄泉再见!杀……!”

    上官勇跃马冲向了自己的敌人,身后跟着他的兄弟们。

    京都城,那个叫安锦绣的女子,萦绕心头如同一个让上官大将军沉迷的美梦,却最终还是要醒来,让血色弥漫自己眼前的整个世界,迎接未知的生死。

    〖

898白日将尽时

    祈顺军阵在就要与沙邺人的军阵撞上之前,突然就往左右两翼分开,做出了要包抄沙邺军阵的态势。

    沙邺的将军们看见祈顺军分兵之后,都感觉祈顺军的这个举动可笑。本来就兵力不足,还要玩包抄?他们沙邺人为了保持兵力上的优势,在这场仗里都放弃了围城,就是想集中兵力将云霄关的南城一举拿下,没想到这些祈顺人竟然在处于劣势之下,还不知死活的分兵。

    “既然祈顺人想自绝生路,那就成全他们,”藏栖梧在中军阵中看见祈顺军分兵之后,命自己的中军官道:“擂鼓催兵。”

    沙邺的中军阵中响起了鼓声。

    “沙邺人分兵了!”已经身处沙邺军阵中里的程绍跟上官勇大喊道。

    卫**跟着程绍的军队冲入沙邺军阵之中,程绍的手下在冲入阵中之前,就死了近一半人在沙邺的箭阵之下,这会儿两军相接,刀枪相向之下,他们再想护着卫**往前再进一步,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上官勇打马从程绍的身边跑过,说了一句:“多加小心。”

    程绍一枪挑落了沙邺的一员将官,冲着上官勇大喊:“卫朝,老子的仇你一定要为老子报了!”

    上官勇手中的战刀冲程绍这里晃了一下,应了一声好,刚才错僧时,他看见一枚雕翎箭箭尖没入了程绍的心口附近。

    程绍跟手下们大声道:“跟老子往东走,死也要多杀几个沙邺人垫背!”

    数支残兵合起来的这支兵马,跟着程绍往东边杀去。

    “他们还要分兵?!”有沙邺将官看到祈顺的这支军又一次分兵出来之后,吃惊地跟身边的同僚道:“祈顺那帮人是不是活够了?”

    “那就像陛下说的那样,成全他们,”有同僚笑着回了这个将官一句。

    在祈顺军已分兵两次之后,沙邺人更加不把这些手下败将们放在眼里,兵力上的巨大优势,让沙邺人放松了两军拼杀时应有的警惕。在沙邺人的眼里,这些冲进军阵里来的祈顺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事实上,战局初始,祈顺军也的确处在以少敌众的劣势之下,大批地死在沙邺人的军阵之中,这场仗,看上去就是一场一边倒的仗,胜负毫无悬念可言。

    世宗端坐在云霄关的城楼之上,看着他的将军和士兵们冲入敌阵,然后成片地倒在关外的荒原之上。

    陪在世宗身边的文臣,还有吉和这些近侍们都被关外的搏命场骇得面无人色,有小太监站不住,互相搀扶着站立,恨不得把眼睛闭上才好。

    世宗的神情平静,出关迎战的大军若是兵败,藏栖梧一定会率领他的大军冲到云霄关下,这一次藏栖梧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而他白旭尧也到了身死的时候。

    “过不去啊!”安元志在挥刀砍倒了拦在他马前的几个沙邺兵卒后,跟上官勇大喊道。

    他们的面前这时横着一队沙邺的长矛手,长矛枪尖向前斜对着他们,如同一座枪林。

    上官勇没有回应安元志,也没有停马,从地上一个死去的卫**兵卒的尸身上拔出了一杆长矛,将这长矛向沙邺长矛阵中的一员将官掷去。

    这员沙邺将官催马往左迈了一步,手中的枪将朝着自己飞来的长矛一拨,将这杆长矛打到了地上。“给老子弄死他们!”这将官怒吼着命令手下道。

    上官勇这时已经马到了长矛阵前。

    战马被长矛剌中,长嘶一声之后,倒在了身下的黄土上。

    “姐夫!”安元志眼睁睁看着上官勇落马,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

    几个死士侍卫几乎是同时向上官勇那里冲去。

    上官勇落地之后,身体在地上打滚,将将避开了剌向他的长矛。

    “近身,”有卫**的老将官大声喊道:“不要乱,近身跟他们打!”

    上官勇从地上鱼跃而起,手中的刀直接砍在了一个沙邺兵卒的头上,将这沙邺兵砍得头与脖子之间还剩一块皮相连,鲜血从头颈断处汹涌而处,溅了上官勇一身。

    “弃马,近身!”卫**中,还是响着这喊声。

    近身肉搏之后,沙邺人手里的长矛就成了致命的短处。

    “你们杀祈顺人的马有什么用?!”沙邺的这员将官大声跟部下们吼道:“杀人,给老子杀人!”

    长矛阵被卫**的前队近僧后,乱了阵形,后面的卫**打马就冲了进来。

    安元志马到了这个还在高声下令的将官跟前,一言不发,挥刀就战。

    这将官的武艺不弱,与安元志战在一起之后,一时之间两人分不出一个高下来。

    安元志正心急间,从斜刺里射来一支短箭,直接将这将官的右臂射穿。

    将官受伤,动作慢了一下。

    安元志虚晃一招,在将官马往前来时,手起刀落,将这员沙邺将官的身体竖着劈开。

    上官勇从这将官的身后跃身上马,将这将官扔下马的同时,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短弓扔在了这将官的身上。

    “你怎么样?”安元志问了上官勇一声。

    上官勇冲安元志摇一下头,随后便大声下令道:“不要停在这儿,我们走!”

    抛下被自己冲乱了阵形的沙邺长矛手们,卫**迅速打马跟在上官勇的身后。

    “列阵!”卫**冲过去之后,有沙邺的将官冲长矛们大喊。这个时候重列阵形,便可堵死这帮祈顺人的退路。

    长矛阵不多时就在卫**的身后重新列阵。

    “他们,他们还能撤回来吗?”有御林军的将军在城楼上,颤声问世宗道。

    世宗默然,上官勇这一次就没打算活着回来,自然也不会在意退路的事。

    上官勇带着卫**与程绍等人成犄角之势,往沙邺人的军阵冲杀,这让沙邺的将军们没能看出,上官勇这帮人要往中军去的意图。

    程绍坐在马上,看一眼与自己相距千米的卫**军旗,举起手中的银枪大声下令道:“跟老子再往东走!”

