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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三章 绝境

    眼花缭乱的对掌让人目不暇接,杨宁心下赞叹,这才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小瞧了赤丹媚,这风骚-女子并没有一上手便即亮出绝招来,明显是先试探净空的底子。

    忽见到净空低喝一声,便见到他双手忽地微微摇晃,杨宁一愣之间,只见到净空的双掌陡然间幻化开来,双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只是短短瞬间,在他身前便是一片掌影,掌影交错,变幻万千。

    听到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道:“大慈悲手!”

    赤丹媚轻叫一声,身形后退,翩翩如蝶,净空一直原地不动,此刻却欺身上前,连续出掌往赤丹媚身上拍过来,那掌影幻化,就似乎有无数的手掌往赤丹媚全身上下拍过来,赤丹媚连连后退,显然是颇有不敌。

    杨宁脸上显出兴奋之色。

    这时候净空也是使出绝招,杨宁虽然对掌法并不精通,可是只觉得净空打出的招式异常的精彩,心下暗笑,这老和尚看来也不似表面那样老实,原来也是深藏不露,到最后关头才使出绝招来。

    此刻场中任谁都看得出来净空是占了上风,赤丹媚被净空掌风压制,只是凭借着轻灵的身法闪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忽见到净空身形一段,出手已经慢下来,他虽然真气雄浑,武功精妙,奈何赤丹媚存心闪躲,一时间净空甚至沾不到赤丹媚片缕,又过片刻,只见到那幻化出来的掌影渐渐消失,净空动作不但更慢,甚至有些呆滞。

    殿内众僧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古怪,净空明显大占上风,虽然赤丹媚轻灵闪躲,但一直都被净空掌风所笼罩,任谁都看得出来,赤丹媚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片刻,净空定能取胜。

    谁也料不到净空忽然收掌,这便等若是给了赤丹媚喘息之机。

    有人更想难不成净空年事已高,体力不支?可是以净空体内真气之浑厚,即使年事已高,但是其真气足可以让他再支撑一段时间。

    猛见到赤丹媚忽然一个扭身,本来在闪躲之间的她,就如同回马枪一样,骤然间就欺身到净空身前,净空勉强出掌,赤丹媚上身后仰,饱满酥胸顿时绷紧,抹胸如同峰峦般高耸,双腿屈跪而下,借力已经滑到净空身下,探出两指,已经点在了净空的腰间。

    净空闷哼一声,身体连退数步,站稳身形,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随即双腿一软,软倒在地。

    赤丹媚却已经翻身而起,任由衣襟挂在肩下,妩媚一笑,道:“大师武功精妙,小女子差点便输了,幸得大师慈悲为怀,谦让有礼,竟是让小女子侥幸胜了一局。”

    净能此时已经飞身上前,扶住了净空,惊声道:“净空师兄,你......!”

    净空勉强坐起身,苦笑叹道:“赤施主智慧过人,老僧....老僧认输了!”

    光明殿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想到,武功仅次于主持的净空大师,竟然输在这样一个年轻的风骚-女人手下。

    明明净空自始至终都不处下风,众人实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杨宁也是皱着眉头,他和众人一般,心下也是大为惊讶,可是却想到,两人比斗的转折点就发生在刚才那一瞬,净空本来以大慈悲手明显压制住赤丹媚,可是突然收掌,对于这样级别的高手来说,净空不可能不知道胜负只在片刻间,可他为何却突然收掌?

    赤丹媚双腿前滑,这一招看起来美感十足,可是还真算不上有多高明,以净空的实力,绝不可能被赤丹媚用这样的招数接近,继而被赤丹媚出手击伤,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净空却分明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使诈!”猛听得净能厉声喝道,拿起净空一只手,“净空师兄手上这道划痕,可是你所为?”

    赤丹媚吃吃笑道:“大师,你说话真是好没道理,比武切磋,虽然我们有约在先,尽可能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可是难道连一点伤痕也不能有?比武之中,莫说一点小伤,便是伤经断骨,那也是常事吧?”

    净能争辩道:“净空师兄本来占了上风,可是突然掌力难济,难道与你无关?”

