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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梅果     重生之毒妃txt下载     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64只听母妃的话

    安元志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垂帘听政?他看向了屏风,屏风后面的安锦绣还是没有作出回应。

    安太师冷道:“后宫不可干政,你们这是要娘娘走到早朝主政吗?”

    韦希圣跪在地上没理安太师。

    江潇庭知道老友的心思,也往地上一跪,高声冲屏风道:“下官请娘娘垂帘听政!”

    江潇庭这一喊,除了安太师和安元志外,殿中的大臣一起跪在地上,面对着屏风叩首大声道:“下官请娘娘垂帘听政。”

    安元志也缓缓跪在了地上。

    屏风后面,传来了安锦绣的一声叹息。

    “娘娘,”韦希圣道:“九殿下年幼,娘娘怎么忍心九殿下以年幼之肩扛起我祈顺的万里江山?”

    “你们这是在为难我,”安锦绣说道:“我一个女人,懂得什么?”

    一个大臣忙道:“娘娘何必过谦?下官等如今只求娘娘扶持九殿下走上一程。”

    众臣纷纷开始劝安锦绣。

    安元志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安太师的面容并无波澜,只是紧紧抿着,已经发白的嘴唇,暴露了安太师此时心中其实翻着骇浪。

    “元志,”安锦绣在众臣劝了她半天之后,跟安元志道:“你去正殿接九殿下过来。”

    “是,”安元志领命,退出了偏殿。

    正殿的外殿里空无一人,安元志要进内殿的时候,内殿门里有人暴喝了一声:“谁?!”

    “是我,安元志,”安元志忙道:“娘娘让我过来的。”

    内殿的珠帘被人从里面撩开了,七九站在门里说:“原来是安五少爷。”

    安元志走进了内殿,一眼便看见了睡在内殿床榻上的白承意,压低了声音,安元志问守在床榻前的四九道:“九殿下还没醒?”

    四九冲安元志点了点头,说:“五少爷何事?”

    安元志说:“娘娘让我带九殿下去偏殿。”

    四九打量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说:“现在众臣都在偏殿等着。”

    四九这才伸手推了推白承意,小声喊道:“小主子?小主子,醒醒。”

    白承意好容易才睡着,被四九这一推,小身子一抖才醒了过来。

    四九看白承意醒了,忙就把白承意抱在了怀里,说:“小主子,主子让你过去见她。”

    白承意揉着自己的眼睛,说:“母妃在哪里?”

    四九说:“主子在偏殿里。”

    白承意把嘴一噘。

    四九说:“小主子不怕。”

    安元志这时走到了床榻前,喊了白承泽一声:“九殿下?”

    白承意看着安元志先还有些惊慌,往四九的怀里缩,等盯着安元志看了一会儿,认出安元志是谁来了,小皇子才眼睛红红地喊了安元志一声:“舅舅。”

    安元志坐在了床榻边上,小声道:“九殿下莫怕,偏殿里的人都不会害九殿下。”

    白承意说:“都是些什么人?”

    安元志说:“都是朝中的臣子,以后也会是九殿下的臣子。”

    白承意眨一下眼睛,他不太懂安元志这话,问安元志道:“那他们找我母妃做什么?”

    安元志说:“九殿下可要保护娘娘啊。”

    白承意一愣,然后就说:“他们欺负我母妃了?”

    安元志想想这会儿聚在金銮大殿的那些人,心中一动之下,安元志跟白承意小声道:“九殿下,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只要要娘娘就可以了。”

    白承意说:“我当然要母妃啊。”

    安元志冲白承意点了点头,说:“九殿下这样做就对了,别人说的话,九殿下都不要听。”

    白承意看着安元志说:“那舅舅的话也不要听?”

    安元志说:“九殿下,下官也是只听娘娘的话。”

    白承意玩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死了很多人了。”

    “九殿下和娘娘都不会有事的,”安元志说:“所以下官请九殿下莫怕。”

    白承意把小脑袋点了点,跟四九说:“四九,我们去见我母妃吧。”

    安元志站起了身。

    四九替白承意把衣服整了整。

    安元志指着白承意腰间系着的红缎小腰带,跟四九说:“把这个换了吧。”

    “为什么?”白承意抬头问安元志。

    安元志哄白承意道:“给九殿下换个更好的。”

    四九替白承意解下了红缎腰带,然后就为难了,这是在千秋正殿的内殿里,他上哪儿去给白承意另找一条腰带来?

    安元志解下了自己佩刀上的青色锦带,跟白承意说:“九殿下,这是下官佩刀上的锦带,它跟着下官一起上阵杀过敌,九殿下可否戴上这个?”

    一听这锦带上过沙场,白承意的双眼就是一亮,马上就点了点头。

    四九从安元志的手里接过锦带,扎在了白承意的腰间。

    安元志还不放心,又问了白承意一声道:“九殿下,一会儿去了偏殿,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白承意说:“知道,我要母妃,我只听母妃的话。”

    安元志冲白承意一躬身,说:“九殿下英明。”

    白承意听安元志夸自己,把头点了点,跟四九说:“四九,我们走吧。”

    四九把白承意抱出了正殿,一直抱到了偏殿的门前才把白承意放下。

    白承意看见殿中跪着的众臣后,吓了一跳,扭头看四九。

    四九冲殿中道:“娘娘,奴才带九殿下过来了。”

    安锦绣在屏风后面说:“九殿下,到母妃这里来。”

    白承意听到了安锦绣的声音,可是看不到安锦绣的人,还是站在殿外迟疑不安。

    安元志弯腰小声跟白承意道:“九殿下,娘娘在屏风后面。”

    白承意听了安元志的话后,忙就费力地跨过了偏殿门前高高的门槛,进了偏殿后,小皇子也没理会跟他行礼问安的众臣,径直跑到了屏风后面。

    安锦绣坐在坐榻上,冲白承意张开了双臂。

    “母妃!”白承意一头扎进了安锦绣的怀里。

    韦希圣在屏风外道:“娘娘,您不能再犹豫了。”

    安锦绣将白承意抱坐到了自己的膝上,这才开始问安太师道:“太师的意思呢?”

    安太师现在还能说什么?骑虎难下,要不就另选新君,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白承意看安锦绣问了安太师话,安太师却不答,开口道:“母妃你有什么事要问外公?”

    安锦绣说:“有些事,必须要太师同意才行啊。”

    “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承意马上就道:“母妃,承意就只听母妃的话。”

    韦希圣等人在屏风外听了白承意的话后,忙就抓住白承意的这个话头,跟安锦绣道:“娘娘,既然九殿下也是此意,娘娘不可再推辞了。”

    安太师听了众人的话后,冷笑道:“九殿下年幼,你们也是年幼吗?”

    白承意说:“我就只听母妃的话!”

    “九殿下!”安太师声音很重地喊了白承意一声,说:“四殿下曾教过九殿下,后宫不得干政,九殿下忘了四殿下的教导了吗?”

    安太师说起了白承允,这让白承意愣了一下神。

    “九殿下,”安元志这时冲着屏风道:“此事与四殿下无关啊。”

    白承意瘪了一下嘴,说:“我才不管,我就只听母妃的话,你们谁要欺负母妃,我就,我就,”小皇子想了一下,大声说道:“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下官不敢,”韦希圣一帮人不管是不是把白承意的这句话当真,都伏地跟白承意道。

    “太师,”安锦绣问安太师道:“你的意见呢?”

    安太师一口心血呕在心里,谋算了半天,到了最后,是他在为安锦绣作嫁衣了!

    “太师,”白承意这会儿也不喊安太师外公了,说:“我母妃在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话呢?”

    江潇庭道:“看来娘娘还得给太师一些时间想一想才行。”

    “要想什么?”白承意说:“听母妃的话就好了。”

    “太师,”江潇庭扭头看着安太师道:“你听见九殿下的话了?”

    形势比人强,安太师却还是不想低头。

    安元志这时道:“其实太师的意见也不见得有多重要,庆楠这时就带兵在金銮大殿外,不行就让庆将军辛苦一下,带兵进金銮大殿好了。”

    “下官等请娘娘垂帘听政,”韦希圣等人又一起跪请安锦绣道。

    “太师?”安锦绣还是问安太师。

    安太师跪在了地上,现在他不退让,那所有谋画来的一切就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安太师对着屏风道:“下官请娘娘垂帘听政。”

    韦希圣抬头看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安太师一眼,不出声的嗤笑一下。

    “娘娘,”江潇庭这时跟屏风后面的安锦绣道:“下官请娘娘不要再犹豫了,现在战事未了,国不可一日无主啊,娘娘!”

    众臣又是一番相求。

    “我一个后宫女人懂得不多,”过了很久,在众人口水都要说干的时候,安锦绣才开口道:“诸位大人看着办吧,我只求九殿下平安无恙。”

    “下官等谨遵娘娘懿旨,”众人一起应安锦绣的话道。

    “你们去准备吧,”安锦绣说:“虽然事情紧急,但我也不想九殿下受不该受的委屈。”

    “是,”众人又应声道。

    “去吧,”安锦绣说了一声。

    众人给安锦绣和白承意行礼之后,除了安太师和安元志外,都退出了偏殿。

    “太师还有事?”安锦绣在韦希圣等人都退出去后,问安太师道。

    安太师突然就跟安锦绣道:“下官应该恭喜娘娘得偿所愿,只是不知道卫国侯爷在向南河得知娘娘垂帘听政的消息后,他会怎么想。”

    “你闭嘴吧!”安元志冲安太师道。

    安太师看着小儿子冷道:“你也是帮凶之一。”

965母妃是坏人

    安元志被安太师只这一句话,就说得哑口无言了。

    安锦绣在屏风后面冷道:“这是我的事,与太师无关,太师就不用为我操这个心了。”

    安元志走上前,把屏风推合起来。

    安锦绣看着安太师道:“太师,我想金銮大殿那里,还需要太师去坐镇。”

    安太师一甩袍袖,转身往偏殿外走去。

    “派人去青龙大营传令,”安锦绣在安太师还没走出偏殿的时候,就跟安元志道:“让青龙大营的邱翎带人去请宗亲们进宫。”

    安元志应了安锦绣一声是,然后问:“那大殿下他们呢?”

    安锦绣看一眼脚步缓慢的安太师,跟安元志道:“皇子殿下们就不要去请了,让他们待在自己的王府就好。”

    “知道了,”安元志应了安锦绣一声后,往后退了三步,才转身大步往外走。

    安太师留在了偏殿里,跟安锦绣说:“你怎么知道邱翎会听你的话?”

    安锦绣道:“他不听话,那就再收拾他也不迟。庆楠能带着兵入宫来,这就说明白虎军营他已经拿下了,邱翎若是识时务,就一定会听话。”

    安太师走出了偏殿。

    安元志却在安太师出了偏殿之后,又跑了进来。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跑到了自己的跟前,问安元志道:“怎么了?”

    安元志从衣襟里拿了一个小瓷瓶出来,把这瓷瓶往安锦绣的手里一放,说:“你手伤了,这是伤药,抹上后,伤口很快就不疼了。”

    安锦绣把小瓷瓶握在了手里,跟安元志小声道:“见到邱翎后,说话要恭敬,若是他不愿,你也不要在青龙大营里就跟他动手,你退出青龙大营就是。”

    安元志说:“我要是退不出来呢?”

    安锦绣笃定道:“不会,邱翎不会自寻死路的,他跟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

    “那我一个人去青龙大营,”安元志说:“这样是不是够诚意了?”

    安锦绣点了点头,叮嘱安元志道:“一定要小心。”

    安元志点头,还是后退了三步后,才走出了偏殿。

    偏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后,白承意抬头看着安锦绣,小声道:“母妃,发生什么事了?”

    安锦绣看了一眼殿门那里。

    四九在门外替安锦绣关上了偏殿的门。

    “母妃,”白承意拉着安锦绣的衣袖晃着,说:“什么叫垂帘听政?”

    安锦绣看着儿子道:“九殿下,有件事母妃得跟你说。”

    白承意说:“什么事?”

    “圣上,你的父皇在云霄关战死了,”安锦绣语速缓慢地跟白承意说道:“你舅舅奉卫国侯爷的命令,护卫你父皇的灵柩到了三塔寺。”

    白承意呆呆地看着安锦绣,对于安锦绣的话好像是没听懂。

    安锦绣手抚上白承意的小脸,说:“圣上为国而死,九殿下你……”

    “死?”白承意打断了安锦绣的话,叫了起来。

    安锦绣点了点头。

    白承意虽然年纪小,可是死是什么,他懂。

    “承意啊,”安锦绣用手拭着儿子不自不觉间就流了满面的眼泪。

    白承意突然就伸手把安锦绣一推,从安锦绣的膝上跳了下来,拔腿就要往殿外跑。

    “承意!”安锦绣起身,赶上前,把白承意抱在了怀里,说:“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父皇!”白承意跟安锦绣大叫道:“我父皇才不会死!母妃是坏人,父皇不会死!他让承意等他回来的!呜,父皇才不会死!我要去找父皇!”

    “没错,”安锦绣抱着白承意说:“母妃是坏人。”

    白承意挣脱不开安锦绣的怀抱,最后在安锦绣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安锦绣任由儿子在自己的怀里发泄着丧父之痛,眼中也是流出了泪水。知道世宗驾崩的那天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呆坐了一宿,也许流泪了,也许没有流,安锦绣现在都回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夜晚的。

    “我要去三塔寺,”白承意哭了一阵子后,又跟安锦绣哭喊道:“我要去见父皇。”

    “圣上的灵柩会回来的,”安锦绣一边擦拭着白承意脸上的眼泪,一边说道:“那天,九殿下去南城门那里迎圣上回京,就像我们送圣上离宫时那样,好不好?”

    白承意哭道:“可是父皇不在了!”

    “九殿下是男孩子,”安锦绣说:“父皇不在了,九殿下就是大人了,不可能再这样在母妃的怀里哭了。”

    白承意这会儿听不进去安锦绣的话,哭了一会儿后,想想还是要往殿外跑,小皇子这会儿拒绝相信自己的父皇死了。世宗在白承意的心目中,是无所不能的父皇,这个天下都是他的父皇的,所有人都要听他父皇的话,这样的父皇怎么可能死了呢?

    安锦绣只能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任由儿子在自己的怀里哭叫。

    关着的殿门没办法阻挡白承意的哭喊声,门外廊下,庭院里的人都听到了小皇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听着小孩子一声一个父皇的哭喊,就算这会儿站在门外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都伤心难过起来。

    金銮大殿里的朝臣们,这会儿没有人能体会,又或者说是在意白承意这会儿的悲伤。

    韦希圣等人进了金銮大殿后,就抛出九皇子登基,安锦绣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的说法。

    祈顺立朝以来,一向是后宫干政者死的,从来没有太后垂帘之说。韦希圣的话,一下子就让金銮大殿炸了锅一般,朝臣们马上就争吵起来,直到争得面红耳赤。

    韦希圣对于众多同僚的斥责,眼皮都不抬,就说了一句:“是没有太皇娘娘垂帘听政的先例,可是我祈顺也没有幼主登基为皇的先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九殿下不能为皇吗?”

    “太师!”有官员冲安太师大叫道:“您倒是说句话啊!”

    安太师看看自己这帮怒不可遏的门生弟子们,暗自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些书生,这会儿作用不大啊。

    “老师,”有安太师的弟子问安太师道:“您这是怎么了?”

    安太师说:“犬子元志已经奉皇贵妃娘娘的命令,去青龙大营传娘娘的懿旨了,青龙大营的主将邱翎会带兵去请宗亲们。”

    “安妃这是在干政!”有官员大喊道。

    江潇庭看这了官员一眼,说:“娘娘就在千秋殿里,你觉得娘娘干政,你去千秋殿问罪娘娘好了,没人拦你。”

    这官员顿时就赤红了脸。金銮大殿被军士们围得水泄不通,他连离开金銮大殿都不可能,还去后宫找安妃?他有命走到千秋殿去吗?

    江潇庭嘲讽地一笑,说:“没本事你就闭上嘴,这会儿装什么忠臣?昨天夜里,那么多贼人在京城杀人放火的时候,周大人你人在哪儿啊?”

    金銮大殿里的争吵声暂时消失了一下。

    安太师摇了摇头,一副头痛的模样。

    最后韦希圣道:“诸位想的如何了?”

    还是有不怕死的官员,在韦希圣问话之后,站出来说:“这种事绝不能发生,我祈顺的朝堂从来不是后妃能踏入的地方!”

    韦希圣等人冷眼看着这位。

    十来个官员走出了金銮大殿。

    就站在庆楠身边的一个校尉,手指着这帮从金銮大殿走出来,下台阶,往他们这里走来的官员,跟庆楠说:“将军,有人出来了。”

    “上去个人,”庆楠说:“问问他们要干什么去。”

    一个兵卒跑上了前去。

    庆楠看自己的这个兵还没跟这帮官员说上两句话,就挨了这帮人其中一位的大耳括子。

    这个时候,木方艺已经带着玄武大营的人退到了一边。

    庆楠看自己的人挨了打,嘴里暴了一句粗口,这帮人要是安妃这一边的,不会上来就打自己的人,认定了这一点后,庆楠对着这帮官员就不会客气了。

    “庆楠,”这帮官员中有认识庆楠的,看庆楠走到了他们的近前,便大声跟庆楠道:“你想干什么?你现在听从一个后妃的命令了?!”

    庆楠说:“你们要去哪里?”

    有官员说:“去见皇贵妃娘娘。”

    “后宫那地儿,你们想进就进?”庆楠说:“都回金銮大殿去吧。”

    “我们若是不回去呢?”

    庆楠笑了一声,说:“你们想寻死,我还能拦着你们不成?”

    有亲信在后面拉了庆楠一下,小声道:“将军,这些可都是朝臣,你说杀就杀了?”

