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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19永不敢忘

    一夜之后,北归大军由云霄关北城而出。对于将士们而言,这不是凯旋归乡之旅,而是又踏上了另一个,生死难料的征程。

    风光远率麾下的风家军出关相送。

    云霄关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这一天也起了一个大早,冒着风雪,出城送行。

    “风大哥,我走了,”上官勇冲风光远抱拳行了一礼。

    风光远拍一下上官勇的肩膀,道:“卫朝,我们有缘再见,到时候,我请你喝我家乡的烈酒!”

    上官勇点一下头,道:“风大哥,你保重。”

    “你也一样,”风光远说着话往上官勇的跟前走近了几步,小声道:“朝中的事我不大懂,只是想着你要多加小心,我们武人,有些事情真就斗不过他们读书人。卫朝,你千万小心,看好了手里的兵,不要被人利用了。”

    “我知道,”上官勇答应风光远道:“我会小心的。”

    风光远说:“行,你带兵出发吧,留在我这儿的伤兵,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等伤好了,我送他们回去。”

    上官勇冲风光远又是一抱拳,翻身上了马,命候在他马前的中军官道:“出发。”

    “出发!”

    ……

    出发的号令,在卫**中响起。

    风璃站在风光远的身后,看着上官勇骑着马,一点一点地离她远去。

    而风玲跟程氏夫人站在一起,看到护卫在世宗銮驾旁的安元志后,风玲跟安元志喊道:“你一定要活着!”

    安元志扭头看向风玲。

    风玲站在人群里,掂着脚,冲安元志挥着手,反复喊着那句话:“你一定要活着!”

    五年之后,她未嫁,他未亡,那她就等他来娶她。

    安元志坐在马上,望着风玲一笑,突然一扬手,扔给了风玲一样物件,说了一句:“尽量找个好男人!”

    他不是一个好男人,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好人,所以,这样的女孩应该有个更好的人来娶。

    风玲接住了安元志扔给她的东西,碧青色的双鱼纹玉佩,沾着雪却仍是温润。

    程氏夫人看着把玉佩死死抓在手里的小女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算是什么?”风玲没有看见母亲此刻看着自己的,复杂的目光,大声问已经从自己身前走过去的安元志。

    安元志却没有再回头。

    不知道在云霄关前站了多久,雪地上一路往北而去的脚印都被雪掩盖之后,风光远回头看了自己的四女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女儿脸上还挂着眼泪呢。

    风璃用手背擦了擦脸,跟风光远说:“雪花飞进眼睛了。”

    风光远也不说破女儿的心思,跟风璃说:“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往云霄关里走时,风玲跑到了风璃的身边,把安元志给她的玉佩给风璃看,说:“四姐,这是五少爷给我的,这是他给我的信物吗?”

    风璃看一眼小妹手里的这块玉佩,她不懂玉,看不出这玉有多名贵来,只是觉得这双鱼纹的玉佩样子漂亮。

    风玲说:“我问他这算是什么,可是他可能走远了,所以他没告诉我。”

    安元志跟风玲说的那个五年之约,风玲也就告诉了自己的这个姐姐。这会儿安元志走了,风玲手里拿着安元志给她的玉佩,又忐忑不安起来,她凭什么抓住这个人的心?中原那么多的女孩,安元志回到京城后,还会再想着她吗?

    风璃在小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傻子,你管这算什么呢?到时候他安元志不来,我们就拿着这玉佩找上门去,他还敢不认帐不成?”

    “去京城吗?”风玲很茫然地说。

    风璃笑骂道:“你还真是个傻子,安元志住在京城啊,我们不去京城,去哪里找这小子?”

    风玲笑了起来,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说:“四姐,到时候你陪我去京城吗?”

    风璃说:“当然,我陪你去,安元志要是不认帐,我一定不放过他!”

    风玲把风璃的膀子一抱,方才还忐忑不安的人,这会儿又心里有十足的底气了,“四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风璃在风玲的头上揉了一把,然后回头又往北看上一眼。从内心来说,风璃是羡慕自己的这个傻妹妹的,至少这个妹妹得了自己看上的男人的五年之约,而她呢?都没能跟自己看上的男人说上几句话。

    上官勇。

    风璃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眼眶突然又是一红。

    云霄关北去的官道上,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了,白雪皑皑,不见北归之人的身影。

    “走吧,”程氏夫人从后面走上来,一手挽住了一个女儿,往帅府走去。

    “娘,”风玲声音带甜地喊了程氏夫人一声。

    程氏夫人却看向了风璃,说:“四丫头,有些事得看缘份,喜欢上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想也没用,忘了吧。”

    风璃小声道:“要是忘不掉呢?”

    “那就不要忘了,记在心里,该过的日子我们还是得过,”程氏夫人看着四女道:“你哥哥现在这样了,我们风家的女儿里,只有你是习武的,以后你得帮着你爹啊。”

    风玲说:“娘,你们在说什么?四姐也看上哪个男人了?”

    风璃说:“你滚蛋吧。”

    风玲冲风璃噘了噘嘴,把脸埋程氏夫人的肩膀上去了。

    “四丫头,”程氏夫人说:“这世上有很多好男人,你还会再遇上一个的。”

    风璃点了点头,冲程氏夫人扬起了一个笑脸,说:“娘,我没事儿。”

    程氏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往帅府,也是她们的家走去。对于程氏夫人来说,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一定可以回到过去的样子,她宁愿相信,先走的人只是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总有一天,她与他们还能再相见,只是这时间或许会长一些罢了。

    风光远回城之后,就去了南城楼。

    南城关外的荒原,这会儿已经是一望无际的雪原了,城外如山的尸体已经全部被掩埋,鲜血也完全浸入了雪下的泥土里,空气中也不再充斥着那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若不是半空中还是盘旋着为数众多的,各种食腐的禽鸟们,南城关外,已经看不到一点曾经有近百万人生死鏖战过的样子了。

    “雪是个好东西啊,”风光远站在战楼上,小声叹了一句。

    站在风光远身边的将官们,跟风光远一起看着关外的雪原,雪是个好东西,可以把人们不想看见的东西都遮掩住,把一切弄得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大将军,”有将官沉默一会儿,问风光远道:“如今雪这么大,卫国侯爷他们能行军吗?”

    “让他们等在云霄关,这才是让他们心焦的事,”风光远道:“云霄关这里是太平了,只是中原怕是要乱了。”

    众将官又是一阵沉默。

    “大将军,”有一个中军官从城楼下跑上来,跑到了风光远的身后。

    风光远扭头看这中军官一眼,说:“怎么了?”

    “大将军,”这个中军官跟风光远禀道:“族老们去了帅府,想求见大将军。”

    风光远:“他们找我什么事?”

    中军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风光远从南城赶回了帅府,这个时候云霄关里的族老们已经在帅府门前,等风光远等了好一会儿了。

    “草民等见过大将军,”族老们看见风光远带着人到了帅府门前后,都往地上一跪,给风光远行礼。

    风光远忙从马上下来,说:“诸位老人家请起吧。”

    有兵卒跑上前,把这些族老们从雪上扶了起来。

    风光远看了看在场的族老们,发现这一次,不光是城中几个大族的族老,还有不少老者,他都不认识。“进府吧,”风光远跟老人们道:“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坐下来说。”

    族老们跟风光远进了帅府的正厅。

    “坐,都坐,”风光远进了正厅后,就让族老们坐,说:“诸位今天怎么一起来找风某了?”

    在坐族老中,年纪最大的一个族老颤巍巍地站起来,跟风光远道:“大将军,草民们商议了一下,想在关内,关外各建一座忠祠。”

    风光远一愣,说:“忠祠?”

    这个须发皆白,年过八旬的老人家点头道:“这一次战死在关外的将士们,多是异乡人,不归故土,日后清明忌日,谁为他们供香祭祀?草民们商量过了,我们云霄关人不能忘了这些将士,所以,草民们准备建两座忠祠。”

    风光远看着在座的这些老人家们,长叹了一声,起身冲这些族老们长辑一礼,道:“诸位老人家,我风光远替将士们多谢了。”

    族老们忙都站起了身来,口中都跟风光远说不敢当。

    风光远说:“要建忠祠,那我这里……”

    “大将军,”还是年纪最大的这个族老打断了风光远的话,道:“建忠祠的钱,人,都由草民们出,草民们只想跟大将军要一份名册。”

    风光远说:“是战死之人的名册?”

    族老们一起跟风光远点头。

    风光远又冲族老们长辑一礼,道一声多谢。

    有族老一边回避风光远的礼,一边跟风光远道:“风大将军,我们云霄关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足足用了近两年的时间,云霄关人在关内,关外各建了一座忠祠,祠中供奉着在祈顺世宗朝光启三年,战死在云霄关外的将士们的牌位。

    就如同那位族老跟风光远说的话,云霄关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之后不管世间沧海桑田如何变换,昔日亲眼目睹那场战争的人们都已死去,忠祠里的牌位又增加了多少,云霄关人世世代代祭祀,永不敢忘。

920厉害的女人

    上官勇一行人在离落月谷还有近两日的路程时,终后被风雪拦住了去路。

    半月之后,就在众人感觉自己已经要被雪埋之时,风雪渐渐停歇。

    此时的落月谷里,白承泽站在帐外,看着不再飘雪的天空,跟身后的夏景臣道:“雪停之后,我父皇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云霄关了。”

    夏景臣道:“那我们怎么办?爷,我们真要跟圣上刀剑相向?”

    白承泽一笑,说:“你怕了?”

    夏景臣道:“无非就是一死,我没什么好怕的。”

    白承泽道:“我们没有退路了,再说我父皇未必就愿意跟我打这一仗。落月谷易守难攻,我父皇的手里还能剩下多少能战之人?”

    夏景臣说:“爷,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朱振阳那里一直在说,大雪封路,他没办法把粮草送上来。爷,真是大雪封路吗?”

    白登跟白承泽的那个侍卫长去了一趟南阳城,甚至还往南阳城外的虎啸军营跑了一趟。朱振阳那帮南阳官员,对于白承泽的礼,是毫不客气的笑纳,只是一被白登和侍卫长问到粮草就苦脸,一再声称朝廷南送的粮草就没运到南阳城,他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朱振阳甚至还命人带白登和侍卫长去看了南阳城里的几个粮库,白登和侍卫长亲眼看到,这些粮库里的确没有粮草。白登和侍卫长也暗访了一下,也是一无所获,整个南阳城看上去一切正常,只是从北往南来的商队比往常少了不少,这正好验证了朱振阳的话,由北往南的路难行,朝廷南送的粮草没办法运到南阳城来。

    白承泽回头看了夏景臣一眼,道:“军里还剩下多少粮食?”

    夏景臣说:“省着点吃,还能坚持半月。”

    “半月,”白承泽道:“这时间足够了。”

    夏景臣把头点了点。

    “军中的将官们,现在有抱怨的吗?”白承泽又问了夏景臣一句。

    夏景臣说:“现在大家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些抱怨的话,爷不必理会。”

    白承泽抬头看天,没说话。

    夏景臣说:“是不是再派人去南阳城一趟?”

    “不用了,”白承泽说:“朝廷断了我们的粮草了。”

    夏景臣整个人都愣住了,说:“爷,你已经派人又去过南阳城了?”

    白承泽说:“没有,上次白登他们去了后,我就知道了。”

    夏景臣马上就急道:“那爷那时怎么说朝廷那里没问题呢?”

    白承泽笑道:“我那时要是说了,不是白白害你担心这些天?何必呢?”

    夏景臣站着发了一会儿呆,这些天他一点也没看出白承泽的神情有异来,这人就这么沉得住气?

    白承泽踩一下脚下的雪,小声跟夏景臣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半月的粮草对我们而言,足够了。”

    “朝廷得到消息了?”夏景臣问白承泽道:“我们还是被什么人过了落月谷?还是,还是上官睿派人回京了?”

    “朱振阳是安书界的弟子,”白承泽小声道:“能让他听话的,也能是安书界了。”

    “是太师?”夏景臣道:“没有圣上的圣旨,他怎么敢?”

    “不会是那个老狐狸的,”白承泽道:“他没这个胆子。”

    “那是谁?”

    白承泽叹了一口气,说:“安妃。”

    夏景臣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说:“是谁?”

    “千秋殿的皇贵妃娘娘,”白承泽说道:“她是安家的人。”

    夏景臣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女人对后宫之事不感兴趣,”白承泽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夏景臣道:“但是对前朝之事,这个女人的手腕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会被魏妃那个女人压过一头?”夏景臣果然如白承泽所料的,问白承泽道:“爷,帝宫里,真的是魏妃一家独大?”

    “我说过了,这女人对后宫之事不感兴趣,”白承泽道:“她的儿子九皇子还小,她跟魏妃在后宫里争高下,没有意义。”

    “爷的意思是?”

    “踩下了白承允,”白承泽说:“或者把我们这些皇子全都踩在脚下,她的儿子才能有机会。”

    夏景臣双手一握拳,右手骨断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白承泽转身走进了营帐里,这事只能是安锦绣做下的决定,这也只有这个女人能逼安书界给朱振阳下断大军粮草的命令。这事白承泽已经仔细地想过了,云霄关那里不可能往京城传消息,也不可能是上官睿带兵出走时,往京城送的信,只可能是自己往京师送的战报里,有哪里出了错,让安锦绣这个女人看出来了。

    夏景臣跟着白承泽进了营帐,跟白承泽说:“爷,这个安妃……”

    “艾家小姐不会是被她所害,”白承泽冲夏景臣摇了摇手。

    夏景臣看着白承泽。

    “一个心在前朝的女人,”白承泽苦笑了一下,道:“艾家小姐这样的小家碧玉,怎么会被安妃看在眼里,连魏妃,她都未必放在眼里。”

    夏景臣说:“安妃就这么厉害?”

    “日后你跟她作对后,”白承泽轻声道:“你就知道了。”

    “那她不也是毒妇?”夏景臣道:“圣上会宠爱这样的毒妇?”

    毒妇?白承泽听了夏景臣这话后,微微有些失神。

    “爷,”夏景臣说:“既然是朝廷断了我们的粮草,那我们可以分兵去南阳关,南阳关不是什么难打的城关。”

    白承泽道:“还不到这一步,先等我父皇来了后,再说吧。”

    落月谷有天险可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到时候他们与世宗兵戎相见,他们也完全有能力分兵出去攻打南阳城。

    此时的京师帝宫里,被庆楠派去云霄关打探消息的校尉,站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

    安锦绣坐在正对着这校尉的山水屏风后面。

    安太师坐在这校尉的左前侧。

    韩约站在安太师的身边。

    袁义守在小花厅的门外。

    “你说你过不去落月谷?”安太师听了这校尉说的第一句话后,就惊道。

    这校尉进了千秋殿后,就没敢抬过头了,这会儿还是低着头道:“是,小人到了落月谷前,席家军把落月谷封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出落月谷。”

    韩约说:“席家军?”

    “是,”这校尉道:“五殿下亲带席家军守在落月谷,小人听南阳知府朱大人说,五殿下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带兵驻守落月谷的。”

    “这就是说,”安太师看着这校尉道:“云霄关那里的消息,你没打听到了?”

    “是,”校尉说:“小人无能。”

    “那朱大人他们知道云霄关那里的情况吗?”韩约问这校尉道。

    校尉说:“朱大人他们只知道,圣上率军与沙邺人在云霄关对峙。”

    安太师说:“他们还说了什么?“

    校尉摇头,说:“朱大人只问太师,断粮之事是不是真的不会引来祸事。”

    “你退下吧,让千秋殿的公公送你出宫去,”安太师跟这校尉道。

    校尉忙又跪地,给坐在屏风后面,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皇贵妃娘娘,还有安太师,韩约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袁义在门外看见这校尉退出了小花厅,递给这校尉一个钱袋,低声道:“这是娘娘给你的赏,娘娘说辛苦你了。”

    校尉拿了钱袋后,又冲小花厅的门里行了一礼。

    “院外有送军爷出宫的人,”袁义在这校尉行礼之后,手指着院门跟校尉道:“军爷请吧。”

    校尉又谢了袁义,往院门走去。

    安锦绣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安太师道:“任何人不得进出云霄关,圣上会下这种决定?”

    韩约说:“娘娘,云霄关要是不保,落月谷是最后一道屏障啊。”

    “可现在云霄关并没有失啊,”安锦绣坐在了坐榻上,小声道:“太师,五殿下与席琰很熟?”

    安太师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说。”

    韩约说:“云霄关出事了?”

    “太师给朱大人再去封信吧,”安锦绣想了一会儿后,跟安太师道:“让他务必小心席家军攻打南阳城。”

    安太师和韩约惊了一下,席家军会攻打南阳城?白承泽这是要反?

    “让他们把城里的粮草运走,”安锦绣道:“这信要快,但愿还来的及吧。”

    “娘娘,”安太师说:“五殿下会反?”

    安锦绣道:“防着他反。”

    韩约叫了起来,说:“防,防着,那五殿下要是不反,娘娘你要怎么跟圣上交待?”

    “没什么可交待的,”安锦绣道:“云霄关战事不明,五殿下若是真的奉旨驻兵落月谷,到时候我们可以说他送回来的战报叙事不清,让人误会。”

    韩约看向了安太师,这是说人造反啊,一句误会就能了事了?