    “是与我有关。”赤丹媚笑道:“比斗之中,无论发生什么,不都是与比斗之人有关吗?大师,第一阵我们认输,痛痛快快,也不去计较你们大光明寺的武僧练了护体之功,如今小女子侥幸胜一场,你便要耍赖不认?”美眸流盼,看向净空道:“净空大师亲口承认已经输了,可比你更有高僧风范。”

    净能怒道:“你手上的指甲一定有问题,我们......!”

    “净能师弟,不要再争了。”净空叹了口气,“是老僧防备不周,本事不济,赤施主这场是胜了。”

    “师兄,你常年居于寺内,不知道人心险恶,他们心术不正,阴招迭出,你只想和她光明正大比武,可她......!”净能还要争辩,净空只是摆摆手,示意净能不必再说下去。

    “哟,这位大师说话就难听了。”赤丹媚吃吃娇笑,酥胸乱抖,波涛汹涌,嗲声道:“你这话是说小女子不正派?出家之人,哪有这般说人家的,你今日与小女子初见,并没有与人家单独相处,又如何知道人家不正派了?”

    净空被净能搀扶着到蒲团坐下,合十道:“赤施主,师弟并非那个意思,你不必误会。”

    忽见到如同树桩一般的白羽鹤终于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清冷:“请赐教!”

    这三个字一出,光明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眼下的局面,大光明寺已经是陷入了绝境。

    斗阵取胜,大光明寺从上到下没有一人怀疑这场比试将以两连胜而结束,根本轮不上白羽鹤出场。

    谁都知道,若真的要进行第三场比剑,大光明寺就等若败了。

    无论是净空还是净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比剑,可是两场过后,偏偏打了个平手,这第三场还要非比不可。

    净能武功涉猎颇多,却偏偏从来没有剑术,非但如此,他甚至从来没有拿过剑,这时候就算想奋力一搏,那也没有一搏的根基。

    大光明寺五百之众,练剑的不超过二十人,而这些人俱都是净通的座下弟子,净通就算此时在场,也未必能够取胜,他手下那帮弟子,就更不必说。

    “请赐教!”白羽鹤再一次重复。

    虽未开战,但白羽鹤此刻已经是气势占先。

    寺内众僧都是面面相觑,眼见得白羽鹤气势凛人,而堂堂的大光明寺此刻竟然无兵可用,众僧都大是沮丧。

    有人心下窝火,很想冲出来拼上一拼,可是看到白羽鹤平静如水的表面之下寒气逼人,那股气势自有一股让人不可冒犯的威严,硬是无人敢站出来。

    净空叹了口气,与净能对视一眼,两人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有言在先,白云岛弟子可以派一人进入净心阁呆上三天,堂堂大光明寺,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可净心阁对大光明寺来说就是心脏所在,白云岛弟子进入,就等若是心脏上被刺了一刀,对大光明寺来说简直是致命。

    净心阁内遍藏大光明寺历代武经,三天时间,自然不可能将武经全部翻看,就算日夜不歇,三天下来,最多也就翻阅极小一部分而已。

    可是白云岛弟子有备而来,而且直接指名要进入净心阁,可见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再加上大光明寺声名在外,白云岛自然知道大光明寺最强的武学有哪些。

    白云岛弟子只需在净心阁翻看一小部分高深武学,将之记在心中带出紫金山,那么大光明寺的命脉就等若是掌握在了对方的手里。

    今日答应比武,一来确实是不想与白云岛撕破脸,导致以后白云岛与大光明寺成为仇敌,让大光明寺后患无穷,而且两派结怨,自然会影响东齐与南楚两国的关系,这对大局大是不利,二来也是因为净空对击退白云岛的挑衅颇有信心。

    如果能取胜,不但可以让白云岛找不出其他的借口,而且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白云岛对大光明寺的威胁,另外亦可以让两国关系不受影响。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净空却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狡黠的赤丹媚所败。

    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益,净空微一沉吟,终于道:“白施主的声名,老僧虽然久闭寺中,却也略有耳闻。听闻当今剑术的后起之秀之中,放眼天下,白施主的剑术定然能够名列前三.....!”