    庆楠听了亲信的话后,不在乎地冲这亲信摆了摆手,都这个时候了,朝臣值几个钱?天下的读书人多的是,杀了这几个,再找些读书人来就是。

    官员们都不相信庆楠敢杀他们,祈顺历来文武不合,到了这个时候也一样。

    庆楠看这些官员还是要下台阶,说了一句:“再往下走,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本官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有官员冲庆楠道。

    庆楠冲部下们一挥手。

    兵卒们往台阶上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挥刀就砍。

    金銮大殿里的人听到殿外有惨叫声响起,有人出来看了后,马上就又退回到了殿中去。

    庆楠站在台阶上命部下们道:“把这些尸体都扔远点,不要污了金銮大殿这儿的地。”

    韦希圣在金銮大殿中问众人道:“我们就这么耗着吗?还是等外面的兵冲进来,诸位被兵卒们押着,再拿一个主意出来?”

    有官员看向了安太师。

    安太师站在一根殿柱下,闭着双眼,竟像是在闭目养神了一般。

    “这事,皇子殿下和宗亲们的意思,总要听听吧?”有官员在这时开口道:“我们这些人商议之后,就能把这事定下了?”

966生死由命

    安元志去了青龙大营,没跟邱翎浪费什么口水,邱翎就点了头。

    邱翎随即就命人召集了营中的诸将官,当着安元志的面,把将官们都派出去“请”在京的宗亲们了。

    安元志没能挑出邱翎的错处来。

    邱翎把将官都派出去了,跟安元志说:“五少爷回宫回禀皇贵妃娘娘吧,就说末将办完差后,会进宫去晋见娘娘的。”

    安元志冲邱翎点了点头,起身要走。

    邱翎叫住了安元志道:“五少爷,宗亲们被请进宫去了,那皇子殿下们呢?”

    安元志说:“娘娘的意思是让他们在王府里好好待着。”

    邱翎说:“怕只怕皇子殿下们不愿在府中待着啊。”

    安元志眼珠转了转,说:“那邱将军的意思是?”

    “还是派兵把王府看起来吧,”邱翎说道:“这样会省娘娘很多事。”

    “那这事就麻烦邱将军了,”安元志冲邱翎一抱拳,既然这位将军要对他姐姐币心,那他也没理由拦着啊。

    邱翎也冲安元志一抱拳,道:“末将知道了。”

    安元志从青龙大营出来后,带着几个亲兵又往帝宫去。

    京都城这会儿已经不见杀戮了,燃遍了全城的明火已经被扑灭,只是黑烟还在这座都城的上空凝聚不散,街上的尸体也还没有人出面处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里,死人比活人还要多,血染长街,整个城都好像死了一般。

    安元志几个人走了快一半路程的时候,他身后的一个亲兵指着他们前方一大片的残垣断壁,跟安元志说:“少爷,那个是二王府。”

    安元志在二王府的废墟前停了马,往废墟里看了看。

    二王府明显是毁于一场大火,到现在还有黑烟从残垣断壁里冒出来,一下子数不清数目的尸体或就在光天化日下躺着,或被压在残垣断壁之下。

    有不少不怕死的人在废墟里翻着王府的财物,但在远远看见安元志几个人往这里来了后,这些人就一哄而散了。

    在这帮翻找财物的人跑了之后,这片废墟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女人还在到处走着。

    安元志的目光落在这女人的身上看了半天,这女人身上的衣裙虽脏,可这衣裙本身一点也不寒酸,反而布料贵重,花样精致,不是一般妇人能穿得起的衣物。

    “她是谁啊?”安元志都认不出这妇人是谁来,亲兵们就更认不出来这位是谁了。

    这个妇人抬头与安元志的目光对上了,然后就跌坐在了身后的断墙上。

    安元志看清了这妇人的脸后,认出这妇人来了,跟亲兵们说了一句:“客氏王妃。”

    亲兵们马上一起盯着客氏王妃看。

    客氏王妃这会儿可不像是个王妃,长发披散着,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脏到不行,身上穿着的衣裙也破着口子。

    “她是王妃?”一个亲兵跟安元志说:“少爷,你没认错吧?”

    安元志说:“我又没瞎。”

    客氏王妃盯着安元志看了一会儿,突然跌跌撞撞地冲安元志跑了过来。

    亲兵们看客氏王妃往安元志这儿跑过来,既没喝止客氏王妃,也没亮兵器在手里,在他们看来,这个王妃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安元志也没再坐在马上,在客氏王妃快跑到自己近前的时候,安元志下了马。

    客氏王妃跑到安元志的跟前后,伸手就抓住了安元志的衣袖。

    安元志也没躲开客氏王妃的手,看着客氏王妃说:“你找我有事?”

    客氏王妃冲安元志叫道:“二殿下呢?我家王爷呢?!”

    安元志往客氏王妃身后的废墟看了看,说:“二王府都成这样了,你觉得二殿下这会儿能在哪儿?”

    客氏王妃瞪着安元志。

    安元志没费劲就掰开了客氏王妃抓着他衣袖的手,说了句:“你最好离开京城吧。”

    客氏王妃往后退着走,之后便又跌在了地上。

    “他要帮自己的兄弟,”安元志看着客氏王妃说:“这就是生死由命的事,你也怪不得别人。”

    客氏王妃坐在地上没吱声。

    安元志上了马,没再看客氏王妃,这个女人之后会怎样,已经不在安元志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安元志几个人走了不久之后,又有不少人跑到了这处王府的废墟上,翻找起财物来。

    客氏王妃没去管这些人,她也无力去管。无处可去,就只能守着一府人的尸体等在这里,只要白承路还活着,客氏王妃相信这个男人会回来找自己。

    皇长子府里,白承舟喝得酩酊大醉。

    青龙大营的兵马到了皇长子府前,将这座王府团团围住后,王府里人人自危,也不知道这帮兵马是不是奉了命来杀他们的,想逃又没人敢往外逃,明明应该是主心骨的白承舟还醉得人事不知。

    无奈之下,还是王妃站了出来,把府中人安抚了下来。

    “爷?”在府中人总算镇定之后,王妃才又带着几个儿子进房找白承舟。

    躺在坐榻上的白承舟睁眼看了自己的王妃一眼,哼哼了一声。

    “爷,你这样,你要我们怎么办?”王妃跟白承舟急道。

    白承舟翻了一个身,打起了呼来。

    王妃看着白承舟,闻着这一屋子的酒气,王妃忍不住就想哭。

    白承舟的儿子们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他们中有嫡出也有庶出,平日里也是明争暗斗,只是这会儿,谁也没有再斗下去的心思了。

    “母亲,”长子白棣跟王妃说道:“还是先想办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吧。”

    王妃脱力一般地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小声道:“现在谁能出府去?”

    “至少问问外面的兵是哪部的吧?”白棣说:“我们就是死……”

    “棣儿!”王妃喝止了长子的话。

    白棣的神情倔强,说:“母亲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王妃说:“看出来什么?”

    白棣说:“四皇叔一定出事了!”

    屋中的人都是一惊。

    “你不要胡说,”王妃脸色发白地道。

    “不是有流言说皇爷爷已经驾崩了吗?”白棣说:“现在京城乱成这样,谁还敢说这只是流言?”

    王妃嘴唇翕动了两下,没能再说出话来。

    “如果四皇叔没事,怎么会有兵围了我们的府邸?”白棣说道:“四皇叔一定出事了。”

    几个皇长子府的主子坐在一起,守着一个醉汉,商量了半天,也没能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围住了皇长子府的兵将们,对于从王府里出来问话的人,一概不理不睬。

    “王妃,那帮兵不理奴才啊,谁要出去他们就杀人,”管家奉命出去打听消息后,跑回来跟王妃说道:“王妃,奴才看他们像是青龙大营的人,就是不敢肯定。”

    王妃挥手让管家退下。

    满是酒气的屋中,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王妃看着醉死过去的白承舟,心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愤怒过。

    安元志回到帝宫后不久,青龙大营的人就陆续把宗亲们“请”到了帝宫里。

    宗亲们到了金銮大殿后还没站稳,就听到了千秋殿安妃要垂帘听政的消息。

    宗亲们担惊受怕了一夜,这会儿又被这个消息震得三魂七魄都不全了。

    大臣把宗亲们围在了中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安锦绣垂帘听政好的,也有骂安锦绣干政的。说话的人一时之间太多,让宗亲们都找不到机会说上两句。

    安元志站在金銮大殿的门前,将破口大骂的大臣们都记下了。

    安太师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兵权在谁的手里,谁的话就是圣旨。安太师冷眼看着站在大殿中的宗亲们,这帮人就是不同意,拿安锦绣也不会有办法的。若不是自己事先把白承意要奉旨成皇的消息放出去了,很快天下人人都会知道,新皇是谁,安锦绣这会儿都可以带着白承意走。

    大殿中人声鼎沸之时,全福跑进了金銮大殿里,跟宗亲们行礼之后道:“各位宗室老爷,娘娘请各位去千秋殿。”

    一个上了年纪的宗亲道:“哪个娘娘?我白氏皇族有见宗亲的娘娘吗?”

    全福说:“是皇贵妃娘娘。”

    “你这奴才没听懂我的话?”这宗亲怒道:“一个后妃有什么资格见我们?”

    安元志在殿外冷笑了一声,冲押宗亲们进宫的兵将们一挥手,道:“请各位宗室老爷去千秋殿吧。”

    “放肆!”一个宗亲训安元志道。

    安元志看了这宗亲一眼,迈步走进了金銮大殿里,伸手就揪住了这宗亲的衣领子,把这宗亲扔到了金銮大殿外。

    青龙大营的兵将们看安元志动了手,马上就冲进了金銮大殿里。

    安元志跟宗亲们道:“想要体面,就老实听话,不要逼我们动手。”

    陪在安太师身边的安元文看不下去了,要往前去,被安太师一把拽住了。

    “父亲?!”安元文回头看安太师。

    安太师冲长子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宗亲们被兵将们又从金銮大殿里“请”了出去。

    庆楠带着人走到了金銮大殿的门前,往殿里看了一眼,跟安元志说:“五少爷去千秋殿吧,这里我看着,出不了妖蛾子。”

    “有劳庆大哥了,”安元志小声跟庆楠道。

    “跟我还这么客气?”庆楠冲安元志做了一个怪相,说:“行了,你去吧,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呗。”

    宗亲们被押着往台阶下走。

    安元志拍了一下庆楠的肩膀,往台阶下走去。

    “祸水!”有宗亲在台阶大声骂道:“这是祸国的妖妇啊!”

    “堵嘴,”安元志命站在这宗亲身边的兵卒道。

    一个兵卒从身上找了块手帕,直接把手帕塞这宗亲的嘴里了。

967宗亲

    袁义站在千秋殿的大门前,远远地看见宗亲被军士们押着往千秋殿这里来了,吩咐了袁诚一声:“你们守在这里。”

    袁诚说:“那些被押着走路的人,就是宗亲老爷们?”

    袁义点了点头。

    袁笑在一旁说:“我的老天爷,这是宗亲老爷啊,就这么赶羊似的赶来了?”

    袁义瞪了袁笑一眼,往殿里跑去。

    袁诚在袁义跑走后,看了看袁笑,说:“你不说话能死啊?”

    袁笑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大哥的脾气现在变差了。”

    袁申在后面给了袁笑一脚,说:“你就闭嘴吧,阿威死了,你觉得大哥的心情能好?”

    说到袁威,几个死士侍卫都沉默了。

    袁义到了千秋正殿的偏殿门前,敲了一下开着的殿门后,走进了殿中。

    白承意大哭大闹之后,精疲力尽,眼泪干在脸上,在安锦绣的怀里睡着了。

    袁义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小声道:“宗亲们被少爷押来了,兵卒看起来不像是朱雀大营的人。”

    “四九,”安锦绣冲殿外小声喊了一声。

    四九应声走进了偏殿里,从安锦绣的手里接过了白承意。

    安锦绣说:“你和七九带九殿下回正殿的内殿去吧。”

    四九跟安锦绣小声应了一声是,抱着白承意走了出去。

    “不是朱雀大营的人,”安锦绣在四九抱白承意走了后,才跟袁义小声道:“那应该是青龙大营的人了。”

    袁义松了一口气,说:“看来邱翎还算识相。”

    安锦绣轻轻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观望的人都选好边站了。”

    “你要怎么对付宗亲们?”袁义问安锦绣道:“他们既然是被押来的,那他们就不是心甘情愿来的。”

    安锦绣哼笑了一声,道:“圣上对付这些人从来都是用杀的,享着富贵的人都怕死,因为他们舍不得死。”

    袁义皱着眉道:“要把宗亲们都杀了?”

    安锦绣说:“自然是要杀几个的。”

    袁义手握了握腰间的佩刀,道:“杀人其实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主子一会儿尽管下令就是。”

    安锦绣在袁义握刀柄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我会没事的。”

    “主子。”

    “我们都会没事的,”安锦绣看着大开着的殿门道:“现在不过是路又难走了一些。”

    袁义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了了后,还是让少爷去跟将军把话说明白吧。”

    安锦绣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袁义没有再当着安锦绣的面,说安元志的不是,陪着安锦绣等在偏殿里。

    不多时,袁章的声音从殿外传了来,说:“主子,宗亲们到了。”

    “请他们进来,”安锦绣说道。

    袁义问安锦绣道:“要拉屏风吗?”

    安锦绣把头摇了摇。

    宗亲们被兵卒们推搡着,押进了偏殿。

    安元志跟进了偏殿里,没往安锦绣的跟前去,而是站在了宗亲们的身后。

    宗亲们进了偏殿后,没有一人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端坐在坐榻上,扫了宗亲们一眼,道:“圣上驾崩,你们身为宗亲,还穿红戴绿?你们眼里还有圣上吗?”

    宗亲们在来千秋殿的路上,都想好骂安锦绣的话了,被安锦绣先发制人地这么一说,宗亲们想骂的话,反而一时噎在了喉咙里。

    安元志在后面冲兵卒们一挥手。

    青龙大营的兵卒们把宗亲们押了这一路,对这帮皇室宗亲已经没什么敬畏之感了,在安元志挥手下令之后,一拥上前,把宗亲们身上穿戴的,只要是颜色鲜艳的衣物、佩饰都脱拽了下来。

    宗亲们再次受辱,又气又恨,可是打不过这帮武人,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九殿下登基之后,”安锦绣看着这帮宗亲道:“会亲迎圣上的灵柩回京。”

    “安妃!”有宗亲手指着安锦绣大声斥道:“这等事,何时轮到你开口了?!”

    “后妃不得干政!”另一个被脱去外袍的宗亲也指着安锦绣大声斥道:“你这是在寻死!”

    安锦绣说:“我就是干政了,你们拿我怎样?”

    宗亲们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更加愤怒了。

    “你不过一个女人!”

    “一个后宫妃子!”

    “都不是皇族的正宫皇后!”

    “只是一个妾!”

    “胆大妄为的女人!谁给你的胆子?!”

    ……

    一片斥骂声中,一个宗亲迈步往前,伸出的手指差点戳到安锦绣的脸上,高声道:“圣上宠你一场,你就是这么报答圣上的?祸水误国殃民!安妃,你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你若是与圣上情深,”一个宗亲冷声道:“你不如就去九泉之下陪圣上吧。”

    “有意思,”安锦绣听了这宗亲的话后,笑了起来。

    “圣上驾崩,你这女人还笑得出来?”有宗亲大声道:“安妃,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你们也是圣上忠心耿耿的臣子,”安锦绣道:“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们去九泉之下,让你们继续做圣上的忠心臣子?”

    偏殿里安静了一下。

    离着安锦绣最近的宗亲,脸颊抽动一下,放在了身侧的手又抬起来指着安锦绣道:“你敢杀我们?”

    安锦绣看了袁义一眼。

    袁义走上前一步,一脚把这宗亲踹到了地上,上前一刀,直接将这宗亲的头砍下。

    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就这么被砍了头,宗亲们甚至是愣怔了片刻之后,才有人惊喊出声。

    “都别动!”安元志喝了一声。

    殿中的兵卒们一起亮了兵器。

    宗亲们被各式凶器逼站在了偏殿正中,动弹不得。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安锦绣问这帮宗亲道。

    “你,”一个宗亲开口要说话。

    安元志就让这个宗亲说了一个你字,从后面走上前,手起刀落,将个年纪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宗亲砍杀在了地上。

    安锦绣看了一眼这宗亲的尸体,面不改色地看着宗亲们道:“还有人有话要说吗?”

    有站在前排的宗亲抬手指着安锦绣。

    袁义上前一步,将这宗亲指着安锦绣的手臂砍了下来。

    这宗亲惨叫着倒地。

    袁义在这宗亲的咽喉上补了一刀。

    瘆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接连三位宗亲就这么着被杀死在偏殿里后,死尸横陈在眼前,血流到了自己的脚下,宗亲们惨白了脸色,都是养尊处优的人,有几个见过这种场面?

    有几个宗亲站立不住,要不是有旁边的人扶着,就瘫软在地上了。

    安锦绣又问了一遍:“还有话要说吗?”

    开口出声就是死。手脚动一下也是死,宗亲们谁还敢动弹说话?