    安太师默不作声地想了半天,最后冲安锦绣点了点头,道:“下官知道了,下官出宫之后,便命人送信去南阳关。”

    “去兵部问问,”安锦绣道:“南阳城一带还有没有兵马可调。”

    安太师说:“南阳城不像云霄关,不好守啊。”

    “不好守,也不能让五殿下就这么带着席家军一路北上,”安锦绣道:“能阻他一时是一时。”

    韩约说:“这有什么用?娘娘还想在中原调兵不成?”

    “我不相信卫国侯爷他们会输掉云霄关的这场仗,”安锦绣低声道:“总之这信八百里加急,给朱振阳送去,五殿下想一马平川北上中原,那我们就让他两面受敌。”

    安太师说:“按理说,席琰不会听五殿下的命令啊。”

    韩约也说:“是啊,娘娘,下官也没听说,席大将军投到了五殿下的门下啊。”

921醉鬼

    “我不知道席家军出了什么事,”安锦绣跟面前的安太师和韩约道:“但席家军一定是出事了。”

    韩约说:“席琰总不能死了吧?”

    安锦绣的手指敲着坐榻的扶手,说了一句:“难说。”

    “没有圣上的圣旨,”安太师小声道:“何人敢调兵?”

    “这个太师你想办法,”安锦绣看着安太师道:“圣上去了云霄关,兵部衙门还在京都城,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娘娘,”安太师一听安锦绣把主意打到了兵部的头上去了,马上就道:“无旨,兵部也一样无法调兵啊。”

    “他白承泽能送这些谎话连篇的战报回来,”安锦绣说:“这样的本事,太师没有吗?”

    小花厅里顿时没了声响。

    韩约偷眼看看安太师,突然就觉得安太师这段日子被安锦绣逼得有些可怜了,要不是知道安妃娘娘真的是出身浔阳安氏,韩约都觉得安锦绣跟安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了,这得有大的仇,安锦绣才把安家往死路上逼啊?

    安太师闷声坐了半天,最后说:“这会儿往南阳那里调兵,也许时间上来不及了,娘娘,我们倒是可以调兵往京畿之地。这样一来,五殿下就是真的反了,至少我们可保京畿之地不失。”

    调兵往京畿之地,那自己还怎么把白承泽安在京都城这里的棋子都清干净?安锦绣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了一下,道:“太师觉得五殿下兵到京都城下了,光靠我们这些人,能守城几日?”

    “如果调兵入京畿之地,”安太师说:“五殿下怎么可能兵临京都城下?”

    安锦绣说:“太师以为五殿下在京畿之地没有帮手吗?”

    韩约说:“那就先把这些人除掉?”

    “明面上的好办,暗地里的呢?”安锦绣说:“万一有漏网之鱼,我们怎么办?”

    韩约又没话说了。

    安太师说:“娘娘一定要往南阳城那里调兵?”

    “太师觉得这事没办法做?”

    “娘娘,”安太师跟安锦绣愁道:“下官一介文官,军中之事,下官能力有限啊。就算兵部下了调令,领兵的将军们不听调令,我们完全是无可奈何啊。”

    安锦绣默不作声地看着安太师。

    安太师说:“娘娘,京畿之地才是重中之重啊。”

    安锦绣在这时退让了一步,跟安太师道:“不调兵也行,但南阳城里的粮草一定要运出来。”

    安太师这才点了头,道:“下官知道了。”

    “太师回府去吧,”安锦绣看着站起身了的安太师,说:“五殿下驻守落月谷之事,暂时不要外传。”

    安太师冲安锦绣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娘娘,”韩约在安太师走后,小声问安锦绣道:“我们京城这里是不是也得打上一仗了?”

    安锦绣一笑,说:“没这么严重,倒是你,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韩约说:“吃苦?”

    “有件事你得去做,”安锦绣招手让韩约近前。

    韩约往前走了几步,跟安锦绣道:“娘娘有话,尽管吩咐。”

    安锦绣道:“三日之后,魏妃要去佛堂给四殿下进平安香,你派你的几个人,去冲撞一下魏妃的仪驾。”

    韩约直接就傻住了,安妃娘娘这不光是跟安家有仇,跟他韩约也有仇了?

    三日之后。

    京都城又是一个雨天。

    魏妃坐着软轿由雯霞殿出,往帝宫里的佛堂去。

    雯霞殿的宫人太监们,护卫在魏妃软轿的前后左右。

    正是清晨,大多数宫妃都还在睡梦之中,整个帝宫都显得很安静。魏妃转着手中的佛珠,也很享受这种安静。

    “红绡帐,鸳鸯被!……”

    一个男子半桩后的歌声突然就打破了这份安静。

    这声音响起的太突兀,魏妃攥在手里的佛珠掉在了软轿的踏板上。

    “什么人?!”有走在魏妃软轿前的太监大声喝问道。

    三个身着大内侍卫官服的男子,从拐角的地方,勾肩搭背,脚步踉跄地往魏妃这里走了过来。

    “放肆!”

    “快点滚开!”

    ……

    太监们连声呼喝。

    三个大内侍卫停是停了下来,只是身上的酒气,连坐在软轿上的魏妃都能闻得到。

    “主子,”跟在软轿边上的一个亲信嬷嬷跟魏妃道:“他们喝醉了酒。”

    “我知道,”魏妃这会儿脸色气得发青。

    三个大内侍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再往前来,直接又往他们正对面的那条路上走了,完全没把堂堂的魏妃娘娘放在眼里。

    “去跟着他们,”魏妃命自己的左右道:“看看他们的头儿是谁。”

    两个小太监追着三个大内侍卫跑了。

    “去佛堂,”魏妃又下令道。

    “主子?”亲信嬷嬷说:“这就,这就算了?”

    “四殿下的平安最重要,那三个醉鬼的事一会儿再说,”魏妃说道:“走吧。”

    一个小宫人替魏妃都佛珠捡了起来,双手呈给了魏妃。

    等魏妃在佛堂里给白承允上过了平安香,又跪在佛前祷告了半天之后,两个小太监回来跟她复命了。

    魏妃站在佛堂的走廊下,问道:“他们是谁的手下?”

    一个太监说:“回娘娘的话,他们是韩约大人的手下。”

    “韩约?”魏妃道:“你们没看错?”

    两个小太监一起摇头。

    一个小太监说:“奴才不敢看错。”

    另一个小太监说:“奴才还看见韩约大人骂他们来着,让人把那三个醉鬼架走醒酒去了。”

    “韩约,”魏妃又念了一遍韩约的名字,她想抓这个安锦绣亲信的错处想了很久了,没想到今天韩约亲手把错处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主子?”一个宫人问魏妃道。

    “去千秋殿,”魏妃下令道:“宫里都能让醉鬼到处乱逛了,我们去看看皇贵妃娘娘要给我们一个什么交待。”

    “是,”魏妃的左右一起应了魏妃一声。

    “去把贵妃娘娘们都叫到千秋殿,”魏妃想想又说。

    几个宫人领命之后,先走了。

    等魏妃带着人到了千秋殿,齐妃,宋妃都已经到了,与安锦绣一起坐在小花厅里。

    魏妃进了小花厅后,安锦绣和宋妃都起身相迎,只齐妃坐着,像是没看到魏妃。

    魏妃现在也不跟齐妃这个死了儿子的女人计较,看着安锦绣便道:“娘娘,宫中出了醉鬼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说:“听说了,魏妃娘娘先坐下吧。”

    魏妃站着没动,说:“娘娘,我坐就不坐了,宫里现在连醉鬼都有了,我怎么还能坐得住?”

    齐妃不耐烦道:“那你想怎么样?杀了那三个醉鬼不成?”

    安锦绣道:“魏妃娘娘放心,这三个醉鬼我一定严惩他们。”

    “那三个只是小兵,”魏妃说:“他们的顶头上司就没事了?这人是他管着的,他就把人管成这样?大内侍卫喝醉了酒,在宫里边唱边跑?唱的东西,我都说不出口,他韩约就是这么管教手下的?”

    安锦绣说:“那魏妃娘娘的意思是?”

    宋妃这时道:“让韩约好好管教一下他手下的人吧。”

    魏妃看了一眼又要和稀泥的宋妃,说:“这个韩约还能指望吗?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本事升上来的,现在看看,连个手下都管教不好,废物就是废物。”

    齐妃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魏妃就看着安锦绣,她想干什么,她相信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心里明白。

    安锦绣道:“我会命韩约去慎刑司领罚的。”

    魏妃冷笑了一声,跟安锦绣道:“娘娘,这个可不是光领罚就能了的事吧?”

    安锦绣说:“那魏妃娘娘还想怎么罚他?韩约毕竟是圣上亲命的官员啊。”

    魏妃冷道:“圣上这会儿要是在,韩约的人头早就落地了。”

    齐妃笑了起来,说:“你还想杀了韩约?”

    魏妃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娘娘,你把韩约赶出宫去吧。”

    齐妃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瞪着魏妃说:“你说什么?”

    魏妃说:“我这已经是息事宁人了。”

    齐妃往魏妃这边走过来。

    安锦绣一伸手,把要往魏妃跟前走的齐妃拦了下来,说:“魏妃娘娘,韩约得罪你了?”

    魏妃又是冷笑,说:“得罪?他的手下冲撞了我的仪驾,我这个当贵妃的人,还得忍气吞声,当这事没发生过不成?”

    齐妃看着安锦绣,一脸的焦急。

    安锦绣站在那里像是在犹豫。

    魏妃说:“娘娘要是不能决定,那这事就让前朝的大人们商量着办吧,就像娘娘说的,韩约毕竟是圣上亲命的官员,我这个后宫的贵妃还管不了他。”

    “来人,”安锦绣冲小花厅外喊了一声。

    袁义应声从厅外走了进来。

    安锦绣说:“让韩约去慎刑司领三十刑棍,暂时出宫去,就让他,”安锦绣说到这里,又是犹豫了一下,说:“让他去朱雀大营那里思过去。”

    袁义一脸惊愕地抬头看向了安锦绣,说:“主,主子?”

    魏妃转身跟袁义道:“你的耳朵坏了?”

    安锦绣冲袁义一挥手,道:“去跟韩约传令吧。”

    袁义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说:“主子说的是韩约,韩大人?”

    “是,”安锦绣说:“快去吧。”

    袁义还跪在地上没站起身来,齐妃先怒哼一声后,一言不发地就往小花厅外走去。

    “袁义,”魏妃没去理会齐妃,看着袁义说:“你还不快去?你还要你家主子请你吗?”

    袁义领命退了出去。

    安锦绣问魏妃道:“魏妃娘娘这下满意了?”

    “娘娘,是韩约犯了错,我可没有冤枉他,”魏妃说着话,冲安锦绣草草行了一礼,道:“魏氏告退。”

922籍书

    韩约犯错,在慎刑司挨了三十刑杖,被暂贬至朱雀大营的事,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满京城就无人不知了。

    魏妃坐在雯霞殿的暖阁里,韩约被赶出宫,这总算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宋妃坐在魏妃的下首处,比起魏妃的好心情,宋妃的心里就觉得有不安。宋妃总觉得,安锦绣不是那种会讨好别人的人,自打这个女人进宫,没主动去欺负什么人,但她也没见安锦绣去讨好过什么人,现在就因为白承允当了储君,安锦绣就突然转了性子,放下身段来讨好未来的太后了?都不见安锦绣对世宗有什么讨好的举动,未来的太后?宋妃想到这里,跟魏妃道:“韩约的事,你有点心急了。”

    魏妃抬眼看向了宋妃,道:“我就早想赶这个靠女人升官的废物走了。”

    “魏妃娘娘……”

    魏妃冲宋妃摇了摇手,说:“你就不要劝我了,今天这事可不是我设计韩约,这是韩约自己撞到了我的手上。再说,我也没逼安锦绣,是她安锦绣自己下的令。”

    你那还不是在逼安锦绣?宋妃只能是叹一口气了,看魏妃的样子,也能看出来,这个人现在是听不进劝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魏妃跟宋妃道:“跟安氏这样的女人作对不是什么好事,可谁让她安锦绣没有早点替圣上生下龙子呢?这种事就是命。”

    宋妃点了点头,无话可说。

    千秋殿里,袁义送了韩约出宫回来,跟安锦绣小声道:“韩约去了庆楠那儿,已经找大夫看过他的伤了。”

    安锦绣说:“他的伤严重吗?”

    袁义摇了摇头,说:“慎刑司的人哪能真打他?就是看起来惨,没伤筋动骨,在床上养几天就好了。”

    安锦绣说:“总归是让他吃苦头了。”

    袁义正要说话,小花厅外传来了袁章的声音:“紫鸳姑姑,你现在不能进去啊。”

    安锦绣小声跟袁义说:“替韩约打抱不平的人来了。”

    袁义说:“要让紫鸳进来吗?”

    “演戏总要演全套啊,”安锦绣叹了一句。

    袁义回身冲门外道:“让紫鸳进来。”

    紫鸳几乎就是冲进小花厅来的,见到安锦绣连礼也不行了,直接就开口道:“主子,你把韩约打了,还把他赶出去了?!”

    安锦绣说:“是,这是因为韩约他……”

    “主子!”安锦绣的话还没说完,紫鸳就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做?!”

    “紫鸳,”袁义喊了紫鸳一声,“你怎么跟主子说话呢?”

    紫鸳说:“不就是三个醉汉吗?韩约又没喝酒,主子你凭什么惩罚韩约?”

    “那三人是他的手下,”安锦绣看着紫鸳道:“不罚韩约,我该去罚谁?”

    紫鸳想都不想,冲安锦绣道:“那韩约还是为主子你做事的呢,他有错,主子是不是也要受罚?”

    “紫鸳闭嘴,”袁义把紫鸳往厅外拉。

    紫鸳一把就甩开了袁义的手,这会儿姑娘在气头上,一点也没发现,今天她甩开袁义的手,甩开的太轻易了。

    安锦绣面沉似水地看着紫鸳,说:“你想干什么?”

    “你这样对韩约,对他不公平,”紫鸳说道。

    “公平?”安锦绣笑了起来,说:“在这宫里,你跟我说公平?”

    “主子!”紫鸳扯着嗓子跟安锦绣叫。

    “我自己的公平都不知道要跟谁去要呢,我还要给你们公平?”安锦绣从坐榻上,呼地站起身,看着紫鸳道:“你现在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谁给你的胆子?”

    安锦绣这么严词厉色地一说,紫鸳又害怕了,往后退了几步。

    袁义跟紫鸳说:“走吧。”

    紫鸳看着安锦绣,嘴唇哆嗦了两下,还是跟安锦绣喊道:“小姐,你现在完全就变了一个人,我都不认识你了!”

    安锦绣手往外一指,说:“好,那你就不用伺候我了,你走吧。”

    紫鸳一听安锦绣这话又傻了眼,自家小姐这是要赶自己走了?

    安锦绣看紫鸳站着不动,便道:“袁义,送这丫头出宫去,随她去哪儿。”

    “小姐!”紫鸳喊。

    “我不是你的小姐,”安锦绣厉声道:“现在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爬到我的头上来吗?”

    “主子,”袁义要替紫鸳说话。

    “闭嘴!”安锦绣冲袁义也是发火,道:“你也要爬到我的头上来?”

    小花厅的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白承意把头伸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安锦绣看见白承意了,神情缓和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冰冷地道:“回你自己的房里去。”

    白承意跑进小花厅里,把安锦绣的腿一抱,说:“母妃你怎么了?为什么要生气?”

    安锦绣摸一下白承意的小脑袋,说:“没事儿,母妃在跟紫鸳姑姑说事情,九殿下跟四九他们去玩吧。”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母妃生气了,”白承意坚持道:“母妃,是紫鸳惹母妃生气了?”

    安锦绣抬头,冷冷地看了紫鸳一眼。

    紫鸳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服气。

    “送她出宫,”安锦绣道:“她不是为韩约抱不平吗?那就把她送到韩约那儿去。”

    紫鸳直接就冲安锦绣说:“我不走。”

    “由不得你,”安锦绣说:“袁义,你带着人,把她送韩约那儿去!”

    “主子!”紫鸳跳脚了。

    袁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紫鸳就往外走。

    紫鸳这一回再想挣开袁义的手,就不可能了,还没来及再跟安锦绣喊上两声,就被袁义捂着嘴硬拖了出去。

    白承意看着袁义拖走了紫鸳,问安锦绣说:“母妃,紫鸳犯了什么错?”

    安锦绣带着白承意坐在了坐榻上,低声道:“大人的事,九殿下不用管。”

    白承意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安锦绣一笑,说:“是啊,九殿下眼看着就是大人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母妃了?”白承意靠在安锦绣的怀里问道。

    “没有,”安锦绣小声道:“哪有人敢欺负母妃?”

    魏妃今天来过千秋殿的事,白承意知道,小皇子也知道,每一回这个魏妃来千秋殿,都是来找他母妃麻烦的。“母妃,”白承意扬起自己到了今天还是胖呼呼的小脸,看着安锦绣说:“等父皇回来,让父皇为母妃出气!”

    “胡说什么呢?”安锦绣只能又是冲儿子一笑。

    “等承意长大了,”白承意说:“承意不让任何人欺负母妃。”

    “傻儿子,”安锦绣把白承意搂在了怀里,说:“那你就快点长大吧。”

    “嗯,”白承意在安锦绣的怀里点了点头,突然又跟安锦绣说:“母妃,我想父皇了,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啊,”安锦绣小声叹道:“九殿下再等等吧。”

    “为什么父皇都不给承意写信呢?”白承意又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圣上走的时候,答应九殿下要写信了?”