    白羽鹤听到这里,眼角微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不说话。

    杨宁心下暗想怪怪了不得,原来这酷哥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先前还以为白羽鹤是故作高深,原来净空对此人早已经了解,甚至知道他剑术能在当今剑术后起之秀中居于前三甲。

    “鄙寺的净通师弟,在剑术之上也略有窥径......,不过净通师弟如今不在寺内,所以这最后一场就不用......!”净空无可奈何,正要承认失败,却听到一声动静响起,抬头瞧过去,却见到一人忽然从人群之中踉跄冲出来。

    所有人目光顿时都齐刷刷地瞧过去,有人心中激动起来:“原来咱们寺里还有个有种的,却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如此英雄了得?”

    随即众人却是瞧见,冲出来那人虽然一身僧衣,却留有长发,顿时都皱起眉头,亦有人一下子就认出,这突然冒出来的,正是之前在五谷堂生事的家伙。

    净能看了一眼,也认了出来,皱眉道:“齐宁,你要做什么?”

    从人群之中冲出来的,正是齐宁。

    齐宁却是冷着脸,回过头,冲着身后人群骂道:“他奶奶的,是谁从后面踹老子出来?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三四章 众望所归

    杨宁看的清楚,在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五谷堂那帮人,真壁也在其中,他注意力放在场中,却不妨有人敢在后面踹自己,心下颇有些恼怒。

    五谷堂那几人都是扭过脸,也不看杨宁,一个个装模作样,杨宁一时间还真判断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踹了自己这一脚。

    “又是你在这里生事。”净能心下本就不痛快,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看到杨宁,怒道:“谁让你进殿的?”

    杨宁暗想老子还真不愿意进来,刚才不是钟声响起,全寺僧众都跑过来,自己这才跟着一起进来。

    却听到赤丹媚那风骚笑声:“小女子还以为有哪位英雄敢于出阵,原来是个......!”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双媚眼儿上下打量杨宁一番,一脸妩媚笑容。

    “是个什麽?”杨宁听得赤丹媚言语之中似乎有讽刺之意,没好气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不必在这里冷嘲热讽。”

    “哟,这位小师傅说话真是不客气,小女子可没有冷嘲热讽。”赤丹媚笑盈盈道:“只是你这样出来,总会让人误会的,小女子还以为你是要出来比剑。”

    “你贱法了得,我可比不了。”杨宁嘿嘿一笑,道:“我就是个看客,和你们说不上。”

    白羽鹤瞥了杨宁一眼,冷冷道:“跳梁小丑,还不退下!”

    杨宁本来要退下,可是白羽鹤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杨宁不由皱起眉头,道:“这里是你家,你让我退就退?看你模样还以为有些素质,说话怎地这般没礼貌?”

    白羽鹤并不理会,赤丹媚却是笑道:“我师兄脾气很怪,若是遇见有本事的人,师兄自然会以礼相待,可是......!”吃吃笑道:“可是遇到你这样的,他可没有耐心。”

    杨宁翻着白眼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在这里卖弄风骚,我都没说你,你还敢说我不是,真当你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啊?”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不少人都是微微变色,净能厉声叱道:“齐宁住口,还不滚出光明殿。”

    赤丹媚却并不生气,反是笑问道:“小师傅,你说我卖弄风骚,可是人家天生如此,难道你不喜欢人家这样?”

    杨宁也不理会净能,道:“别以为这样卖弄风骚就会让所有男人失魂落魄,青楼里像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这赤丹媚言辞之中明显对杨宁充满鄙夷,杨宁可不是吃亏的人,反唇相讥,心想这里是大光明寺,赤丹媚总不敢在这里出手伤人。

    众僧有些惊骇,有些暗暗发笑,净空直摇头,净能脸色铁青,忍不住骂道:“佛门清净地,怎容许你在这里满嘴胡言,你还不滚下去。齐宁,这里是大光明寺,你锦衣世子那一套,在这里大可以收起来。”

    他见杨宁在大殿之上口不择言,甚至提及青楼,全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心下大是着恼,又担心白云岛的人误以为杨宁也是大光明寺弟子,有辱大光明寺的声誉,所以直接点名杨宁的身份。

    白羽鹤听到“锦衣世子”四字,眉角一紧,他本来正眼也没看杨宁,此刻却扭头过来,上下打量了杨宁一番,问道:“你姓齐?”