    “拦住他们!”沙邺军阵里随即也响起了一个将军的大喊声。

    随着这支祈顺军的愈往东行,沙邺人的右军阵越发地被祈顺人带着往东去。

    上官勇一直带着卫**走在沙邺人右路军的边缘,眼看着沙邺人的右路军被程绍这支军带着离中军路越来越远了。上官勇跟安元志小声说了一句:“一定要小心。”

    安元志跟上官勇嗯了一声。

    “大哥!”身后有将官喊上官勇。

    上官勇回身一看,有两路沙邺军往他们这里包抄而来。

    “妈的!”安元志骂了一句,身陷在沙邺人的军阵里,他们已经是被重重包围了,这会儿沙邺人还来了援军?

    “是从中路过来的,”上官勇却心中一喜,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上官勇大声道:“不要管他们,往前走!”

    数万的卫**,没入近二十万的沙邺军阵里,要不是军旗几经易手,却还始终立在乱军阵中,就算是在城楼之上的祈顺君臣们,都没办法在绞杀在一起的两军阵中,把这支原本用作拱卫京师重地的铁骑分辨出来。

    到了这天的正午时分,云霄关已经是被大雪覆盖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云霄关人守在南城下,或者聚在离南城不远的几条街上,静静地听着关外的厮杀声。

    关外的沙场上,大雪落地之后就在人和马的踩踏之下融化成水,久而久之,人血和雪泥混在了一起,成了一片散发着血腥味的黑色污泥。

    城楼上的人们看到了这样一副奇异的景象,远处的大地一片洁白,无垢的纯净,近处却是一片黑色的沼泽,吞噬着无数人的生命。

    正午之后,飘着雪的天空越发的昏暗了。

    “他们怎么不往中军去?”有近臣看上官勇到了现在,还不带兵往沙邺中军去,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焦急,开口问世宗道。

    世宗还是沉默。

    这近臣还要说话,被身旁的同僚拦住了。

    荣双给世宗递上了几粒丸药,小声道:“圣上,到服药的时辰了。”

    世宗冲荣双摆了摆手。

    荣双见世宗不肯服药,竟也不劝世宗,将手中的丸药又收回到了瓶中,抬头还是看向了乱军阵中,行进艰难地几杆祈顺军旗。

    “娘,我怕,”风玲在南城下,小声跟程氏夫人道。

    程氏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将小女儿搂在了怀中,轻声道:“没什么可怕的,你爹答应过我会回来。”

    “答应了,我爹就能回来?”风璃声音急切地问道。

    程氏夫人看了四女一眼,说:“你爹答应我的事,从来都是做到的,这次也一样,他一定会回来。”

    南城下不时就有人小声抽泣。

    程氏夫人看着漫天的飞雪,此时此刻,她只坚信自己的丈夫会平安归来。

    鏖战一直持续到了这天的傍晚时分。

    程绍这一支祈顺军已所剩无几。

    风光远的风家军被沙邺人远远地隔在左军阵中,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只能在做困兽犹斗。

    卫**的那杆军旗也早已消失在沙邺的军阵之中。

    城楼上的人们心中绝望,关外大军全军覆没之后,就轮到他们以身殉这座城关了。

    “卫国侯爷!”

    眼看着白日将尽,城楼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一支黑甲的铁骑突然就出现在沙邺人的中军阵中,薄刃一般,在沙邺人的中军阵里剖开了一条狭小的道路,直插藏栖梧所在的沙邺帅旗之下。

    “圣上,真的是卫国侯爷!”吉和在这一刻几乎是喜极而泣。

    世宗看着这支黑甲铁骑,卫**插入沙邺中军阵中的位置,是他们最接近藏栖梧的地方,与藏栖梧处在了一条直线上,上官勇苦战一个白日,终于是找到了这个地方。

    〖

899信仰

    深入沙邺中军阵中的卫**,人数以城楼上人们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着,但这支铁骑还是固执且蛮横地,往沙邺人的君王所在之处冲杀过去。

    前行是千军万马,后退亦是如此,身处绝境,卫**们只有求一个死得其所。

    上官勇的刀下亡魂无数,这个时候他也无力去卫护身边的人,甚至搞不清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安元志这时候,还是不是跟随在他的身后,上官勇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马前的沙邺人,避者生,挡者死。

    藏栖梧看着冲入了自己的禁军阵中的祈顺人,沙邺君王一眼便认出了领军的祈顺将军是上官勇。

    “是上官勇,”藏栖梧命自己的将军们道:“给朕杀了他!”

    沙邺的将军们也知道这个上官勇是自家君王的一块心病,上一回让这个上官勇从他们的眼前逃出生天,这一次,他们无论无何也不能饶过这个人的性命。

    安元志挥刀带着老六子几个人挡在了上官勇的身前,跟上官勇喊了一声:“你往前去!”

    安元志自觉已经力尽,再往前已经有心无力,倒不如缠住这些沙邺人的将军,让上官勇可以冲杀到藏栖梧的跟前去。

    上官勇纵马从安元志的身边冲了过去,说了一句:“小心。”

    安元志的呼吸间全是血腥的味道,望着上官勇一笑,举刀架住了一个沙邺将军的长戟。

    上官勇的身边这时还有不多不少二十骑,在沙邺禁军阵中,若不是身上的战甲不同,几乎会被沙邺的禁军们忽略不计。

    藏栖梧端坐在马上,从起先的镇定自若,到心神不宁,这种心境的变化,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看着全身血染的上官勇离自己越来越近,死在这个祈顺人手里的沙邺将士们堆叠成山,藏栖梧冲自己的将军们怒道:“你们都是废物吗?!杀一个上官勇,你们都杀不了?!”