    “没有,”白承意沮丧道:“父皇只让承意乖乖等他回来。”

    “嗯,”安锦绣说:“那九殿下就听圣上的话吧。”

    白承意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再一次深恨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什么事也做不了。

    “没事儿,”安锦绣抱着白承意说:“有母妃在呢,不会有事的。”

    白承意往安锦绣的怀里又钻了钻,这个时候,贵为皇子,他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安锦绣这个母亲而已。

    袁义一路把紫鸳押出了宫,塞进了一顶小轿里。

    “袁大哥!”紫鸳要跟袁义喊。

    袁义说:“你是想让主子难看吗?”

    “我,”紫鸳从没生过要害安锦绣的心思。

    袁义看紫鸳不作声了,把轿帘一放,跟抬轿的两个太监道:“我们走。”

    紫鸳被一路抬进了朱雀大营。

    韩约服了药后,迷迷糊糊地趴床上呢,听见卧房的门响,不耐烦地睁眼,刚想发火,看见是袁义带着紫鸳进屋来,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袁义把紫鸳带到了韩约的床前。

    韩约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说“这,这是怎么了?”

    紫鸳红着眼不说话。

    袁义说:“主子把她赶出来了,你收下她吧。”

    韩约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跟袁义喊道:“什么?”

    袁义说:“我说紫鸳以后就跟着你了。”

    韩约看着紫鸳发呆。

    紫鸳却跟袁义哭道:“小姐真的不要我了?”

    袁义看着韩约说:“她冲到主子的跟前去,大喊大叫的为你说话。”

    韩约突然就咧嘴笑了。

    紫鸳却冲韩约说:“这都怪你。”

    韩约说:“是,这都怪我。”

    袁义又把一纸文书递到了紫鸳的手里,说:“这是主子给你的,好好收着。”

    紫鸳把这文书打开,韩约伸头也看,这竟是紫鸳的籍书。

    袁义说:“主子很早就替你消了籍,想等圣上回京之后,让你跟韩约完婚,不过现在,唉,”袁义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吧。”

    紫鸳的眼泪掉在了籍书上。

    韩约心疼的伸手替紫鸳擦眼泪,在这一刻韩约的喜悦之情,难于言表。

    袁义说:“紫鸳也可以先去安府,成婚的时候,韩约你就可以去安府接紫鸳过门。”

    韩约说:“回安府做什么?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我不在乎。”

    袁义说:“你就这样把紫鸳留下了?”

    韩约笑道:“我本就是个家道中落的破落户,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好好对她,”袁义又叮嘱了韩约一句。

    “放心吧,”韩约冲袁义点头,并喊了袁义一声:“袁大哥。”

    袁义对韩约的这声大哥不习惯,但还是笑着冲韩约点了一下头,说:“宫里还有事,我回宫去了。”

923风雪迷途

    袁义来去匆匆,说走就走了。

    屋里只剩下韩约和紫鸳两个人,韩约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感觉这会儿院子里也没人在。

    紫鸳在袁义走了后,哭得伤心极了。

    韩约说:“还哭呢?”

    紫鸳没理韩约,边哭边说:“小姐不要我了。”

    韩约说:“娘娘还能管你一辈子啊?姑娘,你不会想赖在娘娘身边到老吧?”

    紫鸳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

    韩约从床上摸了块手帕递到了紫鸳的手里,说:“你哭也没用啊,你人都出宫了,你还想回去呢?”

    紫鸳抬手就想敲韩约,但看到韩约趴在床上的样子后,紫鸳这手又落不下去了。

    韩约一脸不在乎地道:“打我一顿你要是能出气,那你打吧,别把我打死就行。”

    紫鸳放下了手,还是想哭。

    韩约伸手就把紫鸳拉到了自己的跟前,说:“行了,哭也哭过了,这是好事。”

    紫鸳哭着说:“我都被赶出来了,这还是好事?”

    “紫鸳,”韩约望着紫鸳笑道:“我很高兴。”

    紫鸳说:“我家小姐怎么办?”

    韩约把紫鸳拉坐到了床边上,说:“娘娘还用你操心,我从来就只看见娘娘操心你的事了。”

    紫鸳在床上呆坐了半天,还是对自己竟然就这么被安锦绣“赶”出宫了,接受不能。

    韩约趴在床上,他这会儿心里是高兴,只是身上的疼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想跟紫鸳说话,只是韩约的眼皮一沉,不自觉地就睡死过去了。

    等到了这天晚上,韩约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后,先还吓了一跳,然后想起袁义将紫鸳送来的事了,再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韩约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紫鸳?”

    紫鸳看向了韩约。

    韩约说:“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呢?”

    紫鸳起身,点亮了床头灯架上的灯烛。

    屋中有了灯光,虽然只是豆大的一点光亮,却也让人有了一些暖意。

    “冷吗?”韩约问紫鸳。

    紫鸳摇头。

    韩约看看紫鸳哭得通红的眼睛,小声道:“明天我就去办婚书,你看行吗?”

    紫鸳低着头。

    韩约试着拉住了紫鸳的手,说:“这也是娘娘的意思啊。”

    “我只是一个奴婢,”紫鸳从白天呆坐到晚上后,这会儿倒是能静下心来跟韩约说说话了,说:“你看上我什么了?”

    “我看上你的时候,我也就是一个小侍卫,”韩约说:“你是娘娘的近侍,看看娘娘如今的地位,是我高攀了你呢。”

    紫鸳看了韩约一眼。

    韩约忙就冲紫鸳一笑。

    紫鸳说:“你不用说好话哄我,奴就是奴。”

    “籍书你不看过了吗?”韩约说:“你是奴吗?”

    紫鸳不说话了。

    “行了,”韩约说:“就当我可能前辈子欠了你很多钱,所以这辈子我得还前辈子的债。”

    “胡说,”紫鸳嘀咕了一声。

    韩约直接就把紫鸳拉自己怀里了。

    紫鸳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挣扎。

    “疼,”韩约忙就叫:“我身上有伤,你别动,不然伤口就又裂了。”

    听韩约这么一叫,紫鸳不敢动弹了。

    韩约抱着紫鸳说:“我现在这样能对你做什么啊?让我抱一下。”

    “这样不好,”紫鸳红着脸说。

    “你横竖都是我的人了,”韩约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啊?”

    紫鸳任由韩约抱了半天。

    韩约感觉心满意足了。

    “你别记恨我家小姐,”紫鸳突然又跟韩约道:“她有难处,在宫里活着很难,我家小姨是不得已的。”

    韩约把紫鸳又搂得紧了一些,说:“我怎么可能记恨娘娘呢?这都是魏妃啊,不是她,我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紫鸳说:“你也太不小心了。”

    韩约这会儿真相什么的,也不能跟紫鸳说,只能问紫鸳道:“你就这样一个人从宫里出来了?”

    紫鸳说:“是啊,我把我家小姐惹火了,直接就被她赶出来了。”

    “那你什么东西也没从宫里带出来?”韩约问道。

    紫鸳的身子一僵,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无分文的就被送到韩约这儿来了,这以后还得要韩约养活她吗?

    韩约感觉到了怀里人的僵硬,马上就说:“没带就没带吧,我们不稀罕。”

    紫鸳小声说:“我没嫁妆了。”

    韩约说:“我以后也就是个穷当兵的了,紫鸳,你可能得跟我过苦日子了。”

    紫鸳沉默了。

    韩约的心跳得有些快了。

    “再苦的日子我都过过,”紫鸳沉默之后,跟韩约说:“我不在乎。”

    “真的?”

    “真的。”

    韩约笑了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在紫鸳的发间亲了一口,说:“我媳妇真好!”

    紫鸳没挣扎,只是心里还是有一个人影闪现了一下。

    “紫鸳,我们的日子会好的,”韩约低声跟紫鸳道:“我不会负你。”

    紫鸳不出声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跟韩约“嗯”了一声。

    把韩约赶出宫,却又紧接着把紫鸳送到韩约的身边,安锦绣的举动,看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不得不对魏妃低头后,对韩约的一个补偿和安抚。

    魏妃在帝宫里的风头,很快就压过了安锦绣不止一头。

    “等着吧,”安锦绣在小花厅里跟袁义说:“看看太子他们要怎么做吧。”

    袁义把一件厚大氅披到了安锦绣的身上,小声道:“魏妃的生辰还有近百天呢,现在我担心将军他们,不知道云霄关怎么样了。”

    “会没事的,”安锦绣看着窗外的庭院道:“我不负将军,将军定也不会负我。”

    袁义陪安锦绣站在窗前,下了一个白天的雨,在傍晚时候停了,这会儿夜空里还是有乌云遮着星月,让京都城的这个夜晚显得星月无光,湿冷的空气也让人徒感彻骨的寒意。

    在从云霄关往落月谷去的路上,上官勇的兵马又一次被风雪阻在了路上。

    安元志把手里铲雪用的木板扔出去很远,跟上官勇喊:“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被雪埋啊!”

    风声实在太大,上官勇看见安元志的嘴动,就是听不见安元志在说些什么。

    安元志只得往上官勇的跟前走,这雪把他的两条腿都埋了,每走一步,安元志都觉得分外艰难。

    上官睿带着袁诚几个人从后面走了上来,站在了上官勇的跟前,大声道:“哥,我们得找地方避风雪啊。”

    安元志这时一头栽在雪地里,半个身子顿时就被雪埋了。

    袁轻几个人跑上前,连拉带拽,费了半天劲,才把安元志从雪里弄出来。

    安元志从雪里站起身来后,脸冻得发紫。

    上官勇在这边还在跟上官睿大声道:“这里没有避风雪的地方啊。”

    上官睿这会儿也是手足无措了。

    “侯爷,”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等着被雪埋的时候,乔林带着一个兵卒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

    “他是?”上官勇看着扶着乔林走路的兵卒,问乔林道。

    乔林用尽了全身力气跟上官勇喊道:“侯爷,他知道怎么避风雪。”

    上官睿忙就道:“你快说,要怎么避这风雪?”

    这兵卒说:“侯爷,这样的天,得在雪地里挖洞啊。”

    上官勇其实生长于漠北元汐边城,漠北冬日里的风雪不比南疆这里的小,只是上官勇少小时就跟着父母族人逃荒离开元汐,有些事他早就记不清了。这会儿听这个兵卒说要在雪地上挖洞,上官勇隐约想起来自己儿时,大人们是怎么在雪地里避风雪的了。

    跟着乔林过来的这个兵卒,这时已经在上官睿的催促下,手拿着自己的刀,有雪地上挖了起来。

    安元志这时好容易才用身体推着雪,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

    上官勇看一眼安元志,伸手替安元志把衣领往上接了拉。

    安元志这会儿浑身打着哆嗦,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试了半天,最后干脆不说了。

    兵卒动作很快,在雪里挖出一个能坐人的洞来。

    上官睿看看这个雪洞,问这兵卒道:“这样就行了?这洞不会塌吗?”

    兵卒冲上官睿摇了摇头,说:“不会。”

    上官睿看向了上官勇,说:“大哥,你看呢?”

    “让人都过来看看,跟他学,”上官勇说道:“动作要快。”

    不多时,被困在雪里,连帐篷都扎不起来的兵将们,都开始在雪地里挖起洞来。

    半个时辰之后,这支大军把战马全都赶到了一块,让战马们挤在一起取暖,兵将们一起钻进了就地挖出来的雪洞里。

    上官睿和乔林,带着几个死士侍卫去护卫“世宗”了。

    安元志跟上官勇待在了一个雪洞里,靠在上官勇的身边打哆嗦。

    上官勇把向远清方才给他的药丸,送到了安元志的嘴边,说:“张嘴。”

    安元志这会儿想张嘴都张不了。

    上官勇没办法,硬掰着安元志的嘴,把几粒药丸塞进安元志的嘴里去了。

    药丸硬咽咽不下去,安元志随手抓了一团雪,哆嗦着塞嘴里了。

    上官勇这会儿反应也慢,看见安元志吃雪,想拦只是他伸手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雪吃进嘴里后,安元志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热气也消失了。

    上官勇看安元志实在是冷得厉害,把衣襟扯开一些,把安元志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披风把安元志整个人都盖住了,把安元志的手握在手里,不停地搓着,跟安元志说:“不能睡着啊,元志,你跟我说说话吧。

    安元志窝在上官勇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渐渐不哆嗦了,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元志!”上官勇喊了安元志一声。

    “嗯,”安元志嗯了一声,牙齿打颤地说:“姐,姐夫,我没事儿,就,就是冷。”

    (亲们,梅果三月份,也就是从明天开始会消失个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梅果需要时间去平复一下心情,不然写出来的文,一定比现在的还要烂。很抱歉亲们,让梅果就自私,不负责这么一下下吧……)

924枕冰卧雪

    “行军就是这样的,”上官勇抱着安元志小声道:“枕冰卧雪,你得习惯啊。元志?”

    安元志睁不开眼,一心想睡觉,却又硬被上官勇拍醒,“嗯,”安元志低低地哼了一声。

    上官勇说:“你这会儿睡着了,你这辈子就到这儿了,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元志?”

    安元志的头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声:“困了。”

    上官勇这下子没办法了,这会儿向远清和荣双在哪个雪洞里窝着避雪,他也不知道,“元志?”又喊了安元志几声,看安元志都没动静,上官勇只得在安元志锁骨的伤处上,拍了一巴掌。

    安元志被上官勇拍得叫了一声,疼痛终于让安五少爷清醒了一点。

    上官勇问安元志道:“还睡不睡了?”

    安元志抽着冷气,疼得龇牙咧嘴。

    上官勇总算是把安元志的一双手搓热了,随即把安元志的手也焐在了自己的怀里,问安元志道:“是不是好点了?”

    “这什么天啊?”安元志强打着精神跟上官勇抱怨。这雪也就停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之后就又是狂风暴雪,风吹雪刮地让人连眼都睁不开,眼看着路上的积雪就过了腰,这老天爷连生火暖温,喝口热水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你跟老天爷还要较劲呢?”上官勇声音带笑地道:“我们上次来这里,不也是这样的雪天吗?”

    “不一样,”安元志说:“那次雪没把我埋了。”

    上官勇说:“你个子要是再高点,就不会被埋了。”

    个子再高点?安元志把上官勇这话想了半天,然后急眼了,他的个子矮吗?他也就比自己的这个姐夫矮那么一点点吧?好吧,矮一个头不算一点点,但有几个人有上官勇这样的个头?“我个子还矮?”安元志从上官勇的怀里坐起了身来,马上就又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说:“我要是矮,那这军里就都是小矮子了。姐夫,我这也勉强到八尺了啊。”

    上官勇知道安元志的个头不矮,他这会儿也就是想逗安元志说话,把这个晚上熬过去就行。

    安元志抱着膀子搓了搓,这一回的暴雪,让安五少爷明白了一件事,这天要真冷起来,你穿再多的衣服都没用。

    “过来吧,”上官勇让安元志靠到他的身边来,两个人就这么挤着,还能暖和点。

    安元志说:“姐夫,以后你想带着我姐去哪儿啊?”

    上官勇说:“不知道啊。”

    “不知道?”安元志一笑,说:“那你是要带着我姐去浪迹江湖吗?我就怕我姐不是这么爱动弹的人。”

    上官勇说:“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眼前的关过了再说吧。”

    安元志打了一个呵欠,迷瞪着眼说:“也是,能不能活还两说呢。”

    上官勇看安元志就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又要睡了,只得又找话问安元志道:“你姐姐有没有什么喜欢去的地方?”

    安元志想了想,说:“不知道啊,她出嫁前,她就没出过几回安府的大门。”

    “那你姐姐喜欢做什么?”

    安元志又想了半天,不确定地说:“绣花?”

    “绣花?”上官勇说:“这不是干活吗?”

    安元志皱一下眉头,低声道:“就是干活啊,我姐绣活好,她从小被养在秦氏的身边,就跟秦氏的绣房丫头一样。”

    上官勇听安元志这么一说,心里不舒服了,半天才说:“你们安府就是这样养小姐的?”

    “庶出,”安元志说:“姐夫,你真当我跟我姐是安府的少爷小姐呢?”

    “庶出,不也是太师的骨肉?”像上官勇这样出身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弄不明白世族大家嫡庶的这一套。他跟上官睿不是一个娘生的,可一个爹不也是亲兄弟吗?

    安元志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刮着暴风雪,他实在没事可做的时候,安元志倒是愿意跟上官勇说说安府的事了。“我姐以前对秦氏是讨好的,”安元志跟上官勇小声道:“以前我还讨厌过她,不过我娘跟我说,我姐是姑娘家,跟我不一样。我是男儿,日后可以自己去挣个前程,但我姐除了靠秦氏,她没别的出路了,所以我不能怪我姐。”

    上官勇默不作声地听着安元志说他和安锦绣的过去。

    “一开始我父亲把我姐许配给姐夫的时候,我不乐意,”安元志小声道:“你别生气啊,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姐夫你是好是坏啊,就是听个名声,我都害怕你要是恼了,会不会把我姐揍上一顿。”

    上官勇没好气地道:“我那时候的名声,就是会打女人?”

    安元志笑了一声,说:“不过我姐说她会跟你好好过日子啊,头一天她还哭得要死要活,过一晚上,她就又好了,我都差点没敢认她。”

    上官勇不无苦涩地道:“这事我听说过。”

    安元志忙道:“你听说什么了?我姐哭,那也是被秦氏她们逼得,听说我姐被许配给姐夫你了,你是没看到府里那帮人的嘴脸,就好像我姐马上……”安元志的话没能说下去,好像他后面怎么说,都是在骂上官勇了。

    上官勇说:“你姐马上什么?”

