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4言语的真假
1054言语的真假
白承意问安锦绣说:“母后,是你叫卫国侯来的?”
安锦绣说:“圣上出宫,还是多些人保护的好。”
白承意看见白承泽在这时冲自己摇了摇头,看着像是叹了口气的样子。白承意的小脸一板,虽然不知道白承泽具体为了什么事摇头叹气,但小皇帝知道他五哥这是在为他叹气呢。
“圣上,”安锦绣这时跟白承意道:“卫国侯在跟您行礼呢。”
白承意这才看着阶下的上官勇道:“卫国侯平身吧,这不是在宫里,你不用多礼了。”
“我们进府吧,”安锦绣牵着白承意的手往贤王府里走。
白承意进了贤王府后,又想起白承瑜来了,问白承泽说:“七哥怎么样了?”
白承泽还没答话,安锦绣说道:“请大夫看了吗?”
白承泽道:“七王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请圣上和太后娘娘放心,七王没有性命之忧。”
“不会死好了,”白承意后怕地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膛,说:“五哥,那个剌客到底是谁?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白承泽说:“臣没有看清那剌客的长相,只看见他往帝宫的方向跑了。”
安锦绣带着白承意走过了前门庭院里立着的照壁,问白承泽道:“王爷带路吧,七王这会儿在哪里养伤?”
白承泽走到了母子俩的前头,说:“圣上,太后娘娘请。”
安锦绣松开了白承意的手,说:“圣上要小心走路,这里的路不比宫里的。”
白承泽一笑,跟白承意道:“圣上要做软轿吗?”
白承意摇摇头,说:“不用,朕自己走。”
白承泽步子走得很慢,大内侍卫们还是将白承意围在当中,小心翼翼地护卫着白承意跟在白承泽的身后走。
上官勇在这时上前了几步,走在了安锦绣的身后,小声道:“太冒险了,你怎么能带着圣上来白承泽这里呢?”
安锦绣说道:“他不敢动圣上,不然他这一府人的命都保不住。”
上官勇说:“白承瑜是怎么回事?”
“苦肉计,”安锦绣跟上官勇说了一句。
上官勇看向了走在最前头的白承泽。
“宫里这会儿少了十多条人命了,”安锦绣跟上官勇低声道:“热闹得很呢。”
“也是他?”上官勇下巴往前抬一下。
“嗯,”安锦绣说:“他要斗,我奉陪。”
上官勇低声骂了句,现在明明要白承泽的命不难,可他们却偏偏还暂时杀不得!
前世里,从正门走进白承泽的府邸是安锦绣奢望的事,哪怕她多次在路过府前,看过这座宅院的正门,门内是什么样子,安锦绣从来也不曾知晓过。如今走在贤王府的长廊里,四周的景色到底如何,安锦绣没有用心去看,曾经最渴望看到的风景,如今亲眼看了也不过就是寻常的绿树红花,安锦绣回头看一眼上官勇。
上官勇看安锦绣回头看他,忙道:“怎么了?”
安锦绣笑了一笑,道:“无事。”
周围都是人,上官勇不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只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锦绣。
安锦绣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回头看着脚下的路,又往前走。
安锦绣没出声地念了上官勇一声傻瓜,只是上官勇没能读懂这个唇语,他甚至没意识到安锦绣跟他又说了一句话。上官勇打量着白承泽的王府,生怕白承泽在哪里藏了人手,上官大将军这会儿就顾着一心一意地想着,自己身前这个女人的安危了。
天气入秋之后,风便变得清凉起来,安锦绣理一下自己的鬓发,想着护卫在自己身后的上官勇,安锦绣便觉得贤王府高门内的风景看起来好像也不错,有上官勇陪着,哪里的景色又是不好的呢?
等白承泽带着一行人在一处庭院外停下来后,白承意说:“七哥就住这里吗?”
白承泽点头。
安锦绣走上了前,道:“看来七王住的地方不错,圣上你觉得呢?”
白承意走进了庭院里,庭院里的花草一看就是被人精心修剪过的,整个庭院看着宽敞,干净。白承意走上了台阶,通过开着窗的看一眼屋子,这个屋子看着没有人住,但也是窗明几净,白承意一拧眉头,白承瑜住的地方,可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好。
白承泽这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庭院里的安锦绣。
安锦绣抬手抚一下花台里的月季,看着白承泽说:“七王的院子不错,王爷费心了。”她就是要让白承意亲眼看看白承瑜住的地方,白承泽指望着白承瑜给自己卖命,这个人怎么可能让白承瑜住不好的院子?有些话只须亲眼看看就知道真假,看白承意板着小脸的样子,安锦绣便知道,白承瑜装出的那些可怜相,可能不太管用了。
看着安锦绣走进了走廊里,白承泽小声道:“对于此事,臣惭愧。”
白承意说:“五哥你惭愧什么?”
白承泽说:“圣上,臣随太后娘娘远征白玉关后,府中人对七弟照顾不周。这院子是臣回京之后,重新为七弟安排。那些该死的奴才,应该被臣打发了。没能照顾好七弟,臣愧对父皇,四哥,也愧对圣上和七弟。”
袁义恨不得马上一刀砍了白承泽,他就没见过这么能睁眼说瞎话的人!
“无耻!”上官勇也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是这样吗?”白承意看着白承泽问了一句。
安锦绣轻声一叹,道:“一路行来,王爷府上最差的院子又能差到哪里去?柴房不成?”
白承泽说:“圣上若是想看,一会儿臣可以带圣上去看一看。”
“也好,”安锦绣替白承意答应道:“王爷的府上下人众多,收拾出一间房子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白承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是啊,王府里这么多人,想弄一间破烂的院子出来给他看,想想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七王在哪里?”安锦绣扫一眼并列的六间屋子,问白承泽道:“说了这半天的话了,怎么连个药味都闻不到?七王不用服药吗?那七王应该还好。”
白承意问白承泽道:“七哥在哪里?”
白承泽指了指白承瑜住着的屋子。
安锦绣喊向远清道:“向大人,你快随圣上进屋去看看七王。”
向远清忙从后面走上前来,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白承意走到了屋门口,一个大内侍卫人挡在白承意的身前,伸手推开了关着的房门。
白承意鼻子嗅了嗅,跟安锦绣说:“母后,屋子里有药味。”
安锦绣走到了门前,说:“这么淡的药味,王爷,七王这是用的什么药?良药苦口才利于病,药味淡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白承意先是不懂,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恍然大悟道:“对啊,药不苦是治不好伤的,五哥,这是怎么回事?”
白承泽一时间词穷了,他跟安锦绣争药理的事?向远清就在这儿站着,安锦绣就是信口胡说,向远清也会站在安锦绣那边,太医跟自己,白承意会信谁的话?
袁义在这时神情一凛,闪身就进了屋里。
白承意看袁义在自己跟前身形晃了那么一下,人就进屋去了,忙也迈过了门槛。
安锦绣回头看了上官勇一眼。
上官勇和向远清一起,跟着白承意进了屋。
安锦绣跟白承泽说:“哀家不方便进屋,王爷进去看看七王吧。”
白承泽走进屋的时候,袁义正将白承瑜按在床榻上。
白承意问袁义:“这是怎么了?”
“放开!”白承瑜低声跟袁义道,一副气力不足的样子。
袁义道:“七王爷恕罪,您受了伤,不能大动的,不然伤口会裂开,伤情反复就不好了。”
白承瑜在屋里听见了屋外的对话,对于安锦绣,白承瑜现在是恨之入骨,这个女人杀他不成,这会儿又在白承意的面前装好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跟白承泽在欺君。白承瑜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就想着他得让白承意看到自己伤重的样子,当面打安锦绣的脸,只是他刚刚从床榻上半坐起身来,袁义就进了屋,一把按住了他。
上官勇看一眼白承瑜,从军之人都有些眼力看外伤的轻重,上官勇光看白承瑜的脸色,就觉得这个少年人最多就是失血多了点。
向远清站在床榻前,拿起一旁小几上已经空了的药碗看了看。
白承泽这时道:“向大人给七王看看吧。”
袁义这时还按着白承瑜没松手呢。
“受伤了就应该乖乖地躺在床上不动,”白承意看着白承瑜道:“七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向远清恭声跟白承瑜说:“七王爷,请恕下官多嘴,您的伤若是动得狠了,是会加重的。”
“你听见向大人的话了?”白承意问白承瑜道。
“对,对不起,”白承瑜低低地说了句。
“袁义松手吧,”白承意命袁义道。
上官勇这时说了一句:“看七王爷还能动弹,那七王爷的伤应该还好,这样下官就放心了。”
白承瑜看了一眼白承泽。
白承泽冲白承瑜微摇一下头,让白承瑜稍安勿躁,他自己走上前,跟白承意道:“圣上,让您见到血不好,臣陪着您去外室里等吧。”
袁义冲上官勇使了一个眼色,看白承泽这副不想让白承意看到白承瑜伤口的样子,白承瑜的伤一定不重,这得让白承意亲眼看啊。
上官勇却把白承泽的举动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然后跟白承意道:“圣上,贤王爷说的对,请圣上去外室暂歇一下吧。”
1055龙生九子
1055龙生九子
袁义听了上官勇的话后,心里发急,白承泽却是明显的一愣。
上官勇跟袁义说:“袁总管,你陪圣上先去外室里休息一会儿吧。”
白承瑜在白承泽的视意下,看一眼向远清,跟白承意道:“圣上,这位大人是谁?臣不认识他。”
白承意说:“向大人是太医啊,治外伤最拿手了。”
向远清冲白承意一躬身,说:“臣谢圣上夸讲。”
“是,太,太后娘娘的人?”白承瑜尽力装出了害怕的样子。
袁义在这时,往白承意和床榻之间一插,挡住了白承意望向床榻的视线,跟白承意小声道:“圣上,七王爷的伤要紧,还是让向大人先给七王爷看伤吧。”
白承瑜在床榻上说:“你又是谁?”
袁义知道这个七王在跟自己说话,只是袁义没理白承瑜,只看着白承意说:“圣上,奴才陪您出去吧。”
白承意转身往门口走去。
袁义没敢让白承意从白承泽的身边走过去,赶了一步,用自己的身子将白承意与白承泽隔开了。
上官勇扭头看了看白承泽,跟向远清说:“向大夫,您动手吧。”
向远清将白承瑜伤口上的纱布解下来后,他和上官勇一看白承瑜的伤,神情就都是了然了。这伤口一眼看上去还挺吓人,伤口不但大,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肉都有破损。
上官勇又瞄了白承泽一眼,说什么见血不好,让白承意出去,再让袁义开口硬要留下,这样一来,安锦绣就是说破了嘴,白承意看着这皮开肉绽的伤口,会再相信他的七皇兄是在装可怜吗?上官勇越想,手就越往刀柄上去,很想一刀下去,把白承泽砍了算了。
向远清吁了一口气,他也庆幸上官勇坚持让白承意出去,光看这个伤口,不知道的人可能真会以为白承瑜受了多重的伤呢。
上官勇忍着心头的怒气,问向远清道:“向大人,七王爷的伤势如何?”
向远清干咳了一声,清清了喉咙,说:“七王爷的伤看来不算严重,箭没有入体太深。”
“那这伤口怎么看着这么大?”上官勇又问。
向远清说:“这应该是取箭的人手法不对。”
上官勇看向了白承泽,说:“王爷,是谁替七王爷取的箭?”
白承泽说:“当时护在七王身边的侍卫。”
上官勇冷道:“这种不中用的侍卫还留着做什么?”
上官勇发狠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杀意,白承瑜不自觉地一抖。
白承泽看着也不恼,叹气道:“那是七王的侍卫,交由七王处置吧。”
向远清也没再给白承瑜上伤药,把伤口又原样给白承瑜包扎好,转身跟白承泽说道:“王爷,七王爷的伤只是皮肉伤,还请王爷不要忧心,七王爷只要好好养上几日就好了。”
白承泽说:“向大人去给七王开药吧。”
向远清忙道:“王爷,下官已经看了大夫给七王爷开的药方,那药方极好,下官觉得不用换药方了。”
来的时候,安锦绣就跟向远清说好了,哪怕白承瑜伤重的快死了,也不能给白承瑜治伤,看上一眼就行了。对于安锦绣的话,向远清当然是言听计从的,更何况白承瑜离伤重快死的程度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没事就出去吧,”上官勇看也不看床榻上的白承瑜一眼,抬腿就往外走。
向远清可没上官勇这么大的胆子,敢无视白承泽的存在,直接就往外走。
白承泽很善解人意地冲向远清一挥手,道:“有劳向大人了,你先退下吧。”
“下官不敢,下官告退,”向远清忙给白承泽行了一礼后,快步退了出去。
白承泽在向远清退出去后,才走到了床榻前。
白承瑜捶了一下床板。
“没什么,”白承泽小声跟白承瑜道:“你的伤不重就好,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不要想。”
“那个女人还在门外?”白承瑜问白承泽道。
“圣上就在外室里,”白承泽坐在了床榻边上,替白承瑜把被子盖盖好,道:“你没事不就好了吗?”
“圣上是不是又被那个女人说动了?”白承瑜压低了声音问白承泽道。
“他们是母子,”白承泽笑道:“哪能指望一下子便能把事做成呢?慢慢来吧,你在我府上,太后不会再找到机会下手的。”
“我就知道她会杀我!”
“你与她毕竟有杀……”白承泽话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轻拍一下白承瑜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道:“以后我们再小心一些好了。”
白承泽的话没有说完,不过白承瑜知道白承泽想说的是杀母之仇。白承瑜的头在枕上蹭了蹭,伤心难过什么的,他早在被赶出宫后就一起扔掉了,这种东西对他无用,他只要记得自己大仇未报就行了。
白承意也没在外室里等,出了内室后,就跟袁义走出了屋门,走到了安锦绣的身边。
安锦绣这会儿正站在走廊里,看着庭院里在初秋的天气里怒放的月季,看见白承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后,安锦绣就问儿子道:“七王如何了?”
白承意说:“不知道,卫国侯说七哥看上去不像重伤的样子。”
“哦?”安锦绣说:“伤得不重?七王跟你说话了?”
“说了,”白承意说:“他还乱动呢,要不是袁义进去拦着他,七哥说不定还要在屋子里蹦蹦跳呢。”
安锦绣看向了袁义。
袁义说:“主子,七王的伤看上去还好。”
“能起身,能说话,看来是不重,那我就放心了,”安锦绣笑道。
白承意却气道:“可是他们不是说七哥伤重的吗?”
安锦绣说:“也许是贤王爷太过关心七王了,所谓关心则乱么。”
“是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样?”安锦绣低头看着白承意,笑道:“贤王还有欺君的胆子不成?”
白承意嘟着嘴,事情一会儿一个样,让他已经想不过来了。
不一会儿,上官勇和向远清一前一后出来了,安锦绣问向远清道:“七王的伤究竟如何了?”
向远清说:“太后娘娘放心,七王爷只是受了皮肉伤。”
“圣上,这下你放心了吧?”安锦绣又问白承意。
白承意说:“皮肉伤?”
上官勇说:“圣上,就臣等这些从军之人而言,皮肉伤是最轻的伤了,皮肉这东西长长就好了。”
“侯爷慎言,”安锦绣道:“七王身份尊贵,身子骨哪能与从军之人相比?”
白承意是做梦都想当大元帅,去闯荡江湖的,听了安锦绣的这句话后,马上就不高兴道:“这跟身体尊贵有什么关系?父皇就是马上皇帝!”
安锦绣轻掸了一下白承意的肩头,就好像白承意的肩头这里沾上了灰尘一般。
上官勇和袁义都没应答白承意的话。
白承意想想,又气道:“七哥还是父皇的儿子呢,怎么这么没用?”
安锦绣说:“圣上,龙生九子啊。”
白承泽在屋门里听到安锦绣的这话后,笑着从门里走了出来,跟白承意道:“圣上,七弟的伤势没有大碍,臣就放心了。”
白承意兴致缺缺地道:“是啊,五哥也大惊小怪了,只是皮肉伤而已,父皇跟我说过,他曾经在乱军阵中拼杀的浑身是血呢,七哥怎么一点也不像父皇?”
白承泽看一眼安锦绣,看来安锦绣的目地达到了。
安锦绣说:“圣上,哀家都说了,龙生九子,不会都一样的。”
“五哥好好照顾七哥吧,”白承意说道:“等他伤好,再让他来见朕。”小皇帝说完话就走了,突然就觉得自己为白承瑜担心太傻了。
袁义跟在了白承意的身后。
“都先跟圣上去吧,”安锦绣命院中的众人道。
韩约带着人退下之后,白承泽冲王府的人挥了一下手。
贤王府的人忙也往院外退。
转眼间,庭院里就无人了。
安锦绣还是站在廊下,看一眼白承泽,说:“王爷让七王安心养伤吧。”
白承泽说:“太后娘娘不与七王说些什么?”