    上官勇张嘴任由雪飘进自己的嘴里,雪花清冷,可以压一下他这会儿咽喉间泛起的血气。

    “杀了他!”藏栖梧抽出了腰间的配剑,剑尖指着上官勇,大声下令道。

    “少爷!”身后传来自己很熟悉的声音,上官勇挥刀挡开了一个沙邺将军的长刀,就觉得这声音他熟悉,但已经发僵的脑子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我他妈没事!”又一个声音传来了,带着显而易见的疯狂。

    这个声音上官勇能分辨的出来,这是安元志的声音,上官勇隔着人群看向骑马立于帅旗之下的藏栖梧,眼前的人影有些重影,但上官勇能确定,骑在那匹青骓马上的人就是藏栖梧。

    安元志解决了面前的沙邺将官,胸前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安元志往前方看去,那个骑在敌将马上的人还在往前冲杀,动作虽慢,但在一步步接近着迎风飘展着的那面沙邺帅旗。

    老六子被人踹得跌到了安元志的身上。

    安元志伸手扶了一下老六子,这会儿他也感觉不到疼痛,听觉、嗅觉,疼觉仿佛都已经从安元志的身上消失,安元志这会儿只能看见上官勇的身影,知道上官勇走的地方也应该是他去的地方。

    “去跟上我姐夫!”安元志跟身边的卫**们喊道。

    卫**们无人不是身上带伤的,战马已经死在了敌军阵中,放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敌军,唯有他们的主将还在敌军阵中前行。

    老六子往前跑去,身后跟着袁诚。

    安元志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耳中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仔细听了,也听不见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拉着往前跑时,安元志费劲地看着死死拉着自己左手的人,然后安元志觉得拉着自己的这个人是袁威。

    “阿威?”安元志小声喊了一声。

    “侯爷就在前边,”袁申一边挥刀跟沙邺人拼着性命,一边用自己所能喊出的最大音量跟安元志喊道:“少爷,我们跟上侯爷啊!”

    一个沙邺将官冲过来,一刀狠狠地砍在了安元志的后背上,剧疼让安元志眼前的袁威蓦然消失,将安元志又带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

    “去你妈的!”袁申将安元志拉到了自己的身前,回身与这个砍了安元志一刀的沙邺将官拼刀拼到了一处。

    “走啊,少爷,”袁笑从安元志的左手边拼杀过来,拉着安元志就往上官勇那里走。

    被袁笑拉着踉跄了几步后,安元志才缓过了这口气来,又能挥动手里的战刀了,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身在这个可能会吞噬他们所有人性命的杀场之上。

    上官勇的身影离他们有些远了,袁笑还是拉着安元志固执地往那边走去。

    在大脑已经不能思考的时候,上官勇成了身陷绝境之中的卫**们本能的信仰,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出路在哪里,那就跟着自己的主将吧,这个人总会带他们去往一个地方,生也好,死也好,心甘情愿。

    “护驾!”守卫在藏栖梧身边的藏东军比自己的父皇更先感觉到了危险,大声喝令自己身遭的兵将们道。

    世宗这时站在了城楼上,看着那支还在艰难前行中的黑甲铁骑,突然跟身旁的两个御林军将军道:“准备守城。”

    “圣上?”一个将军惊道。

    准备守城?这是在说上官勇他们一定会死在沙邺人的军阵中吗?

    世宗闭一下眼睛,他能看出这个时候的卫**已经是强驽之末,如果自己手上还有可派之兵,冲杀进藏栖梧的中军阵中,给上官勇他们喘息之机,或许上官勇真的可以杀了藏栖梧,只是现在,他的手里没有可派之兵了。

    “还不快去?”世宗复又睁开眼睛,看向两个御林军的将军道。

    这时的北城城下,上官睿跟城楼上的人大喊道:“我们是卫**,前方是否在开战?”

    城楼上的御林军将军这会儿看清上官睿了,“上官大人?”这将军站在城楼上,大喊了一声。

    上官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城楼上的这个将军,看军装,他能看出这些人是御林军来,只是这个跟他说话的将军是谁,上官勇认不出来。

    “你把卫**都带来了?”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大声问上官睿道。

    上官睿点了点头,说:“是,我们从落月谷赶来。”

    “五,五殿下和席家军没在你后面?”这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没有,”上官睿说:“他们还在落月谷。”

    “去禀报圣上,”这个御林军的将军命令自己的传令官道:“就说上官睿带着卫**,到了北城城下,还有,五殿下和席家军还在落月谷。”

    这个传令官骑马飞奔下城楼,往北城一路狂奔而去。

    上官睿问城楼上的将军道:“这位将军,圣上是否安康?”

    “圣上安好,”这个将军说:“圣上这会儿正在南城城楼观战。”

    “那我兄长上官卫朝何在?”上官睿又问了一句。

    这将军神情凝重道:“卫国侯爷已经出关迎敌去了。”

    上官睿的心中就是一慌。

    御林军的这将军说:“上官大人,你让卫**们到城下来吧。”

    上官睿忙就回身,冲身后的戚武子喊道:“戚大哥,你们到城下来吧。”

    远远停在空地上的卫**,在上官睿的话音落了后,马上就前行,转眼之间就到了护城河边。

    “怎么样了?”戚武子小声问上官睿道。

    “有人请旨去了,”上官睿说道。

    戚武子看着城楼上的守军,“御林军?”他跟上官睿说:“我没看错吧?御林军在这儿守城?”

    “我哥他们出关去了,”上官睿道:“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南城外的喊杀声,北城外的卫**们听得清清楚楚,全是沙邺人的声音,他们听不到一点自己人的声音。

    戚武子心中焦急,在马上坐立不安。

    上官睿这时回头对众兵将道:“无事,只要这喊杀声还在,就说明我军还没败。”

    有将官说:“二少爷,这也可能是沙邺人追杀我军的声音吧?”

    “你要害怕,就赶紧滚走,”戚武子冲这员将官道:“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不是人话了呢?”

    这将官不服气,开口要跟戚武子呛声,见上官睿冲自己这儿摇头了,才万分不服的住了嘴。

    “追杀也不要紧,”上官睿道:“只要我大哥他们还在,我就知足了。”

    “大哥一定会没事的,”戚武子马上就跟上官睿道:“凭他的本事,哪个沙邺人能是他的对手?”

    上官睿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等在了城下。

    世宗在城楼上,听见传令官来报上官睿带着卫**到了北城城下,世宗都不相信自己耳朵。

    “圣上,上官睿真的到了,”这个传令官看自己的话说完了,世宗没反应,又大声跟世宗强调了一句。

    “五殿下与席军家真的没有追着他们过来?”有世宗的近臣问这传令官道。

    传令官肯定道:“没有。”

    “开城门,”世宗急声道:“让他们进城!”