    “就是小看姐夫,小看我姐啊,”安元志说:“安家那帮人的嘴脸,姐夫你又不是没看过,狗眼看人低呗。”

    “行了,”上官勇说:“你也是安家人。”

    “我可没长一双狗眼,”安元志嘟囔了一声。

    上官勇笑着摇了摇头,

    安元志动了动发麻的双脚,问上官勇道:“不是说白承泽在路上派了人手吗?那些伤了袁远的人,我们怎么一路过来,没遇上呢?”

    上官勇道:“知道我们在云霄关打赢了后,白承泽应该把他的人都撤到落月谷去了,他没必要让他手下的这些江湖人跟我们拼命。”

    安元志咳了一声,说:“可惜了,我还想着先替袁远把仇报了呢。”

    “什么人?”上官勇这时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了他和安元志的这个雪洞前。

    “哥,”上官睿喊着上官勇钻进了雪洞来。

    安元志一撇嘴,说:“这洞就这么屁点大,你来干什么啊?”

    上官睿踢了踢安元志伸着的腿,说:“让点地方。”

    三个大男人挤在一个雪洞里,这雪洞一下子连让人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酒,”上官睿把酒壶递到了安元志的手上,说:“你身上有伤,喝几口暖暖身就行了。”

    安元志自己灌了一口辣喉的烈酒,然后喂上官勇也喝了一口。

    上官睿说:“哥,我跟乔先生商量过了。”

    “商量什么?”上官勇把酒咽下肚后,问道。

    上官睿压低了声音说:“明天若是风雪停了,我们就把圣上的事说出去吧。”

    上官勇和安元志都看向了上官睿。雪洞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这会儿上官睿的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上官勇和安元志是一点也看不清。

    “明天?”安元志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落月谷,还不一定呢。”

    上官睿道:“现在这个天气,我们若是说圣上于风雪夜病故,不会被人怀疑。哥,元志,隐瞒圣上驾崩之事,这毕竟是要被灭族的大罪,这场风雪正好是我们彻底脱罪的一个机会。”

    安元志说:“彻底脱罪?这事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要怎么彻底脱罪啊?”

    上官睿说:“你傻啊,明天我们说圣上病故,那些人会跳出来说,我们的话不对吗?这些人不出来说,那日后他们就没机会说了。”

    “万一我们日后得罪了他们,”安元志说:“这帮人不说吗?”

    上官睿说:“都说了是我们得罪了他们,那他们的话就是对我们的诬陷啊,谁会信?就是有人信,我们只要不承认,没证据,这帮人能拿我们怎样?我知道,你一心想杀人灭口,可是犯不上啊。”

    “你想杀人灭口?”上官勇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含糊道:“没,没有的事,姐夫,你别听校子胡说八道,我在他眼里,那就是杀人狂。”

    上官睿“哈”了一声,说:“是,没错,你在我眼里,一天不见血,你可能都睡不着觉。五少爷,你以为你是个正常人啊?”

    “你别逼我动手啊,”安元志冲上官睿道:“我招你了?”

    “行了,”听跟前这两个人吵架,上官勇几乎是本能性地就头疼,这两个人就不能呆一块儿!“卫嗣,”上官勇问上官睿道:“乔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上官睿点头,然后想到上官勇和安元志看不到他点头,便说:“乔先生也说,这是个好机会,错过可惜。”

    安元志说:“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后,白承泽先跑了怎么办?”

    上官睿小声道:“这军中就算有白承泽的人,风雪不停,我们走不了,他就能走的了?”

    安元志问上官勇道:“姐夫,你看呢?”

    上官勇没作声。

    上官睿知道自己的哥哥还在犹豫,便说:“让白承泽先走一步,对我们也是好事啊,大哥,你也不想在落月谷跟白承泽打一场啊。”

    上官勇道:“我只是怕他先走了,我们没办法先他一步赶到京城。”

    上官睿说:“这没办法,我们只能让白承泽先走,不然我们过不了落月谷。”

    安元志这时道:“这也好办,过了落月谷之后,我带着一队轻骑先行,抢在白承泽的前面,渡过向南河,这样不就行了?”

    “若是元志能先白承泽一步过向南河,那白承泽就是腹背受敌,这个主意好啊,”上官睿跟上官勇说:“哥,我看我们就这么办吧。”

925一呼百应

    天亮之后,风雪未停,只是比夜间时要小上一些。

    就在在雪洞里窝了一夜的兵将们准备钻出雪洞,活动一下身体的时候,几声嚎哭声,从一个雪洞里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愣了片刻之后,纷纷从避雪的雪洞里钻了出来。

    上官勇这时带着十来个卫**里的将官,站在一处雪洞前,哭声就是从这雪洞里传出来的,而安元志这会儿就跪在这个雪洞前的雪地里。

    “哥,”上官睿看了看自己的身遭,轻声喊了上官勇一声。

    上官勇回头看上官睿。

    上官睿说:“差不多了。”

    “传令下去,圣上驾崩,全军素缟,”上官勇命自己身后的几个将官道。

    “是,”这几个将官的脸上还带着惊愕之色,但听上官勇下令后,还是一起应了上官勇一声。

    世宗于昨天风雪夜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军上下。

    跟着卫**一起北归的别军将领们,纷纷赶到这个雪洞前,不亲看一眼,他们怎么也没办法相信,世宗竟然于北归路上驾崩了。

    卫**本身就是着黑甲,说是要素缟,不过就是把身上带着红色汗巾拿下来。

    恫哭声一时之间响彻了这片雪原。

    “圣上没有下遗旨?”伤痛之后,很快就有将军问吉和。

    吉和这会儿哭得几乎断气,连连摇头,说:“圣上睡着睡着就去了,奴才,奴才不知道啊!”

    荣双在一旁道:“这样的天气,将军们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圣上这样的久病之体?”

    有性急的将军抹掉脸上的泪水,直接就问道:“那,那谁继位啊?”

    乔林这时道:“圣上驾崩,自然是太子殿下继位。”

    太子?众人一起呆住,白承诺?项氏皇后所生的白承诺?他们被项氏害得还不够惨,现在还得看着身体里流着一半项氏血的白承诺当皇帝?

    “这,”呆愣半晌之后,有将军说:“这不是可笑吗?”

    “何止可笑,”另一个将军说:“可笑之极。”

    “诸位将军,”乔林说:“请恕在下多嘴,四殿下也不在了啊。”

    “先生还是闭嘴吧,”有将军看着乔林道:“我这会儿听你说话,心里就着火。”

    上官勇这时走上前扶起了有着世宗半子身份的安元志,在雪地里时间跪长点,他怕安元志的这双腿就得跪坏了。

    安元志这会儿两条腿又麻又涨,站立不住,只能靠着上官勇站着。

    “这要怎么办啊?”将军里有人高声道:“我们就站这儿吗?”

    这会儿众人完全是群龙无首了。

    程绍的长子程润说:“你们不要忘了,五殿下还在落月谷等着我们呢。”

    程润这话一说,众将军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总不能让白,让五殿下继位吧?”有将军没好气地道:“这都他妈什么事啊?”

    是啊,让白承泽当了皇帝,那他们死在云霄关外的兄弟就白死了啊,叛国之人,转眼间,还有可能当上皇帝,这事说出去,有人信吗?

    “不可能,”有将军喊道:“他都叛了圣上,叛了国,他还当皇帝?”

    上官睿这时道:“证据呢?”

    “什么?”这将军看着上官睿。

    上官睿说:“我们说五殿下叛君,叛国,证据呢?”

    “这,”这将军急道:“这明摆着的事,老子亲眼看到的,这还要什么证据?”

    上官睿说:“骆将军,我也亲眼看到了,只是除了我们,云霄关的人,还有谁看到了?回到京城后,五殿下完全可以说我们诬蔑他啊。”

    乔林在旁边补了一句:“沙邺人可以证明将军们所言非虚,只是,诸位将军,沙邺人会做这事吗?他们的君王都被卫国侯爷诛杀了啊。”

    就是上官勇不杀藏栖梧,沙邺人也不会干这事吧?

    “我们手下的兵也能证明啊,”有将军说:“我们这么多人,还能都说假话?”

    “兵听将令,”乔林说:“五殿下只需说这四字就可以了。”

    将军们一起口瞪口呆,这还有天理吗?合着闹了半天,世宗一走,他们拿白承泽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程绍的次子程涵突然就火大,上前一步,揪着吉和的衣领子,把吉和从雪地里拎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圣上就没说五殿下的事?!”

    吉和哭着摇头。

    “老二!”程润喊了兄弟一声,道:“你跟吉大总管发什么脾气?”

    程涵把吉和又扔雪地上了。

    没人开口说话了,众将军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安元志扫了众人一眼,问上官勇道:“姐夫,我们要怎么办?”

    上官勇问众将:“各位的意思呢?”

    程涵道:“其他的我不管,也管不了,反正白承泽不能当皇帝!”气极之下,程二公子连五殿下都不喊了,直呼了白承泽的姓名。

    “那太子殿下当皇帝就好了?”有将军小声道:“项家那帮人在地底下,是不是正在看我们的笑话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站在雪地里,顶着风雪商量了半天,也没能商量出一个办法来。最后众将军一起看向了上官勇,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人。

    乔林暗自点了点头,凭着云霄关一战,上官勇在祈顺军中的地位,不能说就是军中第一人了,但一呼百应,卫国侯爷完全可以做到了。

    上官勇还是平日里的那副表情,跟众将沉声道:“哪位皇子殿下继位,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事,我看我们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护送圣上灵柩回京。我想朝中的诸位大人,也不会看着母族是项氏的太子殿下登基为皇的。”

    “那五殿下呢?”程涵问上官勇道。

    “这个人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上官勇道:“我不畏人言,与白承泽兵戎相见,我也在所不惜。”

    “侯爷,”乔林说:“五殿下毕竟是皇子啊。”

    “背主叛国之人,还谈什么身份?”上官勇道:“我上官勇就是拼掉这条命不要,不会让白承泽成皇。”

    安元志这时道:“姐夫说的没错,我管他什么皇子,我那么多兄弟死在云霄关前,不是他白承泽,他们就都不会死!这个仇不报,还让他白承泽继续得意,我死之后,我要怎么去见我的那些兄弟?呸!”安元志说着,往雪地上唾了一口。

    “要是兵戎相见,五殿下会不会反过来诬我们叛国?”在上官勇,安元志接棒似的拱众将火的时候,还是有性子沉稳谨慎的将军问上官勇道:“侯爷不畏人言可以,可就怕五殿下反咬我们不忠啊。”

    上官勇道:“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是你死我活,我们不能给白承泽反咬我们一口的机会。”

    这将军说:“侯爷要在落月谷与五殿下决一死战?”

    “我只怕白承泽未必肯与我们在落月谷一战,”上官勇道:“圣上驾崩,他还会在落月谷看着太子殿下登基吗?”

    再不通政事的人,在上官勇把话说到这份上后,也听明白了。

    “那我们怎么办?”有将军问上官勇道。

    “我们要比白承泽先回到京城,”上官勇道:“总之不能让白承泽带着席家军兵临京师城下。”

    众将有的点头,有的交头结耳,有的默不作声。

    上官勇等了众将军一会儿,然后问道:“诸位的意思呢?”

    “就按侯爷说的办,”有将军马上就说道。

    上官勇又等了一会儿,问了一句:“诸位没别的意见了?”

    众人都看着上官勇,没人说话。

    “那好,”上官勇道:“等风雪再小一些,能行军之后,我们就护卫圣上的灵柩上路。”

    众人一起应了一声是。

    吉和这时跪在地上跟上官勇说:“卫国侯爷,那圣上?”

    “元志,”上官勇看向了安元志道:“这会儿没有皇子殿下在,你是圣上的半子,你跟吉大总管他们,还有荣大人,向大人一起伺候圣上更衣。”

    “知道了,”安元志答应了上官勇一声。

    上官勇拍一下安元志的肩膀,小声道:“这会儿能自己站着了吗?”

    安元志点了一下头,站直了身体。

    上官勇看安元志真能自己站着了,才跟众将道:“我们给圣上行礼吧。”

    诸将一起跪地,给世宗行了大礼。

    到了这天的下午,风雪总算是停了,上官勇派了人去探路,结果几个斥侯回来都跟上官勇说,前方的官道还是不能行走。

    上官勇挥手让几个斥侯退下。

    有卫**中的将官说:“大哥,要不我们不走官道,另找路走?”

    上官勇摇头,道:“向导这会儿都分不清路,我们不走官道,万一走到险道上去怎么办?”

    “那就得在这里再停一晚上了,”上官睿道。

    上官勇问自己的一个将官道:“战马昨天晚上冻死了多少?”

    这将官说:“两百多匹。”

    对一支以骑兵为主,十几万人的军队而言,死两百多匹马,这个损失上官勇完全可以接受。

    “那我们在这里再过一晚上?”另一个将官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点了点头,小声道:“走不了,就只能等了。命人拿些粮草出来喂马,我们过了落月谷,就有地方找粮了,让将士们不要小气,马腹中有食,才熬过这个晚上。”

    一个将官应了一声是,去传上官勇的将令去了。

    上官勇想想又跟几个将官说:“去别的军里看看,若是缺粮什么的,你们补些给他们。”

    戚武子说:“大哥,我们的东西不多啊。”

    上官勇看向了戚武子道:“你守财守到这里来了?你带着人从沙邺人那里搬了多少东西回来,你当我不知道?”

    戚武子这才不吱声了,所以说上官睿舍得一把火把他们的家当都烧了噻,上官家的人都是攒不了家当的人!

    (梅果消失了几天,然后小伙伴们一直木有放弃治弃和挽救梅果这个犯心死病的“病人”,梅果要谢谢小伙伴们。梅果现在身在外地,文是编编大人代发的,所以也要谢谢编编大人。最后,梅果发一个声明,重生之毒妃在3G书城发表,禁止任何人转贴盗文改编宣传,梅果这个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

926天子守国门

    在这个夜里,风雪没有再来,夜空是近黑的深蓝,星月闪耀。南疆的夜空,在没有风雪的时候,如同坠满了宝石的深蓝锦布。

    雪原上,偶尔能听到战马的嘶鸣,身边听不到人声的时候,窝在雪洞里的人能清楚地听见风声。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一个中军官钻进了上官勇和上官睿窝着的雪洞里,跟上官勇小声禀道:“侯爷,有两个校尉跑了。”

    上官勇道:“往云霄关那里去了?”

    中军官说:“是,小人们听从侯爷的吩咐,没去惊动他们。”

    “去查一下,”上官勇道:“看看这两个是谁的麾下。”

    “算了大哥,”上官睿这时道:“这两个人不可能再回到军中来了,这两个是校尉,将军们稍稍查一下自己手下的人,就应该心里有数了。这个时候在军中大张旗鼓地一查,反而让军心不稳,毕竟是个人都会想,跑了两个白承泽的人,军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现在军心乱不起啊,大哥。”

    上官勇听了上官睿的话后,跟这个中军官道:“按卫嗣的话办吧,让将军们自己查一下,不要宣扬这事了。”

    “是,”这个中军官领命退了出去。

    听着雪洞外的脚步声走远了,上官勇问上官睿道:“军中还有白承泽的人?”

    上官睿说:“应该还有,还有圣上安排的那些人,大哥,这些人大嫂之前让你放着不管,可现在圣上驾崩了,这些人你要怎么办?”

    上官勇没想到上官睿这会儿会跟他说这个,愣了一下,说:“圣上都驾崩了,这些人能干什么?只要他们不去跟着白承泽就行。”

    “这些人不能留,”上官睿却小声道:“不跟大哥一条心的人,留着就是祸害。”

    上官勇道:“圣上驾崩了啊。”

    “哥,”上官睿说:“圣上驾崩了,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圣上的。”

    上官勇叹口气,说了句:“再说吧。”

    “哥,这事你现在就得想想了,”上官睿道:“让这些人在军中越久,他们就会越根深叶茂,哥,时间越久,这些人你就越除不掉啊。”

    上官勇小声道:“没几个活着了,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

    “大哥!”

    “圣命难违,”上官勇跟上官睿说:“卫嗣,你也得为他们想一想。”

    上官睿不作声了。

    上官勇说:“军里这么多人,你还真指望能让所有人跟我们一条心?这是不可能的事,到了要命的时候,你知道哪些人能信得过,就可以了。”

    “这是我要求太高?”上官睿问自己的哥哥道。

    上官勇说:“我与庆楠他们那时在周宜的手下,我们跟周宜就是一条心了?按你这么说,周大将军是不是应该把我们都清出他的周家军去?你别忘了,卫**的大部,是以前的周家军啊。一条心什么的,以后不要再说了,不可能的事,人心这东西,谁能说得准?”

    上官勇的话,足够上官睿琢磨一晚上了。

    五更天的时候,卫**中又有斥侯去探路,回来跟上官勇说,官道勉强可行了。

    上官勇自己又跟戚武子带着人去官道上走了一下,官道上能看见斥侯们跑马后留下的脚印,至于先前跑掉的那两个校尉,一点这两个人跑过这路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那两个人不会冻死在路上吧?”已经知道两个校尉的事的戚武子小声跟上官勇道。

    “冻死也是活该,”上官勇拨转了马头,跟戚武子道:“我们回去。”

    上官勇一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哥,”戚武子说:“我们什么时候开拔?”