“我的话,他要肯听才行啊,”安锦绣说道:“王爷也是费心了,当年的事,若是真翻出来,不知道最后哭的那个会是谁。”
白承泽说:“这个我也想知道。锦绣……”
“你……”上官勇听白承泽喊安锦绣的闺名,马上就火往上撞,往左横跨了一步,挡在了安锦绣的身前。
白承泽看着上官勇还是一笑,道:“怎么,侯爷要在这里跟本王动手吗?”
上官勇就在想,里外里把这个混蛋杀了又能是多大的事?
安锦绣抬手,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上官勇按着刀柄的手上,笑道:“王爷,单论武艺,你应该不是将军的对手。”
白承泽看看面前两个人叠在一起的手,笑容还在,但是目光转冷了,道:“这倒未必。”
安锦绣说:“王爷这会儿不在乎祈顺的江山,我却不能不在乎,现在这个时候,王爷还是好生活着的好。”
“你就确定他一定能杀的了我?”白承泽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将上官勇往后微微拉了拉,说了两个字:“确定。”
上官勇的心情这才好了点。
白承泽迈步要往前来,但是看到安锦绣嘴角泛出冷笑之后,白承泽又停了步。他险些忘了,这会儿院中无人,安锦绣就是磕破一点头皮,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他这贤王府的上上下下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爷,”安锦绣看白承泽不往自己这里来了,知道这人是又冷静了下来,便跟白承泽道:“七王到底是你的异母弟弟,争权夺利有很多种方法,你为何非要把至亲之人当做棋子呢?”
1056白吃苦头
1056白吃苦头
不是血亲兄弟,又如何能接近白承意?白承泽不准备站在这里,当着上官勇的面,跟安锦绣谈什么争权夺利,手往走廊外一抬,白承泽跟安锦绣道:“我送你出府吧。”
安锦绣不等白承泽迈步,自己先转身下了台阶,对有些人,多说无益。
秋风还是凉爽,在安锦绣路过花台的时候,恶作剧一般将安锦绣的裙角吹起,挂在了伸出了花台的月季花枝上。
白承泽下意识地就要往前。
上官勇在白承泽做出动作之前,已经蹲下了身,跟安锦绣轻声说了句:“别动。”
白承泽站在台阶上,看着上官勇半蹲着身,替安锦绣从月季的勾剌上往下解裙角。月白的裙角与上官勇的大手放在一起时很不协调,但安锦绣看着上官勇的神情更是剌着白承泽的眼。
上官勇小心翼翼地从花枝上解下安锦绣的裙角,说:“以后走路离花台这种地方远些。”
安锦绣说:“这是风吹的。”
上官勇说:“被这东西划破了皮怎么办?”
安锦绣伸手摸摸跟前的一朵月季,说:“好,都听大将军的。”
上官勇放下了没被勾破,只是有些皱了的裙角,想想又拉了拉起皱的地方,想把皱褶拉平了,可上官勇又不敢用劲,怕自己一用力气,这条裙子就又毁在自己的手里了,这样一来,这拉了又拉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安锦绣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傻男人,这货就不知道皱褶光拉是拉不平的?“好了,这样没用,”安锦绣轻拍一下上官勇的肩头。
上官勇这才松开了手,站起了身来。
“走吧,”安锦绣又往院门那里走,不过这次,她走得离花台远了一些。
安锦绣头也不回,上官勇倒是回头看了白承泽一眼,脸上的凶戾之色,不亚于上官大将军身在沙场之上时。
白承泽看着上官勇却是一笑,心里翻涌着再大的风浪,白承泽的外表都可以是风平浪静的,“走吧,”他跟上官勇道:“这次侯爷走的匆忙,改日本王再请卫朝你过府一叙。”
对着白承泽不能打不能骂,上官勇只能是往院外走,在这一刻,上官勇是无比期待,自己可以与白承泽真刀真枪做个了断的那一刻。
安锦绣一直到坐上车驾时,都没有再去看白承泽一眼。
白承泽也没有再试图与安锦绣说话,只是跟白承意说了一些恭送的话。
“起驾回宫!”有太监在贤王府前大喊了一声。
直到圣驾走远之后,杨氏夫人才从府门里走了出来,看白承泽还是看着圣驾走的方向,杨氏小声道:“王爷,圣上和太后娘娘走了。”
白承泽扭头看看杨氏,说:“有事?”
杨氏道:“妾身本以为太后娘娘会要见妾身们的。”
白承泽这才注意到,杨氏这会儿穿着的可是盛装。
杨氏说:“不管太后娘娘召不召见,总归准备一下是不会有错的。”
白承泽转身进了府门。
杨氏跟在白承泽的身后,又问了一句:“王爷,七王爷的伤怎么样了?”
白承泽说:“无事,你回房去吧。”
白承泽很快就绕过照壁,走得没影了。自己从后宅走到正门就得了白承泽这么一句话,杨氏在门里台阶上呆站了一会儿后,才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们往后宅走了。
后宅里,几个白承泽的侧妃都等在那里。
“都回去吧,”杨氏无精打采地跟几个侧妃道。
“王爷说什么了吗?”一个侧妃问杨氏道。
杨氏说:“王爷手头上的事多,七王爷又伤了,妹妹们就别去打扰王爷了。”
侧妃们听了杨氏这话后,都觉得杨氏在说废话,谁敢没事跑去找白承泽?
“都回房吧,”杨氏带着自己的人接着往前走。
眼瞅着杨氏走远了,一个侧妃小声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杨姐姐当然得意了,”另一个侧妃强掩着心中的不快,道:“现在也就她能跟王爷说上话了。”
“都少说两句吧,”一个看起来年纪比杨氏还要大一些的侧妃开口道:“得罪了她,你们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王爷还能向着你们不成?”
几个深宅女子都沉默了,站在一起,看看彼此,发现彼此之间都没什么话可说,只得各归各处。
杨氏知道身后的那帮女人不会说自己的好话,可她现在无心去理会这个。杨氏的双腿这会儿走起路来,就感觉无力,脚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拖着走。白承泽回京有些日子了,却没有进过后宅一回,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女们,就好像后宅的人已经被他忘了一般。
先皇新丧未满三年,府里不进新人是为了孝,可这人不进后宅是什么意思?杨氏想不明白,总不能阖府的女人都招了这位爷的厌吧?
“夫人,”走着走着,跟在身旁的一个婆子跟杨氏说:“这是远渚书斋啊。”
被婆子这一提醒,杨氏停下了脚步。
远渚书斋长年紧锁的院门这会儿开着,隔着院墙,能听见院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回事?”杨氏问身遭的丫鬟婆子们道,她是管着后宅的人,怎么远渚书斋的门开了,没人跟她说一声呢。
一个丫鬟跑到了院门前,冲院里喊了一声:“谁在院里?”
不多时,白登从院里跑了出来。
杨氏看一眼白登脖子上一圈骇人的红印,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白登差点被安锦绣下令处死的事,杨氏问白登道:“你怎么样?”
白登忙道:“奴才谢夫人关心,奴才没事儿。”
杨氏也不好多问,又指着远渚书斋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登说:“哦,是小王爷要回来了,王爷命奴才把书斋重新弄一下。”
杨氏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是一僵,勉强微笑道:“小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看来我也要准备一下了。”
白登说:“小王爷何时回来,这个奴才还不知道,不过王爷已经命人去接小王爷了。”
杨氏往院门前走去。
白登忙追在杨氏的身后道:“夫人,您,您要进书斋去?”
白承泽有过严令,白柯的远渚书斋,没有他的允许,府中人一律不得入内。杨氏就算是总管着王府后宅的侧妃,违了白承泽的话,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杨氏走到了院门前,就停了脚步。
书斋的前院花院里,花木倒了一地,连花台都被拆掉了,整个花园看起来一片狼籍。
杨氏问白登道:“这是要重给小王爷修院子?”
白登说:“王爷说了,小王爷久在李老元帅那里待着,南边的庭院跟我们北边的不大一样,王爷怕小王爷回来后住的不习惯,所以让奴才明天去请些从南方来的工匠回来。”
杨氏说:“这是要给小王爷修一个江南的园林了。”
白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跟杨氏说了一句:“王爷一向疼小王爷,小王爷这次回来,奴才看王爷的意思,小王爷会在京城长住了。”
“知道了,”杨氏说:“看来府里也得请些南方的厨子了,不然小王爷吃不惯府里的饭菜,我这罪过就大了。”
白登说:“夫人有心了。”
杨氏带着人走了。
白登站在院门前,命院里的下人们道:“都手脚勤快点,小王爷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耽误了小王爷的事,你们就等着被王爷活扒了皮吧!”
下人们忙又低头干活。
一个丫鬟这时跑到了白登的身后,声音很轻地喊了白登一声:“大管家。”
白登听声音也知道,这是杨氏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到了,回头看着这丫鬟一笑,白登说:“夫人还有吩咐?”
丫鬟把一个钱袋子塞白登的手里了,说:“这是我家夫人送大管家的。”
白登掂一下钱袋,随手就把钱袋放进了衣襟里,打量一眼杨氏身边的这个大丫头,说:“你今天身上换了一种香粉了?”
丫鬟一个没及走,被白登在脸上捏了一把,“大管家!”当着白登的面丫鬟不敢恼,娇滴滴地喊了白登一声后,把裙子一提,快步跑了。
白登捻了捻手上沾着的香粉,小声骂道:“小妖精,脸上的粉都能糊墙了,尽想着爬王爷的床呢!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
丫鬟跑出去一段路了,才死命擦着自己的脸,骂了一句:“死太监!”
白登站在远渚书斋的前院里,又盯着下人们干了一会儿活后,跑到书房来见白承泽。
白承泽坐在书桌后面,看一眼白登的脖子,道:“看过大夫了?”
白登说:“王爷,奴才没伤着,这印子过几天就消了。”
白承泽说:“吓着了?”
白登把腰板一挺,说:“奴才是真不信太后娘娘能在王爷的面前,把奴才给杀了!”
白承泽道:“她只是觉得你还不到死的时候。”
白登是真怕安锦绣,只是站在白承泽的跟前,他不能露了这个怯,拍着胸脯跟白承泽道:“奴才就是为王爷死了,奴才也心甘情愿!”
对于白登这句即币心又拍马屁的话,白承泽的神情无甚变化,跟白登道:“把驽箭送到大理寺去吧。”
白登忙道:“这箭没用了?”
“七王的伤势不重,”白承泽说:“若是太后下手,不杀反伤,没人会相信太后娘娘会做这种无用功的。”
白登懊恼道:“那七王爷不是白吃了一回苦头?”
白承泽冲白登挥了一下手。
白登说:“王爷,见到韦大人后,奴才要说些什么吗?”
白承泽说:“就让他用心查案,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了,你不知道韦希圣是太后的人?”
1057父皇不在了
白登离开王府,送弩箭去大理寺的时候,皇帝与太后一行人回到了帝宫里。+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御书房的几扇窗开着,帝宫里风过树林时发出的哗哗声,站在御书房里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同是这风,也将御书案上的几本书页翻的哗哗作响,最后白承意将镇纸压在了书上,才将这声音压了下去。
上官勇站在御书房里,扭头看一眼窗外,这才发现,从御书房侧面的几扇窗望过去,可以看见一片林海,随着风,那抹铺满了一方天地的绿色,依次波动,真如水浪一般。
白承意看看窗外,然后跟上官勇道:“卫国侯,朕的七哥是被弩箭所伤。”
上官勇还以为白承泽找不到机会跟白承意说这事呢,没想到小皇帝还是知道了。
白承意说:“在京城里能使用弩弓的人,是不是只有御林军?”
上官勇说:“圣上的意思是?”
白承意说:“朕不想让母后知道这事。”
上官勇抽一下嘴角,只能说一句:“圣上至孝。”
白承意看着上官勇,过了好一会儿,才像下定了决心一样,问上官勇道:“剌客是不是御林军里的人?”
驽弓只有御林军能用,所以剌客是御林军,这么想没什么错,只是如果真是御林军,这人得有多蠢才会用弩弓这种,一下子就能暴露自己的凶器呢?上官勇说:“圣上,臣想知道,是谁告诉圣上,七王爷是被弩箭所伤的?”
白承意说:“朕听贤王府里的人说的。”
上官勇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朕出王府的时候,袁义也听到了啊”白承意说:“朕还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他们说他们亲眼看到的。”
上官勇眉头皱起来的疙瘩鼓起老高,袁义当时就应该把那两个直接宰了,白承泽跟一个小孩子玩这种花招有意思吗?
白承意说:“卫国侯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上官勇说:“圣上,臣看到了七王爷的伤口,七王爷的伤口不是很深。”
白承意说:“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七哥伤的不重吗?这个朕知道啊,朕现在在问你,剌客是不是御林军?”
上官勇说:“御林军要害七王爷做什么?”
白承意摇头,说:“朕不知道,卫国侯你说呢?”
上官勇想说臣也不知道,不过转念想想,要是让白承意顺着白承泽希望的方向想,那这事还是得糟糕,于是上官勇跟白承意说:“圣上,不如臣陪圣上去看看弩弓吧。”
“为什么要看弩弓?”白承意问。
问话的人要是上官平宁,上官勇就直接拎着走了,可坐在那儿的是皇帝,上官勇只得耐着性子跟白承意道:“圣上,七王被弩箭所伤这事,臣觉得不太可信,所以臣想让圣上去见一见御林军们所用的弩弓。”
白承意这才点了头。能命令御林军的人是谁?他母后没回来之前,这事儿还难说,周孝忠,安书界,御林军里的将军们,这些人都有可能把这个杀人的御林军派出去,可是安锦绣回来了,白承意其实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的母后。但自己的母后要杀白承瑜,这事白承意怎么也不能相信,所以小皇帝不敢往下想,这会儿就想上官勇给他一个答案。上官勇说弩箭之事不可信,白承意这会儿还就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上官勇带着白承意去看御林军用的弩弓了,袁义也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把他陪白承意出贤王府,路上遇上那两个贤王府侍卫的事,跟安锦绣说了一遍。
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就说:“他还真是不死心。”
袁义说:“主子,这种人还要再让他活着吗?”
安锦绣说:“圣上信了那两个侍卫的话?”
袁义点点头。
安锦绣把手里的茶杯扔茶盘里去了。
“以后还是让圣上不要再见白承泽了,”袁义说:“一招苦肉计不行,他后面一定还有别的招数啊。”
“白承瑜会死在他手里的,”安锦绣叹了一句。
袁义对白承瑜的死活一点也不感兴趣,说:“主子,现在要紧的是圣上和你啊。”
“他不是让将军去御书房了么,”安锦绣道:“一定是问弩弓的事了。”
袁章在这时跑了来,站在门外道:“主子,卫国侯爷带着圣上在御书房前,看御林军们射弓弩呢。”
“知道了,”安锦绣应了一声。
袁义恍然道:“对啊,让圣上自己看看真心想用弩箭杀人时,那箭射出去应该是什么样的。”
安锦绣挑一下眉头。
御书房前,一个御林军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白承意就感觉面上有一阵疾风撞了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阵疾风让小皇帝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这风给割破了。
“圣上?”上官勇站在白承意的身旁喊了白承意一声。
白承意看看自己摸脸之后还是干干净净的手指,这才顺着上官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高高吊起的沙袋已经被弩箭射穿,袋中装着的沙子漏了一地。“射穿了?”白承意高声道:“箭呢?”
一个小太监跑到了沙袋的后面,将钉在了廊柱上的弩箭大力拔下来后,一路小跑着送到了白承意的跟前。
白承意没看小太临手里的弩箭,而是抬头看上官勇。
上官勇命御林军们道:“再放雕翎箭。”
御林军们又放了几支雕翎箭出去,雕翎箭离弦时也是带着疾风,发出的声音比弩箭要大,只是射中沙袋之后,没有将厚实的沙袋射穿,而是钉在了沙袋里。
白承意一看这样,就跟上官勇说:“还是弩弓厉害!”
上官勇说:“是啊,圣上,雕翎箭就是杀人的利器了,如果被弩箭射中,你说这人的伤得有多重?”
白承泽闷声想了一会儿,说:“七哥的伤不重。”
上官勇说:“圣上,也许那个剌客本领有限吧。”
“可他们都很厉害啊,”白承意指着面前的御林军们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说:“圣上,今天除了随圣上去北城迎接太后娘娘外,没有御林军再出过宫。”
“所以剌客不可能是御林军?”白承意小脸又皱成了十八个褶子的包子。
“圣上,”上官勇跟白承意道:“有些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白承意说:“他们在骗朕?”