    传令官领旨之后,骑马下了城楼,一路又飞奔到了北城,没上城楼,站在城下冲城上喊道:“圣上有旨,开城门,让卫**进城。”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

    十来万卫**骑马冲进城中,没在城下停留,直接就赶往了南城。

    云霄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好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军队,从自己的跟前骑马奔过。

    “黑甲,他们是卫**!”有人看着这支军队身上穿着的深黑甲衣,脑中灵光一现,大喊了起来。

900水已溃堤

    世宗下了城楼,真正见到到了自己跟前的上官睿等人,他才相信,上官睿真的带着留在后军之中的卫**到了云霄关。

    上官睿下马的时候,踩在地上的雪还一个脚下打滑,差点跌在地上。

    袁轻扶了上官睿一把。

    上官睿站稳了身体后,往世宗的跟前又走了几步,想跪地给世宗行礼。

    世宗伸双手扶住了上官睿。

    “圣上,”上官睿也没那种一定要跪的心思,看到南城下的情景后,上官睿的心里越发的慌乱。上官勇这些一心放在战事的人没注意到,上官睿却是一到南城下就注意到了,人群里有不少人都穿着素缟,这是一城的人都在这里等着城破时殉死吗?被世宗扶住之后,上官睿就站着问世宗道:“您,这是,这是我军战况不佳吗?”

    世宗点一下头。

    上官睿倒抽了一口气。

    世宗看向了站在了上官睿身后的,戚武子这些卫**将官,道:“你们速领兵出关,冲杀沙邺人的中路军,直取帅旗方向。”

    戚武子等人都大声应了一声末将遵旨,来不及问关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战况,纷纷都转身,跑到马前上了马。

    “那我,”上官睿看着戚武子等人要走,说:“圣上,那臣跟戚将军他们同去。”

    世宗松开了上官睿的臂膀,拍一下上官睿的肩头,说:“你不曾习武,如何上沙场?随朕去城楼吧。”

    “出发!”戚武子骑在马上,大声下令道。

    紧闭的南城城门又一次开启,在吊桥还没完全放下的时候,这支日夜兼程赶到云霄关的卫**,已经冲出了城门。

    城外的风雪中,尸体和鲜血不给这支卫**任何适应的时间,转瞬间就将他们带入到了以命相搏的生死场上。

    戚武子深吸了一口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气,随即就高举着手中的战刀,大喊了一声:“中路,跟老子杀!”

    城楼上响起了震天的鼓声。

    “父皇,”沙邺的中军阵中,藏东军跟藏栖梧喊道:“白旭尧手里还有后备军?”

    数十万黑甲铁骑排成了一个方形的骑兵阵,在面对沙邺人闻名天下的箭阵之时,这支重装铁骑占了上风,迎着如雨的飞箭,这支骑兵方阵,虽也有骑兵中箭落马,但风驰电掣间,这支阵形没有丝毫变化的骑兵方阵,就这么蛮横无礼地冲入了沙邺人的中军阵中。

    沙邺人的帅旗在风雪中迎风飘展,不用戚武子等人仔细辨别,一目了然。

    突如其来的这支铁骑,出乎了沙邺人的预料,也在一时之间晃了一下沙邺人的心神。

    “又是祈顺人的卫**!”在禁军阵中,有将官高声惊叫了一声。

    “不要乱!”也有将官大声喝斥自己的部下们。

    “父皇,您先行避开吧,”藏东军这时提剑在手,跟藏栖梧说道。

    藏栖梧冷笑,这个时候他避开了,就是在自乱阵脚。

    安元志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一眼陪在藏栖梧身边的沙邺三皇子,突然就冲着军阵的西南方高声喊道:“藏东川,你个出尔反尔的混蛋!我们已经照你说的,冲进了中军阵,你个混蛋在哪里?老子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混蛋!”

    安元志这几句话喊出之后,他们身在的沙邺禁军阵中,马上就又是一阵生乱。

    “二哥?”藏东军马上就看向了身边的父皇。

    有藏东军这一边的将军跟藏栖梧道:“陛下,那员敌将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还想反了不成?”

    “进入左军的祈顺军人数不多,怎么那边还没把那些祈顺人杀干净?”

    “二皇子的左军到底在干什么?”

    ……

    藏东军这一派的将领一起出声质疑起二皇子藏东川来,这是个彻底至藏东川于死地的机会,他们这些盼着三皇子藏东军坐上太子之位的人,怎么能放过?

    “闭嘴,闭嘴,给朕闭嘴!”藏栖梧暴喝了一声:“都给朕闭嘴!”

    “父皇!”六皇子藏东岩从后面跑上来,跟藏栖梧大声道:“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护着二哥?”

    藏东军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这样闹事不好,这完全就是在让祈顺人看他们的笑话,可是想想藏东川,只凭一个元后嫡子的身份就可以挡在他的身前,藏东军一时间没开口阻止自己的人。

    藏栖梧气得全身发颤,战事末了,敌将跟他近在咫尺,这些人竟然还在记挂着皇位之争?这是要自毁吗?

    “陛下!”有前方的将军在藏栖梧举起手中剑,要发怒的时候,声音破音地大喊了一声。

    藏栖梧抬头,就看见一员敌将浑身浴血,满是血污的脸上只一双眼睛还黑白分明,明明自己身在沙邺大军之中,身边千军万马,这员敌将是怎么到自己身前来的?藏栖梧乍一看到上官勇的时候,呼吸就是一滞。

    安元志这时在后面喊:“二皇子!”

    有挡在了藏栖梧身前的将军下意识地就往左手边看去。

    二皇子藏东川所带兵马的军旗,的确在往他们这里过来了。

    “护驾!”藏东军看到这面军旗后,顿时就高喊了起来。

    上官勇一刀斩落了又一个挡着自己路的沙邺将军,也不去管这员敌将是生是死,冲着藏栖梧喊了一声:“藏栖梧,你受死吧!”

    众将一起往前冲。

    上官勇这一下却只是喊没有出手,让过了迎面的三员敌将后,直接落了马。

    “姐夫!”安元志在后面带着袁申几个人拼了命往上官勇这里冲杀。

    老六子一下子冲到了上官勇的身前,用后背替上官勇挡住了几杆长枪,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老六子还是挥舞着手里的刀,疯魔了一般,向往他和上官勇这里来的沙邺人砍杀。

    “父皇,走啊!”藏东军不再管藏栖梧的意愿,坐在马上探身扯过了藏栖梧的马缰绳,跟藏东岩道:“六弟,你护着父皇走!”

    “混帐东西!”藏栖梧冲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要护驾,还是跟着一起撤退?