    “一柱香,”上官勇说:“让他们准备出发。”

    “是,”戚武子大声应了上官勇一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上官勇下了马,径直往停着世宗遗体的雪洞走去。

    安元志守了世宗一夜,这会儿正站在雪洞前的地上,活动着身体,看见上官勇过来了,忙就停下了动作,问上官勇道:“姐夫,我们要走了?”

    上官勇点一下头,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儿,”安元志也是小声跟上官勇道:“荣大人已给圣上打理过了,他说这会儿是冬天,他能保圣上到了京城后,样子还是栩栩如生。”

    吉和这时也从雪洞里钻了出来,哭得两只眼睛肿成了缝,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给上官勇行了一礼。

    上官勇说:“大总管辛苦了,请圣上上銮驾吧,我们要开拔了。”

    吉和说:“这就走吗?”

    上官勇点一下头,说:“我们会跪送圣上上銮驾的,你这里先准备一下。”

    “奴才明白了,”吉和冲上官勇又是一躬身,又钻回雪洞去了。

    “暗零,”上官勇冲四周喊了一声。

    一身白衣素缟的暗零,从上官勇和安元志的左手边,无声无息地就冒了出来。

    “你直接藏在雪下了?”安元志问暗零道。

    暗零没说话,只是冲上官勇和安元志都行了一礼。

    上官勇说:“一会儿你带着两个暗卫,跟元志一起送圣上上銮驾。”

    暗零拱手冲上官勇应了一声:“是。”

    不多时,军中的众人都准备好了。

    上官勇带着诸将跪在从这雪洞往銮驾去的路上,他们的身后跪着自己麾下的军士们。

    行军路上,一切从简。世宗被安放在了一块从运粮车上拆下来的木板上,一床明黄的锦缎将世宗完全遮盖住。安元志,暗零,还有两个暗卫抬着世宗慢慢往銮驾走去。

    这个时候的銮驾,其实也就是一辆宽大一些的马车,跟在京城时,世宗出宫时坐的那辆,完全没有可比性。

    “跪!”吉和高喊了一声。

    将士们将头贴在了雪地上。

    在这个人们从小就被教育要忠君的年代里,雪原上很快就响起了哭声一片。

    上官勇跪在銮驾前,在安元志四个人抬着世宗从他的面前走过时,上官勇抬头看了被安放在木板上的世宗一眼。这个人将安锦绣从他的身边抢走,上官勇恨世宗,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让他甚至比安元志更恨这个高高在上的白氏皇族。这些年来每当他想起安锦绣,想起安锦绣在他面前流过的那些眼泪,想起他没有见过一面的长子,早亡的妹妹,这种恨就会折磨上官勇着的心神。只是现在世宗死了,上官勇却没有解恨的感觉,他的心情竟然只是怅然。

    对于世宗,在经过云霄关的这场大战后,上官勇对世宗也不完全是恨了。没有君王能真正做到一心为民的,君王也有私欲,君王同样也有种种的不堪,这是上官勇在家破之后,对一国之君的理解。只是世宗这一回死守云霄关不退半步,最后一个人悄然逝在息龙山谷的风雪之中,古往今来,有几个国君能像世宗这样,做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

    面对一个以身护国的君王,于国应敬,家仇却又至死不能休,上官勇自己都说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而亲手送世宗上了銮驾的安元志,却全然没有上官勇此刻的复杂心情。安元志的面色悲凄,心里却是一片冷然。在看了藏栖梧和世宗的死后,安元志只知道什么君命天授,都是胡扯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才是真正切切的一句大实话。

    大军哭祭之后,全军素缟地护卫着世宗的銮驾往北而行。

    上官睿上庐时,往南又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此刻世宗的亡魂是随着他们一起北归,还是就留在了息龙山谷里的那片荒坟里。

    当落月谷的山峦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上官勇等人的眼中时,坐在营帐里的白承泽面颊颤动了一下。

    两个连夜从卫**中偷跑回来的,还身着着卫**衣的校尉,低头单膝跪在白承泽的面前。

    营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白承泽才开口道:“你们说我父皇驾崩,你们是亲眼所见吗?”

    一个校尉说:“爷,上官勇带着军中的将军们都给圣上跪了头,荣大人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将军们都尚且受不住,圣上久病,所以……”

    白承泽的手落在了桌案上,“啪”的一声。

    回话的这个校尉呼吸顿时就是一屏。

    父皇死了?那个从来高高在上,好像一生都在睥睨天下的人死了?白承泽深呼吸了好几次,手掌紧紧地贴了桌案上,手背上的青盘暴起很高,“我父皇,”白承泽看着两个校尉,冷冷地道:“留下遗诏了吗?”

    两个校尉一起摇头。

    一个校尉说:“吉大总管说,圣上睡着睡着就去了,他们谁也不知道圣上是何时去的。”

    “那上官勇准备怎么办?”白承泽又问。

    另一个校尉说:“上官勇跟军中的将军们商量了,他们要护卫着圣上的灵柩回京城。”

    “他们想怎么过落月谷?”

    两个校尉听了白承泽的这个问后,互看了一眼,谁都不想由自己来回这个话。

    白承泽道:“有话就说,上官勇说的话,与你们无关。”

    一个校尉给白承泽磕了一个头,低声道:“爷,上官勇说他与爷不共戴天。”

    营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两个校尉跪着,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的主子会做何反应。

    半晌之后,白承泽小声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个校尉说:“爷,上官勇他们天亮之后一定开拔,请爷务必做好准备。”

    “知道了,”白承泽冲两个校尉还笑了一笑,道:“你们先下去休息,我父皇的事,你们先不要外传。”

    “是,”两个校尉应声之后,退了出去。

927弑君的罪臣

    营帐中只剩下白承泽一人后,白承泽挺得很直的背一弯,要不是有桌案支撑着他,白承泽可能会栽到地上去。

    夏景臣没经通禀就从帐外走了进来,看到的就是白承泽坐在桌案后面愣神的样子。“爷?”夏景臣走到了桌案前,喊了白承泽一声。

    白承泽过了半天,才抬头看向了夏景臣。

    夏景臣说:“那两个校尉跟你说什么了?”

    白承泽长叹了一声,道:“我父皇驾崩了。”

    这个消息对于臣民来说,太过惊骇,夏景臣呆立在当场,一时之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白承泽缓缓地将紧贴在桌案上的手握了起来,他的情绪收起的很快,几乎也就是这么片刻的工夫,“景臣,看来我是孽子叛臣了,”白承泽跟夏景臣道:“你这一次被我带上绝路了。”

    夏景臣站着没说话,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白承泽起身,走到了夏景臣的身边,拍了下夏景臣的左膀。

    夏景臣像是在噩梦中被惊醒了一般,身子颤了颤,才看着白承泽道:“圣,圣上真驾崩了?”

    白承泽说:“这事上官勇怎么敢胡说八道?卫**中那么多人,我父皇的事,他们就是想做文章,也做不了啊。”

    “那,”夏景臣在白承泽的面前,心慌意乱地快步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了白承泽的跟前,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上官勇是要攻打落月谷吗?”

    白承泽低声道:“我父皇没有留下遗诏。”

    “什么?”夏景臣对白承泽的这句话还是反应不过来。

    “没有遗诏,”白承泽说:“那就是太子登基了。”

    “太子?”夏景臣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后,突然就激动道:“太子成皇?”他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跟着白承泽忙活到了今天,最后却是太子最终得利?这种结果,夏景臣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现在守不守落月谷,是放在白承泽面前,最先要做出的选择。

    夏景臣六神无主,觉得他们现在是近退维谷,好像怎么走都是错的。

    上官勇等人不会想打落月谷,不然那两个校尉不可能就这么通行无阻地从卫**中跑出,卫**这支精锐铁骑,难道昨天晚上巡夜的都是死人吗?白承泽半坐在桌案上,他能肯定这两个校尉是上官勇故意放回来的。

    放这两个校尉做什么?白承泽顺着这个思路,稍想想也能知道,这是上官勇想让他知道他的父皇已经驾崩的事。落月谷,上官勇根本就没想过要打,这个人知道他不会死守落月谷,这个时候,白承泽阴沉着脸想道,这个时候他只有比上官勇他们先行回到京都城,这座江山,才有可能到他的手里。

    “没有遗诏,”白承泽跟夏景臣小声道:“那就只有看我们这些兄弟,谁能把那把龙椅夺到手里了。”

    夏景臣说:“要怎么夺?”他们要一路打上京城去不成?

    白承泽道:“我得先回到京城,不然新皇登基,我再领兵上京,那就是叛臣,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了。”

    夏景臣说:“爷没回京城,京城里就会有皇子殿下登基为皇吗?会是谁?太子?”

    “这就要看京城朝堂里的那些人,拥护谁了,”白承泽道。

    夏景臣对京师朝堂完全就是一无所知,问白承泽道:“朝臣们会拥护谁?”

    “我四哥在朝中的势力不小,这会便宜我的六弟,”白承泽道:“太师一党一定会拥护九殿下,太子那里,也未必就全无机会。”

    “那爷你呢?”夏景臣道:“二殿下不是在京城吗?”

    白承路那里迟迟没有消息来,白承泽想现在白承路那里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白承路已经失败,另一种就是白承路还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情况不明之下,白承泽没办法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白承路的身上。有安锦绣这个女人在,他的这个二哥,能跟安锦绣玩上几回心机?

    夏景臣看白承泽迟迟不说话,急道:“爷,你倒是说话啊!”

    “告诉军中我父皇驾崩的消息吧,”白承泽在这时下定了决心,跟夏景臣道:“把众将叫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夏景臣说:“我们要在这里跟上官勇决一死战?爷,我们的粮草能撑到跟上官勇决出胜负来的那一天吗?”

    白承泽张嘴叹了一口气,“落月谷,我们没办法再守下去了。”

    “什么?”夏景臣又是一惊。

    “朝廷断了我们的粮草,”白承泽跟夏景臣道:“上官勇那里又带着我父皇的灵柩,一路杀了过来,景臣,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的局面,将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境地,这是兵法上的大忌,不是吗?”

    “爷想怎么做?”夏景臣当然腹背受敌是兵法大忌,可他们放弃落月谷,被卫**追在身后,他还是看不到白承泽有能登基成皇的机会啊。原本指望世宗率残兵到此,无法打,就只能跟白承泽妥协,合兵之后,他们在回京的途中,再行图谋。现在世宗死了,这把他们之前的计划全盘都打破了啊。

    白承泽道:“我以为我父皇至少能撑到落月谷。”

    夏景臣说:“现在圣上驾崩了啊,爷,你再想这事没意义了。”

    “是啊,没意义了,”白承泽道:“上官勇说他跟我不共戴天。”

    夏景臣看着白承泽。

    “不光是他,那支卫**,跟着卫**一起北归的兵将们,”白承泽看着夏景臣道:“怕是都跟我不共戴天。”

    云霄关前的那场仗,夏景臣没有亲眼见到,但他光想想白承泽的那个手下传回来的信上写着的,尸山血海,只这四个字,夏景臣就能想像的到,这场仗是如何的惨烈了。从这场云霄关之战活下来的人,跟白承泽可不都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吗?

    “景臣,你记住我的话,”白承泽跟夏景臣道:“我父皇不是病故,他是被上官勇弑了。”

    夏景臣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白承泽拍一下夏景臣的肩膀,道:“现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着赶回京都城去。”

    “可,”夏景臣说:“上官勇他们不会承认啊。”

    “这个时候我们各说各的,”白承泽道:“上官勇也会说我叛父君叛国,嘴上说的话,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那,那有人会信吗?夏景臣看着白承泽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了。

    白承泽道:“只要我先回京城,天下人就会信我的话。”

    “爷……”

    “不要再说了,让全军素缟,叫将官们都到我这里来,快些去吧,”白承泽冲夏景臣挥了一下手。

    夏景臣脚步灌铅一般地走出了白承泽的营帐,就听见白承泽在帐中大声下令,要让那两个回来报信的校尉再进帐来见他。夏景臣知道白承泽要做什么,吩咐这两个校尉说上官勇是弑君的凶手。

    在秘信中,报信的人写着,此役全仗卫国侯。明明这是个守住了云霄关的功臣,夏景臣神情漠然地往前走着,心里却在翻江倒浪地想着,现在却成了弑君的罪臣了?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轻之……

    沙邺大军兵临云霄城下……

    五殿下想的只有他的皇位吧?

    上官睿的话,又一次一遍遍地在夏景臣的耳边响起,让夏景臣不胜其烦,却又忍不住去想这些话。白承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景臣真正跟随在这位皇子殿下的身边越久,就越迷惑,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明白这个人。

    “少将军,”有席家军中的将官在路边上喊了夏景臣一声。

    夏景臣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这将官。

    “少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这将官走到了夏景臣的跟前问道。

    夏景臣经这将官问了,看了看自己的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走出落月谷的谷口了。

    “少将军,”这将官很担心地看着夏景臣,说:“您怎么了?”

    夏景臣哦了一声,然后木愣地道:“圣上驾崩了。”

    站在夏景臣面前的这个将官直接呆住了。

    夏景臣转身又往军营里走,说:“你们着素缟吧。”

    将官站在雪地上,直到夏景臣都走没影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上官勇弑君,世宗驾崩的消息,片刻之间传遍了整个席家军。

    夏景臣又一次站在白承泽的营帐里,面对着席家军众将的白承泽,这一次双眼发红,说话的声音沙哑,明显就是哭过的样子。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哭过,夏景臣就真的不知道了。

    “上官勇为什么要弑君?”惊愕之后,有席家军中的将官问白承泽道。

    上官勇是世宗一手提拔起来的卫国侯,上官勇明明守住了云霄关,是这场云霄关之战最大的功臣,上官勇说不定会凭着这功劳,让自己的爵位再进一步,上官勇有什么弑君的理由吗?这个,席家军的众将官没有一个是能想明白的。

    白承泽道:“这个就要去问他上官勇了。”

    另一员将官说:“上官勇想造反,自己当皇帝不成?就凭他手上的这十几万兵马?这个人疯了?”

    白承泽唉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上官勇是太师的女婿,安家现在保着我的九弟,这里面有什么关联,我想在脑子乱,想不出,也不敢想。”

    所以这是上官勇为了助九殿下成皇?

    “我父皇的身体一直不好,”白承泽又道:“在路上发生了什么,这只有问上官勇了。”

    白承泽的这句话可以让众将官得出很多的结论来,一个将官想了想,说:“圣上要传位于哪位皇子殿下,上官勇一听不是传位九殿下,所以他,他弑君?”

928麦麸

    营帐里,众将官议论纷纷。

    两个从卫**中跑回来的校尉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夏景臣站在营帐里,身边人的话,他都不大能听得清,反到是上官睿的那些话,一再地响起,搅得他心神不宁。

    白承泽看着营帐中的众将,最后目光停在了夏景臣的身上。

    夏景臣看着跪在那里的两个校尉,没有注意到白承泽正在看他。

    最后还是林兆在白承泽的视意下,出列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我们不该想想,我们这帮人该怎么办吗?”

    林兆这一句话问住众将官了。

    林兆冲白承泽一抱拳,道:“五殿下,您有什么打算?”

    白承泽道:“上官勇要回京城,就一定要经过落月谷。”

    “那我们在这里跟上官勇拼上一回?”马上就有将官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我们能守住落月谷吗?”

    林兆说:“王哥,你别忘了,上官睿带走的那十来万卫**,在云霄关前基本上没有损失啊。”

    “你什么意思?”这位王姓将官看着林兆道:“我们打不过卫**?”

    林兆说:“王哥,你没听这两个说吗?”林兆一指两个校尉,说道:“上官勇说五殿下是叛君叛国的罪人。”

    “我没信这话啊,”这个王姓将官说道:“这跟我们守落月谷有什么关系?”

    林兆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另一个站在王姓将官身边的将官道:“明摆什么啊?我没看出来。”

    白承泽这时冲林兆摆了摆手,道:“诸位将军,我父皇没有留下遗诏来。”

    众将面面相觑片刻之后,有将官开口问白承泽道:“那哪位,末将是说,新皇,新皇他……”这位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把哪位皇子会当皇帝这句,从来就不该是臣子应该问的话问出来。

    白承泽看了这将官一眼,揉一下眼睛说道:“按理应该是太子殿下登基。”

    众将就没有不皱眉头的,太子登基?这不开玩笑吗?

    “我害了诸位,”白承泽的目光缓缓地从众将的脸上扫过,沉声道:“抱歉。”

    席家军的众将官都在心里自问,自己这下子要怎么办。

    他们跟着白承泽从云霄关来到落月谷,这会儿世宗驾崩,甭管是不是被上官勇弑杀吧,这会儿国无君,他们这帮人要选谁当自己的主子?眼前坐着一位皇子,京城还有六位皇子殿下在,谁才是新皇?

    林兆这时又道:“我们不能让上官勇先到京城啊,不然他一定指我们和五殿下是叛国之人啊。”

    一个将官道:“那我们就在落月谷这里跟他一战。”

    “那皇位呢?”林兆问这将官道。

    夏景臣的目光一跳,这个林兆他现在怎么看都是白承泽的人啊。

    “什么皇位?”有将官问林兆道。

    “五殿下也是皇子,为什么不能成皇?”林兆这时大声道。

    “林将军,”白承泽看着林兆道:“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五殿下!”林兆冲着白承泽一跺脚。

    白承泽看着众将沉默不语,他不担心这个时候,这些将官们不跟他一起上路,这些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选择。

    营帐里的气氛到了凝滞的地步。

    终于有将官看向了夏景臣,道:“少将军,你的意思呢?”