上官勇道:“这个臣不知道。”
白承意冷哼了一声,扭头就往御书房里走去。
上官勇跟进了御书房后,就看见小皇帝趴在御书案上,御书案很宽很大,衬得白承意的小身子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点。看着孤零零趴在那里的白承意,上官勇的心就软了,让这样一个小孩子面对大人世界里的尔虞我诈,真是一件再残忍不过的事了。
白承意声音很低地跟上官勇道:“要是朕的父皇还在就好了。”如果他的父皇还在,一定能一眼就看出这事情里谁对谁错,也一定能很快就抓到凶手,没人敢骗他的父皇,可是,白承意坐直了身子,四下里看了看,他的父皇已经不在了。
上官勇道:“圣上,七王遇剌之事大理寺已经在查了,臣相信韦大人一定能很快就抓到剌客,给七王爷一个交待的。”
“朕知道了,”白承意看看御书案上的书,随手翻开了其中的一本,在上官勇的面前做出了很忙的样子。
上官勇忙就道:“圣上,臣告退。”
“卫国侯退下吧,”白承意看着手里的书,跟上官勇说道。
上官勇退了御书房后,看见袁义站在御书房外等着他。
“圣上怎么样了?”袁义走了上官勇的跟前,小声问道。
上官勇冲袁义摇了摇头。
袁义骂道:“白承泽这个该死的!”
“她要见我?”上官勇问袁义。
“侯爷,”袁义这才放大了一些声音,跟上官勇道:“太后娘娘有事找你,请侯爷跟奴才走吧。”
上官勇跟袁义一前一后,走下了御书房高台的台阶,径直往千秋殿去了。
御书房里,白承意扔掉了手里的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太监道:“卫国侯去千秋殿了?”
这个太监说:“是,是千秋殿的袁总管来找的侯爷。”
“下去吧。”
“奴才遵旨。”
“等一下,”白承意看这太监要往外退了,又道:“让向远清去看看四九和七九。”
这太监领旨道:“奴才遵旨。”
这太监退下去之后,白承意跑到了窗前,半跪在了窗前的椅子上,看着窗外。
在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们,都在原地站着,没有白承意的吩咐,他们不敢动弹。
窗外还是那片林海,白承意一边看着树木在风中东摇西摆的样子,一边用手扣着窗台。看不透眼前正发生着的事,但白承意知道,有人在骗他。白承瑜,白承泽,还有他的母后,这事情里的三个人,一定有人在骗他。
“母后不会骗我,”白承意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不是母后,五哥和七哥为什么要骗我?”白承意看着窗外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可他也下意识地不愿意去问安锦绣。
随着日头的渐渐西落,风大了起来,吹动了御书房飞檐下挂着的铜铃,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响。
管事的太监走到了白承意的身边,小声道:“圣上,起风了,您还是再加件外衣吧。”
“朕不冷,”白承意头也不回地说。
管事的太监说:“圣上,太后娘娘现在回宫了,您晚上得去跟太后娘娘请安才行啊。”
白承意还没答话,门外一个太监禀道:“圣上,周孝忠求见。”
“进来,”白承意扭头看向了御书房半掩着的门。
1058将军想吃什么?
周孝忠进了御书房后,看见白承意半跪在椅子上,身子依着窗台,马上就跟白承意道:“圣上,这会儿天凉风大,您应该保重龙体才是。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看书网”
白承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受了周孝忠的礼后,就道:“周相坐吧。”
周孝忠谢了白承意的赐坐,看着白承意在御书案后面落坐了,才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下,跟白承意说:“圣上,臣已经听说七王之事了。”
白承意一脸的不高兴,他现在再听人说七王之事就心烦,“母后已经将这事交给大理寺了,”白承意跟周孝忠说:“周相想问这事,去千秋殿吧。”
周孝忠不相信安锦绣一回京,就会干出派人去杀白承瑜的事来,周孝忠在相府听到这事,就相信这一定是白承泽借着白承瑜挑拨这对皇家母子间的关系。听了白承意这种万事不管,什么都听母后的话,周孝忠突然又觉得,也许白承泽这样做对祈顺朝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然,这个天下是姓白,还是姓安?
白承意看周孝忠坐着不说话,也不走,便又道:“周相你还有事?”
周孝忠说:“圣上,太后娘娘与您去了贤王府,太后娘娘可有与您说过七王之事?”
白承意说:“七哥的伤不重,母后就放心了。”
“那剌客的事呢?”
“交给大理寺查啊,”白承意说:“周相,你方才没有听到朕的话吗?”
周孝忠说:“圣上,那韦希圣来见过圣上了吗?”
白承意想到在千秋殿前见到韦希圣的场景,韦希圣那时跟他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臣无能,还没查到什么线索。白承意手指扣着御书案,有线索,韦希圣也不会跟他说吧。
周孝忠一边打量着白承意的神情,一边道:“臣在路上时已经得知,贤王爷将射伤七王爷的弩箭送去了大理寺。”
“朕说了,这事你去千秋殿问,”白承意不耐烦道:“你进宫来,就是为了问白承瑜的事?”
周孝忠站起了身,冲白承意恭声道:“圣上,这是圣上兄弟之间的事,圣上还是要多问问的好。”
太含蓄的话,白承意听不懂,看着周孝忠问道:“你什么意思?”
周孝忠看看在御书房里站着的人,白承意自己选的小太监全被安锦绣弄走了,这会儿站在这里的,全是都是安锦绣的眼睛、耳朵了,他能说安锦绣本身就不喜白承瑜,所以指望安锦绣给白承瑜一个交待,是痴人说梦这样的话吗?
“说话啊,”白承意看周孝忠又低头不语了,口气极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周孝忠斟酌了一下,跟白承意说道:“臣知道圣上与七王爷感情深厚,所以听闻七王之事后,臣担心圣上,所以臣才进宫来。”
“朕能有什么事?”白承意嘀咕了一声。
周孝忠说:“看到圣上无事,臣就放心了。”
“朕不是白承瑜那个没用鬼,”白承意说道:“朕不会有事的。”
周孝忠冲白承意一躬身,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白承瑜就变成没用鬼了,可见千秋殿那位主子的手段了。
千秋殿里,安锦绣听了太监的禀报后,挥手让这太监退下去。
上官勇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一个靛青花瓷的茶杯,看着太监退下去就说:“周相来做什么?”
“怕圣上被我欺负吧,”安锦绣说了一句。
上官勇就又锁眉头,从白玉关回到京城,还没容他们缓一口气下来,就又得投身到另一场仗里来了。“你要怎么做?”上官勇问安锦绣,这场仗敌人都在暗处,无声无息的,上官勇觉得自己就是想帮安锦绣,都无从下手。
“我也没想过圣上会一直孝顺我,”安锦绣小声跟上官勇道:“等他再大一点,我这个分了他手中权利的人,就是碍他眼的人了。”
上官勇吃了一惊,说:“这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皇家啊,将军,”安锦绣叹道:“周孝忠这个人不管他如何想我,这个人是要留给圣上用的。”
上官勇想骂一句狗屁皇家,但最后还是忍了,道:“这也是圣上再长大一点后的事了,现在怎么办?白承泽不死,圣上能坐隐江山?”
安锦绣摇摇头。
上官勇说:“你没办法?”
“饿不饿?”安锦绣问上官勇道:“我让人给你拿些饭菜来?”
正说着要紧事的时候,这女人问他饿不饿?上官勇看着安锦绣半天没说话。
安锦绣方才还苦着脸,这会儿又没事儿人一样了,跟上官勇说:“想吃什么?”
上官勇看看安锦绣坐着的坐榻,看着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张,眼前的人和这间小花厅突然就变得风光旖旎了起来,上官勇的身子一热。
安锦绣还盯着上官勇问:“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
上官勇张嘴就说了一句:“吃你!”
安锦绣的笑容里多了一些得意,“哦?”了一声。
上官勇看看开着的花厅门,想想门外站着的太监宫人,还有侍卫们,上官勇身上的温度渐渐又降了下来,跟安锦绣说:“庆楠他们晚上请我吃酒,那个齐子阡也会去。”
“齐子阡的武艺不错,”安锦绣说道。
上官勇说:“那他这个人怎么样?”
“世族大家的庶出公子,”安锦绣说:“比元志话少点,跟着我寻他的富贵,忠心也是有的,除非白承泽可以给他更大的富贵。”
“白承泽,”上官勇道:“哪儿都有他!”
“想要这个天下,就要处处都谋算到才行,”安锦绣说:“将军去吧。”
上官勇又被安锦绣弄得一愣,说:“我去哪儿?”
安锦绣奇怪道:“你不是要去与庆楠他们喝酒吗?”
上官勇看看窗外的天色,时候是不早了。
安锦绣走到了上官勇的跟前,小声道:“他们要请你去哪里吃酒?”
一帮子军汉能去哪里吃酒?自然是花街里的哪个**窟啊。安锦绣不问,上官勇还想不起来这个。要命,上官勇心想,事情好像又要糟了。
安锦绣用手指戳戳上官勇上下哽滑的喉结,说:“看着有些紧张啊。”
“我不做亏心事,我紧张什么?”上官勇站起了身,把安锦绣往小花厅里的角落里带了带,低声道:“别瞎想,我上哪儿找女人去?”
“我知道你的好兄弟多啊,”安锦绣伸手指又戳一下上官勇的胸膛,不过没敢用劲,上官勇这里的伤还没痊愈,至今仍缠裹着纱布,隔个三天还得换一次药。
上官勇好笑道:“那帮人遇上了漂亮女人,还能想起我来?”
安锦绣撇一下嘴。
“别说男人没好东西这话啊,”上官勇跟安锦绣说:“我不爱听。”
安锦绣笑道:“那你爱听什么?”
上官勇说:“你这儿的暗卫呢?”
安锦绣说:“袁义让他们退下去了。”
“这就好,”上官勇说了句。
安锦绣笑吟吟地看着上官勇,说:“暗卫不在,你想干什么?”
上官勇低头在安锦绣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狠狠地吻上去,……
这天的傍晚,京都城下了场小雨。
白承意在御书房见了去给四九和七九看伤的向远清,看是向远清一个人来见自己,白承意失望道:“四九和七九还是要留在千秋殿吗?”
向远清说:“圣上,那两个暗卫身上有伤,太后娘娘让他们留在千秋殿养伤。”
白承意噘着嘴,没有四九和七九在身边,他不习惯啊。
向远清打量一眼白承意的脸色,说:“圣上,臣听四九和七九说想回圣上身边伺候,只是太后娘娘说他们的伤势未愈,没有准他们的话。”
白承意说:“看来母后还是生气。”
向远清说:“臣没看出太后娘娘在生气。”
“我要去跟四九和七九道歉吗?”白承意问向远清道。
向远清这里还没说话,周孝忠就怒了,霍然起身道:“圣上,那只是两个奴才!”
向远清看一眼一脸怒意的周孝忠。
白承意看看突然就发了怒的周孝忠,说:“他们是母后派给朕的人。”
周孝忠说:“就算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他们也只是奴才,圣上就是杀了他们,又如何?太后娘娘还能责怪圣上,打杀了两个奴才?”
向远清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周相看来是要跟安锦绣作对到底了,安锦绣想教小皇帝把人命当一回事,这事有错吗?向远清才不信周孝忠看不透这事儿,怕是,向远清又盯了周孝忠一眼,这个相爷怕是害怕小皇帝跟千秋殿里的那位亲近吧?
周孝忠看向远清盯着自己看,便跟向远清道:“向大人有话要说?”
向远清忙道:“下官无话可说。”
“朕想让四九和七九回来!”白承意这时叫了起来。
周孝忠说:“那圣上就命人去传他们,圣上的旨意谁敢不听?”
白承意一愣,他的母后会听吗?想想安锦绣拍着坐榻扶手瞪着他的样子,白承意把身子缩了缩。
“圣上,您才是天下之主啊!”周孝忠这会儿恨不得把这话塞进小皇帝的脑子里去,身为皇帝竟然怕一个后宫妇人?他祈顺日后难不成真是女人乱政?
“周相,”向远清看不过眼了,跟周孝忠说:“太后娘娘也没有别的意思。”
“向大人,”周孝忠一点面子也不给向远清地道:“太后娘娘看重你,但你也要知道,你是谁的臣子!”
向远清直接给了周孝忠一个白眼。
“圣上,”周孝忠又跟白承意道:“若您想要那两个暗卫,太后娘娘怎能不给您?”
白承意心想,我白天里就要过了,母后不给啊!
1059时日不多
上官勇走了之后,安锦绣在小花厅里独坐了半天,把事情想了又想之后,安锦绣让袁章去请四王妃进宫,又让袁义去找上官勇要一样东西。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袁义带着袁章走了后,有千秋殿的太监来报,白承意带着周孝忠来了。
听儿子带了周孝忠来,安锦绣的目光就是一冷,说:“请圣上进来吧。”
周孝忠进了小花厅后,跪下给安锦绣行礼。
安锦绣说了一句:“周相平身。”
周孝忠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没开口,就听安锦绣问白承意道:“圣上怎么带着周相一起过来了?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承意看周孝忠。
安锦绣说:“是为了四九与七九之事吗?”
周孝忠道:“太后娘娘,圣上想要两个暗卫,这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不是什么大事,”安锦绣看着白承意道:“圣上想要什么,自己跟哀家说。”
白承意说:“母后,让四九和七九回去吧。”
“他们也想回去,”安锦绣说:“不过哀家不准。”
“太后娘娘!”周孝忠声调很重地冲安锦绣喊了一声。
“周相想插手安排暗卫之事?”安锦绣看了周孝忠一眼,说:“相爷已经日理万机了,哀家如何能再如此劳烦周相?”
周孝忠说:“圣上的话金口玉言,不过就是两个奴才,太后娘娘竟然不允?”
安锦绣道:“在圣上和周相看来,那只是两个奴才,不过他们帮着哀家护着圣上这些年,在哀家这里他们不是奴才。”
周孝忠说:“天下间,谁不是圣上的奴才?”
“是啊,”安锦绣道:“连哀家也是圣上的奴才,周相还有什么话想跟哀家说的?”
太后是生养皇帝的人,要太后在皇帝的面前自称奴才?不孝这个罪名,就算是皇帝也承受不起啊。周孝忠被安锦绣弄得语塞了一下,但随即就问安锦绣道:“太后娘娘如此说话,是要陷圣上于不孝吗?”
安锦绣一笑,道:“看来道理都被周相占尽了,那哀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太后娘娘……”
“周相若是有本事,就劝着圣上把哀家这个太后废了,让周相当个摄政,还是辅政大臣什么的,”安锦绣看着周孝忠道:“周相是不是就满意了?”
“不要,不要吵了!”白承意在这时叫了起来。
周孝忠又跪在了地上,道:“圣上,臣该死。”
白承意没理会周孝忠的请罪,把安锦绣的手一拉,说:“母后,你不要生气。”
“哀家没什么好生气的,”安锦绣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眼,不用白承意再长大一点了,现在小皇帝就已经不喜欢有人分享他的权利了,失望之色从安锦绣的眼中一闪而过,就真的不能再给她一点时间?
“母后,”白承意的神情变得惴惴不安起来,拉着安锦绣的手晃了晃,说:“朕知错了。”
听了白承意这句认错的话后,周孝忠一阵灰心丧气。
“圣上错哪儿了?”安锦绣问道。
白承意说:“朕不该随便发火打人。”
安锦绣跟周孝忠道:“周相,你跟圣上说说,历朝历代的那些明君,有一个是性情暴虐,随便就打杀下人,视人命如草芥的吗?”
周孝忠这下子只得顺着安锦绣的话往下说了,再不想看到小皇帝与后宫亲近,他也不能说好杀是件好事。
“听见了?”周孝忠说了一番大道理后,安锦绣问白承意。
白承意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四九和七九先在千秋殿养伤,”安锦绣道:“哀家如今派给圣上的暗卫们,在武艺上都不比四九和七九弱。”
白承意低了头,那些个暗卫看着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像四九和七九在无事时,会从藏身处出来跟他说说话,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新来的暗卫。
“周相起来吧,”安锦绣没去看白承意脸上失望的神情,而是看着周孝忠道:“时候也不早了,周相回府去吧。”
对于安锦绣的开口赶人,周孝忠不想从命,道:“太后娘娘,你让圣上对两个奴才做到礼贤下士,臣不敢苟同。”
“哀家也不想要周相的这个苟同,”安锦绣道:“退下吧。”
门外跑进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站在了周孝忠的身旁,那意思就是,周孝忠再不自己走,那他们就要把周孝忠架出去了。
周孝忠说:“太后娘娘,您这样到底置国家礼法于何地?”
安锦绣冷笑了一声,道:“礼法?周相,如今朝中是个什么局面,你不知道吗?哀家如今就想着如何让圣上坐稳这江山,你帮不到哀家的忙,那就请你好好卫护圣上,不要扯哀家的后腿。下去吧!”
周孝忠只得退了下去。
白承意看周孝忠走了,气势看着更是弱了,站在安锦绣的跟前,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才好。
安锦绣看儿子这样,又开始心疼了,放轻了声音问白承意道:“用了晚膳没有?”
白承意摇了摇头。
“那就在我这里用吧,”安锦绣说:“我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
白承意说:“母后不生气了?”
“我能跟你生什么气?”安锦绣让白承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小声道:“圣上,日后听我的话吧,我不会害你。”
白承意说:“朕一直都听母后的话呀。”
“四九和七九是近身护守你的人,”安锦绣跟白承意道:“他们从小护卫你长大,你就算不感谢他们,也应该知道他们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白承意点点头。
“可是人心这东西,”安锦绣手在白承意的心口上拍了一下,说:“是这世上伤了后,就再难复原的东西了。”
白承意抬头看着安锦绣说:“人心?”