    安锦绣等了宗亲们一会儿,看宗亲们都老实了,才又道:“圣上以前是怎么对待诸位的,我想诸位应该记得,老实听话,诸位还是享着你们的富贵,如若不然,我不介意重复一遍圣上的做法。”

    宗亲们现在只能拿眼睛瞪着安锦绣。

    “四殿下也在云霄关战死了,”安锦绣跟宗亲们道:“云霄关的这场仗我祈顺是打赢了,不过是一场惨胜。”

    宗亲里有人打了一个哆嗦。

    “你们可以不怕死,”安锦绣看着宗亲们说:“不过我若是杀人,一定斩草除根,诸位最好不要跟我赌这个狠,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不为自己想,也多为家人想想。”

    偏殿中更是没了声响。

    “元志,”安锦绣又命安元志道:“把这三个拖出去,府邸都给我清了。”

    “是,”安元志大声应了安锦绣一声。

    几个兵卒上前,把三个被杀的宗亲拖了出去。

    安锦绣低头看了看偏殿的地面,小声,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只是死了三个人而已,没想到这地上就跟血水洗过了一样。”

    安元志这时从殿外又走了进来,跟安锦绣禀道:“娘娘,人已经派出去了。”

    安锦绣嗯了一声。

    安元志走到了安锦绣的坐榻旁站下,目光冰冷地扫视了这帮宗亲一眼。

    “带他们出去,”安锦绣下令道。

    “我们,”一个须发皆白的宗亲,在兵卒们上前要押他们出殿的时候,硬着头皮开口跟安锦绣道。

    安元志的刀直接指向了这宗亲。

    “元志住手,”安锦绣喊了一声。

    这宗亲看到安元志挥刀的时候,把眼睛就闭上了,听见安锦绣喊住手之后,才又把眼睛睁开了。人老了之后,眼珠就不似年轻人那般清明,这老宗亲的双眼混浊,双手还微微发着颤。

    安锦绣说:“这位长辈,有话你就说吧。”

    这宗亲说:“你就这么让我们走了?”

    安锦绣说:“我会安排诸位暂时在帝宫里住下,诸位的家人我也会多加照顾,诸位不用担心。”

    “你,”这位老宗亲说:“你这是在囚禁我们?”

    “我请诸位来,只是有事通知诸位,”安锦绣说道:“并不是有事要跟诸位商议,希望诸位不要误会。元志,带他们出去吧。”

    安元志冲兵卒们又是一挥手,道:“请宗亲老爷们出殿。”

    宗亲被兵卒们拿着兵器赶了出去。

    “要把他们安排在哪里住下?”袁义问安锦绣道。

    “找一处靠近御林军营房的地方,”安锦绣说:“让全福去安排,那殿房住进宗亲之后,不在让人进,也不要让人出了。”

    袁义点了一下头,也闪身出了殿。

    安元志看着青龙大营的人把宗亲们押出千秋殿后,又走到了偏殿里,就看见他姐姐坐在坐榻上,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地上的血。

    “姐,”安元志走到了坐榻前,小声问安锦绣道:“你没事吧?”

    安锦绣抬头看着安元志道:“宗亲们送走了?”

    安元志说:“走了,袁义去找全福去了。姐,让人把这殿打扫一下吧。”

968狼子野心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安锦绣跟安元志说了一句。

    安元志说:“那下面?”

    安锦绣正要答话,袁章的声音又冲殿外传了来,说:“主子,庆楠将军派了人来见您。”

    “让他进来,”安元志冲殿外道。

    一个庆楠身边的亲兵校尉低着头,从殿外走了进来。

    “庆将军那里有事?”安锦绣在这校尉行礼之后,问这校尉道。

    这校尉起僧后,就跟安锦绣禀道:“娘娘,我家将军让小的来禀报娘娘,二殿下伤重,死在了白虎大营里。”

    “白承路死了?”安元志惊讶道。

    “是,”这校尉也应了安元志的声,说:“小的也看到了二殿下的尸体,他的左手被人斩去了。”

    “白虎军营现在怎么样了?”安锦绣问道。

    校尉说:“我家将军也想问娘娘,是不是让齐子阡将军来千秋殿见娘娘一面。”

    安元志说:“他不是在金銮大殿前吗?”

    校尉忙道:“齐将军在内宫门外等着。”

    “让他过来吧,”安锦绣道:“辛苦你了。”

    校尉忙又行礼,连说不敢,退出了偏殿去。

    袁章在殿外等着,见这校尉出来了,忙就塞了一个钱袋给这校尉,小声道:“这拉军爷,这是我家主子赏你的。”

    校尉接过了钱袋,在手里掂了一下,知道这钱袋份量不轻后,高高兴兴地跟着袁章往庭院外走了。

    “韩约这会在宫门那里还是千秋殿?”安锦绣在校尉走了后,问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他在宫门那里。”

    “让他带着他的手下出城去,”安锦绣道:“父亲在城外一定还安排了人手,让韩约把这人都给我清干净,算了,让他能抓就抓。”

    “事情就已经定了,他还能再反悔?”安元志说:“京城外那么大的地方,韩约得去哪里抓人?安家在京城外的庄子还是什么?”

    “让韩约出北城,”安锦绣说:“北城外有什么可驻兵的地方?”

    安元志想了想,说:“北城外三处军营,最大一处叫奉武营。”

    “奉武,”安锦绣摇了摇头,“最大的军营引人注目,不会是这个,地位最偏的是哪个?”

    安元志说:“最偏?这三座军营都不在偏僻之处啊。”

    安锦绣手指敲一下扶手,淬银的指套敲在扶手上,声音十分清脆,“北城外就只三座军营吗?”

    安元志说:“姐,三座军营就不少了,那都是万人的军营啊。”

    “你再想想,”安锦绣跟安元志道。

    安元志为难了,说:“要不我拿张地图过来?”

    安锦绣看着安元志。

    安元志在安锦绣的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然后说:“倒是有处军部的宅子在北城外,可是没有驻兵啊,就是堆些不用要扔的军械什么的。”

    “那地方大吗?”安锦绣问道。

    安元志说:“大是挺大的,我去过一次,那地方就几个军部的人看着,平日里都没人啊。”

    “韩约知道那知道吗?”

    “他在京城当兵,应该知道吧?”

    “让韩约带人去那个宅子,”安锦绣说:“跟他说,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

    安元志迟疑道:“父亲会把人安在那里?”

    “木方艺就是守北城的,”安锦绣低声道:“他的人手自然应该安在北城外,方便进出京城啊。”

    安元志说:“确定在那个宅子里?”

    “赌一把吧,”安锦绣说:“我没出过北城。”

    安元志点一下头,转身跑了出去。

    安元志跑出去没一会儿,齐子阡就跟着袁章到了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

    在齐子阡行礼之后,安锦绣起身冲齐子阡虚扶了一把,道:“齐将军请起吧。”

    齐子阡起僧后,看了安锦绣一眼。直到了今天,齐子阡才知道自己把前程交付,为之卖命的人的长相。

    安锦绣的双眼微微有些红肿,一看就是痛哭过的样子,见齐子阡打量自己,在脸上露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齐子阡看清安锦绣的长相后,把头又低下了,安锦绣这样的长相,当得起宠妃的名头,他的嫡姐被这女子压过一头,输得也不冤枉。

    安锦绣说:“齐将军放心,齐妃娘娘没事,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人去倚阑殿扰她。”

    齐子阡说:“末将多谢娘娘对末将嫡姐的照顾。”

    安锦绣说:“齐妃娘娘也担心你。”

    齐子阡一笑,说:“娘娘,末将如今是跟随庆将军守在金銮大殿那里,还是回白虎军营去?”

    安锦绣问齐子阡道:“白虎军营现在还剩下多少兵马?”

    齐子阡说:“还有不到五千人。”

    “五千人,”安锦绣叹道:“死了大半了。”

    齐子阡忙就跟安锦绣道:“娘娘,有还两千人被关了起来。”

    “哦?”安锦绣看着齐子阡。

    齐子阡说:“他们虽然是跟着二殿下作乱,可末将认为他们是被逼无奈的,毕竟兵随将走,他们没办法违抗长官的命令。娘娘,现在二殿下已死,跟随二殿下的将官都已经被诛杀,还每剩下的就只是兵卒了。”

    “你,”安锦绣说:“你想掌白虎大营?”前世里,齐子阡就是有个狼子野心的名号,现在大局还只是初定,这位就是已经来伸手要权了,还要的如此辣气壮。

    齐子阡冲安锦绣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你方才说被俘者不到五千人,”安锦绣还是笑容清浅的看着齐子阡,说:“齐将军,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多少人?”

    齐子阡一愣,抬头又看向了安锦绣。大家小姐出身,后宫的宠妃,能明白厮杀之事?

    安锦绣看齐子阡愣了神,便又道:“这事我问一下庆将军也能得到一句实话,不过齐将军,我想从你这里听一句实话。”

    “娘娘?”齐子阡有些语塞了。

    “正大光明的救下被俘之人,这些人会感谢你,”安锦绣看着齐子阡道:“但那些被你私下冒险救下的人,从此以后会对你言听计从,誓死相随,要私下救下哪些人,想必齐将军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份名单了吧?”

    齐子阡有一种被安锦绣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的感觉,当下一张白净清俊的脸就涨红了。

    安锦绣看不出有什么不悦来,笑着问齐子阡道:“究竟是多少人?”

    齐子阡低头道:“六千零四十一人。”

    安锦绣说:“那你准备救下多少,杀多少?”

    齐子阡老实道:“娘娘,这些人中有近两百人不能留,还有五百余人,末将救但不准备把他们留在身边,想把他们远远地打发了,总归末将对这些人做到问心无愧就行。”

    安锦绣听了齐子阡的话后,未置可否,转而又问齐子阡道:“西景山的流民怎么样了?”

    齐子阡说:“末将带人混进流民之中,杀了大半,还有一些逃走了,现在应该躲在城中。留在西景山中的流民,九门提督江大人已经派人去抓了,只是要如何处置这些流民,还请娘娘示下。”

    “我不是好杀之人,”安锦绣说:“这些人先抓起来,手上没血债的,愿返乡的就让他们返乡,如果他们愿意从军,我打算让他们去军里。”

    齐子阡说:“娘娘,这些流民其实就占一个人多,打仗的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

    “都是壮年男子,”安锦绣说:“军中之人从军之前,谁不是百姓?好好操练就是。这一天杀下来,军中少了很多人了。”

    这是拿流民填军中的空缺?齐子阡看不大上这些流民,只是安锦绣的办法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这对流民们来说,是不是也应该算是救命之恩?”安锦绣问齐子阡道。

    齐子阡冲安锦绣躬身道:“娘娘英明,末将明白了。”

    安锦绣这时才道:“从此以后,白虎大军的主将就是齐将军了。”

    齐子阡听了安锦绣这话后,忙单膝跪地,给安锦绣跪下了,谢安锦绣道:“末将谢娘娘隆恩。”

    “起来吧,”安锦绣冲齐子阡抬了抬手,道:“我会让你有自己的亲信营的,救人之事,就照你说的那五千人数办,剩下的人,你自己拿捏。”

    “谢娘娘,”齐子阡本想起身后,听了安锦绣这话后,忙又跪着谢安锦绣道。

    “只是日后有事不得瞒我,”安锦绣看着齐子阡道:“从军之人,有心机不是坏事,只是坦荡也必不可少,否则日后,你在军中如何结交同僚?”

    齐子阡沉默半晌之后,改为双膝跪地给安锦绣行礼道:“末将谨记娘娘教诲。”

    “我日后还要依重将军,”安锦绣跟齐子阡道:“所以我也希望将军日后能更上层楼,一展心中抱负。”

    “是,”齐子阡应声道。

    “起来吧,”安锦绣小声道:“我让人送你去见一见齐妃娘娘,她现在一定被吓得不轻,你去安慰她一下。见完了齐妃娘娘后,你就回白虎大营去,把这座军营尽快整治好。”

    “末将遵命,”齐子阡领命,冲安锦绣三叩首后,退了出去。

    袁义在齐子阡出去之后,从殿外走了进来,告诉安锦绣说:“全福带人押着宗亲们去观花阁了,那楼阁离御林军的营房近,而且把楼门一关,宗亲们待在楼上,想逃除非跳楼。”

    “知道了,”安锦绣道:“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他们的。”

    袁义说:“齐子阡能信吗?”

    安锦绣看着袁义笑了起来,说:“怎么,元志把你吓到了?”

    袁义说:“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齐子阡不老实啊,这个时候他就跑来跟主子你要权了?以后他的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

969军宅

    安锦绣让袁义坐,说:“无利,我又凭什么要他的忠心?”

    袁义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坐着还想了一下,然后就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主子,我……”

    “好了,”安锦绣望着袁义一笑,说:“你是属于倒霉的那一种,我没什么可给你的,还要你跟着我在这宫里过日子。”

    袁义慢腾腾地又坐下了,他要什么利?安锦绣早已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是这话,袁义看着安锦绣,咧嘴也是一笑,说:“你是不是去补个妆?”

    安锦绣知道自己哭过一场了,脸上的妆容应该是有点散了,只是这会儿她哪有补妆的心思?“我这样,”安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苦中作乐地问袁义道:“我现在这样不能见人了?”

    袁义点一下头,说:“哭得妆都看不到了。”

    “丑?”安锦绣问道。

    “还行,”袁义笑道:“反正不上妆你也不丑。”

    安锦绣瞪了袁义一眼,她对袁义从来不提防,这一瞪还带着一些嗔怪。

    袁章一只脚都迈进门槛里了,听了殿中两个人的对话后,袁章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修行不到家。这殿里一地的人血还没干透,一股子血腥味,他的主子跟他的师父能坐这里说化妆,美还是丑的闲话。章就好奇,这两位跟他一样一直就住在宫里,怎么他这会儿怕见死人怕得要死,这两位就跟没事人一样呢?没理由啊。

    袁义本来还在笑,听到袁章进殿的脚步声了,看向袁章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全无了,说:“又怎么了?”

    袁章一脚殿里,一脚殿外,站着没敢动了。

    “进来说话,”安锦绣冲袁章招了招手。

    袁章这才跑进了偏殿里,跟安锦绣说:“主子,全福派人来说,有两个宗亲上观花楼的时候,跌断了腿。”

    安锦绣抬眼看袁章,说:“这是又动了一回手了?”

    袁章说:“全总管没说,就是想问娘娘,是不是请太医去观花楼一趟。”

    安锦绣说:“这是全福的意思?”

    袁章说:“是宗亲们想要太医过去。”

    袁义这时说:“观花楼楼高,但地方狭窄,可能宗亲们对那地方不满意,这才跟全福他们又动了手。”

    “都认命了,还动什么手?”安锦绣说道。

    袁章说:“那娘娘的意思是?”

    “你去一趟太医院,”安锦绣跟袁义说道:“也不要太医正派人了,谁愿去观花楼就让谁去。”

    袁义说:“然后呢?”

    “等这太医给那两个宗亲接了骨,你派人跟着他,”安锦绣低声道:“看看他帮宗亲们做什么。”

    袁章叫了起来:“他们是故意摔断腿的?”

    “你喊什么?”袁义看着袁章把脸一沉。

    “难为他们了,”安锦绣道:“都是养尊处优的人,这会儿竟然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袁义站起了身,说:“要放太医出宫吗?”

    “他只能往宫外传消息,”安锦绣说:“这样想来,御林军或者大内侍卫里一定有宗亲们的人了。”

    袁义就觉得心烦意乱。

    “把太医去找的人抓起来,”安锦绣跟袁义道:“送到慎刑司去审,把这条线上的人都给我揪出来。”

    袁义跟安锦绣点点头,说:“那主子这里?”

    “你跟袁诚他们交待一声吧,”安锦绣说:“他们应该听你的话吧?”

    袁义答应了安锦绣一声。转身往外走。

    袁章还傻站着,问安锦绣说:“主子,那奴才做什么啊?”

    “去替我看着一些要来千秋殿的人,”安锦绣跟袁章说:“快去吧,别惹你师父生气。”

    袁章冲安锦绣吐了吐舌头,跟袁义一起出了殿。

    半个时辰之后,有宫人来跟安锦绣禀报,齐子阡已经出宫了。

    “他跟齐妃娘娘谈的怎样?”安锦绣问这宫人道。

    这宫人年纪不大,最多十二岁,站在结了血块的地上,双腿打颤,跟安锦绣说:“齐妃娘娘没让齐将军进暖阁去,只与齐将军隔着暖阁的门说了一些话。”

    “他们说什么了?”

    “齐妃娘娘就问齐将军,圣上是不是真的驾崩了,齐将军说是,齐妃娘娘就在暖阁里大哭起来了,”小宫人说:“齐将军劝了齐妃娘娘几句,他们,他们就说了这些话。”

    “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说了这几句话?”安锦绣问道。

    小宫人说:“回娘娘的话,齐妃娘娘一直在哭,齐将军站在门外不好走。”

    安锦绣抚了一下额头,说:“齐妃娘娘现在还在哭?”

    小宫人说:“暖阁里没声音了,齐将军跟齐妃娘娘告退,齐妃娘娘都没说话。”

    “知道了,”安锦绣说:“你回去吧,不要让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

    “奴婢遵命,”小宫人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给安锦绣行了礼后,脚步飞快地退了出去。

    等袁义安排好了观花楼的事回来,安元志已经在偏殿里吃饭了,袁义看看光看安元志吃饭,自己却不动筷子的安锦绣,说:“主子不吃一些?”

    “我用过一些点心了,”安锦绣招手让袁义坐,说:“你也吃一些饭菜吧,饿了吧?”

    袁义摇头。

    安元志抬头看了袁义一眼,伸手把袁义拉坐下来了,说:“你要心里还是对我有气,等这事完了,我任你杀,这总行了吧?”

    “你闭嘴,”安锦绣凶了安元志一句。

    安元志低头扒了口白饭进嘴。

    安锦绣给袁义盛了一碗米饭,放在了袁义的跟前,说:“吃吧,我坐在这里不动弹不饿,你已经跑了很多趟腿了。”

    安锦绣盛的饭,袁义不能不吃,端起碗吃了一口,袁义问安锦绣说:“金銮大殿那里也送了饭了?”

    “送了,”安锦绣说:“怕朝臣们担心,我还特意让人送了银碗银筷过去。”

    安元志说:“到现在他们也没能拟一个程章出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快了,”安锦绣给安元志夹了块肉片。

    韩约这时带着人站在一处高墙外,这墙高且厚,墙外也没有种高树,墙外的人没办法看到墙里的情景。

    有大内侍卫侧耳往墙里听了半天,跟韩约说:“里面没动静啊,会不会没人?”