    夏景臣表情阴沉。

    白承泽说:“景臣,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夏景臣到了此刻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他不是傻子,知道这会儿他和席家军除了跟随白承泽,为自己挣一个从龙之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上官勇说跟白承泽不共戴天,这人又何尝不是跟他们席家军不共戴天?至于其他的皇子殿下,谁会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接纳自己信不过的人?“殿下,”夏景臣冲白承泽一抱拳道:“末将听从殿下的命令。”

    白承泽又看帐中的其他人。

    “我们现在无路可走,”夏景臣跟众将官道:“上官勇的身后就是千秋殿的安氏皇贵妃,他弑君是为了谁,诸位不用我多说了吧?”

    席家军的众将官听了夏景臣的话后,都是默不作声了。

    夏景臣问白承泽道:“五殿下,您下面想怎么做?”

    白承泽起身道:“我们离开落月谷,赶往京城。”

    “五殿下,”有将官说:“我们就这样往京城去?”

    “是啊,五殿下,”也有将官说:“无圣上的圣旨,我们席家军如何进入京畿之地?”

    “现在我父皇已经驾崩了,”白承泽看了这两个将官一眼,说:“现在我祈顺,暂时没有圣上了。”

    白承泽的这句话,足以震住帐中的诸将了。

    “吩咐下去,”白承泽命众将官道:“起营拔寨,我们这就离开落月谷。”

    三个时辰之后,当上官勇率北归大军到达落月谷时,原先驻在落月谷里的席家军已经不见了踪影,雪地里还留驻军扎营的痕迹,一口锅底破了一个洞的大铁锅就歪倒在上官勇的马前。

    几个前营的斥侯进谷打探过一番后,回来跟上官勇禀报,说谷中已经无人了。

    上官勇这才带着卫**进了落月谷。

    安元志从护卫着世宗銮驾的中军,策马跑到了前营里,在上官勇的跟前下了马,问上官勇道:“能看出白承泽他们走了多久吗?”

    上官勇指指不远处的一堆被烧过的柴火,说:“冷透了,他们不是刚走的。”

    “不是刚走的,那走了多久呢?”安元志问。

    上官勇说:“至少一个时辰了吧,算算时间,他们走得快的话,至少应该有三个时辰了。”

    安元志说:“三个时辰,那他们快到虎啸军营了。”

    上官睿这时从落月谷的这片空地上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瓷碗,跟上官勇说:“哥,他们的粮草就应不多了。”

    上官勇和安元志马上就看向了上官睿,安元志说:“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睿把右手往上官勇和安元志的面前一伸,他的手心里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安元志说:“这什么啊?”

    上官勇从上官睿的手里捏了一些这东西,在手指上捻了捻,这东西被冻得像铁,上官勇的指劲都没能捻碎这团东西。不过上官勇把这团东西拿近到眼前细看,说:“这是麦麸?”

    安元志说:“什,什么?”

    “就是麦皮,”上官睿很嫌弃地看了安元志一眼,说什么从小在家不受待见的庶出子,庶出的少爷也是少爷,穷人家的东西,这少爷完全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上官勇让安元志看他捏手里的东西。

    安元志盯着看,发现这团黑乎乎的东西里,夹杂着星点的暗黄色,薄薄的一片,说不上来是像个什么样子的东西。

    上官睿把手上拿着的碗又递给上官勇看,说:“哥,你看看这碗,不是军中的物件。”

    这碗白瓷烫花,一看就不是军中的大海碗,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但要说用,不讲究的人还是能用。

    “这碗看上去,是哪个将军用的?”安元志也看了看这碗,说道。

    上官睿把碗底一翻,碗底下的印记鲜红。

    安元志看一眼这印记,马上就道:“这是贡品。”

    上官睿说:“在席家军里,能用这种碗的,怕是只有一个人了。”

    “这东西一般不是人吃的?”安元志指着还被上官勇捏在手里的麦麸问道。

    “穷人家实在饿肚子的时候会吃,”上官睿道:“不过我想你们安府不会让下人吃这个的。”

    安元志没去管上官睿说他们安府的话,这会儿他的心思不在跟上官睿的斗嘴上,跟上官勇说:“白承泽能吃这种东西,那看来他们军中是缺粮了。”

    上官勇紧锁着眉头,说:“这怎么可能呢?”

    上官睿小声道:“可能是风雪阻路,朝廷的粮草运不过来?”

    安元志说:“这雪才下几天?算着日子,没下雪之前,朝廷的粮草应该运到几批了啊。”

    上官睿转着手里的碗。

    上官勇把手里的麦麸扔到了雪地上,说:“他们会先去南阳城吗?虎啸军营里的存粮,不够他们去京城。”

    “你是说他们要先去打南阳城?”安元志瞪起了眼睛,说:“那我带兵去南阳。”他要是能在南阳城跟白承泽打上一仗,说不定直接就把白承泽解决了啊。

    上官睿这时却摇了摇头,说:“不是风雪阻路,是朝廷断他们的粮草了。”

    “你确定?”安元志惊问道:“谁能下这样的命令?几位皇子监国,一起下这道命令还差不多,可白承路能答应吗?他可是白承泽的亲哥。”

    “云霄关的战报,自从白承泽领着席家军出走息龙山谷后,就一份也没有往京城送过了,”上官睿小声道:“白承泽一定得自己弄战报回京,这一定是京城里的什么人,看出这战报不对来了。”

    安元志说:“南阳城的知府是我父亲的学生,叫朱什么来着的。”

    “朱振阳,”上官睿道:“太师的后面,现在站着谁?”

    “我……”安元志要喊我姐,被上官睿直接伸手捂了嘴。

    上官勇点了一下头,说:“那白承泽就不会走南阳城了,卫嗣,你把地图拿出来。”

    上官睿把地图就铺在了雪地上。

    上官勇指着地图跟安元志道:“元志,你带一队轻骑,也不走南阳城。”

    安元志说:“我追着白承泽的屁股走?”

    “这里,”上官勇用脚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小黑点,说:“这是燕城,守将是我以前在军中的兄弟,叫李源,你可以喊他一声李大哥。”

    “我带人从燕城这里过?”安元志看着地图说:“那我走哪儿去了?”

929私产

    上官勇蹲下身,手指点着地图上的燕城。

    上官睿看安元志还站着没反应,用肩膀撞了安元志一下,自己先蹲下了。

    安元志这才蹲在了上官勇的身边,他的腿上也有伤,蹲下来的动作略显迟钝。

    “这里有矿,”上官勇指着燕城跟安元志小声道:“也是一条北归的近路,只是大军没办法走,你让李源送你们走这段路。”

    安元志说:“有近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就是个小城罢了,”上官勇道:“你不知道,想必白承泽也不会知道。”

    上官睿这时道:“白承泽万一知道呢?”

    “这是私矿,”上官勇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安元志和上官睿两个人都是瞪大了眼睛,开私矿也是诛族的大罪啊。

    “周家的一个小产业,”上官勇却不当回事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场场战事下来,军中的伤亡将士,周大将军总要照顾一二的。”

    安元志拧着眉头说:“朝廷不是会管他们吗?”

    上官勇摇了摇头,叹道:“那才多点钱。”

    上官睿说:“哥,那这矿是什么矿?”

    “盐,”上官勇就说了一个字。

    安元志和上官睿都是低头暗自深吸一口气,这还扯上私盐了,贩私盐那也是死罪啊,他们之前怎么从来没有看出来,周宜是个这么不怕死的人呢?他们的这个哥哥也是嘴真紧,从云霄关一路走过来,这人竟然一星半点的话都没有透给他们。

    上官勇看看自己的这两个兄弟,说:“军中有白承泽的人在,我不能不防着。”

    安元志耸一下肩膀,说:“私开盐矿,贩卖私盐,周大将军的胆儿挺大,之前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没办法,”上官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真想带一支军,手里什么家产也没有,这兵根本就带不起来。上官勇抬头看看在他四周不远处的卫**们,若是没有安锦绣为他谋算来的那些真金白银,还有在江南得的那些不能见光的钱财,这支卫**,他也同样没办法带。将军得爱兵如子,那天下有几个老子不为自己的儿子砸钱的?

    安元志说:“那就不什么可怕的了,白承泽一定不知道这事。”

    “去点齐你的人马,先走吧,”上官勇跟安元志说:“记清楚路,不要走岔了。”

    安元志又盯着地图看了几眼,说:“姐夫,那里真有近路?”

    “你去了就知道了,”上官勇手在地图上撑了一下,才站起了身,跟上官睿说:“把白承泽他们被朝廷断粮的事,跟军里的将军们说一下。”

    “知道了,”上官睿点了点头。

    安元志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问上官勇:“姐夫,你确定白承泽他们不会去南阳城?”

    上官睿说:“你的脑子打仗打掉了?”

    安元志斜眼看上官睿。

    上官睿说:“白承泽不知道朱振阳是太师的弟子?他现在急着赶路,他会跑到南阳城去先打一仗吗?”

    安元志说:“他不是没粮了吗?”

    “他去哪儿弄不到粮?”上官睿说:“实在不行,不会抢吗?离了南疆,城池村落那么多,你还怕席家军会吃不上饭?”

    被上官睿这么一说,安元志也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真是在云霄关前被打没了。

    上官勇一笑,跟安元志说:“快去吧。”

    安元志往前跑走了。

    上官睿说:“哥,我们有机会在过向南河前,把白承泽前后夹击住吗?”

    “但愿吧,”上官勇说了一句。

    上官睿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扔,蹲下身把铺地上的地图又叠了起来。

    安元志点了五千轻骑,点齐人数之后,就要出发。

    上官勇在这时却又让卫**的一个将官带着五千骑兵,先出了落月谷,往白承泽他们会走的方向追去。

    戚武子带着两百骑兵在谷中等了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又从谷中奔出,在路上追上了三名着席家军军服的斥侯,当场斩杀。

    戚武子回来复命之后,安元志先行,上官勇半个时辰之后,带着稍事休息的大军,出了落月谷,追着白承泽走了。

    等上官勇兵到了虎啸军营,虎啸军营的总管将军石叶从辕门里迎出来,面带惊惶之色,离着很远就问上官勇道:“卫国侯爷,你这,你们怎么全军素缟了?”

    上官勇跟诸将下了马。

    石叶奔到了上官勇的跟前,急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云霄关打赢了?圣,圣上呢?”

    上官勇没答石叶的话,而是道:“五殿下没有过来?”

    石叶摇头,说:“我知道五殿下带兵从落月谷出来了,也以为他会来末将这会儿,可是,可是他带着席军家过末将这虎啸营而不入啊。”

    “他是什么时候带席家军过去的?”马上就有将军问石叶道。

    石叶说:“有六个时辰,半天了。”

    “他跑得倒挺快!”有站在后面的将官直接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

    “怎,怎么了?”石叶看着众人,知道事情不对,可他不敢想。

    上官勇这时才跟石叶道:“石将军,圣上驾崩了。”

    这消息晴天霹雳一般,让石叶和他身后的将官们一起跌跪在地上。

    上官勇低头看着石叶道:“五皇子白承泽叛了圣上,也叛了我祈顺。”

    石叶还没回过神来,被上官勇的这记“大石”再一砸,就更回不过神来了。

    “大哥,”有卫**中的将官跟上官勇说:“那我们还用进虎啸军营吗?”

    上官勇弯腰伸手把石叶从地上扶了起来,说:“这事,还望石将军速写急报去京城。”

    石叶两眼发直地道:“你,你自己怎么不写?”

    “我的急报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上官勇说:“只是石将军身为地方守将,这急报你也该写上一份。”

    “我凭什么……”

    “将军,”一个石叶的幕僚,看着年过五旬了,人还坐在雪地上,突然就冲石叶大喊了一声,把石叶这句我凭什么信你的话给打断了。

    上官勇往虎啸军营张望。

    这个老幕僚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上官勇拱手道:“侯爷,五殿下真的不在我虎啸营中。”

    透过大开的辕门,上官勇和诸将能看见有几队军士从辕门里走过,看不出这座军营驻着十几万席家军的样子。

    上官勇收回了目光,冲石叶一拱手,道:“石将军,军情紧急,我就不多待了。”

    石叶看上官勇说着话就要走,整个人一激灵,冲着上官勇大声道:“圣上在哪里?”

    上官勇跟戚武子说:“带石将军他们去见一下圣上。”

    石叶几个人被戚武子带进了中军阵中,然后见到了被停在銮驾上的世宗。

    石叶众将是跪地大哭。

    就守在世宗銮驾前的上官睿看着石叶等人哭了一会儿后,看了荣双和吉和一眼

    荣双和吉和遂上前,把世宗的事跟石叶众将说了一遍。

    程润和程涵不多时也从后军阵中赶来,他们的父帅程绍与石叶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两位少将军看到石叶后,就都红着眼眶喊了石叶一声:“叔父。”

    石叶也顾不上抹去脸上的眼泪了,看着程润兄弟颤声道:“你们的老子呢?”

    程润低声道:“石叔父,我父帅战死在云霄关外了。”

    石叶就感觉什么人用刀子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剜了一下,他与程绍同是北地洞宁人,都是将门之子,少小从军,相扶相持走到今天,一个为一军主帅,一个独掌万人大营兵马,没想到……,石叶张嘴一口鲜血吐在了雪地上。

    “叔父!”程氏兄弟俩忙抢步上前,一边一人扶住了石叶。

    石叶摇了摇头,哽咽片刻之后,突然就目光狠厉道:“是沙邺人?”

    程涵大声道:“是白承泽!”

    “白承泽?”石叶说:“这是怎么回事?”

    程涵抹一下眼泪。

    程润几句话,就把白承泽带席家军私出息龙山谷,他们困守云霄关,最后拼死一战,程绍战死沙场,跟麾下阵亡将士一起埋骨在了云霄关外的事情,跟石叶说清楚了。

    石叶听了程润的话后,一闭眼,神情愤恨,又痛苦不堪。

    “叔父,”程涵哭着喊了石叶一声。

    石叶将手搭在了两个侄儿的肩上,“不哭了,哭也没用,你们两个好好儿的,咱们,”石叶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咱们有仇报仇。我这儿离着云霄关十来天的路,往后我能常去看你们的老子,你们不要担心他。”

    程氏兄弟要跪谢石叶。

    石叶一把把兄弟俩拦住了,道:“行了,你们跟卫国侯爷他们上路吧。”

    程氏兄弟冲石叶躬身一礼后,上马往后军去了。

    石叶看着程氏兄弟走了,带着自己的人跪在地上,又给世宗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哭喊一声:“圣上!”

    前军这里,有将官小声跟上官勇道:“大哥,我们这不是耽误工夫吗?”

    “元志已经先行了,”上官勇小声道:“我们想两面夹击白承泽,就不能走的太快。”

    这将官点一下头。

    说话着的工夫,石叶等人跟着戚武子回来了。

    石叶走到了上官勇的面前,冲上官勇深深地一拜,说:“侯爷,石叶敬你。”

    上官勇微微侧了一下身,算是避开了石叶的这一礼,说:“石将军,你……”

    “侯爷放心,”石叶不等上官勇把话说完,就道:“末将回营之后就给京城发急报,侯爷,末将就不耽搁侯爷行军了,侯爷请。”

    上官勇看石叶如此,冲石叶一抱拳,有亲兵替上官勇把战马牵了来,上官勇翻身上马。

    石叶站在上官勇的马旁,大声道:“侯爷,若是有事,侯爷可命人来找末将。”

930不存在的谁是谁非

    上官勇端坐马上,冲着石叶点了一下头,说了句:“石将军保重。”

    石叶冲着上官勇又是深深一礼。

    上官勇又看了一眼站在石叶身后的老幕僚。

    老幕僚看上官勇望着自己了,忙把头一低。

    “对了,”上官勇又看向了石叶,说:“石将军,四殿下也战死在云霄关了,奉圣上的旨意,四殿下就葬在了云霄关。”

    石叶这下子干脆张大了嘴,看着上官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世宗死了,被视为储君的白承允也死了?!

    “走,”上官勇却没再跟石叶多说一句话,一声令下后,催马往前跑去。

    北归大军不多时就从石叶等人的眼前走了个无影无踪。

    望着眼前被大军踏实成冰的雪路,石叶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呆站了半天。

    姓和的这个老幕僚喊了石叶一声:“将军?”

    “派人去云霄关,”石叶命自己的这个幕僚道:“跟风光远把这次的战事问清楚,老子要知道所有他能说的事!”

    “将军,”和幕僚说:“您的意思是?”

    “程绍的仇我不能不替他报了!”石叶狠声道。

    和幕僚说:“两位程少将军不是把事情跟将军说了吗?将军,您还要派人去问风光远?”还有一句话,和幕僚想说,但没说出口,派人去云霄关,这不明摆着不信上官勇吗?

    石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们。

    众人一起后退。

    石叶这才跟和幕僚道:“他们现在在卫**中,万一他们是被上官勇所逼呢?”

    和幕僚说:“在下看不像。”

    “圣上驾崩了,”石叶说:“以后跟谁,我总要把事情问清楚,再决定吧?”