“人都有心,”安锦绣说:“奴才也好,达官贵人也好,谁人无心?无心的那是死人。”
白承意小声道:“朕是伤了四九和七九的心了?”
“若不想圣上好,谁会跟圣上说要好好读书的话?”安锦绣道:“周相不也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世上的小孩子都要读书,难不成天下间的大人都是恶人吗?”
白承意说:“也有很多小孩子不读书的。”
“那是因为他们进不了书院,请不起老师,”安锦绣马上就道:“为人父母,谁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能读书识字?”
白承意没词了,天下间穷苦人很多,这事他知道。
“来人,”安锦绣冲门外道。
一个太监应声进了小花厅。
安锦绣说:“圣上今日在千秋殿用晚膳,让厨房准备一下。”
“奴才遵命,”这太监领命之后,退了下去。
“四九和七九什么时候可以回去?”白承意问安锦绣:“朕一定不再让人打他们了。”
安锦绣说:“先让他们养好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哦,”白承意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一个人侍着时,常干的事。
安锦绣伸手替儿子理了理头发,“个子长高了,应该要更懂事了才行,圣上,”安锦绣跟白承意道:“我以后除了指望圣上,还能再指望谁呢?”
白承意把头靠在了安锦绣的肩头,直到这时,小皇帝才问安锦绣道:“母后,什么叫朕的江山还没有坐稳?”
安锦绣道:“圣上还能相信我的话吗?”
“是大哥还是五哥?”白承意说道:“太师跟朕说过,他们都有资格坐朕的龙椅。”
“所以他让圣上要防着他们?”
白承意点头。
“人心难测,”安锦绣低声道:“圣上,你就学着如何看透人心吧。”
“大哥小时候还抱过朕,”白承意说:“四哥罚我的时候,五哥还替朕求过情。”
安锦绣摸着白承意的头。
“母后,朕不开心,”白承意在安锦绣的耳边说道:“朕想父皇。”
小花厅里,一时间没有了人声。
白承意看着开着的窗户,窗外的庭院里,雨把枝头上的花都打落在地上,地上的积水里,很快就飘上了一层落花。“花都落了,”白承意开口跟安锦绣道。
“入秋了,”安锦绣说:“不下这场雨,这些花也总是要落的。”
“就好像人一定会死一样?”
“圣上啊,”安锦绣将白承意揽在了怀里,轻声叹道:“没有谁能陪着圣上一辈子的,先皇没办法,我也……”
“母后!”白承意不让安锦绣把话说完,小声叫道:“我不要听!”
“以后圣上会有自己的家的,”安锦绣小声道。
白承意看着落着雨的窗外,不再肉嘟嘟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倔强,小皇帝有满腹的心事,却不愿再说话,只将头靠在安锦绣的肩头。
上官勇与庆楠一帮兄弟这时坐在花街的香屑楼里。
酒桌上放着好酒好菜,离酒桌不远的地方,几个身着轻衫的女子在和乐起舞。
酒过三旬之后,庆楠拿着酒壶给上官勇倒酒,张嘴说话的时候,一嘴的酒气,“大哥啊,不能跟着你和兄弟们一起上沙场,我这心里不是滋味。”
有卫**里的将官骂道:“去你的吧,你如今媳妇也有了,还当着大官,当着兄弟们的面,庆不死你他娘的装什么孙子?”
庆楠娶了吏部三品大员的嫡出女儿做媳妇,兄弟们也是这次回京之后才知道这事儿。
话说到了这里,有兄弟瞅着庆楠道:“你小子嘴还挺严,我们从云霄关回来的时候,你他娘的已经定了亲了,就是不说,等我们从白玉关玩儿命回来,你这孙子儿子都住媳妇肚子里了!”
“大哥,”有兄弟跟上官勇道:“不能便宜了庆不死这孙子!”
1060出身与门第
上官勇抬眼看看庆楠,说:“兄弟们要怎么罚他?”
“趴地上学狗爬吧,”马上就有将官道:“如今庆不死大小也是个官了,不能让他太丢面子。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看书网”
众人一起起哄,让庆楠趴地上去。
齐子阡看着这帮人笑闹,庆楠这会儿的样子让他很意外。在京都城里为将,庆楠也是个平日里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的人,就是成亲那日,这人脸上的笑容都欠奉,没想这人其实也能跟人闹腾到一块儿去。
上官勇摇了摇头,跟齐子阡:“齐将军,我们借一步说话吧。”
齐子阡跟着上官勇站起了身来。
众兄弟看上官勇带着齐子阡往隔壁的屋子走,都知道上官勇这是有话要跟齐子阡说,也都不拦着,只是有一个兄弟笑嘻嘻地跟上官勇说:“大哥,你不看庆不死学狗爬了?”
上官勇说:“我连他学狗叫唤都听过,你们好好操练他吧。”
庆楠要喊,被几个兄弟合力按在了地上。
上官勇带着齐子阡走出了这屋后,就听见屋里庆楠喊:“你们这帮货脑子里都长草了吗?这会儿面前站着这么多女人,你们盯着我不放?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啊,孙子们!”
齐子阡噗得一声笑了起来。
上官勇把屋门带上了,跟齐子阡道:“让齐将军看笑话了,这帮人没什么规矩。”
齐子阡摇一下头,说:“侯爷,平日里可看不到这样的庆将军。”
“他平日里什么样?”上官勇一边把齐子阡往隔壁的屋里带,一边问道。
齐子阡说:“庆将军平日里是铁面无情的样子,他的手下都怕他,很少看他跟人玩笑过。”
隔壁的屋里,也放着一桌的酒茶,上官勇招呼齐子阡坐。
齐子阡坐下后,看看这桌酒菜,说是酒菜点心却占了一多半,全都做得精巧,切成花瓣状,摆在小碟里,一看就不是能让人吃饱的东西。
上官勇给自己和齐子阡倒了茶,说:“齐太妃娘娘的事,还望将军节哀。”
对于齐妃的死,齐子阡也谈不上伤心,齐氏家族甚至还把齐妃的殉死当成了一种天大的荣耀,想到这里,齐子阡一笑,说:“侯爷客气了,这对齐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上官勇看一眼齐子阡,看齐子阡也不像伤心的样子,上官勇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
齐子阡开门见山地跟上官勇道:“贤王爷派人来找过我。”
上官勇放下了茶杯,说:“是贤王爷回京之后的事?”
“是,”齐子阡道:“不光是我,很多在京为将的人,贤王爷都找过了,但具体有多少人跟贤王走得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上官勇点一下头,说:“那齐将军是怎么想的?”
齐子阡道:“我没什么可想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得太后娘娘的赏识,我这人爱权,可也知道什么叫知遇之恩,所以我不会叛了太后娘娘。”
上官勇说:“贤王爷就没有许给将军什么好处?”
齐子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跟上官勇道:“贤王爷许给我的好处,太后娘娘一样能给我。”
这话倒是跟安锦绣的话对上了,上官勇笑道:“看来这日子是不得安生啊。”
齐子阡说:“有侯爷护着,太后娘娘和圣上应该无忧才是。”
上官勇没接齐子阡这话,他能带兵去把贤王府灭了,但在现今这种情势下,这么做得不偿失。
齐子阡尝了一块通红的梅花瓣,没想到这看着小小的米糕,像是用糖水浸出来的一般,齐子阡一向不喜欢吃甜,这一块小糕入口之后,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上官勇说:“不好吃?”
齐子阡没怎么嚼,把这块糕囫囵吞枣地干咽了下去,说:“太甜了。”
齐子阡这一说,上官勇就没有再动筷子的必要了,只嘀咕了一句:“庆不死怎么点了这么一桌点心?”
齐子阡把筷子也撂下了,说:“侯爷,还有一事我要跟你说。”
上官勇说:“何事?”
“客氏王妃可能在贤王爷的手上,”齐子阡说道。
上官勇想不起来这个客氏王妃是什么人,问了一句:“她是谁?”
齐子阡说:“二殿下的王妃,侯爷不知道?”
“原来他的王妃姓客,”上官勇摇头道:“之前没在意过。”
“侯爷,”齐子阡见上官勇对此不太上心的样子,便又跟上官勇道:“二王府被烧之后,客氏王妃在二王府前侍了一阵子,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我们只知道她跟着两个男人走了。”
上官勇说:“那两个是贤王府的人?”
“二王府没有活人了,”齐子阡道:“除了贤王府的人,我想客氏王妃不会跟其他人走的。”
“贤王爷跟二殿下是一母同胞,”上官勇说:“他照顾兄长遗孀,这事没什么奇怪之处吧?”
齐子阡说:“可能是我多事,我找贤王府的人打听过,他说客氏王妃不在贤王府里。”
“二殿下是起兵作乱之人,”上官勇说:“贤王爷这是把客氏王妃护起来了?”
齐子阡说:“按说那么大的一个王府藏个人很正常,我只是觉得奇怪。”
上官勇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把齐子阡的话当一回事,随口道:“奇怪什么?”
齐子阡说:“就是觉得贤王爷不像是个这么好心的人。侯爷,对皇室之事,我也知道一点,贤王爷与客氏王妃这个皇嫂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二殿下的子嗣如今都死绝了,他还护卫客氏王妃做什么?”
上官勇说:“毕竟是寡嫂,他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齐子阡说:“侯爷还是能把贤王爷往好的地方想,末将佩服。”
齐子阡的话带着一些嘲讽,这个上官勇听得出来,但上官勇也没生气,道:“这事我放在心上了,会说与,会禀报太后娘娘的。”
齐子阡说:“太师也在找客氏王妃。”
上官勇说:“太师知道客氏王妃在贤王府吗?”
齐子阡道:“这个我不清楚。太师也一直在打军中人的主意,只是安府不是有一个五少爷了吗?”
上官勇神情无奈道:“元志跟家中的关系,要如何说呢?不过是个庶子罢了。”
上官勇一说庶子,齐子阡就明白了,小声道:“原来如此。”
“齐将军如今已经是白虎大营的主将了,”上官勇问齐子阡道:“接下来,将军还有什么打算?”
齐子阡道:“从军之人当然希望有仗打。”
从军之人只有上沙场,才能凭着军功步步高升,上官勇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齐子阡起身冲上官勇一抱拳,道:“末将谢过侯爷。”上官勇是个坦荡人,既然这人答应会给自己机会,那齐子阡相信上官勇会一诺千金的。
上官勇冲齐子阡摆了摆手,道:“其实将军在京城这里,也是可以再上层楼的。”
齐子阡道:“有侯爷的卫**驻在京畿之地,末将这些人的机会就不会有多少了。”再有人在京城造反,在上官勇在,安锦绣又怎么可能再依靠他们这些人?这一点,齐子阡看的很清楚。
上官勇说了一句:“将军倒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齐子阡冲上官勇又行了一礼,道:“在侯爷的面前,末将没什么可隐瞒的。侯爷,末将营里还有事,末将这就告退了。”
上官勇没有劝人玩女人的习惯,听齐子阡说要走,便点了点头,没说一句挽留的话。
齐子阡前脚走出了屋子,庆楠后脚就走了进来。
上官勇看一眼庆楠,见庆楠的脸上还沾着胭脂,便道:“你这样回府去,让你夫人看见了,不好吧?”
庆楠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说:“那女人能跟我说什么?大哥,你不知道,我跟那女人就不是一路人。”
“什么?”上官勇把脸一沉,说:“这个夫人不是你三媒六聘娶回家的?”
庆楠说:“什么三媒六聘,做戏给外人看呗。”
上官勇说:“这个女子不好?”
“也就长得还行吧,”庆楠说:“不过比不上大嫂,半分都不如。”
上官勇不觉得庆楠这话有假,在他眼里,天下间比安锦绣更漂亮的女人,应该没有几个。
庆楠灌了一口酒,“大小姐脾气,我手下的那些人在她眼里,那是做什么都不对,又脏又土。妈的,她直说嫌老子配不上她,不就完了吗?跟老子摆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
上官勇就是不想听,也得听庆楠接着往下说了,道:“女人管后宅,你让你手下的那帮人不往她跟前凑不就完了?”
“凭什么?”庆楠说:“她老子三品官,老子如今也是三品,老子得矮她一头?老子已经把她赶回家一回了,要不是看她现在怀着老子的种,老子早他妈休了她!”
“不喜欢,你娶人家做什么?”上官勇问自己的这个兄弟道。
“就是看她的一个出身,”庆楠说:“不然,老子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谁让老子是他妈小门小户的出身呢?”
上官勇把茶杯里的茶一口喝光了。
“我知道,大哥你看不惯我这样,”庆楠看着上官勇道:“我干了这事后,也后悔,不过事我都干下了,再后悔有什么用?”
“干下了,你就好好跟她过日子,”上官勇说:“欺负一个女人,这算什么本事?你如今是缺钱还是官儿不够?”
庆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大哥,道理我都懂,就是看到那女人,我就高兴不起来。”
上官勇拍下庆楠的肩膀,这事他帮不上这兄弟的忙。
1061铲除异己
庆楠在酒桌旁坐了一会儿,这屋子不像隔壁那屋子脂粉香气与酒气,鱼肉鲜香混在一起,庆楠坐了一会儿后,感觉脑子里清爽了不少。接过上官勇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后,庆楠说:“不说我家里那女人了,大哥,齐子阡这人你觉着怎么样?”
“有野心,做兄弟差点,不过能坐一条船,”上官勇说道:“他想调离京畿。”
庆楠说:“他想去别处混去?”
上官勇点一下头。
庆楠叹口气,“这个人聪明啊,大哥你回来了,以后能得好处的事,你一定得先紧着兄弟们啊。”
上官勇说:“我是这种假公济私的人?”
庆楠说:“齐子阡要这么想,你还去揍他一顿去?”
“把京城那天的事跟我说说,”上官勇说道。
庆楠说:“哪天啊?你和太后娘娘离京这些天的事?”
“圣上登基之前的事,”上官勇说。
那天的事情太多,庆楠不知道自己得从哪里说去,“那天就是杀人呗,”最后庆楠跟上官勇道:“我也没在宫里,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京城一下子就乱了,那天京城里死了不少人,宫里也一样。”
“你知道什么就跟我说什么。”
大哥这样要求了,庆楠就只得把自己知道的事,跟上官勇大概说了说。
上官勇骂了一句:“该死!”那个女人,怎么总是拿自己的命在玩?
庆楠不知道上官勇在骂谁,说:“白承泽可不是该死吗?我听说在那帮子流民的身后,站着的人就是白承泽。”
“太后娘娘离京之后,宫里有什么消息?”上官勇又问。
这下子庆楠摇头了,说:“我不进宫,宫里的事我没法知道啊。”
“太师还安分吗?”
“他们那帮子文官,我就没看到一个安分的,”庆楠说道:“妈的,不用上沙场去拼命,这帮人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朝廷重臣?一个个小鸡崽似的,老子用手都能捏死他们!”
“木方艺呢?”听了庆楠的牢骚后,上官勇又问到了木方艺。
“他守着他的玄武大营啊,”庆楠说:“他是太师的人,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
“玄武大营现在多少人?”
“五万多人,”庆楠说:“大哥,你问木方艺做什么?”
上官勇低头看看面前空了的茶杯。
庆楠说:“太后娘娘想除掉木方艺了?”
上官勇手指弹一下茶杯,道:“太后娘娘没有这个打算,是我想除掉他。”
庆楠忙就问道:“为什么?”
“他是太师的人,就不可能跟我们一条心,不是吗?”上官勇说道。
庆楠张大了嘴,坐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上官勇?该不是自己喝多了酒,眼睛和耳朵都出问题了?庆楠用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坐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上官勇没错啊。“大哥,”庆楠小声跟上官勇道:“你这是要铲除异己?”
“算是吧,”上官勇说了一句。
庆楠心说,什么叫算是?这就是铲除异己啊!“大哥,”庆楠带着小心地打量了上官勇一眼,说:“木方艺这个人惹着你了?”
上官勇跟木方艺没仇,两个人甚至没说过话,可这是安太师的人,自己的这个老丈人现在在上官勇的心里,比白承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官勇有自知自明,要他玩朝政,那他一定玩不转,自己唯一能帮上安锦绣的,也就是手里的这些兵。上官勇这会儿就想着,京畿之地的兵都应该握在他上官勇的手里才行。
庆楠看上官勇往杯子里倒水,说:“那要怎么办?把木方艺就这么宰了?”
上官勇说:“有下手的机会吗?”
庆楠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了一声,说:“大哥,这事是不是先去问问太后娘娘?”
上官勇嗯了一声,说:“木方艺现在出玄武大营的门吗?”
这还是想下手杀人啊,庆楠说:“木方艺难得出营,出营的时候也是带着一大帮亲兵,想杀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上官勇说:“他手下的亲信有多少?”