    韩约带着人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发现这宅子只开了一个前门。等韩约带着人再次转到大门前的时候,两扇浸过桐油的木门还是紧闭着。

    “去敲门,”韩约命自己的一个手下道。

    一个大内侍卫往门前的台阶上走去。

    还没等这大内侍卫走完门前这十三阶台阶,一只飞箭就从围墙头上射了过来,好在这大内侍卫有防备,拿手里的刀拨开了这箭,自己脚下失了重心,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妈的!”韩约骂了一声,他就知道自己最近运气不好,遇上的事全是难办的事,“退!”韩约跟手下们喊道。

    一阵箭雨从围墙里射了出来。

    “娘娘说尽量不杀人,”一个大内侍卫边用手里的刀拨挡着飞箭,边跟韩约喊:“这下子怎么办啊?”

    韩约大声下令道:“把这宅子围起来,不准给我放跑一个!”

    大内侍卫们很快就把这宅院围了。

    “娘娘说尽量不杀,”韩约跟左右道:“可里面的人想死,那我就没办法了。”

    “大人,”有亲信问韩约道:“我们要怎么办?”

    “放火,”韩约说:“想死,我就送他们一程!”

    大内侍们举着盾,在大门前堆柴火,直到把大门完全遮住。

    “有人要翻墙跑,就放箭!”韩约想想,又跟手下们下令道。

    大火在门前烧了起来。

    浸了桐油的大门,可防虫,也可防腐,只是防不了火。

    不多时,两扇大门在火中轰的一声响,倒在了地上,还连带着半边门前的墙也发生坍塌。

    韩约握刀在手,冲左右大喊了一声:“冲进去,给我杀!”

    一个多时辰之后,安府的大管家在金銮大殿外求见自家的主子。

    “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求见?”庆楠早已得了安锦绣的吩咐,跟大管家说:“你进去吧。”

    大管家说:“奴才能进金銮大殿?”

    “不敢进,你站在殿外喊一嗓子就是,”庆楠招手让大管家进去,说:“赶紧进,不进就走。”

    大管家一口气跑上了金銮大殿前高高的台阶,站在大殿门前冲殿里喊。

    安太师从金銮大殿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大管家的跟前,训大管家道:“放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

    大管家面色焦急,用手遮着嘴,跟安太师耳语了一句:“北城外的宅子没了。”

    安太师身子晃了一下。

    大管家伸手就扶住了安太师,小声道:“是韩约带大内侍卫去的,说是直接放了火。”

    安太师呼吸急促。

    大管家空出的一只手替安太师抚着胸口顺气,说:“太师,您消消气,现在您得拿个主意出来啊。”

    “人都死了?”安太师问大管家道。

    大管家说:“飞鸽传书说还有活着的,只是不多了。”

    安太师说:“韩约回来了?”

    大管家说:“奴才方才进宫时还打听了,韩约没回宫来啊,他是不是还在北城外。”

    安太师被大管家扶着,在金銮大殿的门前僵直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看来他们是不留活口了。”

    “可,可韩约怎么会知道那宅子的?”大管家问安太师道:“这不可能啊。”

    安太师推开了大管家的手,道:“你出宫去吧,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可是……”

    “回去!”安太师说话的声音突然就是一高。

    大管家不敢再说了,冲安太师躬身一礼后,往台阶下跑去。

970诏发天下

    “父亲?”安太师走进金銮大殿后,安元文和安元礼就迎到了他的跟前。

    安太师还不至于是那种经不住的事,只是看着面前的两个嫡子,想想自己的儿女们,竟然是嫡不如庶,儿不如女,安太师不禁有种悲上心头的感觉,苦笑着摇了摇头。

    “父亲,出什么事了?”安元文问安太师道:“管家怎么来了?”

    “无事,”安太师冲两个嫡子摆了摆手,跟殿中众臣说:“把新皇继位的章程拟出来吧,之后我们去千秋殿跟皇贵妃娘娘请圣上的遗旨。”

    原本还不甘心的朝臣们,听安太师这么一说,知道这是大势已去了。

    有站在殿外的将官听了殿中诸臣的话后,跑下了台阶,把话传给了庆楠听。

    庆楠一边让人去千秋殿送信,一边小声道:“都是属蜡烛的。”

    这将官说:“什么意思?”

    “不点不亮啊,”庆楠道:“死犟到现在,还不是得老实听话?”

    将官说:“听谁的话?”

    庆楠看了自己的这个亲信一眼,说:“你个大傻子,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赶紧滚上去看着去。”

    这将官白了庆楠一眼,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呗。”

    “赶紧的,”庆楠吼了这将官一声。

    将官又跑台阶上去了。

    在这天近傍晚的时候,安太师和祈顺三省六部的官员们,一起走进了千秋殿的正殿里。

    安锦绣这时候坐在一副山水屏风的后面,受了朝臣们的大礼参拜。

    “娘娘,”安太师跪在地上跟安锦绣道:“下官等已经拟出了九殿下登基大典的章程,”说着话,安太师把拟好的章程双手捧着,举过了头顶。

    “袁义,”安锦绣喊了袁义一声。

    站在一旁的袁义走上前,拿过了安太师手里的章程,绕过了屏风,把这章程送到了安锦绣的手上。

    正殿里鸦雀无声,众臣不管心里是不是真的臣服,这个时候都只能屏息等着安锦绣的示下。

    半晌之后,安锦绣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这就是你们拟出来的章程?”

    安太师说:“不知娘娘有哪里不满意?”

    “若不是知道太师忠心,”安锦绣说:“我真要以为诸位是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众臣才站起来,听了安锦绣这话后,又不能站着了,一下子又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地跟安锦绣说:“下官不敢。”

    “事情仓促,”安锦绣说:“你们光写了九殿下如何到金銮大殿,龙袍如何制作?侍卫如何安排?光写一个官员名册给我,到时候谁在殿中,谁在殿外,你们是不想让我知道吗?”

    安锦绣不一会儿就把这份章程批了个一无是处。

    安太师还是好涵养,跪着一脸恭敬地听着安锦绣教训。

    可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有好涵养,不少大臣脸上的神情不久之后就变得不耐烦了,可等大臣们听安锦绣把他们故意写漏,写错的地方,一处不落地一一指出来后,没人再敢小瞧这个后宫的宠妃了。看出这章程的错处不算什么本事,可是要把这些错处一处不落地都看出来,就算是身在朝堂多年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太师,”安锦绣在屏风后面跟安太师道:“这就是你呈上的章程?”

    安太师说:“娘娘,下官知错。”

    “袁义,”安锦绣说道:“带大人们去偏殿。”

    安太师忙道:“娘娘的意思是?”

    “你们就在千秋殿把章程重拟吧,”安锦绣说:“从金銮大殿到这里,路程不近,我这也是体谅诸位大人。”

    “来人,”安元志站在屏风前面冲殿外道:“送诸位大人去偏殿。”

    一队兵士手按刀剑,应声从殿外走进了殿中。

    “下官遵命,”韦希圣和黄次山这帮人最先出声,应答安锦绣道。

    “平身吧,”安锦绣说了一声。

    安太师问安锦绣道:“不知娘娘有什么示下。”

    “示下?”安锦绣说:“这是诸位大人的事,怎么,这事现在要落到我的头上来了?”

    安锦绣这话的意思,换个语气就是朝廷养你们做什么的斥问了。

    安太师这才不言语了,行礼之后,跟着众臣一起退出了正殿。

    因为韦希圣等人也在其中,所以袁义没把这帮大臣领到血还干在地上的那间偏殿去,而是把这帮大臣领到了靠着正殿左边的偏殿里。

    安元志在正殿里跟安锦绣气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安锦绣说:“不让我看一下他们的脸色,他们怎么能甘心呢?”

    “那你还跟他们客气?”安元志说:“这帮人不能用就要不用了。”

    “把朝廷的官员都杀了?”安锦绣说:“然后让白承泽举起清君侧的大旗,一呼百应的杀到京城来?”

    “这怎么可能?”安元志说:“他过不了向南河。”

    “战事未开,你就不要这么确定,”安锦绣说:“耐心点,他们不服我这个女人是必然的事,没什么好气的。”

    “那你以后怎么办?”安元志问自己的姐姐道:“你就天天这么跟他们一帮人斗下去?”

    安锦绣坐在屏风后面没有说话。

    安元志说:“是我害的你。”

    “现在不说这些,”安锦绣道:“我不能给白承泽举兵上京的借口,祈顺这么大,若是四处烽火,这才是最坏的境况。”

    “那要怎么办?”安元志问。

    “新皇尽快继位,”安锦绣说:“白承允的人都要拉到我们这边来才行。”

    “那是不是要去四王府一趟?”

    “我已经让人去看护四王府了,”安锦绣道:“四殿下在军中的人,你这次带回来了吗?”

    “魏楚,”安元志说:“被魏家安排在四殿下身边的侍卫,是魏家庶出的公子。”

    “他知道四殿下多少事?”

    “他一直跟在四殿下的身边,我想他应该知道很多吧?”

    “现在这人在哪里?”

    “在三塔寺跟老六子一起守着圣上的灵柩,”安元志说:“姐,你要见他?”

    “让他回京来,”安锦绣说:“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带着他,去见四殿下门下的官员们。”

    安元志一听安锦绣这话就头疼了,说:“我去见这些人做什么?”

    “说好话,”安锦绣说:“让他们相信九殿下成皇,他们该得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见文官,”安元志说:“我做不来这事。”

    “做不来也要去做,”安锦绣的口气不容置疑道:“你跟我说你想要权利,不会跟文官相处,你要什么权利?”

    “姐!”安元志叫了安锦绣一声。

    “去吧,”安锦绣说话的声音低了一些,说:“你必须学,不会我可以教你。”

    “这帮人能理我?”安元志说:“要是这帮文官连见都不愿见我呢?”

    “那按照你的意思,把这些人都杀了,还是拱手让给白承泽?”安锦绣说道:“不要跟我耍小孩儿脾气,你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是担心这帮人不愿见我吗?”

    “我放走了白承英,”安锦绣这才跟安元志说道:“一来我觉得他不该死在父亲的手里,二来,这就是我给那帮官员看的诚意。”

    “什么?”安元志一呆。

    安锦绣说:“你还不明白?我连六殿下的命都可以饶过,我又怎么可能容不下他们这帮跟随四殿下的人?”

    安元志这才点了点头。

    “袁义救六殿下的事,没有瞒着人,”安锦绣接着道:“这也是为什么跟着韦希圣他们来的官员里,就有不少是跟随四殿下的人。你说不动的人,找这些人帮忙也是可以的。”

    “那要实在说不动呢?”安元志还是问安锦绣道:“也难保有脾气死硬的啊。”

    “不让他投到白承泽那里就行,”安锦绣说:“你先把人给我分好。”

    “知道了,”安元志只得应下了这件差事,跟安锦绣说:“我先还以为,你会让我回向南河去。”

    “去吧,”安锦绣说:“替我去看一眼九殿下。”

    “姐,”安元志站着不走,说:“是不是先写封信给姐夫送去?”

    “信?”安锦绣说:“算了,这事你不用管了。”

    安元志说:“信怎么了?”

    “连诏书都能是假的,”安锦绣小声道:“将军凭什么相信一封信?”

    “那,那怎么办?”安元志忙就问。

    “你去看九殿下吧,”安锦绣说:“先把眼前的事安顿好再说。”

    安元志转身要走,突然又问安锦绣说:“九殿下不是在内殿吗?”

    安锦绣说:“我让四九、七九带他回寝室去了。”

    “说到四九七九,”安元志说:“姐,圣上身边的暗卫这次跟着我回来了,这些人要怎么处置,你也要心里有数才好。”

    “嗯,”安锦绣冲安元志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安太师又带着众臣进来,把新拟的章程呈给安锦绣看,结果还是被安锦绣挑出了错处来。左改右改之下,这份章程,直到这天夜里,才算是定下了。

    等安太师带着世宗的遗旨,与众臣离开千秋殿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

    就在这天夜里,九皇子白承意将奉旨继位为皇,千秋殿安氏太后将垂帘听政的幼主继位诏书,由帝宫发往了祈顺各地。

    安锦绣没去管前朝众臣如何做事,简单梳洗一下后,她带着袁义和一队大内侍卫离开了千秋殿,往魏妃和众命妇所在的雯霞殿走去。

    安元志带着几个亲兵也连夜出了城,他这次不但要从三塔寺带回魏楚,还要护卫世宗的灵柩回京。

    “魏妃怎么样了?”走在去雯霞殿的路上,安锦绣才跟袁义问起了魏妃的情况。

971一无所有

    袁义也没去关心过魏妃的事,被安锦绣问了,只能是摇了摇头,说:“应该有人把四殿下的事告诉她了吧?”

    安锦绣只冲袁义点了点头,这会儿按她的本心,她一点也不想去见魏妃,丧子,又失了太后之位之后,安锦绣能想像的到,这个后宫贵妇这会儿会是怎样的癫狂。

    雯霞殿被大内侍卫们围着,人不能进出,可是白承意要继位成皇,安锦绣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的消息,在安锦绣到之前,已经被人送进了雯霞殿里。

    安锦绣走进雯霞殿后,几个雯霞殿的管事太监和嬷嬷就迎到了她的面前。

    “魏妃娘娘怎么样了?”安锦绣受了这几人的礼后,问道。

    一个魏妃的亲信嬷嬷回安锦绣的话说:“娘娘,我家主子在暖阁里,她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安锦绣说:“这个时候你们让她一个人待着?”

    袁义开口命左右道:“去请魏妃娘娘出来。”

    “算了,”安锦绣跟回她话的嬷嬷说:“你带路,我去见魏妃娘娘。”

    宋妃这时带着伺候自己的人,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冲安锦绣半蹲一礼,说道:“宋氏见过娘娘。”

    白承意的登基大典还没有举行,所以这会儿众人还是喊安锦绣一声娘娘。

    “何须如此多礼?”安锦绣扶了宋妃一把,说:“宋妃娘娘受惊了吧?”

    宋妃这两日自然是被吓得不轻,只是这会儿大局已定,她本就没什么指望,这会儿也就没什么太多的想法,只是问安锦绣道:“娘娘,大殿下现在在何处?”

    安锦绣说:“大殿下在皇长府府里,宋妃娘娘放心,大殿下一家无事。”

    宋妃这下子就没有可想的,这才抹了一把眼泪,跟安锦绣说:“娘娘,圣上真的?”

    安锦绣点一下头。

    宋妃哭出了声来。

    宋妃这一哭,雯霞殿的前院里顿时响起哭声一片。

    安锦绣没掉眼泪,这个时候再让她演戏,她也没这力气了,伸手把宋妃抹眼泪的手一握,安锦绣跟宋妃说:“你让命妇们都出宫去吧。”

    宋妃忙止住了悲声,问安锦绣说:“宫外现在还在杀人吗?”

    “没事了,”安锦绣说:“让她们出宫回府吧。”

    宋妃说:“娘娘,魏妃知道四殿下的事了,她这会儿,唉,她一会儿要是说了什么不敬的话,还请娘娘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安锦绣说:“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一个丧子之人计较的。”

    宋妃还想再说什么,安锦绣已经让魏妃的亲信嬷嬷给她带路,往魏妃一个人待着的暖阁去了。

    命妇们这两天过得战战兢兢,很多人这辈子也没受过这种罪。听宋妃进大殿来说,她们可以出宫回府了,命妇都是口中念佛,很快就走了一个干净,生怕安锦绣又反了悔,再把她们扣在宫里。

    命妇们心中明镜一样,白承允战死在云霄关,这消息说安锦绣事先一点也不知情,打死她们都不信。魏妃的这场生辰宴,现在再看,就是安锦绣引皇后与太子那帮人上钩的手段了,魏妃这个空做了一场太后梦的女人,明显就是被安锦绣利用了一回。命妇里有人同情魏妃,只是千秋殿的安妃马上就要垂帘听政,做天下第一人了,这个时候没哪个命妇敢把对魏妃的同情挂在脸上。

    雯霞殿里的这间暖阁,门窗紧闭,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

    “主子,”带路的嬷嬷冲暖阁门里道:“皇贵妃娘娘来看您来了。”

    暖阁里还是没有动静。

    嬷嬷伸手推门,门从里面被锁上了,被推之后,晃了一下,随后就纹丝不动了。

    嬷嬷回头为难地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命左右道:“把门撞开。”

    两个太监上前,用肩膀撞开了紧闭着的门。

    安锦绣走进了这间暖阁里。

    “主子!”有几个跟着安锦绣一起进暖阁的,雯霞殿的嬷嬷看到暖阁中,魏妃的样子后,一起惊呼了起来。

    此时的魏妃可一点也没有寿辰之时的光彩夺目,富贵逼人了,魏妃这会儿倒在暖阁里的一张坐榻上,发髻被打散,脸色青白,目光呆滞,十指的指尖都流着血,应该是大力拍打,或者拉拽头发时,把十指的指甲都折断弄伤了,一只脚还光着,鞋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嬷嬷们扑到了坐榻前,高声呼喊起魏妃来。

    安锦绣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妃,前世里,白承允死后,魏妃被打进冷宫,虽然安锦绣没有听到魏妃的死讯,但这个贵妇之后过的日子如何,想也知道,一定生不如死。

    魏妃被自己的亲信们高声喊着,似乎是把她的魂叫回来了,呆滞的眼珠动了动,先是看了看跪在她身前的嬷嬷们,然后,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安锦绣的脸上。

    安锦绣看魏妃看向了自己,开口道:“魏妃娘娘。”

    魏妃愣愣地看着安锦绣,突然就从坐榻上跳了起来,冲着安锦绣大叫道:“安氏!”