    “废话,你不是听到了吗?”白羽鹤刚才出口骂杨宁是跳梁小丑,这是对杨宁人格的侮辱,杨宁对此人的傲慢大是反感,心想一个剑客,剑术也不过是剑术新秀前三,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这眼睛却已经长到头顶上,真要是成了天下第一,那还不要飞起来啊。

    白羽鹤微微颔首,这一次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冷傲,道:“东海白羽鹤,请阁下赐教!”说完,微微欠了一个身,竟是变得颇有礼数。

    杨宁心想这人还是能够知错就改,笑着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和你比剑,真要上阵,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阁下不必自谦。”白羽鹤道:“请赐教!”

    说完,转过身面对杨宁,后退几步,手腕一转,已经将手中长剑横起。

    杨宁见白羽鹤一脸认真,根本不像开玩笑,有些着急,道:“我说.....我说白剑客,你真的误会了,我.....我可没有想过和你比剑,而且......对了,你也听到了,我不是大光明寺弟子,就算和你比,那也不算数的。”

    白羽鹤立刻道:“只要阁下赐教,若是我输了,就算是大光明寺比剑取胜。”再次道:“请赐教!”

    妈拉个巴子,这姓白的是不是傻子,怎地缠着自己不放?

    说了不要和他比剑,可是这白傻子就像认准了自己一样,杨宁知道自己的斤两,要和这家伙比剑,那和送死没有区别,翻了个白眼,道:“不比就不比,你另找高明吧。”

    净空和净能对视一眼,随即都看向杨宁,净空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起来,道:“齐宁,你上山疗伤,在这一段时间,都可算是大光明寺的弟子。”又解释道:“你或许不知,你的伤势十分严重,当日送到山上,已经是命悬一线,是本寺数位师兄弟合力才将你救下。”

    杨宁知道净空所言自然不虚,他虽然对净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净空还是存有一丝敬意,拱手道:“净空大师,晚辈在此谢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不过你说晚辈是大光明寺弟子,这个......!”笑了一笑,那意思是我可不承认。

    净空瞧了净能一眼,净能已经道:“大光明寺的寺规,若是上山求医,我寺出手相助,你便要出家成为我大光明寺的弟子。”

    杨宁心下一惊,暗想还他娘的有这样狗屁的规矩,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怎么救了自己,还要逼良为僧?

    “当然,锦衣侯府已经答应会派人替你出家,不过在他抵达之前,你确确实实是本门弟子。”净能道:“你若真的出阵,完全可以代表我大光明寺。”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杨宁感觉头皮发痒,“我刚才是不小心被人踹出来,可不是想要出风头,你们都别误会,我连剑都没有碰过,这时候让我和他比剑,那.....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回头指着五谷堂那几人道:“一定是他们中间有人踹我出来,还请严加彻查,给我一个公道。”

    净空却是含笑道:“齐宁,白施主剑术精妙,你自然不是敌手,本来你也没有资格与白施主动手过招,不过他们远道而来,老僧瞧白施主也是诚心要与你比剑,你大可以请白施主指点几招。先前有约在先,点到为止,不伤人命,以白施主的剑术修为,收发自如,在这大光明寺,他也绝不会伤你。”

    杨宁怔了一怔,心想白羽鹤逼着自己比剑,和傻子无疑,怎地你净空大师也要自己出阵比剑?难道这病还会传染?

    他心下实在有些想不通。

    猛听得有人高叫一声:“齐宁,齐宁!”

    他循声看去,叫出声的正是五谷堂的真壁,真壁一叫,边上五谷堂弟子立时都举起手臂,兴奋大喊:“齐宁,齐宁!”