看上官勇是真想弄掉木方艺,庆楠也认真起来了,说道:“玄武大营现在就是他木家的地盘,木方艺的子侄们都在营里,最得用的是木方艺的长子和次子。其他的亲信,反正得木方艺重用的,都是一直跟着他的老人,大哥,这帮人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真要玩起命来,不比我们兄弟差。”
上官勇没吱声。
庆楠说:“木方艺现在也没干犯法的事儿,想杀他,不在暗地里下手,那我们拿什么理由杀他?你还得想想太师,木方艺和玄武大营,现在可是太师手里的宝贝。”
上官勇把一根手指伸进了茶水里泡着,跟庆楠道:“太师弄来这支军,不是留给元志的?”
庆楠说:“留给元志,那元志这会儿就应该被太师领去玄武大营坐坐了,太后娘娘去白玉关之前,元志在京城这么多天,也没见太师跟元志提过玄武大营的事啊。”
“他的东西不留给元志,留给谁?”
庆楠咧嘴一笑,说:“太师那种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谁能猜着他们那帮人的心思?安家除了元志,还有四位公子呢,哦不对,安三公子说是要常年卧床不起了,是还有三位嫡出公子。”
上官勇皱眉道:“那三个都是书生。”
“安家的事,大哥你管不了啊,”庆楠说着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说:“妈的,大哥,你要冲木方艺下手,不会是元志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吧?”
上官勇忙摇头,说:“与他无关。”
庆楠眯一下眼睛,他不信上官勇这话,不为着安元志,他大哥怎么可能生出动木方艺的心思来?
“真与元志无关,”上官勇跟庆楠道。
庆楠说:“随便吧,想除去木方艺不是易事,是暗地里下手,还是明面上找他的罪名,大哥,这个你先要想清楚。”
上官勇头点点,说:“我会想想的。”
“明面上太师那一关,我们就过不去,”庆楠说:“暗地里吧,光杀木方艺一个人也不管用,他的哪个子侄再掌了玄武大营,这人我们就等于白杀了。”
上官勇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小声道:“要把他的子侄都杀了?”
“这是一定的啊,”庆楠说:“还有他的那些亲信,你要杀,这些人就一个也不能留,不然你坐等着这些人来报仇吗?我说哥,你这光说要杀人,你是不是其他的事什么也没想呢?”
“是还没想,”上官勇道:“我今天刚回京。”
庆楠好笑道:“刚回京就没遇上好事吧?”
上官勇冷哼了一声,道:“都是一把龙椅闹的!”
“这可是江山呢,”庆楠小声道:“白承泽费了那老鼻子劲了,换了谁是他,走到这一步也不可能放手了吧?”
上官勇看了庆楠一眼,说:“看来你不光是娶了一个不讨你喜欢的媳妇,见识也涨了不少。”
“我天天待在京城里,”庆楠说:“什么没见过?白承路死时的样子,我就看见了,听说太子死的时候,尸体就吊在东宫的大门上,什么皇子,没了权势,就他妈什么都不是了,那死相跟人老百姓寿终正寝的相比,简直不能看。”
“我只关心白承泽什么时候死,”上官勇低声道:“那么多兄弟死在他手里,这帐我得跟他算,不能兄弟们就白死了。”
庆楠又灌了一口酒进嘴里,道:“沙邺人用几十万担粮草换回了藏栖梧的人头,南疆的人靠着这些粮草,总算把洪灾给熬过去了。这是太后娘娘的主意,听说我们祈顺的使臣人还没到沙邺,就放出风去,说要把藏栖梧的人还给他们沙邺,儿子不迎回老子的人头,那就是他妈的不孝啊,”庆楠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沙邺其实也缺粮,太后娘娘真是要了藏东川的命了。”
上官勇一笑,安锦绣能干,上官勇很开心。
庆楠说:“大哥,怎么我一说太后娘娘好,你就乐呵呢?”
上官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看向了庆楠,说:“你想说什么?”
“没,”庆楠忙就摇头,说:“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
“去打听一下玄武大营的事,”上官勇跟庆楠道:“最好是暗地里下手。”
“行,”庆楠点头,“我派人去办这事。不过,大哥,你最近也要小心一些,你能想着弄死木方艺,别人说不定也正想着要弄死你呢。”
“嗯,”上官勇应了庆楠一声。
“平宁和校子他媳妇是不是可以从江南回来了?”庆楠又问道:“老让他们在江南躲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万一白承泽丧心病狂的,把手伸到江南去怎么办?”
“他们待在京城才是最危险的,”上官勇道:“我会让他们再换个地方的。”
“其实弄死白承泽才是最好的,”庆楠道:“我们还对付不了白承泽手上的那些兵吗?杀了就是。”
“然后就天下大乱?”上官勇叹道:“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吧,我听说今天各地的收成可能不会差,老百姓好容易有个好年景了,还是让人过几天好日子吧。”
庆楠嗤笑了一声,说:“白承泽不死,想造反的那些人就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大哥你看着吧,这仗迟早还是要打,圣上年纪太小了!”
上官勇把面前的碗筷往前一推,道:“你看着一点兄弟们,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分了,我先走一步了。”
庆楠说:“你这就走了?家里又没人等你,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1062祸害活千年
“回去想想以后怎么办,”上官勇跟庆楠说了一句。
庆楠跟上官勇一起走出了屋门,隔壁屋里的声响听起来小了不少。庆楠小声跟上官勇笑道:“这是都找到相好的了?”
“你媳妇有孕在身了,”上官勇想想,还是叮嘱了庆楠一句:“再不喜欢,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
“知道了,”庆楠手往前一伸,说:“走吧大哥,我送你下去。”
两个人下了楼后,就看见一个华服男子搂着两个女子往门外走,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追在后面,嘴里说着讨饶的话,可这男子愣是连头都不回就走了。
“那是谁?”上官勇站在楼梯上问道。
“苏幕长的大公子,”庆楠小声道:“瞧见没有?那小子走路的样子。”
上官勇仔细看看,发现这人走路的时候左腿微微有些瘸。
“在西北大营为将的,”庆楠说:“一天练兵从马上摔下来了,把腿摔残了。”
上官勇直接就道:“他是被人害了?”军里练兵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断腿断胳膊的人多了去了,军医接个骨,养上三个月也就没事了,怎么到苏家大公子这儿,能直接把腿摔残了呢?
庆楠一笑,说:“我觉得是被人害了,谁叫他老子那时候要玩一仆二主的把戏呢?”
上官勇说:“四殿下,五殿下?”
“谁知道呢,”庆楠说:“这小子在西边光养伤就养了快两年,差点没死在西边。听说还有什么药瘾,反正这人是废了。”
上官勇走下了楼梯,他这会儿没空去同情别人,苏副相没找对主子,害了自己的儿子,这事说起来只能怪苏慕长自己。
香屑楼外,老鸨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路口那里发呆,苏长公子和被他揽着的两个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鸨看上官勇和庆楠从门里走出来了,忙堆了一脸的笑要上前来。
庆楠冲这老鸨子一瞪眼,摇一下头。
老鸨不敢往前凑了。
上官勇的亲兵们这时也从楼里跑了出去,往上官勇的跟前一站。
庆楠笑问这些亲兵道:“都吃饱了?”
亲兵们忙都点头。
上官勇翻身上了马。
庆楠把手一挥,说:“吃饱了就都上马,路上要护卫好你们的主子。”
亲兵们跟着上官勇跑马走了。
庆楠看着上官勇一行人走远了,才转身要回楼里,这时有人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庆楠扭头一看,是自己府里的一个管事的。
这个管事的跑到了庆楠的跟前,小声道:“将军,夫人请您回去。”
庆楠说:“她有事?”
管事的说:“夫人今天晚上没吃东西,说肚子不舒服。”
庆楠冷笑了一声,说:“你看到她人了?”
管事的说:“夫人哪能见小人呢?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来找小人的。”
庆楠迈步就要走。
管事的一看庆楠要走,急了,跟进了门里,跟庆楠说:“将军,夫人哪儿怎么办?”
“她天天肚子都不舒服,”庆楠不耐烦道:“下次让她换个借口。”
庆楠往楼上走了,管事的站着挠头,这不用想了,他把这话带回去后,当家的主母一定又要气得半死了。
上官勇跟庆楠一帮人坐在香屑楼里的时候,四王妃坐在千秋殿的小花厅里,跟安锦绣道:“妾身也想劝劝七王爷,可是自从七王爷去了贤王府后,妾身就见不到七王爷了。”
安锦绣道:“是贤王拦着不让见?”
四王妃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对于当年蒋氏之死,对太后娘娘有误会,如今他又在贤王爷那里住着,妾身怕他信了贤王爷的话。”
安锦绣一笑,道:“不是怕,是他已经信了。”
四王妃叠放在膝上的手就是一抖。
“府里的人都还好吗?”安锦绣又跟四王妃说起了家常。
四王妃忙道:“谢太后娘娘挂念,四王府里一切都好。”
“这就好,”安锦绣看着四王妃笑了笑。
四王妃看安锦绣这会儿不像是在恼白承瑜的样子,便道:“太后娘娘,七王爷其实也可怜,若是有可能,还望太后娘娘宽待他一些。他,他毕竟是我家爷教养过一段日子的弟弟,妾身不忍心看他这样。”
“是不忍心看他的下场吧?”安锦绣笑道。
四王妃坐着冲安锦绣一躬身,说:“妾身妄言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七王的事,你管不了,”安锦绣跟四王妃说道:“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四王妃叹了一口气,一个命在旁人手里的皇子能有什么造化?看来白承允的心血又白费了一回。
“袁义,”安锦绣扭头看一眼站在坐榻旁的袁义。
袁义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了四王妃的跟前,把这锦盒放到了四王妃身旁的茶几上。
四王妃没动这锦盒,而是看着安锦绣道:“太后娘娘,这是?”
“打开看看吧,”安锦绣说道。
袁义替四王妃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四王妃看了锦盒中的东西一眼后,便是身子一颤,道:“这是?”
“这是哀家替四殿下保管的东西,”安锦绣说道:“丰城的城印。”
四王妃把这城印捧在了手里,这城印被保管的很好,光亮如新。看着这城印,四王妃突然就悲从心中来,眼中闪过了泪光。
安锦绣道:“哀家现在物归原主,四王妃,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去丰城吧。”
白承意登基之后,四王妃就自请离京过,那时候安锦绣没有放行,今天安锦绣刚从白玉关回来,就松口放四王府上下离京,四王妃一时间惊疑不定地看着安锦绣,不知道安锦绣这是打什么算盘。
“四殿下的家人,哀家是一定要保全的,”安锦绣说道:“现在贤王爷把七王当成了利刃,而你在七王的心中,地位很重。”
四王妃隐隐能明白安锦绣的话,只是不愿往这思路上去想。
安锦绣道:“你带着四王府上下尽快离开京城吧,哀家会派兵护卫你们上路。”
四王妃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看着安锦绣结巴道:“太,太后,太后娘娘?”
“你和楠小王爷们若是死了,”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七王会更恨圣上和哀家,更听贤王的话。四王妃,你活着对贤王来说,是一个可以把七王从他身边拉走的人,换作是哀家,为了成事,哀家也会对你们四王府下手的。”
四王妃一下子又跌坐回了椅子上,颤声道:“四,我家爷已经死了。”
“四殿下是死了,可血脉还在,不是吗?”安锦绣说道:“四王妃,就是去了丰城,你也要当心。”
四王妃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在了安锦绣的面前,道:“太后娘娘,我四王府忠心于圣上,若是生谋逆之心,我全府上下都不得好死,请太后娘娘相信妾身。”
安锦绣起身扶起了四王妃,道:“哀家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务必小心,若是无必要的话,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身份,这样你们路上能更安全一些。”
四王妃稳了稳心神,跟安锦绣道:“太后娘娘,妾身还是留下一子在京城。”
“你怕路上有万一?”安锦绣说道。
四王妃点了点头,如今再提起白承泽,四王妃不是恨,而是怕了。
“这样也好,”安锦绣道:“只是留下的这个孩子,你要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四王妃说:“妾身想让楠儿留下来。”
白楠可是白承允的嫡长子,安锦绣看着四王妃道:“楠小王爷留下,你舍得?”
“爷不在了,”四王妃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说道:“他就是我们四王府的主子了,这个时候,他得留下来。”
“好吧,”安锦绣道:“哀家也会派人去护卫楠小王爷的。”
四王妃又要跪谢安锦绣,被安锦绣一把挽住了臂膀。
“没想到,你竟是愿意信哀家的话,”安锦绣跟四王妃说了一句。
四王妃面带怅然地道:“爷跟妾身说过,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他不一定能安然回来,所以他交待了妾身一些事。太后娘娘,我家爷是信您的,他说五,说贤王心狠,不可信任。”
安锦绣慢慢又坐回到了坐榻上,想起白承允,她只觉得惋惜。“临走之前,你去看看魏太妃吧,”安锦绣跟四王妃道:“这一别,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是,”四王妃冲安锦绣半蹲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保重,妾身告退。”
“袁章,”安锦绣冲门外道:“带四王妃去霁霞殿。”
“奴才遵命,”袁章在门外应了一声。
四王妃手捧着丰城的城印,退出了小花厅。
袁义小声问安锦绣道:“白承泽就不会在路上下手?让他负责四王府上下的安危不是更好?这样一来,他还敢下手杀人了吗?”
安锦绣摇头,道:“他大不了舍了那帮护卫,最后杀人的罪名还是得落到我的头上。”
“那怎么办?”袁义愁道:“就是派兵去护卫,谁知道白承泽会用什么花招呢?防就能防住了?”
“四王妃自己会安排,”安锦绣小声道:“你当她会把所有的儿子都带着一起上路?到了最后总能活下来几个的。”
袁义说:“就让白承泽杀啊?”
“那是他白氏的子嗣,”安锦绣冷道:“我已经尽力了,他白承泽要想断他白家的血脉,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吗?”
袁义半天无话,最后说:“祸害活千年,这种人怎么不死呢?”
“祸害要真能活千年,”安锦绣听了袁义的话后,笑了起来,说:“那我们就一起当祸害好了。”
1063凄风苦雨
袁义想想自己的话,也笑了起来,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们是要做什么?”
安锦绣脸上的笑容看着开心了一些,问道:“将军他们去哪里吃酒了?”
袁义脸上的笑容一僵。
看到袁义这副表情,安锦绣便知道答案了,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袁义说:“将军不是那种人。”
安锦绣把头点点,说:“我知道,我就是问问。”
知道就不用问了吧?袁义看了安锦绣一眼,很为上官勇着想的,把这话题岔了过去,说:“魏太妃会跟四王妃说什么?”
安锦绣往窗前的椅子上一坐,看着窗外还在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小声说了一句:“还能说什么?最多咒我不得好死。”
四王妃被袁章带到了霁霞殿的台阶下,有看门的太监看见袁章带着人来了,忙从台阶上奔了下来,到了袁章的跟前,就点头哈腰地道:“小袁公公怎么来这儿了?”
袁章把身子一侧,露出了身后的四王妃,跟这太监说:“四王妃到了,还不快给四王妃行礼?”
这太监都没看四王妃一眼,就跪地给四王妃行了礼,说:“奴才给四王妃请安。”
“起来吧,”四王妃道。
这太监从地上起僧后,袁章把一块令牌递给了这太监,说:“太后娘娘让四王妃来看看魏太妃娘娘。”
这太监将令牌拿在手里,借着台阶上的光亮仔细看了后,把令牌又还给了袁章,跟四王妃殷勤道:“王妃请,奴才领您上去。”
四王妃跟着这太监走上了霁霞殿前的台阶。
另一个太监走到门前,拿了钥匙开门。
四王妃发现门上的铁锁已经有点生绣了,可见这锁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太监费了一些工夫才把铁锁打开了。
半扇殿门被打开之后,一股与沐浴在雨中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四王妃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应该是什么树木枯朽之后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也绝不是好闻的味道。
“四王妃,请吧,”袁章先跨过了门槛,站在门里跟四王妃道。
四王妃突然之间就又不想进去看魏妃了,一个失败者去看另一个失败者的落魄相能有什么意思?抱头痛哭一场吗?哭能把死去的那个人哭回来吗?
“四王妃?”袁章看四王妃站在门外两眼放空,便又喊了四王妃一声。
四王妃看看袁章,这是安锦绣给她的恩典,她如何拒绝?
看着四王妃走进了霁霞殿后,殿外的太监又把殿门给关上了。
袁章的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打着伞,边给四王妃领路,边还要给四王妃打着伞。
霁霞殿是四王妃很熟悉的地方,因为白承允一度是离皇位最近的皇子,所以霁霞殿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不起眼的一花一草,都是宫里顶好的东西,那个时候没人敢拿次等货敷衍魏妃。
“四王妃,您小心脚下,”袁章不时提醒四王妃一声。
“怎么不见霁霞殿里的人?”四王妃问袁章。他们走了有一会儿的工夫了,也不见一个人,偌大的宫殿,好像只有他们两人行走其间,这让四王妃心下有些慌张。
袁章不在乎地道:“魏太妃娘娘不想太多人待在她的跟前,所以让我家主子把这殿里的好多人都打发出去了,好多宫人姐姐们都出宫嫁人去了。”
“那平日里谁伺候魏太妃娘娘?”