    两个千秋殿的太监挡在了安锦绣的身前。

    魏妃往安锦绣的跟前跑。

    袁义手里的小石子一弹,打在了魏妃的左腿膝盖上。

    魏妃只觉得左膝一疼,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几个嬷嬷上前要扶魏妃。

    “都出去,”安锦绣这时发话道。

    几个嬷嬷手都伸出来了,听了安锦绣的话后,不敢动了。

    “娘娘,”一个嬷嬷跪在地上求安锦绣道:“我家主子现在失了心,求娘娘大人大量,饶过我家主子吧!”

    几个嬷嬷一起给安锦绣磕头。

    魏妃却在地上放声大笑了起来,抬头目光疯狂地看着安锦绣道:“四殿下不可能死!你这贱人谋朝篡位,圣上和四殿下都不会放过你这贱人的!”

    几个嬷嬷都恨不得伸手去捂魏妃的嘴。

    安锦绣的目光冷淡,声音平静道:“你没有做太后的命。”

    “胡,胡说,胡说八道!”魏妃大叫了起来,随即便语无伦次地大骂起安锦绣来。

    “主子?”袁义小声问了安锦绣一声。

    “你是这里的管事的?”安锦绣问一个跪在地上的嬷嬷道。

    这嬷嬷忙道:“是。”

    “魏妃以后还是住在这里,”安锦绣跟这嬷嬷道:“只是不要外出了。”

    “是,奴婢谢娘娘,”这个嬷嬷忙又给安锦绣磕头,魏妃得意之时,没少给安锦绣脸色看,现在这样,已经是她们求之不得的结果了。

    “我不用你假好心!”魏妃却跟安锦绣喊道:“等四殿下回来,我一定让他杀了你们母子!”

    “主子!”两个跪在魏妃身边的嬷嬷一起伸手,将魏妃的嘴捂住了。

    “四殿下有你这样的母妃,真是可惜了,”安锦绣看着魏妃道:“看在四殿下的面上,我不为难你,只是你若是再生事,我会送你去见四殿下。”

    魏妃的骂声被自己的亲信们捂在了嘴里,只目光怨毒地瞪着安锦绣。

    “你们伺候好她,”安锦绣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往外走。

    袁义盯着魏妃又看了一眼,跟着安锦绣出了这间暖阁。

    “主子,”一个千秋殿的管事太监迎到了安锦绣的面前,恭声道:“命妇们已经出宫。”

    “你留下来,”安锦绣跟这太监道:“雯霞殿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了,该打发的人都打发了。”

    “是,”这个管事太监应声道。

    安锦绣走出了雯霞殿的大门后,站在大门前叹了一口气。

    袁义说:“你要让这个女人活着?”

    安锦绣回头又看了一眼雯霞殿的大门,小声道:“她的生死与我无关了。”

    安锦绣一行人离开雯霞殿后,捂着魏妃嘴的两个嬷嬷才松开了手。

    魏妃抬手想打,只是看着这两个亲信嬷嬷的脸,魏妃的手颓然地落到了身侧。

    “主子,”一个嬷嬷哭着求魏妃道:“这会儿您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魏妃坐在地上,眼泪滚落,却又笑出了声来。

    “主子!”嬷嬷们想扶魏妃起来。

    “你们还真信那贱人的话?”魏妃跟亲信嬷嬷们道:“四殿下一定在回京的路上!我才是太后!我会让四殿下杀了那个贱人!一定杀了她!你们滚开!不要碰我!”魏妃推开了要扶自己的嬷嬷们,抬手推了推自己已经松散无型的发髻,小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四殿下回来,我儿子会替我出气的。”

    嬷嬷们跪在魏妃的身边,无计可拖。

    宋妃送了命妇们离宫再回雯霞殿时,雯霞殿的大门已经又关上了,守在门前的大内侍卫也没有再放她进去。

    “娘娘有命,”大内侍卫跟宋妃说:“雯霞殿是魏妃娘娘静养之地,不再放人进。宋妃娘娘,您请回吧。”

    站在雯霞殿外,能清楚地听见殿里的宫人太监们的哭喊声。

    “主子,”站在宋妃身侧的嬷嬷小声喊了宋妃一声,说:“我们走吧。”

    宋妃抬头看着台阶之上的雯霞殿,半天没有动弹。

    “走吧,”最后两个芳华殿的嬷嬷一起拉了拉宋妃的衣袖,小声催宋妃道。

    宋妃没坐软轿,转身往自己的殿房走去,跟自己的左右道:“里面这么多的哭叫声,娘娘又下了什么命令?要将雯霞殿的人都处死吗?”

    “主子,”一个嬷嬷小声跟宋妃道:“这会儿您还是不要问雯霞殿的事了。”

    “是啊,主子,”另一个嬷嬷道:“魏妃娘娘现在还有什么可跟皇贵妃娘娘斗的?”

    丧夫丧子,一无所有了的寡妇,还有什么可与人争的?宋妃脚下踉跄了一下,叹道:“她不听我的劝啊,人得意的太早,总归不是好事。”

972春雨好时节

    一日之后,祈顺世宗朝光启四年四月初二,世宗九子承意穿上了连夜赶制出来的小龙袍,由他的母妃牵着右手,走上了金銮大殿,被安锦绣亲手抱上了龙椅。

    “母妃,”看安锦绣将自己抱上龙椅之后就要走,白承意忙拉往了安锦绣的手。

    安锦绣的脸上带着面纱,世宗新丧,白承意穿着明黄的龙袍,她就只能是一身黑色丧服了,“乖,”安锦绣小声跟白承意道:“我昨天是怎么跟九殿下说的?”

    “要听话,”白承意瘪着嘴道。

    “母妃就在你的身后,”安锦绣指了指白承意的身后,说道:“母妃不走。”

    白承意才不去管跪在他面前的朝臣们,小屁股一扭,看向了龙椅后面。

    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之后,垂着一道珠帘,隐约可让人看见珠帘后放着一张坐榻,比龙椅要小一些,四四方方地摆在那里。

    “九殿下?”安锦绣喊了儿子一声。

    白承意回过头,冲安锦绣点了点头,说:“承意不怕。”

    安锦绣这才走进了珠帘里,端坐在了坐榻之上。

    “跪!”站在御阶之上的全福看安锦绣坐下之后,高喊了一声。

    殿中,殿外,高阶之下,众臣一起跪倒在地,向他们的新皇行三拜九叩大礼。

    白承意板着一张还是肉嘟嘟的小脸,看着满殿的文武,始终不发一言,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看见安锦绣就在自己的身后坐着后,白承意才又能安心的坐在龙椅上。

    新皇登基大典,礼节繁复且冗长。

    安锦绣坐在珠帘之后,目光漠然地看着珠帘之外发生着的事情。前世里,她但求一人心,最后机关算尽换来身死荒宅,这一世她只求与一人相守白头,最后面前多了一道珠帘。安锦绣的手指往下轻敲,在要碰到扶手的时候就突然停住,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目光透过珠帘落在朝堂上那些武将的身上之后,上官勇的样子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心口一阵生疼,安锦绣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硬生生忍过了这阵悸痛。如何去面对上官勇,安锦绣这会儿不敢想,也许到了要面对上官勇的那一刻,安锦绣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厚脸皮,这个勇气,去面对自己的男人。

    站在安锦绣身旁的袁义看安锦绣心按心口,默默地拍了一下坐榻的扶手。

    安锦绣扭头看向了袁义。

    袁义一脸担心地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冲袁义摇了摇头,表示我没事。

    白承意这时再次回头,看见安锦绣扭头望着袁义,没再看着自己了,小皇子,现在应该叫小皇帝了,把嘴抿了抿,心里不太高兴。

    “跪!”全福这时又是一声高喊。

    白承意回头看着御阶下,突然就开口道:“这要到什么时候?我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安锦绣在珠帘后面听见白承意说话,忙就道:“圣上!”

    白承意说:“我不想在这儿了,我要回去。”

    众臣跪在地上,这个时候他们不好开口。

    “圣上,”安锦绣说:“你忘了母妃的话了吗?”

    白承意委屈地噘着嘴,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安锦绣在珠帘后没有说话。

    白承意等了安锦绣一会儿,看安锦绣没有说话,只得把小身子又在龙椅上坐端正了,跟御阶下的众臣说:“好了,你们继续吧。”

    清晨即开始的登基大典,到了这天的午后时分,天边春雷滚过,一场春雨突然就下了下来,原本明亮阳光正好的天,一下子就暗沉了下来。

    白承意听到雷声后,回头跟安锦绣说:“母妃,下雨了。”

    “嗯,”安锦绣应白承意的声道:“母妃也听到雨声了。”

    “春雨好时节,”安太师在御阶下面带笑容地道:“这是我祈顺的吉兆啊。”

    “是吉兆?”白承意扭身子看向了安太师问道。

    “是,圣上,这是上天赠礼,”安太师躬身跟白承意道:“臣恭贺圣上!”

    殿中诸臣一起恭贺白承意道:“臣等恭贺圣上。”

    白承意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下雨吗?”

    “全福,”安锦绣这时喊了全福一声。

    全福忙又大声喊礼。

    这场登基大典足足进行了一天,不但是帝宫,刚刚被血洗过的京都城,悲伤和惊恐还没过去,就又沉浸在新皇登基的氛围之中。

    最后白承意在龙椅上睡着了。

    登基大典还是在进行,此时的白承意对于祈顺来说,只是一个象征,所有人都清楚,皇权此时掌握在珠帘之后的那女子的手里。

    在第二日凌晨之时,安锦绣才抱着成了皇帝的白承意回御书房。

    御书房已经被全福带着人打扫一新了,世宗的物品已经基本上被收走,换上了白承意常用的物件。

    安锦绣将儿子放到了龙榻上后,抬头就看见了仍挂在墙壁之上的月下荷香图。安锦绣一时间恍了神,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这么久,这绣图还是光亮如新,人却已经离世了。

    全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娘娘,这御书房的布置还要改吗?”

    “把那图拿下来吧,”安锦绣指着月下荷香图道。

    全福忙就带着一个太监走到墙下,将绣图从墙上取了下来。

    安锦绣说:“先放到内廷司去。”

    一个小太监抱着绣图退了出去。

    “母妃,”白承意在龙榻上翻了一个身,嘴里喊着安锦绣。

    安锦绣忙拍了拍白承意的后背,说:“母妃在,圣上安心睡觉。”

    白承意没睁眼,打起了小呼噜。

    “娘娘,”全福说:“以后圣上得叫您一声母后了。”

    安锦绣摇了摇头,说:“不过就是一个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的。”

    全福赔着笑脸。

    袁义这时走进了内室,手里端着一杯参茶,一边将参茶递给安锦绣,一边说:“主子,皇后的尸体要怎么办?”

    “送去慎刑司吧,”安锦绣说道。

    全福说:“那要怎么对外说呢?”

    “病死了,”安锦绣说:“她毕竟是皇后。”

    袁义说:“要把她葬入皇陵吗?”

    “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安锦绣跟全福说:“你这会儿就去吧,不要把她送去慎刑司放着了。”

    “是,奴才遵命,”全福忙就领命道。

    全福出去不久,一个倚阑殿的管事太监跑到了御书房。

    袁义出了御书房问这太监道:“这么晚了,你来找娘娘何事?”

    这管事太监慌慌张张地跟袁义说:“袁总管,不好了,我家主子服了毒,要殉圣上去。”

    袁义吓了一跳,忙就问:“齐太妃现在如何了?”

    这管事太监说:“被宫人发现救下了,太医已经去了倚阑殿。”

    袁义跟这太监道:“你等我一下,”然后便转身回了御书房。

    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先是一惊,然后就是叹气,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袁义说:“现在?”

    “你守着九殿,圣上,”安锦绣跟袁义说:“我去去就回。”

    袁义只得点了头。

    等安锦绣坐着步辇赶到倚阑殿的时候,倚阑殿里哭声此起彼伏,让安锦绣产生错觉,觉得齐妃已经死了。

    “太后娘娘,”几个倚阑殿的管事太监一起迎到了安锦绣的面前。

    “你们主子怎么样了?”安锦绣急声问道。

    “太医说主子暂时没事,”一个管事太监回安锦绣的话道。

    “她没事,你们哭什么?”安锦绣的声音马上就转冷了,道:“催着你们的主子死吗?”

    管事太监们先还抽抽噎噎的,被安锦绣这么一说,没人敢哭了。

    安锦绣迈步就往齐妃的寝室走去。

    几个太医站在齐妃寝室的外室里,见到安锦绣进屋之后,忙都给安锦绣行礼。

    “诸位大人平身吧,”安锦绣说道:“齐太妃怎么样了?”

    “我还没死,”太医们还没及答话,齐妃的声音就从内室里传了出来。

    安锦绣走进了内室。

    齐妃躺在床上,身上竟然还穿着盛装,在安锦绣走到近前后,她跟安锦绣说:“我想打扮漂亮一些去见圣上。”

    安锦绣坐在了床榻边上,说:“你就这么想死?”

    齐妃沉默了半天才道:“活着做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圣上与你一向亲近,”安锦绣劝齐妃道:“你就在宫里与我一起过日子吧,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了,到了今天你想不开了?”

    “你伤心吗?”齐妃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没回答齐妃的这个问。

    “我听说魏妃现在还在雯霞殿哭她的儿子呢,”齐妃突然就又笑道:“她现在倒是相信四殿下死了,圣上登基,把她的一点念想都弄没了。”

    “这是命,”安锦绣说:“谁也不巴望四殿下出事的。”

    “谁知道四殿下是不是被人害的?”齐妃说道:“不过我相信不是你害的。”

    “不要乱想了,”安锦绣道:“还是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不好吗?”

    齐妃看向了安锦绣,“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是,”安锦绣承认道:“向南河那里还有一场仗要打,国事全都堆在那里,我可能还要跟大臣们斗,齐姐姐,我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那你何必要走到前朝去?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背后骂你吗?”

    安锦绣拍了拍齐妃的手,说:“谢谢你担心我,我现在只要你不再乱想,好好的活着。”

    齐妃又看向了帐顶,世宗新丧,后妃们所用的床帐都换成了素白色。

    “不要做傻事,”安锦绣只得又跟齐妃说:“圣上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齐妃冲安锦绣挥了挥手,说:“明天一大早圣上就要迎先皇灵柩回京了,你一定还有事要忙,我这里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973一国之后

    安锦绣也的确没办法在齐妃这里久留,明天白承意要去南城外迎世宗的灵柩回京,一帮子朝臣还在御书房外等着她。

    “去吧,”齐妃看着安锦绣一笑,说:“我不死了,你放心吧。”

    “齐子阡,”安锦绣跟齐妃说:“你……”

    “我可没本事在政事上帮你,”齐妃打断了安锦绣的话道:“我的这个弟弟野心不小,你自己小心一些,能照顾你就多照顾他一些,不能照顾我也不怪你。”

    “唉,”安锦绣叹气,站起了身。

    “妹妹,”齐妃侧身躺了看着安锦绣道:“如果我死了……”

    “怎么还要说死呢?”安锦绣皱了眉,不想让齐妃再往下说。

    “我总有死的时候啊,”齐妃说道:“你把我葬得离圣上远些。”

    安锦绣看着齐妃奇怪道:“你说什么?”这人为了世宗都干出殉死的事来了,这会儿又要葬得离世宗远些?

    齐妃说:“我就觉得这辈子够了,下辈子我想找个好男人,要不干脆让我投个男胎,这辈子我是白过了。”

    安锦绣开口想说话,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齐妃把身子又躺平了,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我不后悔。”

    安锦绣缓缓转了身,跟齐妃道:“你的命会比我长的,所以你应该好好的活着。”

    安锦绣走出内室之后,齐妃笑了一笑,将眼睛闭上了。

    “娘娘,”外室里,太医和倚阑殿的宫人太监们还候在原地。

    “好生伺候吧,”安锦绣小声道:“最近这段日子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陪她说说话。”

    在场的宫人太监们忙道跟安锦绣应是。

    太医们跟着安锦绣走出寝室之后,一个太医跟安锦绣说:“娘娘,齐太妃这会儿无事。”

    “说她是服毒,”安锦绣说:“你们看到那毒物了吗?”

    太医说:“是宫中毒鼠的药,所幸宫人发现的及时,这药齐太妃没能入口。”

    “辛苦你们了,”安锦绣说:“这段日子多在意些倚阑殿。”

    “下官遵旨,”几个太医领命道。

    这时的倚阑殿外,一个慎刑司的管事太监在阶下来回走着,也没打伞,就在雨中淋着。

    安锦绣出了倚阑殿后,一眼便看见了这太监,停下了脚步。

    这太监看安锦绣出来了,忙跑上了台阶,跪在安锦绣的面前道:“奴才叩见娘娘。”

    “慎刑司出了什么事?”安锦绣问这太监道。

    “太后娘娘,”这太监说:“安府来了人,想把安三公子接走。”

    这太监不提,安锦绣都想不起来安元信这个人了,“他在慎刑司里还老实吗?”安锦绣问道。

    这太监说:“回娘娘的话,按照袁总管的吩咐,奴才让人把他的嘴给堵了,这几日喝水吃饭,都是用人喂的,奴才没让安三公子有说话的机会。”

    “听你这话,他不算老实了?”安锦绣说道。

    这太监说:“娘娘,刚进慎刑司时,安三公子是闹得厉害,不过今天就老实了,奴才没看他动过。”

    “把他交给安府的人,”安锦绣说:“只记住不要让他大喊大叫。”

    “是,”这太监忙领命道。安锦绣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有数了,这就是接着把安元信的嘴给堵上的意思了。

    慎刑司的管事太监跑走之后,安锦绣坐上步辇,又往御书房赶。

    全福这时带着几个太监把皇后的尸体,从千秋殿的正殿庭院里抬了出来,走在出宫的路上,与安锦绣一行人迎头相撞。

    全福忙跑到了安锦绣的步辇前,给安锦绣行礼道:“娘娘,奴才正要运尸出宫去。”

    安锦绣只冲全福摆了一下手。

    “走,”站在步辇旁的袁章忙就喊了一声。

    抬步辇的太监继续往前走了。

    全福一直等安锦绣一行人走没影了,才跟手下们道:“快些,把这死人送出宫去。”

    几个人带着皇后的尸体,从一处小宫门出了帝宫。

    帝宫门前突然就刮起一阵大风,将盖在皇后尸体上的,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的白布吹到了半空中,悠悠荡荡地就这么被风送着,往帝宫飘去。

    “嗨!”全福看风把盖尸布吹宫里去了,喊了一声:“还有这种邪乎事呢?”