    沙邺帅旗下,众人纠缠在了一起。

    上官勇从地上随手拣了一杆亮银枪,人倒在地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银枪向藏栖梧掷了过去。

    藏栖梧还在发怒中,感觉自己的心口一疼,诧异地低头一看,自己的心口处多了一截枪尖。

    沙邺人雄心勃勃地跟着自己的君主来攻打云霄关的时候,绝不会想到,他们把祈顺人逼到了穷途末路,却在胜利在望的时候,让自己的君主死在了他们沙邺人自己的帅旗之下。

    “藏栖梧死了!”

    有祈顺兵卒大喊了起来。

    沙邺军阵顿时大乱。

    “杀了藏东军!”上官勇起僧后,手中的刀指向了还在惊愕之中,回不过神来的藏东军。

    “三皇子速走!”有沙邺的将军回过神来,护着藏东军就要走。

    安元志这时喊:“二皇子才是元后嫡子,你们这些人是想造反吗?!”

    六皇子藏东岩的脑子已经乱了,听到安元志的喊声后,突然就打马往左走,跟左右喊道:“跟我去杀了藏东川!”

    二皇子藏东川这时还不知道中军这里发生了何事,带着部下们往他父皇那里赶时,被藏东军手下的将领拦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藏东川看这些人神情不对,停了马厉声喝问拦路的几个将领道。

    “陛下驾崩了!”

    “陛下被祈顺人杀了!”

    “陛下不在了!”

    ……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从中路军那里一路传了过来。

    藏东川先是愣怔,然后便怒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藏东川的话音还没落,就又有喊声从中路军那里传了过来,“二皇子叛国!”

    跟随藏东川的将领们反应比藏东川要快,马上就跟拦路的几员将领刀兵相向了。

    “你,你们,”藏东川茫然道:“你们要干什么?”

    “二皇子!”有亲信的将领跟藏东川喊道:“陛下驾崩,三皇子这是想趁机登位啊!三皇子这是想杀了您啊!”

    “藏东川,”不远处传来了藏东岩的怒喊声:“你害死了父皇,我要杀了你!”

    “二皇子快走,”跟随着藏东川的将军们护着自己的主子往左路军撤,那里是他们的亲属军队,他们若身陷在中路军里,那一定是必死无疑。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

    藏栖梧一死,整个沙邺军阵马上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几个近卫护着藏栖梧的尸体要走,被安元志拦在了去路上。

    安元志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哪来的力气,明明感觉自己累得快死了,却又精神兴奋地想跟什么人再打一场才好。

    上官勇这会儿没工夫关心藏栖梧的尸体,他带着人准备往戚武子那里走。

    “少爷人呢?”袁申早就昏了头,找了一圈没发现安元志后,抓住了上官勇问。

    上官勇心中就是一紧,安元志不见了?

    “侯爷!”老六子摇摇晃晃地站着,要不是这会儿身前有个袁诚在护着他,老六子一定被人乱刀分尸,“我们还不走吗?”老六子冲上官勇大喊。

    “大哥?!”戚武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来。

    沙邺人的军阵乱了阵形之后,他们这队铁骑往前推进的速度就更快了。

    “这里!”有卫**的将官回应了戚武子一声。

    “卫**杀过来了!”有沙邺的兵卒大喊大叫。

    明明还是兵力占优的一方,却因为君王被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两个皇子,一个后撤自保,一个正在兄弟阋墙中,沙邺大军完全就没有了斗志,也有心智沉稳精明的将军想稳住军阵,只是这个时候,水已溃堤,谁也堵不上这个决口了。

    〖

901最恨不过流年

    藏栖梧的几个近卫拼死护住了自己主人的尸体。

    安元志这一回看清了藏栖梧死后的样子,跟这片烂泥地里的其他尸体没什么不同,流出来的血也是红色的,上官勇掷出的长枪将他的心脏剌穿,没让藏栖梧死的痛苦,却也让藏栖梧几乎立时间就断了生机。

    这就是他妈的帝王?安元志在心里想着,除了身上这件龙袍,这人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元志!”上官勇从后面追了上来,拉着安元志就走。

    “姐夫,藏栖梧死了!”安元志跟上官勇又强调了一句。

    “嗯,”上官勇道:“沙邺人开始退兵了。”

    “就是他杀了陛下!”有藏栖梧的近卫血红着双眼,挥刀冲向了上官勇。

    “找死!”安元志抬腿就要踹这个疯了的沙邺人。

    “大哥?”戚武子这时马到了沙邺人的帅旗之下。没人护卫了,这帅旗还是在迎风飘展着。

    “戚大哥!”安元志冲戚武子喊了一声。

    戚武子坐在马上,看上官勇还在跟几个沙邺人缠斗,打马就冲杀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队骑兵。

    安元志坐在了雪泥和人血混合而成的烂泥中,看着藏栖梧的尸体被马踏过后,成了一具内脏外露,再也拼不出一个人模样的尸体。

    斩杀了藏栖梧的几个近卫之后,戚武子在马上四下里看了看,问上官勇道:“大哥,藏栖梧在哪儿呢?”

    上官勇指了指在戚武子马前的一滩血肉。

    “这就是藏栖梧?”戚武子接受不能,一个帝王就死成这样了?

    “戚大哥,”安元志坐在烂泥中跟戚武子喊:“你把藏栖梧的人头拿着!”

    戚武子的一个亲兵用长枪挑起了藏栖梧的人头。

    上官勇上了一匹不见了主人的马,另又拉了一匹战马,将这马送到了安元志的跟前,说:“上马。”

    安元志被上官勇拎了一下后,才翻身上了马,看着被兵卒高高举着的人头,跟上官勇说:“这就是他妈的皇帝,儿子忙着争位,连他这个老子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上官勇也看了一眼藏栖梧的人头,拨转了马头,往云霄关那里走去。

    “沙邺人退兵了!”云霄关的城楼上,不少御林军大声喊了起来。

    城下的人们呆愣片刻之后,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城关。

    “圣上,我大哥他们打赢了!”上官睿激动之下,连臣都忘了说。

    世宗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这会儿还看不到藏栖梧被高高悬挂在长枪之上的人头,世宗只知道,藏栖梧这个老对手终于还是死在了他的前头,云霄关保住了。

    有血滴在垛口上的积雪里,如同被人画上了一朵红艳的花。

    世宗伸手将这块积雪推到了城下,命身后的御林军将军们道:“开城门,你们带兵去迎一下卫国侯他们。”

    一队御林军不多时后冲出了云霄关,身后是大开了的城门。

    “忠长,卫嗣,”世宗侧头看着自己的几个近臣,还有上官睿道:“朕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

    “那臣等陪圣上下城楼去,”一个近臣忙就跟世宗恭声道。

    世宗摇了摇头,“你们在这里迎卫朝他们吧。”

    “臣遵旨,”大臣们领了旨。

    “朕留了圣旨,”世宗又道:“在风光远的夫人程氏那里。”

    “圣,圣上?”有近臣直觉世宗这话音不对。

    世宗一笑,道:“是封赏的圣旨,你们要跟卫朝他们争吗?”