袁章说:“几个老嬷嬷,她们不想出宫,求了魏太妃娘娘的恩典,留在了霁霞殿。”
庭院里不像无人打理的样子,一路走过的殿房都是门窗紧闭,黑灯瞎火,但让袁章拿手里的宫灯照了,就能看到这些房屋都是被打扫干净的,整个霁霞殿虽然空寂无人,但是并不破败。
快走到魏妃的卧室庭院时,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打着灯笼迎了出来。
“奴婢见过四王妃,”两个老嬷嬷看清来人是四王妃后,颤巍巍地要给四王妃行礼。
“免了吧,”四王妃忙道:“母妃睡了吗?”
“太妃娘娘已经醒了,”一个老嬷嬷说:“四王妃请。”
袁章还是走在前头,给四王妃领着路,他跟两个老嬷嬷没有说话,连个眼神都没有对上,但彼此相安无事。
进了走廊之后,四王妃就听见卧房里的咳嗽声。
“太妃娘娘这些日子受了风寒,”还是先前回话的那个老嬷嬷跟四王妃道:“太妃娘娘好些天卧床不起了。”
袁章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说:“今天太后娘娘不是命太医来给魏太妃娘娘问过诊了吗?”
“是,”两个老嬷嬷一声应声道。
四王妃不想站在走廊里听三个奴才斗嘴,自己推门走进了屋里。
魏妃的这间卧室比起从前要素净了不少,但也不见有安锦绣苛待魏妃的地方,屋里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杂乱。
三个还留在屋里的老嬷嬷见四王妃进了屋,给四王妃行礼之后,就都退了出去。
四王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魏妃的床前,低声喊了魏妃一声:“母妃。”
魏妃合衣半躺在床榻上,听见四王妃喊,才睁开了双眼。
“儿媳见过母妃,”四王妃说着话就要跪下给魏妃行礼。
魏妃笑了一声,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四王妃便又僵住不动了。
“楠儿他们呢?”魏妃问道。
“他们都好,”四王妃道:“他们都记挂着母妃呢。”
魏妃没什么反应,指了指床榻前的凳子。
四王妃坐了这凳子上。
“安锦绣怎么有好心让你来看我了?”魏妃在四王妃坐下后,问道。
四王妃道:“母妃,明日儿媳就要带着四王府上下去丰城了。”
“那女人赶你们走了?”魏妃的神情顿时就愤怒起来。
四王妃忙就摇头。
魏妃冷笑道:“罢了,外面站着安锦绣的人,我知道你怕那女人。”
四王妃知道魏妃对安锦绣积怨已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魏妃说,四王府上下现在还得指望着安锦绣的卫护。
魏妃却对安锦绣不感兴趣了,说道:“走了也好,但愿你们去了丰城就能远离是非,四殿下走得太急,不过你还有楠儿他们,他们会孝敬你的。”
四王妃被魏妃说得伤感起来,哀哀地喊了魏妃一声:“母妃!”
“我得活着,”魏妃低声道:“我得看着她安锦绣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太后娘娘对母妃也是照顾了,”四王妃劝魏妃道:“母妃还是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
“是啊,”魏妃冷道:“她没把我赶到天岁殿去住,还让我住在霁霞殿里,这恩情看起来是很大了。”
“母妃,四殿下说过……”
“别跟我提那个不孝子!”魏妃恶狠狠地打断了四王妃的话。
四王妃打量着魏妃,魏妃能受封贵妃,入主霁霞殿,除了家族的权势足够之外,长相也属上等,不过如今,魏妃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都让四王妃心惊。她对魏妃的记忆还停留在魏妃生辰之日,那个志得意满,珠光宝气的贵妇人的形象上,没想到今日再见,这位已经是苍老如斯了。
“你走吧,”魏妃也打量了四王妃一眼,这个儿媳如今也老了。
“母妃,”四王妃说:“儿媳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何日了。”
魏妃一笑,收起了那股恶狠狠的怨恨之情后,魏妃的神情又显得和蔼起来,“不用再见了,”她跟四王妃道:“我这辈子就等着死了被人抬出宫去,你就在丰城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你得替四殿下把家撑起来,来日你与他再见,他会感激你的。”
四王妃心中酸楚,却还是冲着魏妃强笑了一下,道:“儿媳记住母妃的话了,母妃您要保重。”
魏妃把双眼又闭上。
四王妃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了,跪下给魏妃行了一礼后,四王妃便退了出去。白楠要留在京城的事,四王妃几次想说出口,最后都忍了,让魏妃知道了,这位一定又得疑安锦绣的用心歹毒。
四王妃走出去之后,魏妃听着房门响才又把眼睛睁开,屋里只有她床头这儿点着灯,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听着屋外的雨声,魏妃就在想,这天刚刚入秋,怎么就这么冷了?
四王妃出了魏妃的卧房后,又谢了几个伺候魏妃的老嬷嬷。
几个老嬷嬷当着袁章的面,神情都是木然,听了四王妃的谢后,也只是给四王妃行了一礼。
袁章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是提着先前的那盏宫灯,跟四王妃说:“四王妃,奴才伺候您出去。”
袁章很年轻,脸上的笑容看着还带着几份淘气,与霁霞殿里的暮气沉沉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四王妃跟着袁章往殿外走,小声跟袁章叹了句:“跟了太后娘娘,是你的福气。”
袁章笑道:“是呢,见到奴才的人都这么说,太后娘娘待奴才好。”
四王妃再回头看魏妃的卧房时,发现房里的灯烛已经熄了。
袁章也回头看了一眼,说:“魏太妃娘娘现在怕人扰她。”
怕人扰,跟屋中连灯都不点有什么干系吗?四王妃默不作声地回过头,抬手示意袁章往前走。
半刻钟之后,一个老嬷嬷站在魏妃的床头小声道:“四王妃走了,奴婢看她走的路,是要直接出宫的样子。”
魏妃半晌之后才出声道:“离开的好啊。”
黑暗的屋中,响起了一阵吮泣声,细长,压抑,和着屋外的秋雨,真就应了凄风苦雨这个景。
老嬷嬷们没有劝魏妃,都是在等死罢了,谁又能开解得了谁?
1064将军救我们
四王妃出了宫后,想回头再看看自己曾经也有机会入主的帝宫,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跟过来扶她的丫鬟说:“我们走吧。”
帝宫这扇侧门前御林军们,站在雨中,无遮无挡地淋着雨,看着四王府一行人从面前走过,都是站如青松,面无表情。
四王妃在轿中坐直了身体,离开这个冰冷冷的地方也好,至少她和白承允的儿子们,不会像白承允他们这一代一样,明明是兄弟,最后却成了生死之敌。
夜深之后,又下着雨,京都城的街头行人渐渐稀少。
四王妃在轿中昏昏欲睡,渐渐地连轿外的雨声她都听不大清了,四王妃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这是要睡着了。就在这个时候,轿子突然就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四王妃的头撞在了轿窗上,头正眩晕时,几个丫鬟婆子的惊叫声,让四王妃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主子,快走!”两个丫鬟用头抵开了轿帘,不等四王妃开口问话,一人拉住了四王妃的一只手,就把四王妃往轿外拉。
四王妃出了轿后,才发现面前已经是两拨人打作一团了。
“主子,走啊!”丫鬟们拉拽着四王妃就要跑。
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冲上前来,一刀下去,方才还拉着四王妃手的丫鬟,一声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四王妃的面上,与冰冷的雨水不同,这是?四王妃抹一下自己的脸,手顿时就被染红了一片。
几个侍卫冲上来,两个缠住了已经杀到了四王妃面前的黑衣人,还有三个代替了丫鬟们,护卫着四王妃往后退。
街上的行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雨水里混着人血,眼前还倒着不少人,四王妃被侍卫们护着往后跑了几十步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有人要杀她了。
“往帝宫去!”有侍卫冲四王妃大喊。
四王妃扭头看看追兵,有近十人,只三个侍卫能护卫着她逃到帝宫去吗?
“他们手上有弓!”又一个侍卫喊了起来,跟自己的两个同僚道:“你们带着王妃先走!”
对面的人已经张弓搭箭,四王妃几人再想跑,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上官勇这时带着自己的亲兵们从相邻的街上过来,他们是听见这条街上的喊杀声后,赶过来的。上官勇骑在马上,看见剌客们放箭之后,将一个贵妇人护在身后的三个侍卫中箭倒地。
“那是谁啊?”有亲兵问道。
上官勇没有见过四王妃,自然也就不可能认出这会儿落难的贵妇人是谁,眼看着那帮剌客又要放箭,上官勇来不及多想,催马就往四王妃那里赶去。
亲兵们看自家侯爷要救人,自动就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上官勇往四王妃那里去,一拨往黑衣蒙面的剌客们冲去。
上官勇马到了四王妃的身前,剌客们也放了箭。
四王妃把眼一闭。
上官勇挥刀挑起了一个侍卫的尸体,拿这侍卫的尸体当了挡箭牌。
想像中的死前疼痛没有袭来,四王妃半睁了眼,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几个骑马的兵将,四王妃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方才是听到了马蹄声。
剌客们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这么一帮人来,看见上官勇一行人后,剌客们马上就四散逃开。
“抓,”上官勇下了一声令。
亲兵们追着四散逃开的剌客们走了。
一个跟着上官勇的亲兵跳下了马,试了试面前两个侍卫的鼻息,然后抱起了第二个侍卫,跟上官勇喊道:“侯爷,他还有气。”
上官勇将被自己当成了挡箭牌的侍卫抱在了手里,跟这亲兵道:“速带他去看大夫。”
这个亲兵四下里看了看。
另一个亲兵说:“街前不是有医馆吗?”
这亲兵抱着重伤昏迷的侍卫,往街前跑去了。
上官勇下了马,把手里的侍卫轻轻放在了地上。
四王妃这时才开口道:“你,你是卫国侯?”
上官勇看向了四王妃,道:“在下上官勇,您是?”
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真是上官勇后,四王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双腿就是一软。
上官勇眼看着四王妃要往地上跌,他不好伸手去扶四王妃,只得把自己的马往前一拽,让四王妃能依靠在他的战马上。
四王妃真就靠在了上官勇的战马身上,手还扶住了马鞍,这才能站立住。
上官勇看了看四下里,地上的尸体少说也有十几具,“这是怎么回事?”上官勇问四王妃,什么时候京都城的街头也成了剌客们的天下了?
四王妃摇了摇头。
一个亲兵这时骑马带了一个剌客的尸体回来,在上官勇的面前下了马,说:“侯爷,小的杀了一个。”
“能认出是什么人吗?”上官勇只关心这个。
亲兵把这剌客扔在了上官勇的脚下,说:“侯爷,小的之前从没见过这人,看样子像是个江湖人。”
上官勇要低头看这剌客的尸体时,四王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叫了一声。
上官勇被四王妃叫得忙又回头,说:“王妃何事?”
四王妃这时候想起来安锦绣的话了,白承泽是要杀她的,这个人在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了?“侯爷,”四王妃跟上官勇急道:“你不用管我,你去四王府看一看吧。”
上官勇说:“四王府怎么了?”
四王妃这会儿全身上下如坠冰窟,跌跌撞撞地往上官勇的跟前走来。
上官勇看四王妃要跌在他怀里的样子,只得半抬起左手臂,让四王妃扶住了自己,道:“王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四王妃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也看不出是不是在哭,声带哭音地跟上官勇道:“太后娘娘允我们明日离京,她说,她说……”
上官勇把身子往四王妃那里一附。
四王妃在上官勇的耳边低语道:“白承泽要杀我们。”
上官勇额上的青筋顿时崩起老高。
“侯爷救我们,”四王妃抓紧了上官勇的左臂。
上官勇扭头命一个亲兵道:“你去白虎大营,请齐将军带兵去四王府。”
这个亲兵拿了上官勇的腰牌,打马扬鞭往白虎大营跑去。
四王妃说:“侯爷快去四王府吧。”
上官勇也不能把四王妃一个人扔街上,看看四王府跟出来的人都在地上躺着呢,上官勇问四王妃道:“王妃可会骑马?”
四王妃摇头。
上官勇只得又命自己的两个亲兵留下来护卫四王妃,他自己就带着一个亲兵先往四王府去了。
四王妃看着上官勇骑马走了,站在雨中半天没动弹,她想跑着回王府去,可是这会儿两条腿好像不是她的了,想动动不了。
两个留下来的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亲兵跟四王妃道:“四王妃,您进轿吧,小的们把您抬回王府去。”
四王妃看看自己停在街中央的轿子,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们骑马带我走。”
两个亲兵都瞪大了眼睛,同时受了惊吓。
四王妃这会儿只要想到,王府可能已经遭了白承泽的毒手了,就恨不得肋下生翼飞回王府去。什么男女大防,在儿女们的性命面前,这算得了什么?四王妃随手就点了一个亲兵,说:“你带我骑马。”
亲兵往后退,他哪敢干这事?
四王妃抹了一下脸,冲这亲兵勉强一笑,道:“我的年纪可做你的母亲了,有何可怕的?快走吧。”
这个亲兵今年刚满十六岁,听四王妃这么说了后,硬着头皮,先将四王妃扶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翻身上马,全身僵硬地一催跨下战马,往四王府跑去。
上官勇带着一个亲兵赶到四王府的时候,四王府门前一切正常,上官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四王府门前的人们却吓了一跳。
有认识上官勇的侍卫低声喊了一句:“这是卫国侯啊,他来做什么?”
门前的管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上官勇的马前,躬着身跟上官勇道:“奴才见过侯爷。”
“府中可否出事?”上官勇坐在马上问道。
管事的忙摇头,说:“侯爷来四王府有何贵干?”
上官勇下了马,道:“四王妃在回府的路上遇袭了,她让我来王府看看府上是否安好。”
管事的听了上官勇的话后,险些被吓死,木愣愣地看着上官勇不知要做何反应。
上官勇说:“你还不速去叫楠小王爷出来?”
管事的如梦初醒一般,掉脸就往王府里疯跑。
上官勇看看四王府,跟身后的亲兵道:“你绕着王府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个亲兵领命,又上马走了。
上官勇站在四王府的门前四下张望,这条街上行人稀少,雨幕中,不远处的灯光都是光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上官勇想想当年白承允在时,四王府花团锦簇的风光景象,叹了一口气。
白楠不多时就从王府里跑了出来,他也没有打伞,全身上下被雨水打湿了,脸色青白地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颤声问道:“侯爷,我,我母亲怎,怎么了?”
上官勇还想给白楠先行上一礼。
白楠一把抓住了上官勇的手,说:“侯爷,我娘亲怎么了?”
上官勇安抚地拍一下白楠死命抓着自己的手,说:“王妃无事,只是跟出去的侍卫,下人们,除了一个侍卫重伤外,其他的人可能都死了。”
听上官勇说自己的母亲无事,白楠的身子就是一软。
上官勇把白楠扶住了,看看门前的四王府众人,低声跟白楠道:“小王爷,这个时候你得撑住了。”
白楠看着上官勇,脸上的惊慌神情渐渐被平静代替了。
1065烟火气
上官勇看白楠镇静下来了,松开了扶着白楠的手,想往后退上一步站着的时候,白楠却又抓住了上官勇的手,小声道:“谁要害我母亲?”
上官勇的目光扫一眼门前的众人。
白楠只得又问:“我母亲现在何处?”
上官勇说:“王妃应该往王府这里来了,小王爷稍等一下吧。”
正说话间,三人两骑马到了王府的门前。
四王府门前的众人看王妃与一个年轻兵卒共乘了一匹马,这惊吓受得不比看到上官勇来王府时小。
“母亲!”白楠看见了四王妃,马上就往台阶下走。
亲兵从马上下来,他这一回没敢伸手再扶四王妃下马了,而是手抓着缰绳,退后一步,给白楠让出了一个地方。
白楠到了马前,伸手扶下了四王妃。
四王妃方才看见上官勇与白楠站在府门前说话,这心才算落回到了胸膛里,“府,府里无事吧?”四王妃问儿子道。
白楠用力地摇了摇头。
上官勇这时走过来道:“王妃,小王爷,既然府上无事,那下官就告退了。”
“侯爷,”四王妃忙道:“请侯爷进府一叙吧。”
上官勇犹豫起来,方才在大街上是没办法,这会儿没事了,他再进四王府好像不太好吧?