    几个太监也觉得这事不吉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全福说:“还愣着干什么?去把那块布捡回来啊!”

    一个太监往帝宫里跑去。

    全福低头看被放在门板上的皇后,他是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只是他带来的这几个人,送了这女人最后一程,却永远不可能知道这女人是谁的。

    皇后身上绣着金凤的那身凤袍早已被人剥去了,白色的内衫沾着血和泥水,唯一的体面也就是,这内衫应该是被人整过,没让皇后露出身体来。

    “福爷,”一个太监也打量着门板上的女人,这会儿到了宫外了,他也有胆子小声问全福说:“这女人是谁啊?”

    全福哼笑了一声,说:“一个犯了错的宫人,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啊。”

    这太监说:“一个宫人还要福爷亲自送出宫去埋?”

    全福说:“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你这奴才有话要说?”

    这太监忙摇头说:“奴才不敢。”

    “这女人这么老了,”一个抬着门板的太监这时说道:“是千秋殿的哪个嬷嬷?”

    “不知道,”全福说:“宫里这么多人,她算哪个台面上的人物?”

    皇后的尸体已经在发臭味了,脸色青灰,加上皇后死时表情狰狞,这死状就让人生惧了。

    全福把头别开,看着帝宫说:“那小子捡块尸布都能捡这半天?”

    追进帝宫里捡尸布的太监不一会儿,手里拎着脏兮兮的尸布跑了回来,跟全福说:“福爷,这东西一路往御书房那里去了,奴才险些没追上。”

    往御书房?全福听了手下这话后,心中一动,又看向了皇后,这是不甘心?

    太监没用全福吩咐,就把尸布又给皇后盖上了。

    全福说:“光盖没用,给她裹上。”

    一个太监找了根麻绳,把尸布捆皇后的尸体上了。

    “走吧,”全福招呼手下们道。

    一行人抬着皇后往西城走去。

    全福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看皇后。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个女人可是做过皇后的女人啊,他听宫里的老人说过,当年这个女人坐着凤舆从正宫门进的帝宫,世宗皇帝亲迎,百官众妃跪接,最尊贵不过了,没想到,全福摇了摇头,可能当时连这女人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最后会是一张门板,一块脏兮兮的尸布就离了帝宫吧?

    一行人走到城门下时,天也快到亮的时候了,只是因为下着雨,天边看不到亮色。

    守城的将军看了全福拿出的出城令后,命手下开了城门,

    全福几个人把皇后一路送进了京城西郊的西景山里。

    “福爷,”一个太监问全福说:“我们要把这女人埋哪儿?”

    “再往里走走,”全福说。虽然项氏一族已经族灭了,但皇后这女人还是应该往山林深处埋,全福就想着,他不能让如今的安氏太后娘娘闹心。

    几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全福最后看中了一处山岩的凸起处,指着这地方说:“行了,就把人埋这儿。”

    几个太监把皇后放在了泥地里,在山岩的这处凸起下挖了一个还算深的坑。

    全福扔了三个铜板在皇后的身上,说了一句:“好好上路吧。”

    两个太监将皇后扔进了土坑里,然后几个人发现,这坑他们还挖小了,皇后的两条小腿没办法进坑里。

    “再把坑挖大点?”在一个太监抹着脸上的雨水,气喘吁吁地问全福道。

    全福手里打着伞,料峭的春风吹得他是全身冰冷,“你们想想办法,”全福说:“再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宫里去?”

    几个太监互相看了看,最后一个太监上前,用手里的铁锹把皇后的小腿硬是敲折了,把尸体折了起来,这才把皇后的尸体整个塞进了土坑里。

    “盖土,”全福催手下们道。

    几个太监把这土坑填上后,一个太监还站在土坑上跳了跳,把封土压压实。

    全福看看自己的四周,说了一句:“这里说起来风景也算不错,我们也算对得起这女人了。”

    几个太监听了全福的话后,当然都是点头。

    “走,”全福转身往山林外走。

    有山岩挡着,所以雨水打不到这处新土上,只是地上的积水不久之后浸入了这处新土里,没有棺椁护着的尸身,不久之后就会腐烂殆尽,项氏皇后的一生也终结于此,无声无息,不会再被人记起。

    全福回宫之后,天光已亮。

    还没完全睡醒的白承意被安锦绣抱上了龙舆,用劲揉了揉眼睛后,小皇帝才看着安锦绣说:“母妃,我要去哪儿?”

    “圣上去迎你的父皇,”安锦绣小声跟白承意道:“你舅舅把先皇送到南城外了,圣上要好好的把先皇迎回宫来。”

    白承意苦了小脸,眼看着又要伤心了。

    “这个时候圣上不能哭,”安锦绣忙跟儿子道:“母妃方才是怎么跟圣上说的?”

    “看到父皇后才可以哭,”白承意小声说:“承意现在不能哭。“

    “那圣上能忍住吗?”

    “嗯,”白承意眼泪汪在眼眶里,冲安锦绣点了点头,说:“母妃这宫里等着承意,承意是皇帝了,我会把父皇接回家的。”

    “得说朕了,”安锦绣轻抚了一下白承意的小脸,叹道:“先皇看见圣上,会高兴的。”

    “嗯,”白承意说:“我,朕答应过父皇,他从云霄关回来的时候,朕会去城外接他的。”

974不存于世的灵药

    白承意由众臣,大内侍卫,御林军们簇拥着离开帝宫,往宫前的长街尽头走去,走的没了踪影之后,安锦绣还是站在帝宫的城楼上看着长街那头。

    全福跑上了城楼,站在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声禀报道:“娘娘,事情办好了。”

    安锦绣说:“埋哪儿了?”

    全福说:“西景山的深处。”

    “嗯,”安锦绣说:“辛苦你了。”

    “奴才不敢,”全福忙道。

    “去另备一口凤棺,”安锦绣背对着全福吩咐道:“先皇回宫之后,我会请圣上把皇后病死的消息诏告天下的。”

    “是,”全福说:“奴才这就去准备。”

    “原先在中宫伺候的人,你都处置了?”安锦绣又问全福道。

    全福说:“奴才已经把人都处置了。”

    安锦绣冲全福一挥手。

    全福退下了城楼。

    安锦绣站在帝宫的城楼上,看着全城素缟的京都城,面纱之下的神情莫名。这会儿的京都城还是下春雨,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永无止尽,平添了安锦绣心头的愁绪。

    “太后娘娘,”许兴不多时跑上了城楼,跟安锦绣禀道:“四王妃到了,想求见太后娘娘。”

    安锦绣回头看了许兴一眼。

    许兴说:“娘娘若是不见,那末将这就去打发她走。”

    “让她过来吧,”安锦绣复又转身望着宫外道。

    四王妃不一会儿跟着两个宫人,走上了帝宫的城楼。

    安锦绣在四王妃跪下要行礼时,就说:“你起来吧。”

    四王妃的神情憔悴,魏妃的太后美梦破碎,她是皇后之梦梦醒,一下子从天堂到了地狱。与安锦绣对视一眼后,四王妃便低下了头,喊了安锦绣一声:“太后娘娘。”

    安锦绣说:“你这会儿应该带着四王府的人去南城才是,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

    四王妃忙道:“太后娘娘,白楠已经带着他的兄弟们去了南城,妾身是专程来找娘娘的。”

    “你找我何事?”安锦绣问四王妃道。

    四王妃说:“我家爷的尸身……”

    “先皇将四殿下葬在云霄关了,”安锦绣不等四王妃把话问完,就道:“楠小王爷若是有心,日后可去云霄关外替四殿下上柱香,祭拜一下他的父王。”

    四王妃直接就又掉下泪来。

    “云霄关这一仗几十万将士战死,”安锦绣轻声道:“能尸骨归乡的有几人?你节哀吧,四王府日后还要指望你撑着,好好打理四王府,才不枉你与四殿下夫妻一场。”

    四王妃抬头又看向了安锦绣,想到安锦绣如今拥有的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四王妃眼中的嫉恨一闪而过。

    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除了四殿下之事,你还什么话要问哀家?”

    四王妃的双眼又笼上了悲凄之色,她如今想这些何用?她就是当了皇后,也不可能像安锦绣这样,可以隔着一道珠帘,坐在朝堂之上。

    “没话要说了?”安锦绣又问了一句。四王妃眼神的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嫉恨之心人皆有之,四王妃能在片刻之间就把这份嫉恨之心收起,在安锦绣看来,已经难能可贵了。

    “太后娘娘,”四王妃跟安锦绣道:“圣上登基,妾身想带着四王府诸人离开京城。”

    “你们要去哪里?”

    “娘娘,我家爷是有封地的,”四王妃小声跟安锦绣道:“妾身求娘娘看在四殿下的面上,让白楠他们离京。”

    白承允封地的城印,现在还在上官勇的手里收着,安锦绣转身背对了四王妃道:“你知道四殿下将他的封地给了谁吗?”

    四王妃说:“妾瑟道。”

    “所以你这是来找哀家讨要了?”

    “太后娘娘,”四王妃往地上一跪,说:“妾苫是想太平度日。”

    “白楠和他的嫡兄弟们留下,”安锦绣跟四王妃道:“四殿下的庶子们可以离开京城,我另给他们寻一个好去处。”

    四王妃心头就是一慌,安锦绣这话是不信他们四王府的意思?

    “圣上刚刚登位,”安锦绣的声音转冷,跟四王妃道:“你现在就要带着家人走,是要让天下人觉得圣上苟待自己的皇侄们吗?还是说,你觉得哀家会害你们?”

    “妾身不敢,”四王妃忙就说道:“太后娘娘,妾身绝无此意。”

    “你是个明白人,”安锦绣说:“今天却跑来试探我,看来你也有糊涂的时候,现在这种时候,哀家怎么可能放你们离开?”

    四王妃的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京城一夜血染,二王府,六王府相继被大火烧毁,皇长子府,五王府被军队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里面的人也不知是生是死,四王妃相信,自己一家人只有离开京城,远走高飞,才有可能继续活下去。今天乘着朝臣们都陪同新皇去南城外迎世宗灵柩去了,四王妃跑来找安锦绣,就是希望安锦绣一个女人,看到她这副可怜哀哭的样子后,可以一时心软放他们一府离京。没想到,四王妃咬着嘴唇,安锦绣根本不吃这一套啊。

    “回去吧,”安锦绣冷道:“在京城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你不生事,哀家绝不为难你。”

    “太后娘娘,”四王妃哀哀地又喊了安锦绣一声,说:“妾身没有对太后娘娘不敬的意思。”

    “那你就是小瞧哀家这个女人了,”安锦绣说道:“除了跟哀家说要走,你还有何事?”

    四王妃愣愣地想了想,最后说:“妾身还想去给母妃请安。”

    “来人,”安锦绣道。

    带四王妃上城楼来的两个宫人忙就应了声。

    “带四王妃去雯霞殿,”安锦绣说:“魏太妃身子不好,你们好生伺候。”

    “奴婢谨遵娘娘懿旨,”两个宫人应声之后,就请四王妃跟她们走。

    四王妃再看一眼安锦绣,安锦绣的背影瘦削,却挺的笔直,不知怎地,四王妃突然就对安锦绣心生了惧意。在跟着两个宫人下帝宫城楼时,四王妃想,是自己想左了,一个能压过了一朝的臣子,上朝垂帘听政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软心肠的女人?

    安锦绣摇一下头,如果世宗下诏正式册封白承允为太子,那白楠还能有个皇太孙的身份,只可惜,世事总是不随人愿,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此时的东宫里,宫人太监们都被绳锁绑在了一起,嘴堵着,被一队人数远少于他们的大内侍卫赶着,从东宫的一处偏门出了东宫,往慎刑司押去。

    太子还是待在自己的寝宫里,几个太监站在他的跟前。

    太子看着这几个陌生太监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上些年纪的太监,给太子行了一礼,说:“太子殿下,奴才们给太子殿下送美酒来了。”

    一个手里捧着托盘的太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太子的跟前。

    太子这一回看清了,这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酒壶。

    “太子殿下,”上了些年纪的太监问太子道:“您是自己喝,还是奴才们伺候您饮下这美酒?”

    太子从坐榻上跳起了身来,大声叫道:“安锦绣要杀我?!”

    这太监冲太子又是一躬身,说:“太子殿下,您还是快点做决定吧。”

    太子瞪着双眼,他想过安锦绣这一次不会放过自己,只是真到了这一刻,太子还是接受不了这事实。明明只是一个安家家奴所生的庶女,还是被他送上的龙床,一个弃夫再嫁的不贞贱妇,凭什么杀他?

    太监等了太子一会儿,看太子始终没有反应,冲手下们一招手,道:“还是奴才们伺候太子殿下饮酒吧。”

    被太监们伸手碰到自己后,太子才想起来反抗,一脚将一个太监踹到地上后,太子往寝室外跑去,高喊着:“来人!”

    上了些年纪的太监忙道:“抓住他!”

    几个太监一起上前,人数一多之后,太子就是拳打脚踢也没用了,很快就被太监们制住了手脚。

    “伺候太子殿下饮酒,”上了些年纪的太监下令道。

    两个太监上前,其中一个想掰太子的嘴,只是没能掰开,便捏住了太子的鼻子。

    呼吸不到空气之后,太子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

    另一个手里拿着白玉酒壶的太监看太子张嘴了,手一抬,把壶里的酒倒进了太子的嘴中。

    一壶酒灌进了太子的腹中之后,太监们才松开了手。

    太子在地上喘息了几声,起身还是想走,只是腹中一阵剧痛,让太子又跌在了地上。

    太监们站在太子的四周,一言不发地看着太子。

    太子手按着剧痛不已的肚子,没一会儿就有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在人世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太子在心里想着,如果当年他没有听安锦颜的话,没有把主意打到安锦绣这个女人的身上,让这个女人就做她的上官妇,城南旧巷的那场大火没有燃起,他也没有陪着他的父皇去安家的那个家庵,他的命,他母后的命,很多人的命,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太子现在渴求一种叫后悔的药,只是世上却偏偏不可能有这种药,几丝惨笑凝固在了太子的脸上。

    上了些年纪的太监看太子的身体不抽搐了,蹲下身试一下太子的鼻息,然后跟手下们道:“抬他出去。”

    太监们用一块白布把太子连头带脚地裹了,就这么抬出了寝宫。

    “殿下?”有太子的妃嫔找到了寝宫,正好让她们看见了太监抬尸出来,一起惊叫了起来。

    几个大内侍卫从院门外追了进来。

    “你们把殿下怎么了?!”看不到这尸体的脸,可太子的这几个妃嫔就是认定,这是太子,一起冲上了前来,伸手就要抢过太子的尸体。

975殉主

    大内侍卫们几步就赶上前。

    上了些年纪的太监大声道:“快拦下她们!”

    “殿下,你们杀了殿下!”一个太子妃嫔失声尖叫了起来。

    一个大内侍卫从身后给了这妃嫔一刀。

    这妃嫔惨叫一声,尸体栽倒在地。

    其余的几个妃嫔看着同伴的尸体倒地,一时傻在了原地。

    趁着这几个妃嫔反应不及的时候,大内侍卫们手下一点也没有留情,将这几个妃嫔砍杀在了地上。

    “我们走,”上了些年纪的太监看了看几个妃嫔的尸体,招呼手下抬着太子的尸体跟他走。

    几个慎刑司的管事嬷嬷,这时正带着慎刑司的人,将太子的妃嫔们,从各自的房中“请”出来。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太子的妃嫔中也有烈性之人,被“请”出房后,高声斥问慎刑司的太监宫人们道。

    慎刑司的人不理会这些斥问,只顾着把这些妃嫔集中到一起去。

    正乱着的时候,有妃嫔“啊”的尖叫了一声。

    一个性烈的妃嫔,不堪被这些奴才驱使,一头撞在了院中的假山石上,脑浆迸裂,当场就断了气。

    庭院里响起一片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众妃嫔无头苍蝇一般在庭院里乱撞。

    也许是有人开了头,又有几个妃嫔寻了死。

    慎刑司的人在一旁看着,除了不让这些妃嫔跑出这个庭院外,对其他的事,他们不管也不问。

    庭院中横躺了数具尸体后,妃嫔们反而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少人轻声抽泣,那种完全失了狼的尖叫声消失了。

    “哪位贵人想死,”为首的管事嬷嬷直到这时,才开口跟众太子妃嫔说道:“奴才们绝不拦着,还有哪位贵人主子想死,不如动作快点,奴才们没办法在东宫这里久等。”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有太子妃嫔颤声问这管事嬷嬷道。

    这管事嬷嬷说:“太后娘娘为诸位贵人主子重新安排了住处。”

    “我们不走,”马上就有妃嫔高声道。

    这管事嬷嬷看了这位妃嫔一眼,说:“这位主子,圣上已经登基,主子你还要住在东宫里?”

    这下子庭院里安静了下来。

    “各位贵人主子,请吧,”这管事嬷嬷说道。

    “殿下呢?”又有妃嫔问道。

    “太子殿下要见各位贵人主子,自会去新住处见各位的,”这管事嬷嬷说完这话,把手冲手下们挥了挥,说:“请各位贵人主子离东宫。”

    “那我们的东西,”有妃嫔想起自己的财物都还在房中放着,叫了起来,说:“这是让我们空手离宫吗?”