    现在谁敢跟这些将军争功?这是将军们用命挣来的功劳啊。

    “臣等不敢,”大臣们忙都跟世宗说道。

    世宗又拍了一下上官睿的肩膀。

    上官睿躬了身准备聆听世宗的示下。

    世宗却什么话也没说,上了马,直接就往城楼下去了。

    “荣大人,”有大臣跟还站在城楼上的荣双道:“圣上说他累了,你不跟着过去看看?”

    荣双拉了还看着城外出神的向远清一把,把向远清拉回魂了,才跟这个大臣道:“蒋大人,我与向大人这就过去。”

    上官睿就跟吉和说:“大总管,你们是不是也得伺候圣上去了?”

    吉和一哈腰,给上官睿行了一礼,带着太监们往城楼下跑去。

    向远清跟着荣双往城楼下走时,还感觉自己这会儿有点晕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小声问荣双道:“我们这是打赢了?”

    荣双说:“是,这仗还是被卫国侯爷他们拿下了。”

    “是,是怎么打的?”向远清很茫然地道:“我以为今天是我的死期呢。”

    “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啊?”荣双却感叹了一句。

    被世宗命人从地上收拾起来的白银,还放在城下的一处角落里,由几个御林军看守着。

    向远清路过这个角落的时候,突然心里也有了悲哀的感觉,是啊,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

    世宗骑马下城之后,没有带着暗零回帅府去,而是到了北城城下。

    暗零看看自己面前的城楼,问世宗道:“圣上,您来这里做什么?”

    世宗抬手让跪在自己马前行礼的御林军将军平身,跟暗零道:“你去护卫程氏夫人吧。”

    “什么?”暗零理解不了世宗的这个命令。

    “她那里有朕的圣旨,”世宗道:“你带着你的人去护卫她,不要让她和朕的圣旨出事。”

    “那,那圣上你呢?”暗零问世宗道,他带着暗卫们都走了,世宗这是不要人护卫了?

    世宗道:“藏栖梧死了,谁还再来与朕一战?”

    “圣上!”暗零急道:“天色已晚,圣上您要去哪里?”

    “朕心里不好受,”世宗低声道:“你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一会儿。”

    “圣上您要去哪里?”暗零不敢不问世宗这个问题。

    “出城,”世宗道:“朕想去看几个朋友。”

    暗零和御林军的将军都呆住了,世宗有什么朋友在城外,还要世宗亲自去看望的?

    “你快去,”世宗在这时突然又声音严厉了起来,跟暗零道:“你这是想抗旨吗?”

    暗零只得带着暗卫们回南城去了。

    世宗带着一队御林军出了北城城门。

    南城前,沙邺大军往后撤兵之后,还是有少数沙邺兵马没有后撤。

    喊杀声还是在关前响着。

    “我爹怎么还不回来?”风璃挤在城门前,问身旁的程氏夫人道。

    程氏夫人说:“这仗还要再打上一会儿呢,你爹就快回来了。”

    关外的荒原里亮着星点的灯火,人影绰绰,自己挂念的人是不是还活着,等在城门前的人们,谁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一个时辰后,眼前的荒原也是雪白一片了,有一队人马走到了护城河前。

    “卫国侯爷!”风璃仔细看了走在最前面的这个人后,第一个大喊了起来。

    上官勇坐在马上,抬头看看灯火通明的云霄城楼。

    “卫国侯爷!”风璃又冲着上官勇大喊了一声。

    上官勇这回听清了有人喊自己,看向了风璃后,笑了一下。

    终其一生,风四小姐也没忘记这一天,满天的飞雪中,上官勇隔着云霄关的护城河冲自己笑的样子。如释重负,坦然,还带着一些伤感,就算这个人一脸的血污,但这笑容看在风璃的眼里,璀璨耀眼,憾人心魄。

    关前还在厮杀,云霄关的人们已经冲出了城门,跑过了吊桥。

    有人跪在了上官勇的马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拼命的磕头。

    上官勇这会儿已经力竭,却不得不下了马,伸手去扶这些下跪谢自己的百姓,可是跪在上官勇面前的人越来越多,哪是卫国侯爷能扶得过来的?

    人有时候的情感也很简单,人们跪在上官勇的面前,欢笑过后,又开始哭泣。云霄关人不会忘记上官勇,是这位将军在生死关头,于千军万滦力挽狂澜,救了他们所有的人性命,还有战死在关前的这些将士们,几十万白骨累累,多是异乡远征之人,埋骨在云霄关前,无法再归故土。

    就在云霄关前欢笑与恫哭声汇在了一起的时候,世宗骑马走进了息龙山谷。

    “圣上,这谷中无人啊,”护卫着世宗行了这一路的御林军将军跟世宗道。

    “是啊,这里无人,”世宗跟这将军道:“你们在谷外等朕。”

    “圣上不是要见故友吗?”将军问道。

    “是故友,”世宗叹道:“死了多年的故友了。”

    将军看着世宗打马进了山谷,不放心,远远地跟在了世宗的身后,带着人将山谷搜了一遍。

    世宗没再理会还是跟着自己进了山谷的御林军们,他径直走向了山谷的北边,穿过了哀草丛,站在了被雪覆盖了的荒坟前。

    这里袁威带人来过,现在世宗站在这里,看着眼前一座座无碑的荒坟,怅然地长叹了一声。

    这里葬着的人都是曾经追随着世宗到云霄关从军的人,都是些无家无业,无牵无挂,所以死后也只有荒坟一座的人。

    世宗慢慢盘腿坐在了雪地之上。

    “祈顺又一次打了胜仗,藏栖梧这厮死在了两军阵前。”

    “这仗跟我没什么关系,相反,于我而言,这是败仗,因为我养了一个完全不能上台面的儿子。”

    “兄弟们,白旭尧老了。”