四王妃看出上官勇犹豫,小声道:“我担心这一夜,我们四王府不得太平。”
白楠还不明究里,只扶着四王妃站在雨里。
上官勇低声道:“王妃,剌杀之事已经败露,下官想不会再有剌客过来了。”
四王妃神情恳切地看着上官勇,道:“齐将军若是带兵过来,那就更好了。”
上官勇被四王妃盯得,心下叹息,抱拳冲四王妃和白楠一礼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楠几乎是将自己的母亲架回了王府里。
“别怕,”四王妃小声跟白柯道:“我们不会有事。”
“是谁?”白楠只问了四王妃两个字。
“白承泽,”四王妃回了儿子这三个字。
白楠的脚步一停,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怒火在这一刻几乎将这个四王府的小主人给燃烧殆尽。
“往前走,”四王妃却握着长子的手,说话的声音还是带颤,却神情坚毅道:“楠儿,我们只能往前走。”
除了前路,他们的身后并无生路可寻,所以除了一路往前去奔自己的生途,四王妃想不出来,他们四王府上下,还有什么另外的一种活法。
上官勇在四王府的客房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后,重又坐在了四王府的前厅里。
去四王府外转了一圈的亲兵最先跑了来,站上官勇的跟前说:“侯爷,府外没什么可疑的人,就是为什么离府近的宅子到了这会儿了,都没有烟火气呢?”
四王妃和白楠都听不懂这亲兵的话,什么叫没有烟火气?
上官勇却又是脸色沉了沉,问四王妃道:“王府附近的宅子里,都不住人?”
王府的四周是不会有邻居的,否则如何显示皇权的至高无上?只是再没有邻居,也会有宅院是离着王府近的。白楠摇了摇头,他没有关心过这事。
四王妃想了想,说道:“住着的只是普通的富户,侯爷也清楚,皇子是不可随意结交朝臣的。”
上官勇又看向了亲兵,说:“你确定那几户都没有烟火气?”
亲兵说:“小的都去看过了,没一户是像正经过日子的人家。”
“他这是什么意思?”白楠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说:“那些人家里,没有一户是有生火做饭的,所以我的这个手下说没有烟火气。”
四王妃说:“这个时候已经过了生火做饭的时辰了吧?”
亲兵说:“烟囱一点烟熏火燎的痕迹都没有,他们都是才盖的房子?”
上官勇看了这亲兵一眼,说:“你还趴人墙头看去了?”
这个亲兵咧嘴冲上官勇一笑,道:“侯爷,您说可疑的人,小的就看见一个像是会武的大汉进了一个宅院,小的就去看了看。”
四王妃把亲兵的话琢磨了一下,越想越心惊,周围这些宅院里的人家都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那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上官勇这时道:“王妃,太后娘娘不是允你们明日离京吗?您怎么还不命人去收拾一下?”
“我们要离京了?”白楠吃惊地看着四王妃。
四王妃说:“我带着府里的人走,不过楠儿你得留下。”
这下子轮到上官勇跟白楠一起吃惊了,把嫡长子留在京城,上官勇不相信这是安锦绣因为不放心四王府的人,把白楠留下来当了人质。
“母亲,”白楠说:“这是为什么啊?”
“你也看到了,我们如今走在路上不安全,”四王妃说:“你不能跟着我们上路,再说,我们去封地,府里总要有人留在京城的,这是规矩,太后娘娘不提这事,但楠儿你得留下。”
白楠缓缓地把头点了点,想到自己得一个人留在京城里,白楠心慌,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府中的嫡长,白楠也知道,他得留下,得为母亲,弟妹们,全府上下的人撑起一片天空来。
管家这时跑了来说,齐子阡带兵到了。
“楠儿,”四王妃道:“你去迎齐将军进来。”
齐子阡接到上官勇让他带兵到四王府的话时,还以为太后是想灭了四王府呢,等他匆匆带兵到了四王府的门前后,光看府门前的样子,齐子阡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白楠把齐子阡接进府中前厅后,齐子阡看四王妃竟然也在前厅里坐着,心里更是狐疑了。
“方才有人在路上剌杀四王妃,”上官勇跟齐子阡道:“我的人去抓剌客了,四王府的人死了十几个。”
齐子阡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说:“发生了这等事?我,我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上官勇说:“我的亲兵没跟你说?”
齐子阡说:“情况紧急,我没细问他,他也没细说。”
上官勇看了四王妃一眼,跟齐子阡道:“让你的人把四王府护起来吧。”
齐子阡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剌客还会来王府?”
四王妃这时开口道:“是我不放心。”
齐子阡看上官勇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只得又出了王府,让自己的兵马将四王府团团地围住了。
四王妃当街遇剌的事,在白虎的大营兵马将四王府围住之后,在京城里传了开来。白天里刚被剌了一个七王,这会儿又是四王妃被剌,看不明白的人只能是惊叹讶异,看一个热闹,能看明白人,就是愁在心中了,这是皇室之间内斗的开始啊。
齐子阡把兵马安排妥当,再回到王府前厅里的时候,在没半点准备的情况下,受了白楠一礼。
四王妃又看着上官勇道:“若不是遇见侯爷,我如今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上官勇听四王妃这话意不对劲,忙就站起了身。
白楠往上官勇的跟前突然就是一跪。
上官勇愣神了一下,忙也要往地上跪。
四王妃却道:“侯爷,这个礼你应受的。”
白楠跟上官勇道:“侯爷大恩,白楠永世不忘。”
上官勇想想,没跪下给白楠还礼,而是弯腰双手扶起了白楠,低声道:“小王爷太客气了,下官只是碰巧路过,见到王妃有难,下官怎能不救?”
齐子阡的脑筋转了转,他这会儿已经知道白楠要单独留京的事了,觉得四王妃让白楠给上官勇行这么大的一个礼,应该是想让上官勇对白楠多加照顾了。
上官勇扶正了白楠后,心下又是叹息,如果白承允还活着,白楠如今何须如此?
上官勇这儿正心下叹息呢,袁义从宫里赶了来,给四王妃带来了出城令,跟四王妃道:“王妃,太后娘娘说事不宜迟,请王妃带着府中人连夜离京。”
袁义的话说完之后,四王妃还未及说话,白楠的脸色就更是惨白了。
四王妃假装没有看到长子脸色的变化,跟袁义道:“袁总管回宫后,替我谢过太后娘娘。”
袁义说:“奴才遵命,王妃,太后娘娘已经命了朱雀大营的一千人马,在南城外等候王妃,还请王妃速速收拾行装。”
四王妃道:“已经在收拾了。”
袁义到了四王府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大理寺和九门提督的人就都到了。
“袁总管不来,这些人是不会问我们四王府的事了吧,”四王妃看着袁义说了一句。
在座的人都明白,袁义到了四王府,这就是安锦绣关心四王府的姿态了,京城里的官都是官油子,太后娘娘表态了,他们当然也要做些表示出来。
白楠起身道:“我去见他们。”
四王妃点一下头,说:“就算拿不到凶手,也要把阿苪她们和侍卫们的尸体抬回来,他们是为了我死的,要好生安葬。”
白楠应了一声是后,走了出去。
上官勇跟四王妃道:“一会儿让齐将军护送你们出城。”
四王妃起身又要谢齐子阡,这下子齐子阡有了准备,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避开了四王妃的礼。
上官勇看了袁义一眼,给四王妃行了一礼,说:“王妃,有齐将军守在这里,下官就先告退了。”
四王妃这一回没有再留上官勇了。
袁义跟着上官勇出了四王府,小声道:“将军要进宫去见主子吗?”
上官勇说:“你跟我来。”
一行人骑着马把四王府周围的宅院都看了一遍,都是些高门大宅,宅院中有灯光从围墙里透出来,只是听不到人声,门前也不见有守门的人。
袁义不明究里,问上官勇道:“这些宅院里的人都睡了?”
1066美梦与人
“这些宅院不对劲,”上官勇跟袁义道:“以你的耳力都听不到声响吗?”
袁义先是愣怔,然后回过味来了,哪有居家过日子一点声响没有的?想想这些宅子都是离四王府近的宅院,袁义念了一句:“不至于吧?”
上官勇心里也有这种想法,这些宅院里的人,不至于都是暗中监视白承允的人吧?如果是,这得是多大的手笔?犯得上吗?
“要查查吗?”袁义问上官勇道。
没有多少时间给上官勇考虑了,他们在这些宅院外面晃悠,宅院里的人一定已经发现他们这帮人了。
“查吧,”袁义又想了一下,跟上官勇道:“就算是民宅,我们闯了又能怎样?”
上官勇点手招过一个亲兵,道:“去找庆楠,让他多带些兵过来。”
这个亲兵说:“庆将军会不会还在香屑楼?”
袁义说:“离着这里近的是白虎军营,还是从齐子阡那里调兵吧。”
上官勇点了头,跟这亲兵道:“你回王府再找一下齐子阡。”
这亲兵拨转了马头,又往四王府跑了。
“你回去跟她把这事说一下,”上官勇又跟袁义小声道:“问问她的意思,我这里尽量迟些动手。”
“将军,”袁义说:“若是有人要逃,还是活捉了最好。”
“知道了,”上官勇应了袁义一声。
袁义带着几个大内侍卫,打马扬鞭往帝宫的方向跑去了。
上官勇的亲兵跑回到四王府,跟齐子阡把话一说,齐子阡没说一句废话,把自己的令牌交给了这亲兵,让自己手下的一个副将跟着这亲兵去白虎大营调兵。
四王妃这时与白楠坐在后宅,四王妃自己的卧房里。
白楠把手里的丰城城印看了看,小声道:“那时,这城印还是我从母亲这里拿去给父王的,如今,”白楠揉一下眼睛,没把话说下去。
四王妃叹道:“那时候万事有你父王在,如今就剩我们孤儿寡母了。”
白楠将城印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锦盒里,道:“母亲,你与孩儿说实话,真不是太后娘娘让孩儿留下来的?”
“不是她,”四王妃道:“这事我不必瞒你。”
白楠说:“所以太后娘娘是想我四王府好的人?”
“你父王也说过,她是能信的人,”四王妃道:“我信你父王的话。”
“真是白承泽要杀我们吗?”白楠又问。
“不是他还能有谁?”四王妃摇头道:“太后娘娘没有杀我们的必要。”
白楠忍了一下,还是小声吼道:“为什么?!”
“为了七王,”四王妃把安锦绣的话,跟长子又说了一遍。
白楠难以置信道:“我们的命,只是用来更让白承瑜听他的话?”
“还是有不少官员念着你父王旧情的,”四王妃冷道:“我们一死,杀人的罪名再落到太后的头上,那这些官员,估计就被白承泽拉过去了。”
白楠一拳砸在茶几上,将茶几上摆着的茶具一起扫到了地上。
“帮着太后,是一条出路,”四王妃看看滚了一地的茶具,跟白楠道:“别看你父王是皇子的身份,等当今的圣上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就只是皇室宗亲了。想想先皇和太后娘娘对待宗亲的态度,你想想手中无权的宗亲们过的日子吧。”
白楠沉默无语。
“安元志先前一直在与你父王手下的那帮官员打交道,”四王妃又道。
白楠双眼一亮,说:“我去找这些官员吗?”
“你不能去,”四王妃忙就说道:“你去找这些人,是最让太后忌讳的事,结党,还是你父王门下的人,太后娘娘一定容不下你。”
白楠的目光又黯淡下去了。
“去帮安元志,”四王妃小声道:“他是得太后重用的人,通过他,你的功劳,太后娘娘会记住的。”
白楠双手掩了面,道:“我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
“得重新开始不是吗?”四王妃道:“我也不逼你,若是不喜欢,等我们在丰城安顿好后,你再到丰城来也不迟。”
白楠放下了双手,道:“我知道了,母亲不必为我担心。”
管家这时站在卧房门前喊了一声。
四王妃应道:“进来。”
管家进屋之后,跟屋中一大一小两个主子道:“王妃,小王爷,细软已经收拾好了。”
“让他们把东西装车,”四王妃命了管家一声。
管家领命又退了出去。
白楠说:“袁义只说太后派了一千人马护送,领兵的人是谁?”
“不是太后的亲信,也得不到这个差事,”四王妃道:“我与你的弟弟们不会走一路的。”
白楠一惊,说:“一千人还是保不了母亲你们的平安?”
四王妃摇了摇头。
白楠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上官勇为人不错,”四王妃又跟白楠交待道:“他是太后手下正得用的人,你有事可以找他,他会帮你。”
“他不是父王的门下,非亲非故,”白楠说:“上官勇凭什么要帮我?”
四王妃一笑,道:“好人总是愿意出手帮人的。”
“上官屠夫是好人?”白楠不相信道。
“传言之事,有多少是真的?”四王妃道:“他若不好,楠儿你这会儿应该守着为娘的尸体了。”
白楠被四王妃这一剌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救我的时候,他不知道我是谁,路上的行人都跑得远远的,”四王妃小声道:“说他艺高人胆大也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好,他不是为了太后,只是为了救我一命,这样的人,不会是个坏心肠的人。”
白楠这才点了点头。
四王妃看白楠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才又把儿女们都叫到了卧房里。四王妃安排嫡出的两个儿子,带着侍卫分别上路,庶出的儿子还有白承允的女儿们,无论嫡庶都随她一起上路。
白承允的侧妃妾室们就是心中再有怨言,在这个当口,也无人敢把怨言说出来。
“就这样吧,”四王妃看一眼站在自己卧室里的大大小小们,轻声道:“有不想走的,现在就说出来,可以跟小王爷一起留下。”
“大哥一个人留在京城吗?”窝在四王妃怀里的,白承允最小的儿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白楠看着小弟勉强一笑,这个小弟弟是个庶子,不过却是养在四王妃身边的,平日里跟白楠很亲热。
“是啊,”四王妃跟小儿子道:“以后会再见面的。”
小皇孙哭了起来。
小孩子这一哭,卧房里哭声顿时响起一片。
四王妃站起了身,她的眼中这会儿可看不到一星点的泪光,道:“没什么好哭的,我们抓紧时间上路吧。”
两拔侍卫护卫着自己的小主子,一前一后离开了王府,一个拔往南,一拔往北去了。
等四王妃带着四王府的上上下下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上官勇已经带兵把王府周围的几座宅院都围了。
“那些宅院里到底是什么人?”送四王妃出府门的白楠,轻声问四王妃道。
“是什么人,查了便知了,”四王妃小声道:“你父王以前是树大招风,如今还是有人看不得我们府上过安生日子。”
“父王以前怎么没有发现?”白楠小声嘀咕了一句。
四王妃装作没听见长子的话,站在马车前,最后看了白楠一眼,道:“一定要小心。”
白楠点点头。
雨这时下得越发大了,王府前的分别显得简简单单,没有太多的惜别,也不见什么离绪,就这么该上马的上马,该坐上马车的坐上马车,一声高喊出发之后,数百人的队伍就这么离开了四王府。
四王妃坐上马车,马走起来之后,四王妃掀起车窗帘,窗外是四王府高高耸立着的围墙。当年白承允离宫建府的时候,特意带她围着这四方的围墙走了一圈,一向不苛言笑的人,那天脸上虽然还是鲜见笑容,但眼中的暖意,四王妃到今日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时白承允跟她说过,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四王妃在车厢里不出声的痛哭起来,明明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转眼间那个带着她走遍府中每一处地方的人就已经去了很久了,连尸骨都被埋在了离她那么远的地方。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她却连自己男人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什么感觉都没有,应该陪着自己走过这一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到了如今,更是连家都没有了。
当这天下的主人,入主中宫殿,这些当年的美梦,现在再想想,都比不上一个活着的白承允。四王妃痛哭流涕,紧紧地咬着手中的帕子,生怕让车外的人听到她的哭声。
有亲兵看到了四王府的车队,跑到了上官勇的身旁报信道:“侯爷,四王府的人离府了。”
上官勇往四王府那里看过去,王府那里,灯火照亮了整整一条街。
“有齐将军在,”另一个就站在上官勇身后的亲兵道:“应该不会再出事了吧?”
“不会有事了,”上官勇说完这话后,心里又说了一句:“就怕路上出事。”
一个白虎大营的将官这时跑了来,跟上官勇道:“侯爷,宅院都围住了,可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上官勇指了指街上,道:“街上也派人看着。”
街上现在看不到一个行人,连街两旁房屋里的灯光都少得可怜。
这将官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不明白上官勇在防着什么,但还是领命跑去安排人手去了。
袁义这时赶回了宫里,见到安锦绣后,把事情几句话就跟安锦绣说清楚了。
“宅院?”安锦绣没想到上官勇救个四王妃,还能在四王府周围又觉察出不对来。
1067森冷
“那些宅院是不对劲吧?”袁义到了现在也不敢肯定那些宅院就真的有问题,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这会儿想的却不是那些宅院的事,跟袁义道:“你走之后,我又想了想,杀四王妃的人应该不是白承泽。”
袁义的脑子就是一晕,说:“那是谁?”
“当街下手,没办法保证一能除去四王妃,这不是白承泽行事的手段,”安锦绣说:“下手的这个人,应该也见不得白承泽好就是了。”
袁义说了一句:“也不可能是主子啊。”
安锦绣说:“我这么做倒是能陷白承泽于不义,四王妃一死,我再挑着白楠去跟白承泽拼命,白承泽不死也会难受一阵子。”
袁义看着安锦绣,说:“你真这么想过?”
“想过,”安锦绣老实承认道。
袁义身子一个倒仰,随后又站稳了身形,说:“这事不可能是你做的。”
“冲孤儿寡妇下手,”安锦绣摇了摇头,说:“我还不至于干这种没出息的事。”
“那能是谁?”袁义问道。
安锦绣说:“那些剌客抓到了吗?”