    “将军,”和幕僚说:“两位程少将军看来已经跟随卫国侯爷了。”

    石叶转身,看着和幕僚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四殿下也死了,”和幕僚说:“将军,若是圣上留有遗诏……”

    “圣上若有遗诏,上官卫朝会不说?”石叶打断了和幕僚的话道:“你也听到荣大人和吉大总管的话了,圣上走的突然,连句话都没留下。”

    和幕僚往石叶的跟前又走近了几步,小声道:“就是有,只要这遗诏不合卫国侯爷的心意,那这遗诏自然就不会有了。”

    石叶一惊。

    和幕僚说:“在下看荣大人和吉大总管都是卫国侯爷这边的人了,他们自然会顺着卫国侯爷的意思说话。”

    石叶又呆了半天,然后才说:“圣上会传位给哪位皇子殿下?”

    “将军,”和幕僚说:“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

    “不会见于世的遗诏,就等于不存在啊,将军,”和幕僚小声跟石叶道:“现在不是谁是谁非的时候了,卫国侯爷是从云霄关过来的,而五殿下是从落月谷直接往北走的。”

    石叶一下子听不明白,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幕僚遂道:“这就说明,风大将军跟卫国侯爷是一边的了,至于五殿下,他的手里现在最多就是一支席家军。”

    石叶说:“席琰这老东西得失心疯了?”

    “他疯不疯不重要了,”和幕僚说:“卫国侯爷的身后是安太师,那他注定是要帮着皇贵妃娘娘了。”

    石叶小声说:“你是说九殿下?”

    和幕僚点了点头。

    石叶原地踱了几步。

    和幕僚一边打量着石叶的神情,一边小声道:“现在将军能做的不多,五殿下没进大营,卫国侯爷也只是让将军送急报去京城。”

    “我手里就几万兵,你觉得他们看的上?”石叶没好气地道,白承泽和上官勇的手上都是十几万的兵马,他虎啸大营的这几万人,这两人看得上眼吗?

    “不是看不上,”和幕僚说:“而是将军跟这两位素无交往,他们怎么放心将军?”

    石叶的神情有些恼怒了。

    “将军,”和幕僚不怕石叶发怒,还是用那种让石叶着急的,不急不慢的语调跟石叶小声道:“在下看,五殿下和卫国侯爷都是着急往京城去。”

    石叶说:“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京城,才能号令天下,”和幕僚说:“将军还是看他们两位谁先入京城吧,”看石叶还是听不懂的样子,和幕僚只得又说了一句:“重臣们可都在京都城啊。”

    石叶这一回听懂了,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军营里走去,大声下令道:“圣上驾崩,全营给老子把孝服穿上!”

    世宗驾崩,四皇子白承允战死云霄关的消息,至此从南阳城外的虎啸军营传出,乃至传遍整个祈顺王朝。

    两日之后,安元志带着五千轻骑到了燕城城下。

    有守城的将官跑到了安元志的马前,躬身一礼,问道:“不知道将军是何人,为何到燕城来?”

    安元志下了马,冲这将官抱拳还了一礼,说:“我是安元志,带五千卫**前来,不知道你家李源,李将军在城中吗?”

    这将官一听面前这个俊俏少年是安元志,忙就道:“我家将军在城中,五少爷稍等,我这就命人去通知我家将军。”

    安元志冲这将官一笑,道:“多谢。”

    将官跑向了城门。

    老六子站在安元志的身后说:“少爷,现在好像是个当兵的都知道你的名号了。”

    安元志说:“我们在云霄关打成这副死样子,再没点名气,我们还混什么啊?血白流啊?”

    老六子说:“少爷,我们守云霄关是为了名气?”

    安元志白了老六子一声,说:“要不说你傻呢?”

    老六子看袁诚几个人,这是他傻?

    袁诚几个人这会儿都把嘴紧紧地闭着,这会儿卫国侯爷不在,安五少爷可以放心大胆的当他的无赖,跟个无赖有什么话好讲的?

    李源在城中的守备府里听到手下的兵卒来报,先还不相信,看着这兵卒说:“你说谁来了?”

    这兵卒说:“安元志,安五少爷,将军,他带着五千卫**。”

    李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边往屋外走,一边说:“他怎么不派个人来,先跟我说一声呢?”

    兵卒跟着李源跑,说:“将军,小的不知道啊。”

    李源出了守备府,上了卤奔南城门。

    安元志看见一队人马从城中跑出,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将官大约四十多岁,相貌普通,看着还很忠厚的样子。啊呸!安元志随即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替周宜守着私盐矿的人,能是什么忠厚人?

    李源出了城门之后,往对面扫上一眼,一眼就认出安元志来了,都说安家的五少爷貌美,不用说了,这个带着几个校尉站在地上的少年人一定就是安元志了。

    安元志看着李源马到了自己的近前,不等李源下马,就笑着迎上前去,很亲热地喊了李源一声:“李大哥。”

    李源下了马,看安元志的身后。

    安元志这里已经给李源行礼了,说:“元志见过李大哥。”

    李源没敢受安元志的礼,往旁边走了一步,冲安元志一拱手,说:“五少爷,末将久仰大名。”

    安元志听了李源的客套话后,又是一笑,说:“李大哥,是我姐夫让我过来找你的。”

    李源下意识地就说:“卫朝?”

    安元志忙点头。

    李源往安元志的跟前走近了几步,低声说:“五少爷,你们这是?”

    安元志把脸上的笑容一收,跟李源耳语道:“李大哥,圣上驾崩,四殿下战死了。”

    “什么?”李源马上就要叫。

    安元志冲李源摆了摆手,说:“李大哥,我姐夫让我来找你,我们能进城再说话吗?”

    李源又看了一眼站在安元志身后的卫**,点一下头,说:“五少爷随我进城吧。”

    安元志和他的五千轻骑跟着李源进了燕城。

    燕城是个小城,守军不过三千,大街突然走上了一支燕城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军队,这让燕城人一阵慌乱。都知道沙邺人在打云霄关,这个时候这支朝廷的兵马怎么会来燕城?这是云霄关已经丢了吗?

    李源带着安元志到了守备府,下了马后,就命自己的副将道:“你带人去城里喊喊。”

    安元志看李源话说了一半,看向了自己,忙道:“沙邺人已经败走了,我姐夫把藏栖梧杀了。”

    李源跟自己的这个副将说:“就把五少爷的话告诉城里的人,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没兵临城下呢,他们慌什么?”

    这副将领命之后,带着一队兵卒跑走了。

    李源让安元志说:“五少爷,我们进府说话,你的这兵马?”

    “就让他们在府前休息一下吧,”安元志说:“李大哥,我们急着走。”

    李源点点头,又吩咐迎出府来的府中管家说:“备水备饭,让卫**的兄弟们吃饱喝足了。”

    “是,”这个驼着背的老管家忙就答应了一声。

    安元志回头跟老六子几个人说:“你们在这里等我。”

    老六子几个人一起冲安元志点头。

    李源带着安元志坐在了守备府的一间客厅里,有下人给安元志送了茶水上来,李源看着安元志一连灌了三杯茶水下肚。

    安元志喝了热水之后,吁了一口气,冲李源腼腆地一笑,说:“让李大哥见笑了。”

    李源说:“行军打仗自是苦的,五少爷,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卫朝,我是说卫国侯爷他如今还好吗?”

    “我姐夫带兵追白承泽去了,”安元志直接冲李源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源“哦?”了一声,这个安五少爷连名带姓的喊五殿下的姓名,还说上官勇去追去了,这是这两家结下仇了?

    安元志把云霄关的事跟李源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就看着李源,等李源的反应。

931自己保重啊,老弟

    李源一口便灌了一杯热茶下肚,然后被茶水呛到,连着呛咳了几声。

    安元志听到身后的窗外有鸽哨声,扭头看了向了窗外,鸽子没看见,就见窗外是一个没种什么花草,雪已经扫尽,地上铺着碎小鹅卵石的小院。

    李源在安元志扭头去看窗外的时候,面容终于扭曲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祈顺人听到云霄关之事后,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重重地一拍身旁的茶几,李源骂了一句:“混蛋!”

    安元志扭头又看向了李源,说:“没错,白承泽就是个混蛋。”

    李源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问安元志道:“五少爷,你方才说你们急着走,这是什么意思?”

    安元志说:“我姐夫说李大哥知道往京城去的近路,他让我来请李大哥送我们一程。”

    “这个卫朝!”李源摇了摇头,说:“难为他封侯之后,还记得我。”

    安元志说:“我姐夫特意吩咐过我,来到燕城,要喊李大哥一声大哥的。”

    李源说:“那他是怎么想的啊?”

    “现在我们得比白承泽更早的赶到京城去,”安元志也不瞒李源,说:“我们想在向南河那里把白承泽和席家军包住。”

    李源说:“两面夹击?”

    安元志点头,说:“李大哥,你现在能送我们一程吗?”

    李源站起了身,说:“既然是卫朝的话,我当然得照着办,五少爷跟我来吧。”

    安元志跟着李源又出了客厅,安五少爷从头到尾也就在燕城守备府里喝了三杯热茶。

    守备府外面席地而坐的老六子几个人看见安元志跟着李源出来了,忙都从地上站起了身来,老六子冲军士们喊了一声:“都起来吧,我们准备赶路了。”

    有兵卒为安元志和李源牵来了马,安元志跟李源说:“李大哥,请上马。”

    李源也不跟安元志客气,飞身上了马。

    安元志看着李源坐在马上了,才上了自己的战马,跟李源说:“李大哥,我们走吧。”

    李源却问安元志道:“那消息我可以让燕城人知道吗?”

    安元志说:“这个当然可以,李大哥,我姐夫没有要瞒此事的意思。”

    李源听安元志这么说了,便点手叫过自己手下的一个校尉,道:“让王先生写布告,圣上驾崩,四殿下战死了。”

    这个校尉顿时就不会动了。

    李源这会儿也没心情安慰自己的这个手下,跟安元志说了一声:“我们走。”

    卫**们都离开守备府大门前的空地了,那个被李源支派了活计的校尉,还是呆呆地站在空上一动不动。

    李源带着安元志一行人出了燕城的北门,一路往北走。

    安元志走在路上便问李源道:“李大哥,我姐夫说的那个矿还在开吗?”

    “没有再开了,”李源道:“周大将军都卸甲归田了,他又不缺钱养老,这矿还开什么?”

    安元志说:“那就让这矿废那儿了?”

    李源说:“怎么,五少爷对这事感兴趣?”

    安元志看着李源道:“我可管不了这些事,这事应该是我姐夫操心的事。”

    “卫**中现在缺钱?”李源问安元志。

    安元志从来也不是厚道人,听李源这么问了,忙就说:“我方才跟李大哥说过了啊,校子,就是卫嗣。”

    李源说:“校子我知道,卫朝的那个兄弟。”

    安元志说:“嗯,卫嗣为了离开落月谷,一把火把我们卫**的家当烧了个干净,我们现在是一穷二白啊。”

    李源说:“那你们这一路上的粮草?”

    “从风大将军那儿拿了点,”安元志信口就胡说道:“反正我们路上自己能找粮,横竖饿不死,就是以后怎么办,那我就不知道我姐夫要上哪儿弄钱去了。”

    这是上官勇在借安元志的嘴跟自己要钱吗?李源扭头看了安元志一眼,觉得上官勇不是这样的人,这只怕是安五少爷自己的心思。

    安元志也不在乎李源看向他的,探究的眼神,说:“李大哥,等这次的事了了后,我让我姐夫跟你联系,你们兄弟也多年没见了吧?”

    李源说:“这次的事,卫朝要怎么了结?”夺嫡这种事,是这么好了结的?

    安元志看上去一脸的不在乎,说:“反正这事躲也躲不开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么,是不是,李大哥?”

    李源还能说什么?默默跑了一会马后,李源小声跟安元志道:“卫朝是个老实人,五少爷多费心吧。”

    安元志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李源。

    李源说:“有事,让他派人来找我,我们兄弟之间,不必说什么见外的话。五少爷,你把我这话带给卫朝。”

    安元志冲李源一笑,说:“知道了,”想了想,安元志又跟李源说了句:“多谢李大哥。”

    李源一催马,说:“我们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安元志知道,李源这是在跟他说这次谈话结束的意思,便也不再说话,催马跟上了李源。

    半个时辰之后,李源带着安元志一行人进了一座看起来不怎么高的山中,在山路上又走了约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眼前的树林突然就消失了,一大片寸草不生的乱石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小心一点,”李源叮嘱了安元志一声。

    安元志冲李源点点头。

    众人骑马走进了这片乱石地,走了没多久,就看见零散在这片乱石地里的白骨。

    “都是原先在这里开矿的战俘,”李源不用安元志问,就跟安元志解释道:“我们这里是小地方,缺医少药的,所以被送到这里来的战俘大都活不过五年。”

    安元志跟着李源越往里走,乱石地里的白骨就越多,“不把他们埋起来吗?”安元志问李源道:“活人就在死人堆里干活?”

    李源说:“进了这里的都是死人,五少爷还想他们过活人的日子?”

    安元志闭嘴不言了,在安元志想来,人死都死了,他还要在这儿感慨什么?

    李源却突然道:“你姐夫当年来过这里一次。”

    安元志这才又感兴趣道:“然后呢?”

    “然后?”李源噗得一笑,说:“然后他跟我闹了一场,跟我扯战俘也是人。”

    安元志听了也感觉好笑,说:“我姐夫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李大哥,你怎么跟我姐夫说的?”

    李源说:“他在的那几天,我对战俘们好点,他还想我怎样?在这小地方,我自己手下的兵日子都不好过,我还要管战俘们每天吃饱穿暖?”

    “你这不糊弄我姐夫吗?”

    “那我不能跟他打架啊,”李源说:“不过以前我这儿的战俘活不过三年,后面能再多活两年,也算是你姐夫的功劳。”

    安元志苦着脸想了半天,跟李源说:“我要是在这儿干活,我宁愿我早点死。”

    李源看了安元志一眼,说了句:“五少爷,这就叫人各有志。”

    安元志说:“不知道李大哥的志在哪里?”

    李源没答安元志这话,而是道:“五少爷,卫朝是个好人。”

    安元志看着李源一挑眉,说:“我知道,谁要是欺负我姐夫,先把我杀了再说。”

    李源一笑,催马往前走。

    安元志一行人跟着李源走过了这片乱石地,最后停在了一个洞口可供一个人一马通过的山洞前。

    李源到了洞口前后就下了马。

    安元志随即也下马,跟着李源走进了洞里,往洞里没走上几步,就听见洞深处响起一阵起风一样的呼呼声,安元志还没有听过这么大的风声,吓得直接就站下不走了。

    李源看安元志站着不动了,就说:“没事儿。”

    李源的话音还没落,一大团黑呼呼的东西,朝着安元志这里扑面而来。

    安元志下意识地就抱住了自己的头,往地上一蹲。

    李源倒是习惯了,站着没动弹。

    一大群数不清数目的蝙蝠,从安元志身边头顶飞了过去。

    洞外的卫**们都被这群声势浩大的蝙蝠吓得一惊。

    这群蝙蝠飞出矿洞之后,直接就把卫**们头顶的天空都遮成了黑色。

    李源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从地上拉起了安元志,指着洞深处说道:“你们顺着这洞一直往前走,出了这洞往北行,我想你们会比五殿下早近五天的时间,到达向南河。”

    安元志先是点头,然后问李源:“这里面还有蝙蝠吗?”

    “应该没有了,”李源说:“这是我们挖矿盐挖出来的洞,你们放心走吧,里面最多有点死人骨头,不会有活人的。”

    挖私盐挖穿了一座山,周宜到底需要多少银子来养军?安元志咬一下嘴唇,没把你们到底从这里赚了多少钱这个问题问出来。

    “快走吧,”李源催安元志道:“路上小心,有什么事,让卫朝派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安元志说:“李大哥,这洞里能骑马走吗?”

    “你们牵着马走吧,”李源回安元志的话道。

    安元志回头跟洞外喊道:“都牵着马进来!”

    五千卫**,牵着自己的战马,举着火把,鱼贯走进了这个山洞。

    “一直走,”李源站在洞口,又叮嘱了安元志一声。

    “李大哥,多谢了,”安元志跟李源又道了一声谢,牵着自己的战马往山洞里走去。

    李源一直站在洞口处,看着最后一个卫**从自己的眼前走没影后,才走出了这个山洞。战马自己跑到了李源的跟前,李源伸手摸一下战马的头,突然就叹了一口气。李源是再也想不到,上官勇能陷到夺嫡之争中,还陷得这么深,直接就是参与其中了,“自己保重啊,老弟,”李源看着黑黢黢的洞口,自言自语了一句。

932可怕的天气

    山洞两边的石壁上结满了白色的盐晶,随着安元志一行人越往里走,地上的白骨渐渐多了起来,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蝙蝠粪便,整个山洞散发着一股怪味,火光将人们的身影投影到石壁上,给这山洞平添了几丝诡异。

    等脚下的地面全是化骨的尸骸后,安元志站下来喘了一口气。

    老六子把水囊递到了安元志的手上,问安元志道:“少爷,这山洞我们得走多久啊?”

    安元志喝了几口水,把水囊还给了老六子,没说话。

    老六子追着安元志问:“少爷,你倒是说话啊。”

    安元志转身就冲老六子一瞪眼,说:“我忘了问了,你想怎么样?!”

    老六子马上就说:“这事你还能忘了问?”

    安元志扭头就走,嘴里嘀咕道:“那你怎么不问?”

    老六子还要说话,被袁诚从后面踹了一脚,说:“你一天不讨骂是不是就浑身难受啊?走吧!”