    ……

    世宗对着荒坟喃喃自语,虽然回应他的只有风雪,但世宗还是觉得自己一直燥动着的心,在这里好像平静了。

    世宗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那时他们骑马驰骋在云霄关外,恣意潇洒,只恨天地不够广阔,容不下他们的雄心壮志。

    渐渐的,有高亢的歌声在世宗的耳边响起,一群少年人在醉酒当歌,世宗侧耳倾听,最后轻声哼唱道:“最恨不过流年,老了红颜,白了少年头。”

    ……

    雪落无声。

    山谷外的千军万马一片寂然。

902终点

    一柱香的时辰后,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在衰草丛外等得实在是没有了耐心,世宗身体不好,这样站在大雪里不会出事吗?越想心里越害怕,于是这将军冒着可能要被世宗治罪的风险,带着手下的御林军穿过了遮挡着他们视线的衰草丛。

    世宗静静地坐在雪地之上,头顶肩头都落了厚厚的积雪。

    御林军的这个将军看了看眼前的这一片荒坟头,然后就呆呆地看向了世宗。

    “将,将军?”有御林军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只听见雪落沙沙声的氛围,带着哭音喊了自己的将军一声。

    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张嘴喊了世宗一声:“圣上?”

    世宗还是坐在那里,没回头,也没说话。

    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这队御林军连同他们的将军在内,一起呆立当场,无一人敢上前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有马蹄声从山谷外传来,最后停在了衰草丛外。

    上官睿和安元志一前一后,身后跟着一队卫**,穿过了衰草丛,走进了山谷的这个角落里。

    看见眼前的场景后,后来的人们也都是一呆。

    安元志在向远清给他匆匆处理了伤口,灌了一碗疗伤的苦药,又喝了一碗暖胃的红枣粥后,就跟着上官睿一起出城来找世宗。

    大雪将路上的马蹄印都覆盖了,要不是御林军的这个将军沿途留下了记号,安元志一行人也找不到这里来。

    “这,这是怎么了?”上官睿问呆呆站着的将军道。

    御林军的将军只是摇了摇头。

    “圣上?”安元志喊着世宗,几步就走到了世宗的跟前。

    雪地上隐约有血迹。

    安元志半蹲在了世宗的跟前,他眼前的这副面孔被雪覆着,安元志伸手就将雪从世宗的脸上抹去了,又喊了世宗一声:“圣上?!”

    上官睿这时跑到了跟前来,说:“元志,圣上怎么了?”

    安元志冲上官睿摇了摇头。

    上官睿看世宗静坐不动,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感,看安元志冲自己摇头,忙几步走到了世宗的面前,伸手就试世宗的鼻息,然后跌坐在了雪地上。

    安元志没去管上官睿,伸手将自己脚下的雪抹去了一些,露出了雪下被血浸染后的鲜红。

    “五少爷,”御林军的将军在后面颤声问安元志道:“圣,圣上到底怎么了?”

    安元志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圣上驾崩了。”

    御林军和卫**们又是呆愣半天之后,才纷纷跪在了雪地上。

    上官睿从雪地上半跪起身,不敢相信一般地,又伸手去试了试世宗的鼻息,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

    “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安元志跟上官睿小声说了一句。

    “那也不该是这样啊!”上官睿跟安元志小声吼道。

    安元志说:“事情就发生在你眼前,你跟我说什么不应该?关外尸体成山呢,人就该死了?”

    上官睿伸手就捂住安元志的嘴,小声道:“你闭嘴!你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

    安元志看着世宗,世宗的脸上还是神情漠然,不悲不喜。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上官睿回头看看身后的这些无主的荒坟。

    安元志也想知道世宗为什么会来这里,藏栖梧被杀,沙邺大军败走,他们祈顺这一仗险胜,世宗不在云霄关里听人冲他山呼万岁,来到这个无人的山谷做什么?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下去了,所以特意来这里,这个息龙山谷是世宗为自己选的归葬之地?

    御林军的将军这时跪行到了世宗的身后,抽泣了一声,哭喊道:“圣上!”

    “到底发生了何事?”安元志厉声问这将军道。

    “我不知道啊,”这将军连连摇头道:“圣上让我们等在外面,他说这里,“将军指着眼前的这些荒坟说:“圣上说,这些是他的故友。”

    “地上有血,”安元志道:“圣上应该是病发了。”

    “那现在怎么办?”御林军的这个将军问安元志道。

    上官睿这时道:“圣上驾崩的事,现在不能外传。”

    “什么?”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失声叫了起来。

    “现在五殿下带着席家军驻兵在落月谷,”上官睿的说话声,在场的人都能听的到,众人听见上官睿说:“云霄关里也是诸事皆乱,这个时候冒然将圣上驾崩的消息传出去,我们自家生乱不提,沙邺大军还没走远,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们再杀回来怎么办?”

    上官睿这一席话说完后,在场的众人无一人应话。

    过了一会儿后,御林军的这个将军才问上官睿道:“那上官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先带圣上回城去,”上官睿道:“此事还是要听城中诸位大人的意思。”

    御林军的这个将军这会儿心里完全没有主意,听了上官睿的话后,呆滞地点了点头。

    “元志?”上官睿看御林军的这个将军点头之后,又看向了安元志。

    安元志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上官睿说:“你这是什么话?你有别的主意?”

    安元志看上官睿要发急了,这才看向了上官睿,说:“我们带,呃,护卫圣上回城吧。”

    看着安元志要起身,上官睿拉了安元志一把,大声道:“我们给圣上行礼,然后回城。”

    一行人跪在雪地上,给自己君王跪行了大礼。

    安元志行礼的时候,神情也是肃穆,这个人跟他是有仇的,只是这个人死守在云霄关没有后退一步,帝王之尊,以身犯险,光凭这一点,安元志这礼就行得恭恭敬敬,真心诚意。

    行礼之后,上官睿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御林军的将军看着安元志说:“五少爷,你将圣上抱起吧。”

    这会儿没有皇子,女婿就是半子,世宗的遗体理应由安元志抱起。

    安元志点一下头,半跪着想把世宗的身体放平。

    只是这会儿天寒地冻,世宗也已逝去有一段时间了,安元志试了半天,也没能把世宗的身体放平。

    “过来帮忙吧,”上官睿冲众人招了招手。

    御林军的将军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世宗的身体上。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带着世宗要离开息龙山谷时,山谷里突然狂风大作,大雪将众人的视线遮住,让众人一时间寸步难行。

    上官睿想到安元志的身上还带着伤,赶紧将安元志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安元志被雪迷了眼,低低地骂了一句粗话。

    眼看着风雪肆虐,一行人无法走出山谷,上官睿在安元志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这是圣上的故友们,不让圣上走吗?”