袁义说:“没有,将军的人杀了几个。”
安锦绣坐在坐榻上敲了半天扶手,道:“杀四王妃,无外乎往我和白承泽的身上泼脏水,这人想要的是四王爷门下的那些人。”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转着圈,他是想不过来这种事。
“应该是太师,”最后安锦绣跟袁义说道。
袁义的脚下一个打跌,说:“太师?”
安锦绣冷笑道:“圣上坐上龙椅了,我就成碍他事的人了,太师现在巴不得我死吧?”
袁义想发火,但在安锦绣面前,他只能忍着。
“让将军把那些宅子都清掉好了,”安锦绣看着袁义道:“那些宅子里不会全是白承泽的人,四王爷是要成皇的人,盯着他的人很多。你跟将军说,要清就清干净,不要有漏网之鱼。”
袁义说:“全杀了?”
“阴差阳错的,这是一个我拉拢白楠的一个好机会,”安锦绣一笑,小声道:“告诉将军,不要手软。对有可能是白承泽的人,最好是留活口,让韦希圣带人去,这事务必要跟白承泽扯上关系。”
“知道了,”袁义应声之后,快步走出了小花厅。
安锦绣手指再敲两下坐榻的扶手,突然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自语自言道:“白承泽,你也该尝尝被人泼脏水的滋味了。”
袁义再见到上官勇的时候,四王府附近的街道已经都站上了军士,雨水落在盔甲和刀枪剑戟上,发出铿锵的声响,火把在雨中发出的光亮微弱,明明是照亮之物,却偏偏让这雨夜的街道更显得森冷。
“怎么样了?”上官勇见到袁义后,开口就问道。
袁义跟上官勇耳语着,把安锦绣的话说了一遍。
“太师?”上官勇的脸上也闪过愤怒的神情。
袁义点一下头,刚想再跟上官勇说句什么,看见白楠由一个四王府的小太监打着伞,往他和上官勇这里走来了,袁义忙就视意上官勇看白楠,小声道:“他怎么来了?”
“四王妃已经带着府中人走了,”上官勇看向了白楠那里,在迎着白楠走过去前,上官勇又问了袁义一句:“谁领兵护卫他们?”
袁义说:“苏养直。”
上官勇迎着白楠走上前,抱拳冲白楠行了一礼,说:“小王爷怎么来了?”
白楠的脸色青白,说话的声音中气也不是很足,跟上官勇道:“侯爷打算何时动手?”
上官勇道:“小王爷要亲眼看看?”
白楠点一下头。
上官勇命自己身后的传令官道:“让他们动手,尽量捉活口,不可放跑一个。”
这传令官领命之后,跑走了。
上官勇看白楠就带了一个替他打伞的小太监,点了一个校尉,道:“你带着人护好了小王爷。”
校尉忙就带着自己手下的一队人,站在了白楠的身后。
上官勇又跟袁义道:“你去叫韦希圣来吧,我这里很快就能完事了。”
袁义点头,给白楠行了一礼后,上马往大理寺去了。
白虎大营的兵将接到了上官勇的将令之后,开始往被他们围住的宅院里冲,喊杀声瞬间就打破了京都城这个雨夜的寂静。
上官勇跟白楠道:“宅院一共有七座,一会儿抓到了人,小王爷可以亲自去审一审。”
白楠低声道:“为何我父王之前没有发现他们?”
上官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楠这话,要说白承允不知道这些宅院有问题,上官勇不相信,但白承允为什么不动手拔掉这些钉子,上官勇也说不上来,这种事去问安锦绣还差不多。
白楠见上官勇也是不说话,神情里夹杂了几丝失望之色。
上官勇现在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见白楠似乎是在对白承允失望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道:“小王爷,四王爷是个睿智之人,他做事自有打算,下官只是一介武夫,所以下官没办法看出四王爷的用意。”
白楠抬头看看上官勇,然后苦笑了一下,说:“多谢侯爷宽慰。”
替白楠打伞的小太监这时惊叫了一声。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从街的西头往东跑,被几个兵丁追上打倒在地上,一阵拳手脚踢,这人躺在地上护着头,惨叫不止。
白楠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站在上官勇的跟前,又往前一步,回到了原地。
上官勇看一眼站在白楠身后打着哆嗦的小太监,跟白楠道:“有下官在这里,小王爷一定会无事的。”
挨打的家丁这会儿躺在地上没动静了。
白楠说:“他死了吗?”
上官勇说:“不会,下官下令要活口的。”
“我能去问他话吗?”白楠又问。
上官勇说:“大理寺韦大人马上就要到了,小王爷再等一会儿吧,有韦大人陪着,小王爷想问什么话,下官想都不是难事了。”
白楠这才又安心站在了上官勇的身旁。
四王府周围喊杀声震天的时候,白承泽的书房里灯光亮起,照亮了白承泽阴沉沉的脸。
白登战战兢兢地与白承泽隔着一张书桌站着,低着头,不敢去看白承泽脸上此刻的神情。
“剌杀,”白承泽小声说了一句:“安书界这个混帐!”
白登说:“王爷,要是那些宅子里的人再被上官勇抓了……”
“啪”的一声,白承泽拍了一下书桌案。
白登又不敢说话了。
“滚出去,”白承泽跟白登道。
白登都没敢再开口应声,忙就退出了书房。
白承泽望着烛台上的烛火,手抚着额头,看来这一次,他还没有动手就与四王府结下死仇了。白承泽吹灭了烛火,一个人坐在了黑暗里,安书界这个蠢货,他在心里想着,想渔翁得利,最后又给安锦绣做一回嫁衣。
白登看书房里的烛火灭了,大着胆子喊了白承泽一声:“王爷?”
坐在书房里的主子没有应声,黑洞洞的书房里,看着就像是无人的样子,一点生气也没有。
白登把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守在了书房门前。
白承泽一个人坐在一片黑暗中的时候,小太监格子举着一个烛台,脚步匆忙地走进了安元志卧房的内室里。
安元志睡得并不踏实,听到格子进屋的脚步声后就醒了,喝问了一声:“谁?”
“少爷,”格子看安元志醒了,忙跑到了安元志的床榻前,说:“奴才格子。”
安元志从床上半坐起来,道:“怎么了?”
格子说:“太师来了,正在前厅里等少爷呢。”
安元志下意识地看看窗外,这会儿还是半夜啊。
格子手脚利落地把内室里的灯点上了,跟安元志说:“太师没说有什么事,就是让少爷快点去见他。”
自己的这个父亲能为了什么事,半夜三更地跑到驸马府来找自己?我姐出事了?安元志想到这里,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趿上鞋,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格子看安元志这样就往外走了,忙追在了安元志的身后,说:“少爷,您的头发也乱了。”
安元志现在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头发?跟格子急声道:“太师来了多久了?”
格子说:“刚到,什么话也没说,就让奴才来喊少爷。”
安元志的步子越走越快,最后把格子甩在了身后。
走廊下,花林正打着伞等着安元志。
安元志说:“范舟人呢?”
花林说:“范舟在前厅伺候太师。”
“我不打伞了,”安元志走进了雨中,跟花林道:“你去给我备马。”
“哎,”花林答应了安元志一声,再想把手里的伞给安元志,安元志已经走到院门口了。
安太师坐在驸马府的前厅里,看见安元志全身上下淋成落汤鸡一样走了进来,摇一下头,道:“像个什么样子?”
安元志冲前厅里的下人们挥一下手,说:“都下去。”
范舟忙带着人都退下去了。
安元志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我姐出事了?”
安太师说:“太后娘娘无事。”
安元志呼吸通畅了点,说:“我姐没出事,你来找我做什么?”
安太师笑了一下,道:“你别忘了,你是浔阳安氏的子孙。”
安元志把脸上的雨水抹了抹,没什么兴致地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四王妃遇剌了,”安太师说道。
安元志与自己的父亲隔着一张茶几坐下了,说:“这事我知道,这事跟安家有什么关系?四王府就是让人灭了满门,跟安家也无关啊。”
安太师看着安元志冷道:“剌客是我派去的。”
1068宁愿不做安家子
安元志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没睡醒,神情有些迷茫地对着安太师。
安太师看安元志木愣着的样子,便又重复了一句:“剌客是我派去的。”
安元志看看自己身在的这个前厅,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安太师高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安太师还是稳稳当当地坐着,道:“杀了四王妃,对我们安家有好处。”
“别跟我扯安家,”安元志大力地把手一挥,说:“安家跟我没关系!”
安太师没顺着安元志的话往下说,而是道:“四王妃一死,在分不清谁是凶手的情况下,四王爷手下那些讲究风骨的人,大半会投到我这里来。”
安元志说:“你又,又算计我姐?”
安太师说:“她本就不想待在这皇城里,她要权何用?我们安家越早成事,她不是可以越早的离开?”
安元志捏着拳头,这人要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能一拳把这人打死!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这事让上官勇撞上了,”安太师不无惋惜地道:“可惜了。”
“你当我姐会把圣上交到你手里?”安元志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梦了?她把圣上交给周孝忠,都不会交给你,你醒醒吧。”
“周孝忠辅政,对你有何好处?”安太师问儿子道。
安元志说:“大不了这官我不当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没话说,就请回府吧。”
“上官勇现在在剿四王府附近的几座宅院,”安太师说道:“东边第二座宅院是我们安家的。”
“你,”安元志瞪着自己的老子,想动手,狼却还在,祈顺朝没有出过一个打老子的儿子,他不能做这第一个。
“去把宅子里的人带回来,”安太师跟安元志说道:“你姐姐正好趁这个机会拉拢白楠,若是最后让人审出,我们安家也在暗地里盯着四王府,你若是白楠,你会怎么想?”
安元志站那儿脸色铁青。
安太师站起了身,手在安元志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这也不是光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姐姐着想。”
安元志看着安太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前厅。
范舟站在厅外,看见安太师从厅里走出来了,忙道:“太师,您这就走了?”
“嗯,”安太师应了范舟一声,继续往廊外走。
大管家在台阶下打着伞,看安太师走近了,跑到了安太师的身后,替安太师打伞。
前厅里这时传来了桌椅倒地的声音,随即又是瓷器被掼在地上,碎掉的声音。
安太师的脚步一顿。
大管家一帮人跟着都是停了步,却没人敢回头看上一眼。
安太师也没回头看,掩嘴咳了一声后,跟要送他出府的范舟道:“去伺候老五吧,你们不用送我了。”
范舟忙躬身领命道:“奴才遵命。”
安太师一行人走远了后,范舟才直起了腰身,回头看看亮着灯的前厅。这会儿前厅里没有动静,看来安元志是砸完东西了,可是范舟还是不大敢进去。
就在大家伙儿都傻站着,不敢动弹的时候,安元志自己从前厅里出来了,一声不吭地就往自己的卧房走。
就站在厅门旁的格子最先反应过来,手里打着伞,追上了安元志。
“去看看花林有没有把我的马备好,”安元志看格子追上了自己,就跟格子道:“我要出门。”
格子“哎”了一声,把伞交给安元志后,自己往马厩那里奔去了。
安元志将手里的伞扔在了地上,他这会淋着雨还能舒服一点。
范舟追过来,看见安元志把伞扔在脚下,淋着雨走了,愣是没胆子再追上去替安元志打伞。安五少爷到底是哪里变了,范舟说不上来,他现在就是不敢像刚到安元志身边时那样,跟安元志相处了。
安元志回到卧房里,把身上的水随意地擦了擦,头发还往下滴着水,就重新扎了起来,又换了身衣服。
格子跑进了屋子,跟安元志说:“少爷,马已经备好了,六子哥也带着侍卫们在门外等着少爷了。”
安元志要往外走。
格子手里捧着蓑衣,追着安元志说:“少爷,雨下得大,你穿上蓑衣吧。”
安元志说了一声不用,就走出了卧房。
老六子带着十来个侍卫等在门外,他们身上都穿着蓑衣,看安元志就这么淋着雨出来了,老六子忙就道:“少爷,你怎么淋雨呢?”
安元志翻身上了马,看着老六子一笑,说:“我这会儿身上热得慌,正想淋些雨呢,我们走吧。”
身上热得慌?这是想女人了?老六子狐疑地看了安元志一眼,见安元志的脸色发白,根本就不像上火的样子。
“上马啊,”安元志催老六子道:“还要我请你?”
老六子看看抱着蓑衣躲在门里的格子,边摇头边上了自己的马,跟安元志说:“你一会儿淋雨得了病,你可别怨人。”
安元志说:“怨谁我也怨不上你,婆婆妈妈跟个女人一样。”
老六子冲安元志翻白眼,说:“我们去哪儿啊?”
“去四王府,”安元志说着一甩手里的马鞭。
老六子骑马跑在安元志的左手边,说:“我们去四王府做什么?侯爷那里还能缺人手吗?”
安元志说:“我就是想去看看,你今天哪儿这么多话?”
老六子嘀咕了一句:“不是太师来过了吗?”
安元志假装没听到老六子的这句嘀咕,如果他有选择,他找个行乞为生的爹娘,他也不投胎做安家子!
韦希圣比安元志先到,袁义在大理寺已经把事情都跟他说,韦希圣就觉得自己这是又得得罪一回白承泽了,不过想想自己得罪白承泽的次数,他韦希圣好像已经达到虱多不痒的境界了。
“韦大人免礼,”看着给自己行礼的韦希圣,白楠抬了一下手。
韦希圣直起腰身后,就看上官勇,等着上官勇的示下。
上官勇说:“抓到了不少活口,劳烦韦大人陪楠小王爷去审审吧。”
韦希圣说:“侯爷,行剌四王妃的罪人,是否已经抓到了?”
上官勇摇头,道:“有几个跑掉了,没有抓到活口。”
白楠说:“韦大人,这些人一定还在京城里。”
韦希圣忙道:“小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命人去城中各处搜查。”
上官勇觉得韦希圣这样糊弄一个少年人不地道,京城这么大,你一个大理寺就能全城搜剌客了?
白楠也觉得韦希圣这话有哪里不对,盯着韦希圣看。
韦希圣说:“侯爷,犯人都关哪里了?”
上官勇也不好戳穿韦希圣,跟白楠道:“小王爷,是不是把犯人押到大理寺去?”
白楠说:“还要再跑去大理寺?那天都要亮了,去四王府吧。”
“韦大人?”上官勇又问韦希圣。
韦希圣说:“下官听小王爷的吩咐。”
“把人押到四王府去,”上官勇命身旁的一个校尉道。
“少爷过来了,”这时站在上官勇左手边的袁义,看着街东头跟上官勇说道。
上官勇往街东看了一眼,然后跟韦希圣道:“韦大人先陪小王爷回府吧。”
韦希圣陪着白楠往四王府走了。
安元志远远地就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上官勇的身边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看不清脸,但安元志料想这人一定是白楠,然后刻意地让马跑得慢了下来。
安元志走得这一慢,老六子一帮人就只得跟着安元志慢了下来。
等安元志马到了上官勇和袁义的跟前,韦希圣和白楠已经走远了。
“你怎么来了?”上官勇问安元志。
安元志把马缰绳甩给了自己的一个侍卫,走到了上官勇和袁义的近前,说:“人都捉到了?”
袁义开口直接就道:“是太师让你来的?”
安元志一笑,说:“你们知道了?”
上官勇道:“知道什么?”
安元志冲老六子一挥手,让老六子把侍卫们带得远一些,然后小声道:“剌客是太师派的,我姐已经知道这事了吗?”
袁义沉着脸说:“太师就一点父女之情都不念?”
安元志好笑说:“他念个屁父女之情啊?跟那老东西讲人情,不跟扯白话一样吗?”
袁义踢了一脚路上的积水。
安元志说:“东边第二座宅院的人,是太师派来的人,姐夫,那些人你是抓了,还是杀了?”
“安家也派了眼线?”袁义冲安元志道。
安元志说:“我也今天才知道这事的,白承允活该被人玩死啊,身边全是眼线,他都不知道动手除的?”
袁义跟上官勇说:“这些人不能让白楠审吧?”
安元志说:“审出安家来,白楠还能再一门心思投靠我姐?姐夫,那帮人呢?”
上官勇说:“是东边第二座宅院?”
安元志点头。
袁义问安元志道:“你要怎么做?替太师救这些人吗?”
安元志鼻子哼哼了一声,说:“这些人对我姐有用吗?”
上官勇没作声。
袁义说:“你什么意思?把这些人弄进宫去审?”
“你把领头的那个弄回去吧,”安元志说:“说不定他知道一些太师藏着腋着的事呢?那老东西……”
“元志!”上官勇这一次训了安元志一声,说:“他是你父亲!”
安元志撇一下嘴,说:“太师现在跟我姐是作对的人了,多知道点这人的事,对我姐有好处。”
上官勇正想着安元志的话时,袁义却又道:“这里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把安府的人带走?让四王府的人看见了,我们怎么解释?”
安元志这时把周围的这些军士仔细看了看,说:“这些不是庆大哥的手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