    “各位贵人主子的东西,过一会儿自有奴才送到各位贵人主子那里去,”这管事嬷嬷说:“各位贵人主子还是快些吧,淋雨生了病,可是奴才们的罪过了。”

    等太子的妃嫔们从东宫的另一个侧门被带离了东宫之后,几个太监把太子的尸体抬到了东宫的正门前。

    上了些年纪的太监指着大门的门楣,说:“就是这个地方吧。”

    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把太子的尸体悬挂在了大门的门楣之上,太子的尸体在门楣上来回晃动了几下之后,才静止不动了。

    “太子殿下归天了!”上了些年纪的太监随即跪地哭喊了起来。

    太监们一起跪倒在地,跟着哭喊了起来。

    当庆宗白承意在南城外,跪在世宗的灵柩前大哭至惊厥的时候,东宫里也传出了,世宗太子白承诺愧对父皇,自尽于东宫正门殉死的消息。

    安锦绣还是站在帝宫的城楼之上,听了太监来报之后,只是背对着这太监点了一下头。

    白承意被四九抱在怀里,走在世宗灵柩的左边,小皇帝还是在哭,只是嗓子哑了,眼泪好像也哭干了,在四九的怀里抽噎着,哭不出声,也哭不出眼泪来。

    从南城回帝宫的街道,全都净水洗街,黄土铺路,百姓们携家带口地跪在道路的两边,跪迎着世宗的灵枢。

    春雨纷纷,京都城满城哀泣之声,连春花都似乎失了明快的颜色。

    远远地看见长街尽头那里出现了白色的招魂幡旗后,安锦绣跟左右道:“先皇回来了,我们出宫迎他吧。”

    “是,”众人一起应声。

    等安锦绣走到了帝宫的正宫门时,宋妃带着世宗的妃嫔们跪在了内宫门后。

    齐妃坐在暖阁里,两个宫人站在她的左右两侧,暖阁里除了外面的雨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直到恫哭之声传进了这间暖阁后,齐妃才开口跟左右道:“看来先皇回来了。”

    两个宫人看着齐妃,这会儿倚阑殿的人就怕齐妃寻死。

    齐妃摸了摸自己的脸,跟两个宫人说:“让他们备软轿,我也得去内宫门那儿跪着去了。”

    一个宫人跑出去传令去了。

    齐妃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丧服,跟还留在自己身边的宫人说:“你去给我拿件氅衣来。”

    这宫人走到了门前想跟外面的人传令。

    “你就不能动了?”齐妃突然就怒声道:“我是囚犯吗?要你们时时刻刻地盯着我?滚出去!”

    这宫人被齐妃这一骂,吓得退了出去。

    暖阁的门没再被关上,让站在门外的人能看见齐妃的举动,这样倚阑殿的人才能放心。

    齐妃侧头按了一下耳朵,像是传入耳中的恫哭声让她的耳朵难受了,随后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老了,”齐妃自言自语了一句。

    门外的宫人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喘地盯着齐妃,生怕自己的主子又想不开了。

    齐妃张嘴打了一个呵欠,用手掩了一下嘴。

    等宫人替齐妃拿了御寒的氅衣来,齐妃已经歪倒在了坐榻上。

    “主子方才就躺下了,”门外的宫人跟这宫人道:“她可能是累了。”

    这宫人走进了屋中,喊齐妃道:“主子,奴才替您把氅衣拿来了,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穿的那件。”

    齐妃歪在坐榻上没有反应。

    宫人这时惊觉不好了,抱着氅衣跑到了坐榻前,伸头一看。

    齐妃阖眼歪躺在坐榻上,面容看上去很平静,看着是睡着了的样子。

    “主子?”宫人伸手推了齐妃一下,看齐妃还是没反应,才抬手到了齐妃的鼻下,试了试齐妃的鼻息。

    门外的宫人太监们,听见屋里的宫人声音不对,都跑进了屋中。

    宫人手里的氅衣掉在了地上,大喊道:“主子死了!”

    一屋的人全都呆傻住。

    半个时辰后,一个倚阑殿的管事嬷嬷走进了世宗的灵堂里。

    在颂经声中,安锦绣听这个嬷嬷跟自己说:“奴才启禀太后娘娘,齐太妃方才殉先皇了。”

    安锦绣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还是袁义叫了她一声,才把安锦绣叫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安锦绣看着这嬷嬷道:“齐妃怎么了?”

    管事嬷嬷声音哽咽地道:“太后娘娘,齐太妃她殉了先皇了。”

    安锦绣的身子往后一倒。

    袁义伸手就扶住了安锦绣,

    “我,”安锦绣过了一会儿,才站直了身体,头昏沉着说:“找太医了吗?”

    嬷嬷低头不敢答安锦绣的话。

    袁义跟安锦绣耳语道:“主子,齐妃死了啊,再找太医有何用?”

    安锦绣慢慢转身,看向了世宗的灵枢。

    管事嬷嬷问安锦绣道:“太后娘娘,我家主子的事要怎么准备?”

    如果我死了,你把我葬得离圣上远些。

    齐妃的这句话,安锦绣记得很清楚,“先收殓吧,”安锦绣抚了一下额后,跟这管事嬷嬷道:“我晚上去看她。”

    “奴婢替我家主子谢太后娘娘,”这个管事嬷嬷忙跪地谢安锦绣道。

    “我明明吩咐过你们看着她一些的,”安锦绣没让这嬷嬷起身,而是斥这嬷嬷说:“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她的?!”

    这个管事嬷嬷跪在地上自打了一记耳光,哭道:“奴婢该死!”

    袁义这时问道:“齐太妃是怎么殉先皇的?”

    管事嬷嬷说:“奴婢们发现主子手上的金戒不见了。”

    安锦绣说:“吞金?”

    管事嬷嬷说:“太后娘娘,一直有人在看着主子啊,奴婢是真没想到,主子她会……”

    “让太医去看看她,”安锦绣突然就打断了这个管事娘娘的话,说:“总要弄明白,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管事嬷嬷领命之后,抹着眼泪退了出去。

    袁义说:“她真是自杀?”

    安锦绣的头还是昏沉,说:“不然谁会杀她?”

    袁义说:“她这么想不开?”

    安锦绣看着世宗的灵枢,跟袁义小声道:“她对圣上才是真心的。”

    袁义扶着安锦绣说:“你还是先歇一歇吧。”

    安锦绣摇了摇头,“我先还以为圣上出宫后遇上什么事,没想到圣上无事,齐妃却,我,”安锦绣说不下去了,眼中的血丝这会儿更加明显了,神情也更加地疲惫。

    袁义只用一只手扶着安锦绣,让安锦绣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这只手上,说:“她一心想死,你劝不住,也不可能拦得住啊。”

    没过一会儿,太医院的一个太医来回安锦绣的话,说:“太后娘娘,齐太妃是吞金自尽,金上还沾了毒。”

    安锦绣挥手让这太医退下,点手又招过了全福,小声道:“你让内廷司对外宣吧,皇后娘娘受惊病亡,齐太妃殉了先皇,太子殿下也在东宫殉了先皇。”

    全福忙就道:“奴才遵命。”

    “母妃,”全福还没及退出去,白承意自己跑进了灵堂里,跑到了安锦绣的跟前后,伸手抱往了安锦绣的腿。

    安锦绣想抱白承意,但转念想想,只是伸手整了一下白承意丧服的衣领,说:“圣上去给先皇上香吧。”

976生无可恋

    超度亡魂的颂经声一直在世宗的灵堂里响着,片刻不停,好像只有这样,一代帝王的亡灵才能去到佛家所说的极乐世界,从此摆脱人世的一切愁苦。

    一排雕花的木门将灵堂隔了内外,门外是颂经声和众臣哭灵的声音,门内则悄无声息,只香烟缭绕。

    白承意哭过之后,又一次睡过去。

    安锦绣让袁义留在灵堂里陪着白承意,自己去了一趟倚阑殿。

    齐妃的尸体已经收殓,内廷司为齐妃备下了一口上好的棺椁,也替齐妃在倚阑殿里布下了一个小灵堂。

    安锦绣走进这间小灵堂后,守在灵堂里的宫人太监们,顿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安锦绣走到了棺椁前,棺椁没有盖棺,齐妃躺在里面,盛装打扮了,只是再好的装扮没了生气,这人跟生前比,还是差了很多。

    灵堂里的宫人太监们,在安锦绣没有发话之前,谁也不敢止住悲声。

    安锦绣没管旁人,只对着齐妃道:“为何偏偏要死呢?”

    “太后娘娘,”一个倚阑殿的管事嬷嬷给安锦绣送上了三柱香。

    安锦绣把香放在了白蜡上点燃,插进了棺椁前的香炉里。

    “太后娘娘,”这个嬷嬷小声问安锦绣道:“不知太后娘娘要如何安置我家主子?”

    “她既然是殉了先皇的,”安锦绣说道:“自然是与先皇一起归葬皇陵。”

    这个管事嬷嬷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跪下就给安锦绣磕头。

    “我与齐姐姐说几句话,你们退下吧,”安锦绣跟这管事嬷嬷道。

    这管事嬷嬷领了命,带着灵堂里的宫人太监快步退了出去。

    烟味让安锦绣呛咳起来,掩嘴咳了几声后,安锦绣小声跟棺椁里的齐妃说道:“你这儿是不是看到八殿下了?到了此时,我对你唯一可以问心无愧的就是,我替八殿下报了仇了。

    棺椁前的三柱香生出香烟的同时,往香炉里掉着香灰,安锦绣扭头看这三柱香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替齐妃把盖被拉到了脸上,手轻轻拍了一下齐妃叠放在胸前的双手之后,安锦绣转身离去。

    没有了儿子,没有了丈夫,也许这事落到自己的头上,安锦绣想,也许自己会跟齐妃做同样的选择,因为生无可恋了。

    灵堂外的宫人太监们看见安锦绣出来之后,哭声更响了。

    “你们好好替她守灵,”安锦绣只吩咐了这些宫人太监这一声,其余什么话也没说。

    等安锦绣走出倚阑殿大门的时候,宋妃带着十来个妃嫔正好到了倚阑殿的大门外。

    “太后娘娘,”宋妃带头给安锦绣行礼。太子死了的消息传进宋妃的耳中之后,宋妃对着安锦绣更是小心翼翼了。

    “你们能来看她,我替她谢谢你们,”安锦绣扶了宋妃一下,小声道:“你们进去吧。”

    宋妃忙就点了点头,一行人看着安锦绣上了步辇走远了,才转身进了倚阑殿。

    当宋妃在小灵堂里看见齐妃的遗容之后,原本神情还算镇定的宋妃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宋妃看着齐妃哭,嘴里还骂齐妃是个想不开的傻女人。

    跟宋妃一起过来的妃嫔们在一旁不敢劝,只能陪着宋妃一起哭。

    宋妃在哭齐妃,也是在哭自己。当年一后四贵妃,在后宫里虽有争斗,可是至少大家都还活着,如今呢?皇后死了,齐妃死了,沈妃成了沈嫔,不管安锦绣接下来要把她关到哪里去,沈妃这辈子一定不可能再见天日了,魏妃半疯癫了,日后只要不死,也是被安锦绣关到老死的命,她这个四妃里年纪最大,曾经掌管过宫务,替世宗生下了皇长子的女人,如今也只能在安锦绣的面前卑躬屈膝,这竟然就是她们这一后四妃的下场!

    宋妃哭得几乎晕厥,比白日里,世宗灵柩回宫时哭得还要伤心,她大力地拍打着齐妃的棺椁,骂着齐妃,也骂着自己。宋妃总觉得这不应该是她们这些人的下场,安锦绣只是一个被世宗养在庵堂里的外室女,侥幸生子才被世宗接进了后宫,这个女人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垂帘听政的高位?而她们,宋妃抹着脸上的泪水,她们究竟输在了哪里?

    安锦绣的步辇离开倚阑殿后走了没多远,吉和就从灵堂那边的路上跑过来,往安锦绣的步辇旁一跪,声音沙哑地道:“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安锦绣坐在步辇上看了吉和一眼,让吉和起身的同时,也让抬辇的人把步辇放下。

    吉和看安锦绣要下步辇,抢在了袁章之前,冲安锦绣半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安锦绣将手搭在了吉和的手臂上,由吉和扶着下了步辇,说:“你不在灵堂,怎么过来找我来了?圣上呢?”

    吉和小声道:“奴才回娘娘的话,圣上还在睡呢,这几天圣上可是累坏了。”

    安锦绣站在步辇下四下里看了看。

    吉和说:“太后娘娘,这里不远处有一座石亭,奴才扶娘娘去那石亭坐坐吧?”

    安锦绣点了一下头。

    吉和扶着安锦绣往路的右侧走去。

    千秋殿的人跟在了安锦绣和吉和的身后。

    透过树木的枝头能看到石亭飞角之后,安锦绣跟身后的众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千秋殿的众人应了一声是后,停在了原地。

    安锦绣和吉和走进了这座石亭里,安锦绣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吉和却是不敢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安锦绣磕头道:“太后娘娘,奴才差一点就不能活着回来见娘娘了。”

    “起来吧,”安锦绣小声道:“我知道你这一次一定是九死一生。”

    吉和起身站在了安锦绣的面前,把头摇了摇,说:“娘娘,奴才只是伺候在先帝爷的身边,真正九死一生的是军中的将士们,奴才就是苟且偷生,偷了一条命下来。”

    安锦绣说:“安元志回来后,没有跟我细说云霄关的事,你跟我说说,云霄关那里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吉和叹气道:“娘娘,这就要从五殿下说起了。”

    吉和把云霄关的事,但凡是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安锦绣听,说到情绪激动处,还要停下来平复下一心情,就这么说说停停,整整跟安锦绣说了快一个时辰。

    石亭里没有点灯,黑暗中,雨打花木,滴落亭顶的声音,与吉和说话的声音混在一起,传进了安锦绣的耳中。安锦绣只是安静地听着吉和说话,不时有雨水被风吹进亭中,打在安锦绣的脸上,让安锦绣感觉到了这个春雨夜的寒冷。

    吉和最后跟安锦绣说:“娘娘,五殿下已经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夺嫡之上,他不可能对圣上称臣的,娘娘要早做打算啊。”

    安锦绣这才开口道:“那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

    吉和忙说:“娘娘,奴才一个太监,奴才的脑子哪能想出个办法来?”

    “皇位,”安锦绣小声道:“白承泽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吉和恨道:“娘娘,不是他,先帝爷也不至于驾崩在云霄关啊!”

    “知道圣上其实是驾崩在云霄关的人有几个?”安锦绣问吉和道。

    吉和忙给安锦绣报人名。

    “还有御林军呢,”安锦绣手指敲着石桌的边缘道:“这队御林军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了?”

    吉和摇头,说:“娘娘,卫国侯爷把他们留在军中了。”

    “你一会儿写一份名单给我,”安锦绣跟吉和说道。

    吉和忙就应是。

    “暗零现在在哪儿?”安锦绣又问。

    吉和说:“他带着暗卫们回住处去了,娘娘要见他?”

    安锦绣起身道:“你叫他去灵堂,我有话要跟他说。”

    “是,”吉和说:“奴才这就去传他。”

    “去吧,”安锦绣让吉和先走。

    吉和说:“娘娘,这里没光亮,奴才还是先扶您去步辇那儿吧?”

    “不用,”安锦绣说:“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奴才该死,”吉和忙又跟安锦绣请罪。

    安锦绣冲吉和挥一下手。

    吉和退出石亭之后,快步往南边去了。

    安锦绣在吉和走了之后,才一拳砸在了亭柱上,只是她力气小,手敲得生疼,这根亭柱却没被她弄出什么动静来。

    白承泽。

    安锦绣这会儿念起这个名字,就是咬牙切齿。

    袁义从暗地里走了出去,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安锦绣,袁义轻咳了一声后,才闪身进了石亭。

    安锦绣坐在了石亭的亭栏上,看着袁义说:“你怎么也来了?”

    袁义说:“看主子走的久了,所以我有些不放心。”

    安锦绣说:“圣上呢?”

    袁义说:“还在睡,四九和七九,还有一队大内侍卫在守着他,圣上不会有事的。”

    安锦绣说:“我也不会有事的。”

    袁义说:“宋太妃在倚阑殿的灵堂里哭得厉害。”

    安锦绣扭头看亭外的花木,小声道:“她怕是在哭她自己。”

    袁义说:“主子要怎么处置大殿下?”

    “我还没想好,”安锦绣老实道:“在先皇的国丧结束之前,朝臣们还不会问我大皇下的事。”

    “那白承泽呢?”袁义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说:“吉和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袁义点了点头,说:“这个人为了皇位已经疯了,将军能在向南河杀了他吗?”

    “向南河在春季里多半是会有春汛的,”安锦绣道:“他们想在这个时候开仗,我看可能性不大。”

    “那就让将军在向南河待着?”

    “白承泽不死,我们就一日难安,”安锦绣复又看向袁义道:“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跟将军解释现在发生的事。”

977最好的归宿

    “这是少爷做下的好事,让少爷自己去跟将军说啊,”袁义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安锦绣苦笑道:“这是元志自己要去面对的事,我在说我的事。”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半蹲下身来,说:“要不,等这事完了后,我去找将军,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安锦绣还是摇头,说:“这事得我自己跟将军说。”

    袁义说:“将军不信我的话?”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安锦绣小声道:“是我把将军置于何地的问题,袁义,这事只能我自己去跟将军说。”

    袁义稍想一想就想明白了安锦绣的话,派人去说,不管这个人是他还是谁,都是对上官勇的不尊重,夫妻之间的事,本就该夫妻二人自己面对,与他人无关啊。

    “户部已经拿不出粮来了,”安锦绣说完了上官勇,突然又跟袁义说道:“我该上哪儿去筹粮?”

    袁义说:“太师他们没办法?”