    安元志呆了一呆,然后冲着荒坟的方向大声喊道:“我等跟诸位拜别,我等定当护卫圣上返回京城!安元志在此谢过诸位相送!”

    安元志喊完话后,风雪竟然真就渐渐平缓了下来。

    “走!”上官睿跟众人喊了一声。

    众人一起上了马,往山谷外跑去。

    出山谷时,上官睿和安元志不约而同地回头,再望空旷无人的息龙山谷一眼。

    “不知道圣上在这里走至此生尽头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上官睿跟安元志小声道。

    安元志这时就抱着世宗坐在马上,轻声道:“这种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山谷里白雪皑皑,风声呜咽。

    安元志看着这山谷,突然就问上官睿道:“这就是江山永寂吗?”

    上官睿默然。

    “驾!”安元志催马前行。

    上官睿跟在了安元志的身后,他相信世宗的这一生走到了终点,而他和安元志的人生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身后的风声突然又凄厉起来,呼啸着,如同众多亡灵哀哭,这里是他们这些无根之人的埋骨地,却终不是一代帝王的葬僧地。

    一行人顶着风雪进入云霄关后。

    云霄关的北城这里,除了守城的御林军外,看不到行人。

    “圣上呢?”守城的御林军将军从城楼上下来,问自己的同僚道。

    安元志道“圣上疲惫,已经熟睡,我们这就护送圣上回府去。”

    “我们走,”上官睿催了一声。

    “我跟他们回帅府去,”见安元志一行人往前去了,御林军的这个将军忙跟自己的同僚说了一声,打马也往前跑了。

    帅府里,这时没什么人,关前的战场还在扫尾之中,不管是武将还是文官都还在南城那里。

    “我去找我大哥回来,”上官睿在帅府门前跟安元志道:“你们在这里守着。”

    安元志说:“校子你心里有数吗?这事能让几个人知道?”

    上官睿冲安元志点一下头,看了跟在他和安元志身后的御林军的这个将军一眼,冲安元志打了一个眼色,然后跟安元志说:“我心里有数。”

    安元志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上官睿说:“那你快去快回。”

    “圣上留有圣旨,”上官睿想了想,又跟安元志耳语道:“放在了程氏夫人那里。”

    安元志说:“风光远的夫人?”

    上官睿说:“是。”

    安元志说:“是什么圣旨?”

    “圣上说是封赏众将的圣旨,可我现在觉得不是,”上官睿道:“我们务必最先得到这个圣旨。”

    安元志一皱眉,“你是说?”

    “如果圣上知道他要命尽于云霄关,”上官睿还是跟安元志耳语道:“那他会留下什么圣旨?”

    安元志的目光跳了跳。

    上官睿看着安元志。

    “皇位,”安元志冲上官睿低低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上官睿冲安元志点了点头。

    安元志想了想,说:“风光远与姐夫是结义兄弟,你去找程氏之前,不如先把风光远说通。”

    “这个风光远可靠吗?”上官睿问道。

    安元志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

903再锁眉头

    “如此人尽可夫的yin妇,何以配做朕的妃子?赐予剜心极刑!所有伍姓之人一律诛九族!”金口一开,伍姓九族无一生还,血流成河……

    八月十五,秋佳节,万家团圆之日,亦是南朝新君商离天登基一月之日,功在朝的辰妃正等着被赐封为后的圣旨,却不料等来的却是一旨废诏!

    废诏一下,凤辰宫,尸横遍地,本来金碧辉煌的宫殿,被染成了赤目的红色,到处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皇上,您要杀的人是臣妾,求您放过臣妾年迈的爹娘!”伍辰儿跪在商离天金靴前,苦苦哀求。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如地狱般冷酷无情的声音从商离天口溢出。

    “皇上!”柔弱的声音蓦然从门口传来,美如病西施的叶子情俏盈盈地走了进来。

    “爱妃!”商离天一反刚才冰冷的模样,满脸温柔地迎上去,将叶子情扶到一旁坐下,并冲一旁的宫女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娘娘带这种地方来!”

    叶子连忙伸出柔弱的小手制止:“皇上,您不要怪她们,是臣妾自己要来的!”眼神移到跪在地上的伍辰儿脸上:“再怎么说,辰儿是臣妾的好姐妹,还有伍伯父和伍伯母也曾待臣妾如亲女,于情于理,臣妾都应该过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她的声音柔弱至极,梨花带雨,令人听了不由得心生怜惜,商离天更是心疼地抚着她。

    只是,叶子情的声音听在伍辰儿的心里,却有如魔音一般!如果不是这个‘好姐妹’,她伍辰儿何以落得个身败名裂,还连累九族陪葬的份!

    “皇上,请看在老臣一生为国的份上,让老臣代她们死吧!”伍辰儿的爹伍思亦不停地朝商离天磕着,连额头都磕出了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明,还不动手!”商离天不为所动,话里没有一丝温度。

    “皇上,老臣只求代她们一死……”话还未说完,闪着寒光的利剑已经抹向他的脖颈,顿时鲜血四溅,他未说完的话也嘎然而止!

    “老爷!老……”柳氏想要扑上去,可是只扑到一半,叶天明手那把剑也已抹上了她的脖颈,她连哼都未曾哼一声,便已追随老爷而去!

    “爹!娘!”叶天明是商国第一勇士,他的剑快得只在眨眼之间,等伍辰儿回过神来时,爹娘已双双倒在血泊之,任凭她如何呼唤,爹娘却再听不到她的声音!

    灭族之痛,双亲惨死,这一切都是源于她曾最深爱的男人,和曾经视为亲人的好姐妹!伍辰儿觉得身心像被人活活撕裂了一般痛楚!

    “皇上,臣妾与你夫妻一场,我爹娘亦是你爹娘,你居然如此狠心?叶子情!叶天明!我爹娘待你们如亲生,你们居然恩将仇报!你们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她冲着他们嘶吼着,作势就要朝叶子情扑去!

    给读者的话:

    一样的穿越,一样的重生,却是不一样的故事,亦正亦邪的主角,绝对震憾!坑品保证~~记得点‘加入书架’哦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363/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作者:梅果所写的《重生之毒妃》为转载作品,重生之毒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毒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毒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毒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