    老六子走到后头去了。

    安元志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咯吱作响,踩着人骨走路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安元志觉得要不是跟着自己的这支轻骑上过沙场了,这会儿非疯几个不可。

    山洞里蝙蝠倒是没再出现了,可蛇,老鼠等等喜欢待在暗外的动物层出不穷。

    “跟上前面的人!”有将官高声跟兵卒们喊道:“不要停!”

    安元志一脚踩死了一只跑到了他脚面上的老鼠,想骂一声这不是人走的路,可想想军中的士气,安元志这话硬是没有骂出口。

    一行人进山洞的时候还是下午时分,阳光正好,等安元志们走出了洞口,再见天日的时候,发现好像还是下午时分,只是天在降大雪,眼前的世界又是风雪交加,白茫茫的一片了。

    “我们走了多久啊?”袁申问安元志。

    安元志抬头看了一会儿飘着雪的天,说:“至少也有一天了吧?”

    袁申小声道:“一天?我还以为我们走了十天半月呢。”

    安元志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山洞,说了句:“老子再也不要走这种山洞了,妈的,噩梦。”

    袁诚说:“这里面到底死了多少人?”

    尸骸铺了一山洞,这得死多少人?没数过,谁也说不出一个数字来,但众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死人一定得上千。

    “上马,我们赶路,”安元志大声下令道。

    五千轻骑冒着风雪,往着北方而去。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对安元志,还是上官勇,又或是白承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大雪下了三天,然后就是连天的大雨,南疆的冬季在就要入春的时候,向人们展示了它的可怕。

    泥土被大雨冲到官道上,雪还未完全化掉,被雨水冲成泥浆的泥流再混进来,往北去的道路,成了一个巨大的烂泥潭。

    战马的蹄子踩进这泥潭里,就别想拔出来,五六个人忙活半天,才能救一匹战马脱困。

    连马都没办法行走,那人就更没办法走了,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在这种泥潭里,寸步难行。

    “这要是水还好办!”戚武子从头到脚都是烂泥,跟上官勇喊:“我们还能游过去,这他妈烂泥,我们要怎么办?一脚下去,就别想把这脚拔出来了!这老天爷是不是专在跟我们作对啊?”

    上官睿说:“戚大哥,你消消气,我们走不了,白承泽他们也走不了。”

    戚武子用手擦着脸上的烂泥,说:“我们下边怎么办?就在这泥潭里打滚了?”

    乔林说:“砍树,用木头把这路铺上。”

    众将官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乔林,这先生要他们用木头铺一条路出来?这人当他们是神仙大力士?

    有将官没好气地问乔林道:“乔先生,这路这么长,我们得砍多少树啊?”

    乔林说:“要是想继续往前走,我们就得铺路,不然我们无路可走啊。”

    上官睿问上官勇说:“大哥,你看呢?”

    上官勇看着眼前烂泥潭一样的道路,摇一下头,说:“传令下去,找地方安营,这路我们走不了。”

    天下着大雨,到处都是烂泥,上官勇说找地方安营,卫**们也找不到一处干净点的地方。最后大军就住在了烂泥地上,砍了些树,垫在自己的身下,有的军士干脆就把盔甲垫在身下当床。

    荣双,向远清这些大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忙疯掉。

    雨淋着,烂泥里泡着,这对身上本就带伤的人来说,更是一个灾难,伤口看着烂,一觉睡醒,伤口可能就生蛆虫了。就是身体原本没病的人,在这种天气里,皮肤也生癣,手脚生疮,然后溃烂。

    上官勇腿上的伤口也发生反复,原本都要长皮的伤口了,没过几天就又化出了脓水,这条左腿如吹了气的球,肿得不像样子。上官大将军再强悍,这一回也躺行军床上不能起身了。

    “我们这是在要烂死在这倒霉地方了!”有将官跟上官勇抱怨。

    上官勇的精神也不是太好,紧锁着眉头,雨点打在帐篷上噼里哗啦地响,这声音让上官勇越听越烦燥。

    上官睿把床下烂泥里放着的炭盆往上官勇的床前又踢了踢,看了看这个嘴角烂得都能让他看见嘴里牙齿的将官,说:“曲大哥,你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这儿吗?”

    曲游翻了个白眼,说:“有啊,我们一人长一双鸟翅膀,飞回家去。”

    戚武子直接给了这家伙一拳,说:“你能说点有用的吗?这辈子你没指望长鸟翅膀了,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你睁大眼睛看,给自己找个长翅膀的妈吧!”

    帐中的几个将官一起哄笑了起来。

    曲游先还没反应过来,看大家伙儿一起笑了,脑子一激灵,反应过来,冲着戚武子挥拳头,说:“你骂我老娘?!”

    上官勇看面前这两人要打了,只得开口道:“行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闹?”

    帐里这才安静下来。

    上官勇看着上官睿问道:“你去问过向大人他们了?”

    上官睿说:“问过了,他们那儿药材不缺,就是在烦这雨什么时候停。”

    上官勇说:“这得问老天爷。”

    “侯爷!”袁轻这时从帐外一头冲了进来,连营帐里这会儿坐着什么人都没来及看,冲上官勇喊道:“发大水了!”

    戚武子几个将官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上官勇说:“哪儿发大水了?”

    “下,下边!”袁轻说:“有兄弟拿木棒去试过了,水有两米多,快三米深。”

    快三米深的水?那是个人就得被淹啊。

    上官勇从床上勉强坐起了身来,说:“我们出去看看。”

    “哥,我们出去看,你歇着吧,”上官睿扶着上官勇道。

    上官勇摇了摇头,这会儿他哪还有心思在床上躺着?

    几个人出了上官勇的营帐,就看见军营里这时,所有的人都从帐篷里走出来看水了。

    原本还只是烂泥潭,还能看出官道样子的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泥黄色的水流奔腾往南而去,席卷了所经之处所有能带走的东西。

    “人,”上官睿突然就指着水面跟上官勇喊。

    水流里,一个小孩子的尸体随着水流上下浮沉着。

    “我的天,”戚武子叹了一句:“幸亏我们扎营在高地上啊,这他妈下场雨能发大水?”

    水流里的尸体越来越多,不光是人的,还有牲畜。

    “哪个村子被水淹了,”上官睿跟上官勇小声道。

    “怎么不把白承泽那帮人淹死呢?”有将官嘀咕道。

    “你当席家军的人不知道在高地上扎营?”另一个将官说道。

    “天灾**,”乔林叹了一句。

    上官勇看着面前的洪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下令道:“我们还得往后退,都别看热闹了,这水很快就上来了!”

    随着上官勇的一声令下,大军又忙乱起来,收拾行囊,拔营起寨,往后一口气跑出五里多地去。

    “大哥,我们得这样到什么时候啊?”等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有将官问上官勇。

    上官勇看乔林。

    乔林摇了摇头,说:“这雨不停,洪水不退,我们就不能行军。”

    众人听了乔林的话后,一阵无语。

    “这雨总有停的时候,”乔林看着众将官道:“诸位耐心等吧。”

    “我们在这儿过年?”戚武子问乔林道。

    乔林看着戚武子一笑,说:“戚将军原来还有过年的心情。”

    戚武子被乔林说的尴尬,强辩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活人哪个不过年呢?”

    上官勇叹口气,催马又往前走了,说:“再找个高处安营吧,你们这么吵不累吗?”

    “我不累,”戚武子追着上官勇说:“这水是从上流过来的,我就在想,白承泽他们是不是死在这水里了。”

    上官勇小声道:“你就做梦吧。”

    戚武子宁愿自己这会儿在做梦,这样自己一睁眼,这些倒霉的事一样都没发生过,那该多好?

    大雨一连下了大半个月,将南疆这里变成了一片泽国。

    白承泽和上官勇在这大半个月里,都没办法往前走上一步。

    在这个月的月末,好容易大雨就成小雨了,可洪水还是不退。

    总共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洪水里,上官勇等人不知道,他们最后也是被洪水困在安营的这处高地上,四面全是洪水,大雨要是再下上几天,他们也得在水里游泳过活了。

    乔林这天大早上站在营地前看了看脚下的水,转身进了上官勇的帐篷,无精打采地说:“水已经在退了,侯爷再耐心等上几天吧。”

    上官勇像是没听到乔林的话一样,跟乔林愁道:“圣上和四殿下的事,朝廷这会儿知道了吗?”

933万劫不复

    南疆一片泽国,大军都被洪水困住无法前行,往京城报信的信使们,又有什么本事将世宗驾崩,白承允战死的噩耗传到京城去?乔林冲上官勇摇了摇头,说:“京城那里就是知道了消息,也难保朝廷会认为这只是流言。”

    上官勇捶一下床板,无可奈何。

    乔林说:“在下倒是好奇五殿下那里是如何筹粮的,他们出落月谷时,粮草就不多了,被大水困到今天,他们的粮草还没用尽?”

    上官勇冷声道:“想必白承泽有他的办法。”

    “什么办法?”乔林问上官勇。

    上官勇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先生,席家军里就是饿死了人,现在消息不通,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啊。”

    乔林听了上官勇的话后,自言自语了一句:“席家军现在驻军在哪里?”

    席家军现在驻扎在哪里?席家军现在驻扎在一个叫上风村的地方。

    上风村前后左右有十几个村落,村人都以种地为生,只要老天爷不跟这一带的人们作对,这一带的人们都能靠着男耕女织,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白承泽在大军前往云霄关时,就已经命人在上风村存下了粮草,为的就是怕自己会遇上这一遭,结果这个未雨绸缪,救了白承泽和席家军们的命。

    大雨变成洪水之后,上风村位于高地之上,逃过一劫,但其他座落于低处的村落就没有上风村这么幸运了,基本上都是村毁人亡。

    面对哀鸿遍野的千里泽国,白承泽也只能叹息一声,别说他无心救人,他就是有心救,面对这样的洪水,他也是无可奈何。

    夏景臣有时看着面前的洪水一看就是大半天,人也变得越发阴沉,但对着白承泽还是恭敬,没见有什么改变。

    被大水围困大半月,又等水退等了快半个月,白承泽在这时等到了从向南河那里赶来的探子。

    五王府的这个侍卫一身的泥泞,衣服破烂,看起来就像个逃难的难民,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白承泽听完自己这个侍卫的话后,半晌无言。

    侍卫跪在地上,白承泽不发话,他也不敢起身。

    “玉关杨家,”白承泽沉默半晌之后,看着这侍卫道:“你没看错?”

    这侍卫忙道:“那支军打着玉关杨家的旗号,爷,奴才不敢看错。”

    白承泽说:“他们有多少人?”

    侍卫说:“看着七八万的样子。”

    “你看他们像是要渡河的样子吗?”夏景臣在一旁问道。

    这侍卫摇头,说:“向南河那里的洪水已经退了,杨家军在河岸的烂泥地里扎下了营寨。”

    “扎营就是不会渡河的意思了,”白承泽小声说了一句,冲这侍卫把手挥了挥,说:“你退下休息去吧。”

    侍卫给白承泽磕头之后,退了下去。

    夏景臣看着白承泽道:“杨家怎么会出现在向南河?圣上给他们下过圣旨?”

    白承泽摇一下头,说:“不可能。”

    林兆站在一旁道:“那杨家想干什么?”

    “自然是来帮忙的,”白承泽小声道:“看来我们想先入京师是不可能了。”

    大屋里的众将官都是一惊。

    林兆说:“五殿下,您何出此言?”

    “是啊五殿下,”另一个席家军的将官说:“杨家是来帮谁的?”

    “杨家跟安家是姻亲,”白承泽说道:“我没有去请过他们,那请他们的人,自然就是安家了。”

    “无旨他们杨家敢带兵离开白玉关?”有将官叫道。

    玉关铁骑一路南下,一定会有自己门下的人给自己报信,白承泽面色如常地在心里想着,从白玉关到向南河,路途这么遥远,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收到玉关铁骑南下的消息,看来这是有人在断自己的信了。断粮草,断消息,安锦绣,白承泽在心里喊一声这个名字,暗道一声,你还真是好手段。

    “天下大乱了,”有年长一点的将官小声叹了一句。

    林兆问白承泽道:“五殿下,您打算怎么办?”

    白承泽看夏景臣。

    夏景臣被白承泽盯上了,才又开口道:“玉关铁骑只有七八万人,五殿下,未将想我们跟玉关铁骑可以打一仗。”

    白承泽道:“景臣,你不要忘了,上官勇还带着卫**追在我们的身后。”

    夏景臣说:“我们可以赶在上官勇到之前,把玉关铁骑解决掉。”

    白承泽说:“若是解决不掉呢?我们让他们两家两面夹击,到那时,我们的生路在哪里?”

    夏景臣把嘴闭上了。

    一个席家军的将官问白承泽道:“那五殿下的意思是?”

    白承泽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没有希望先入京师了,那我们就得准备在向南河,跟上官勇和杨家打上一仗了。”

    席家军的众将都是倒抽了一口气,上官勇跟杨家合起伙来,那人数上就超过他们不少了,这仗他们能赢?

    “不能打也得打,”白承泽看着众将说道:“席大将军与杨锐齐名,我想他的席家军不会比玉关铁骑差的。”

    夏景臣又开口道:“五殿下,那上官勇呢?”

    “卫**只是疲惫之军,”白承泽道:“景臣,你现在怕上官勇了?”

    夏景臣摇一下头。

    白承泽又看向了众将道:“不管是我的哪个兄弟成皇,我都只能是争这个天下了。”

    大屋里静了半天才有一个将官开口道:“那五殿下想怎么做?”

    “让上官勇他们先过去,”白承泽道:“我们不能让人两面夹击住。”

    “这要怎么做?”夏景臣说:“杨家一定会跟上官勇联系,有可以把我们两面夹击的机会,上官勇会放过?”

    “我们往回走,”白承泽道:“现在我们跟上官勇他们肯定不在一条线上。”

    “五殿下,”一个将官说:“上官勇一定会派出军中斥侯的,我们这样行军,如何能瞒住他?”

    “所以我们的时间有限,”白承泽道:“我们马上就往后撤,在上官勇发觉不对之前,走到他的后面去。”

    夏景臣说:“上官勇要是发现得快呢?”

    白承泽看向了林兆道:“你带着一队兵马先行,把上官勇的斥侯引走。”

    林兆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了,白承泽这是要弃他了?

    白承泽见林兆变了脸色,笑了一下,道:“你莫怕,你也不要带着兵往向南河走,你往西行吧,等我们行军去向南河的时候,你再回来找我。”

    “他往西行,”夏景臣道:“五殿下,上官勇的斥侯会上当吗?”

    “上官勇总会想一下的,”白承泽道:“有他想的时间,我们足以去他的身后了。”

    “五殿下,”夏景臣还要跟白承泽争。

    白承泽冲夏景臣一摆手,说:“景臣,这事就这么定吧,你不必多说了。”

    夏景臣点了一下头,真就闭了嘴。

    “林将官?”白承泽看向林兆。

    林兆在心里叹一句富贵难求,冲白承泽躬身领命道:“末将遵命。”

    席家军当下就整装出发,再回头往南走。

    林兆点了近一万的兵马,往北跑去。

    夏景臣看着林兆带着人走远,跟身前站着的白承泽小声道:“他未必回的来了。”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我一定重重地赏他,”白承泽背对着夏景臣道:“想要富贵,怎么能不拼命?景臣,你说我若是失败,我会是个什么下场?”

    夏景臣说:“爷怎么会失败?”

    “我们能打过上官勇和杨家的玉关铁骑吗?”白承泽问道。

    “事在人为,”夏景臣道:“末将只知道这会是一场苦战,至于谁赢谁输,末将不知道。”

    “我不能输,”白承泽回身看着夏景臣道:“输了,我就是万劫不复。”

    上官勇这里等了有两天的时间,有派出去的斥侯来报,看到一支近万人的席家军往向南河去了。

    上官睿说:“近万人?那其他的席家军哪儿去了?”

    戚武子很恶意地道:“不会被水淹死了吧?”

    “这是不可能的,”乔林看着戚武子说了一句。

    上官勇问斥侯道:“你打听到他们之前驻兵在哪里吗?”

    这斥侯说:“席家军驻在上风村一带。”

    上官睿跟上官勇说:“那里是高地。”

    “知道他们是否缺粮吗?”上官勇又问斥侯道。

    斥侯说:“有兄弟去问了,上风村的人说他们不知道席家军中的事,只知道在圣上大军去云霄关之前,就有人往他们那里运粮了。”

    连同乔林和上官睿在内,营帐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白承泽在那个时候就在准备叛父君的事了?他们没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好像是一件幸运之极,菩萨保佑的事了。

    “辛苦了,”上官勇回神之后,跟这斥侯道:“你下去休息。”

    斥侯退了出去。

    “我们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有将官在斥侯退出营帐之后,就喊了起来:“这家伙是人吗?”

    戚武子说:“现在骂有什么用?真把这人逮到,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人,不就得了?”

    “那一万多席家军不会是他们压后的兵马吧?”上官睿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问乔林道:“先生看呢?”

    乔林点头,说:“白承泽急于往京城去,在水未完全退时就出发,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睿道:“就是不知道元志现在到哪里了。”

    上官勇这会儿对于安元志那里的事心里没底,安元志要走的那条路只是小路,比官道难走很多,安元志不见得能比他们还要快的到向南河了。

    “大哥,”戚武子说:“你还要想什么啊?我们快点出发吧,追着白承泽的屁股跑也行啊,我们就算在向南河追不上白承泽,也能一路追着这家伙去京城,大不了,我们在京城跟他打一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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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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