    安锦绣笑了一声,说:“这事我不能指望他。”

    “也对,”袁义愁道:“太师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恨主子你呢,他不会出力帮你的。”

    “事情躲不开就只能面对了,”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们回去吧。”

    袁义站起身说:“你不去慎刑司看看?从千秋殿里抓出了不少人,这些人要留吗?还是再让全福审一审?”

    “不用了,”安锦绣起身道:“杀了吧。”

    袁义点一下头。

    等一行人回到世宗灵堂的时候,守夜的官员们还是跪在灵堂外。好在灵堂的屋檐够宽,可以替那些跪在前几排,上了年纪的官员们挡雨,让这些官员不至于受冷雨寒侵的苦楚。

    “太后娘娘,”见到安锦绣的步辇到了灵堂的门前,众臣一起又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了看跪了一地的官员们,吩咐一个管事的太监道:“去给大人们熬些怯寒的热汤来。”

    这个管事的太监大声应了一声奴才遵命,跑去办差了。

    灵堂的外间里,僧侣们还是在颂着经文。

    安锦绣步入了灵堂的内间,累睡着了的白承意已经被四九抱到一旁的小殿休息去了。

    “太后娘娘,”在灵堂里已经等了一会儿的吉和见安锦绣进来,忙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看向了站在吉和身后,也在给自己行礼的人,这个人身材并不高大,容貌看上去也普通。安锦绣没能从这人的身上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来,袁义却一个闪身,将安锦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吉和看到袁义的举动之后,忙道:“娘娘,这就是暗零,奴才把他叫来了。”

    “是我叫他来的,”安锦绣小声跟袁义说了一句。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暗零跪在地上,又给安锦绣行了一礼。

    “起来吧,”安锦绣跟吉和和暗零道。

    吉和起僧后,暗零才站起了身来。

    “你与吉和先出去一下,”安锦绣跟袁义说:“我与暗零有些话要说。”

    袁义看着吉和。

    吉和忙冲安锦绣一躬身,往灵堂外退去。

    “我就在外间,”袁义跟安锦绣又说了一声。

    “好,”安锦绣应袁义的声道。

    袁义和暗零都退出去之后,灵堂里就只剩下安锦绣和暗零两个人了。

    “不知太后娘娘唤奴才来,有何吩咐?”暗零问安锦绣道,态度不卑不亢。

    安锦绣走到了世宗的灵柩前,跟暗零道:“哀家听吉和说,先皇驾崩在息龙山谷里?”

    暗零说:“是。”

    “你当时为何不跟着先皇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当时先帝爷不让奴才跟随。”

    “知道他为何要去息龙山谷吗?”

    暗零只当安锦绣是想知道世宗最后的事,便跟安锦绣把息龙山谷的事说了一遍。

    “兄弟,”安锦绣听完了暗零的话后,小声念着这两个字。

    暗零低头听安锦绣的示下。

    “你以后有何打算?”安锦绣又问暗零道。

    暗零说:“奴才听凭圣上与太后娘娘处置。”

    “你想殉先皇吗?”安锦绣又问暗零。

    暗零的声音顿了一下,才跟安锦绣说:“奴才听太后娘娘的安排。”

    暗卫殉主,这是皇家的规矩,只是又有谁真正愿意明明能活着,却要去死呢?

    安锦绣回头看了暗零一眼,小声道:“你带着先皇走吧。”

    暗零没听懂安锦绣这话的意思,说:“什么?”

    安锦绣便又道:“哀家想先皇不会愿意去见他的父皇,兄弟们的,息龙山谷应该是先皇为自己选的长眠之地,所以你带先皇去息龙山谷吧。”

    暗零张着嘴,看着安锦绣发傻,这是不把世宗葬入皇陵的意思吗?安锦绣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暗零却仍是不敢确定安锦绣的话意。

    “你愿做这事吗?”安锦绣干脆转身面对了暗零,又一次问道。

    “太,太后娘娘,”暗零说:“只怕皇室和朝臣们,他们不会让娘娘这么做啊。”

    “虽然成皇之人都是天命所归,”安锦绣小声跟暗零道:“只是先皇毕竟是血洗京城之后登上的皇位,先皇不会愿意再去面对这些手下败将的,不然先皇也不会在在位之时,迟迟不在皇陵定下他的归葬之地。息龙山谷里的荒坟,葬着的都是与先皇并肩驰骋沙场的生死兄弟,一生戎马的人,也许与兄弟同归才是最好的归宿。”

    暗零说:“太后娘娘,您就不怕此事败露,您要如何面对天下人?”

    “天下人?”安锦绣扬一下嘴角,道:“怕天下人,哀家就不会坐上朝堂。”

    暗零说:“那娘娘要如何安排先帝爷的国丧?”他把世宗的尸身带去息龙山谷了,那眼前的这场国丧怎么办?

    安锦绣说:“天下这么多的坟茔,有多少是埋骨,又有多少只是一个土堆的?空棺也是棺,你说是不是?”

    暗零被安锦绣看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先皇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百年之后的事?”安锦绣问暗零道。

    “你怎么知道?”暗零一惊,一句等于是承认的话,没经大脑就问出了口。

    安锦绣说:“你对先皇忠心,听我说不将先皇葬入皇陵,你竟不恼,那先皇一定是与你说过什么了。”

    暗零的咽喉哽滑了一下,低头跟安锦绣道:“先帝爷曾与奴才说过,太后娘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

    “不谙世事?”安锦绣摇头道:“不谙世事之人如何在后宫存活?我不是。”

    暗零看一眼世宗的灵柩,发现自己一向英明的主人又一次看错了人,上一次是儿子,这一次是自己的女人,暗零的心里不是滋味。

    安锦绣道:“先皇也就是与你说说而已,在他心里,我从来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女人。”

    暗零忙把自己的目光收回。

    “先皇是怎么安排自己的后事的?”安锦绣问暗零道。

    暗零说:“先皇只是说他不想去见白氏的列祖列宗。”

    “看来我这一次没有猜错先皇的心意,”安锦绣说:“你带着先皇走吧。”

    暗零跪地道:“奴才谨遵娘娘懿旨。”

    “将先皇归葬之后,”安锦绣看着暗零道:“你可以回来,也可能去过你想过的日子。”

    暗零又一次吃惊道:“太后娘娘要放奴才走?”

    “宫外的世界远比宫中的好,”安锦绣说道:“你去到处看一看吧,过你自己的日子。”

    暗零不太相信自己能有这个好运气。

    安锦绣看着暗零道:“明天夜里,哀家会把你带先皇出宫之事安排好,你明天夜里,就与先皇走吧。”

    暗零道:“奴才知道了。”

    “去吧,”安锦绣挥手让暗零退下,连吩咐暗零一声要管好自己的嘴这类的话都没说。

    暗零给安锦绣磕头之后,退了出去。

    灵堂里只剩下安锦绣一人之后,安锦绣伸手抚上了世宗的灵柩。这不是安元志带世宗回京时所用的棺椁了,而是白氏皇族帝王所用的九龙抬棺,金丝楠木的棺椁下,栩栩如生地雕着九只形态各异的五爪飞龙,巨大的棺椁,不要说是世宗一人,就是再躺十个世宗都绰绰有余。

    安锦绣将世宗送她的血玉戒从袖中取出,放在了棺椁前的小香案上,轻声对着棺椁道:“圣上,我能为你做的事,只能是让您归葬息龙山谷。”

    案前的三柱香在这时燃尽了,香烟渐渐在安锦绣的眼前消散。

    安锦绣想再与世宗说些什么,只是几度张嘴,又都觉得自己想说的话,其实没有必要再说。

    重新在香炉里插上三柱香后,安锦绣离开了世宗的灵柩,坐在了灵案前的蒲垫上。

    有些事是永远算不清是非曲折的,所以有些话既然各自都懂,那就没有再说的必要了。春雨下了一夜,安锦绣在世宗的灵案前也坐了一夜,心境竟是难得的平静。

    这天天快亮的时候,守在宫门外的许兴看见安元志从宫门里走了出来。许兴忙就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小声道:“五少爷要出宫?”

    安元志也没打伞,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冲许兴点了一下头,说:“我要回府去梳洗一下,从云霄关回来,我还没打理过自己呢。”

    许兴说:“太后娘娘那里?”

    安元志忙道:“我去去就回,最多一个时辰。”

    许兴听安元志说只去一个时辰,便点了点头,说:“那五少爷快去快回。”

    安元志冲许兴一拱手,迈步就要出宫。

    许兴却又问安元志道:“五少爷,太后娘娘要是找你,就让人去安府找你吗?还是去驸马府找你?”

    有小厮替安元志把马牵了来,安元志翻身上了马,跟许兴说:“去安府找我,我今天不回驸马府。”

978五叔

    安太师,安元文、安元礼兄弟俩都在帝宫里替世宗守夜,是以安元志回到安府时候,是四少爷安元乐出府来迎他。

    安元志跟自己的这个四哥从小到大就没说过几句话,这会儿两个人在安府大门前站着,彼此还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说。

    最后还是被安太师事先遣回府的大管家在一旁说:“五少爷,四少爷,还是回府说话吧,这会儿雨下得大了。”

    安元志迈步走进了安府里。

    大管家也没顾上安四少爷的心思,追上了安元志,把安元志往安府的正厅里带。

    安元志却说:“不必了,我回来梳洗一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安元乐在后面问安元志说:“那大姐和三哥怎么办?”

    安元志回头看向了安元乐,说:“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安元乐是嫡出公子里最小的一个,遇事从来都是兄长们站在他的前面,这一回兄长们要不不在,要不被关,只他一个人的时候,安元乐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公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安元志这个庶弟说话。

    安元志看着安元乐撇一下嘴,转身就要走。

    安元乐却又道:“就这么把他们关着吗?”

    安元志看安元乐还是要说话,只得停下来又说:“这是父亲的意思吧?你去问他去啊,你问我有什么用?”

    安元乐说:“这不是你的意思?”

    安元志好笑道:“我的意思?我犯得上操心那两个人的事吗?”

    “你,”安元乐这几天几乎为一姐一兄急死,遇上安元志这种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安四少爷的性子再面团,也来火了,这人还当自己是安家人吗?

    大管家看情势不好,咽了一口口水,在他看来,四少爷完全就不是五少爷的对手,动手就不提了,动嘴四少爷也不可能是五少爷的对手啊,“五少爷,”大管家哈着腰跟安元志说:“奴才请您带路。”

    大管家这是想把安元志送回院子去,给安元乐一个台阶下,可是安四少爷这会儿满心的怒火,听大管家岔他的话,冲大管家怒道:“我们在这里说话,有你这个奴才什么事?!”

    大管家被安元乐弄得叹气,安家元字这一代,要不怎么说嫡不如庶呢?

    安元志看着安元乐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安元乐没往安元志跟前走,只是看着安元志说:“我只想知道,你要把大姐和三哥怎么样。”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安元志说:“他们两个不关我的事,这话你要我说几遍才能懂?”

    安元乐终于大声冲安元志喊道:“可是看着他们的人,都是你的部下!这事与你无关?!”

    安元志耐着性子道:“这是父亲不相信安府的人。”

    “这不可能!”安元乐冲着安元志道:“这一定是你的主意!你早就看三哥不顺眼了。”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读书读不出一个明堂来了,”安元志看着安元乐嘲讽到:“脑子不好,读再多年的书也读不出什么来。”

    安元乐往安元志的跟前走了几步。

    安元志说:“跟我动手之前,你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大管家一边为安元志撑着伞,一边抹着脑门上的冷汗,安元乐跟安元志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一院的奴才们都不敢吱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颤巍巍地声音从照壁后面传了出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晚上的,都不能让人安生吗?”

    大管家跟安元志小声道:“五少爷,是老太君过来了。”

    安元志冷声道:“我又不是聋子。”

    大管家把脖子一缩。

    老太君由安元乐的夫人晃氏扶着,从照壁后面走了出来,直接就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

    安元志再不待见这个祖母,在这个时候,也得跪下给老太君行了一礼,说:“太君,元志回来了。”

    老太君说:“快起来吧,回来就好,看你平安回来,祖母就放心了。”

    “太君,”安元乐看老太君还这么客气地跟安元志说话,叫了起来。

    “晃氏,”老太君跟自己的四孙媳妇说:“你跟元乐回房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晃氏夫人得了老太君的话,忙就跑到了安元乐的跟前,一脸哀求地看着安元乐说:“相公,我们回房吧。”

    安元乐这时就像被人当众甩了十几二十下的耳光一般,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看了四孙一眼,跟大管家说:“你还不快送五少爷回院去?”

    大管家忙就跟安元志说:“五少爷,请。”

    安元志没再看安元乐一眼,径直往自己的院落走去了。

    老太君在安元志走了后,看着安元乐摇了摇头,拄着拐杖,慢慢地转了身。

    “太君!”安元乐跑到了老太君的跟前。

    “你不小了,”老太君着着安元乐小声道:“太子已经死了,你还能为你的大姐做什么?”

    安元乐急道:“那就这么关着他们?”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老太君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跺了跺,说:“朝堂之事,你能管的了多少?你想跟你三哥一样吗?”

    “相公!”晃氏夫人快步上前,拉了拉安元乐的衣袍。

    “元志对你没有兄弟之情,”老太君看着安元乐小声道:“不要去招惹他,你大姐和三哥有命活着就不错了!”

    安元乐直愣愣地看着老太君。

    “回房去,”老太君赶安元乐道。

    晃氏夫人下了死力气,将安元乐拉着走了。

    老太君站在照壁前叹口气,形势比人强,自己不争气,与人何怨?

    晃氏夫人一路把安元乐拉回了房中,房门关上之后,晃氏夫人还是紧紧地抓着安元乐的手,看着安元乐一言不发。

    安元乐一把甩开了夫人的手,怒声道:“是你去找老太君的?”

    晃氏夫人被安元乐甩得一踉跄,站稳了身形道:“我不想我们跟三哥他们一样!”

    “你说什么?”安元乐往晃氏夫人的跟前逼近了几步。

    晃氏夫人却是不怕安元乐,看着安元乐道:“你没看出来吗?三哥他们一家已经完了,你也想跟三哥一样吗?”

    安元乐摇头,说:“这不可能。”

    “不可能?”晃氏夫人道:“三哥是被父亲是从宫里的慎刑司领回来的!你说他做了什么事?相公,妾身拜托你好好想想吧,这事不是你能管的事啊!”

    安元乐往后退了数步,突然就失了精气神,低声道:“是,我位卑言轻,我什么事也管不了。”

    晃氏夫人说:“相公,你得想办法先保住我们自己才是啊。”

    “你要我去讨好安元志?”安元乐的神情突然又是一变,冷眼看着自己的夫人道:“想都别想,大哥二哥还在,这个家轮不到他安元志作主!”

    晃氏夫人站着落泪,她一个女人作不了丈夫的主,只是这个时候了,不跟安元志低头,他们这一房不是迟早跟三房一样的下场吗?

    “你出去吧,”安元乐往身后的空椅上一跌,跟晃氏夫人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晃氏夫人走出了这间屋子后,发现自己的两个儿子正并肩站在门外,都是豆丁大的人,一脸害怕地看着自己。

    “母亲,”两个小孩看见晃氏夫人后,齐齐喊了晃氏夫人一声。

    “没事儿,”晃氏夫人把两个儿子护在了怀里,被两个儿子依赖的感觉,让晃氏夫人突然意识到,她再守妇道又如何?如果护不住自己的两个儿子,她还谈什么为人母?“只是你们的五叔回来了,”晃氏夫人想到这里,跟自己的两个儿子道:“府里没出什么事,所以寻儿和问儿不要害怕。”

    “五叔?”安亦寻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啊,”晃氏夫人蹲下身,替两个儿子整了整衣衫,说道:“五叔老不在家,所以你们还没见过他。”

    两个小孩一头,安元志对于府中的亦家辈小少爷们而言,因为大人们不怎么提,所以这个五叔跟陌生人差不多。

    “他这会儿回府来了,”晃氏夫人说:“按理你们应该去拜见他的。”

    两个小孩互看了一眼,安亦寻说:“母亲,那我与弟弟要去给五叔请安吗?”

    “当然,”晃氏夫人说:“母亲这就带你们去拜见你们的五叔。”

    两个小孩都看向了晃氏夫人身后的房门。

    晃氏夫人起身,也回头看着亮着烛光的房间。

    房里的安元乐始终没有出声。

    “走吧,”晃氏夫人等了安元乐一会儿后,一手一个,牵起了两个儿子的手,说:“母亲带你们去看你们的五叔。”

    妻儿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后,安元乐坐在房中,双手抱着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安元志到了自己的房中后,冲了一个澡,然后就问伺候自己洗澡的格子说:“莫雨娘那女人呢?”

    格子就是安锦绣对付康春浅时,出宫给安元志报信的小太监,回不了宫后,就被安元志留在了安府里。给安元志递上了干净的毛巾后,格子就说:“少爷,她被太师关在柴房里好几天了。”

    “去把她带到我这里来,”安元志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

    “哎,”格子应声后,跑出去了。

    安元志穿好了衣服从澡间里出来,冯姨娘抱着一个小孩儿找了来。

    安元志看了看冯姨娘抱着的小孩,说:“这是谁?”

    冯姨娘吃惊道:“太师没跟你说?”

    安元志说:“说什么?”

    “这是你的女儿啊,五少爷,”冯姨娘大声跟安元志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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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毒妃介绍:
太师庶女安锦绣一世错爱,机关算尽,最后情人成皇,她却被弃于荒野,成为为天下人所不齿的毒妇恶女,受尽屈辱而亡。人生重来之后,安锦绣只想洗尽铅华,与前生所负之人相守到老,却没想到这一生仍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局,爱与恨,争与弃,笑与泪从来就不由她选择。江山血染之后,凤临天下,谁还记得珠帘之后的女子初嫁时的模样?都说蝶飞不过沧海,蝉鸣不过初雪,红颜不过刹那,一场盛世繁花谢尽后,终是谁执我之手,共我一世风霜?重生之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