    这种场合,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弦,有人高举手臂叫喊“齐宁”,其他人根本不犹豫,纷纷举臂高呼,一时间光明殿内叫声如雷,气势磅礴,远远传散开去。

    杨宁瞧见真壁一脸贱笑,恨不得上前对着那张脸抽个十天半个月。

    他心里知道,真壁这是没存什么好心,那是要让自己有进无退,但大殿内其他的弟子,或许真的存了支持之心,毕竟这时候无人可战,只能抬出杨宁。

    赤丹媚花枝招展娇笑起来,冲着杨宁道:“小师傅,看来你是众望所归啊,你若是再不答应,恐怕再也没有人瞧得上你。”

    杨宁猛然举起双臂,殿内众僧见状,顿时都静下来。

    杨宁神情严峻,变得甚有气势,缓缓转身,与白羽鹤正面相对,白羽鹤静静看着杨宁,他那一双本来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中,此时竟然显出难以掩饰的期盼之色。

    杨宁看在眼里,心想你这是有虐菜的兴奋,微一沉吟,终于问道:“既然是大家推举,看来不比不行了。”

    白羽鹤闻言,目中显出一丝喜色,道:“请赐教!”

    “那.....我认输行不行?”杨宁一脸冷峻问道。

    白羽鹤一怔,随即摇头道:“尚未比过,胜负难分。”

    光明殿内此时一片寂静,杨宁心知此事已无退路,叹了口气,道:“好,比就比,不过.....不过我能不能提几个条件?”

    “请讲!”

    “咱们是比剑,不是比内功,所以咱们能不能比划几下剑招就成?”杨宁道:“就不要动真格的,免得伤了和气。”

    白羽鹤点头道:“好,我不会使用真气。”

    杨宁心下微宽,暗想若是以真气比剑,一个不小心,自己恐怕真要受伤,对方既然答应不用真气,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那个.....那个点到为止。”杨宁又道:“白剑客,你说咱们如果旗鼓相当,不分胜负,难道一直打下去?总要有个限制吧,例如十招或者二十招不分胜负,该当如何?”

    白羽鹤微一沉吟,终于道:“换做别人,如果三招之内我未能取胜,便算败了,可是对你,十招之内若是不分胜负,便算我败了,不知可否?”

    “这可是你说的。”杨宁先不去想白羽鹤为何对自己会有如此特例,惊喜道:“你说十招不分胜负,就是你败,可不许反悔?”

    白羽鹤正色道:“白某言出如山,绝不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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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比剑

    杨宁骑虎难下,无奈出阵,心里却是盘算着,白羽鹤既说十招之内无法取胜,就等若是大光明寺获胜,也便是说,自己只要能撑过十招,便胜过了白羽鹤。

    白羽鹤剑术了得,杨宁当然不会与他真的正面比剑,可是如果借着自己的逍遥行步法,躲过白羽鹤十招,未必没有机会。

    逍遥行的玄妙杨宁已经体会到,而且他对这套步法也是日益娴熟。

    虽说颇有希望挺过十招,但是杨宁却也没有十足把握,想着能挺就挺,实在挺不过也就罢了,说好了点到为止,看这白羽鹤变得礼貌起来,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狠手,反正这第三阵已经没有人站出来,自己是好是歹,就当是做善事了。

    却看到白羽鹤已经缓缓拔出长剑,附近之人立刻便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那剑身在光明殿的灯火之下,泛着一层幽亮光芒,剑神颜色却有些发乌,可是杨宁虽然距离有数步之遥,却明显感觉到那把剑的锐利。

    “等一等!”杨宁忽然抬手。

    白羽鹤微皱眉头,杨宁抬手翻了翻手掌,大声道:“比剑比剑,我手中连根棍子也没有,让我赤手空拳去打啊?”

    净能一改之前对杨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已经起身道:“莫急,我这就派人去取剑。”正要叫人去取剑,杨宁翻了个白眼,道:“白剑客这把剑,一看就是好剑,我说净能大师,你能不能找把好剑过来,可别破铜烂铁凑合着,生死攸关,不能儿戏。”

    净能微皱眉头,沉声道:“真性,你去......!”

    “净能大师,依我看,还是你亲自去取。”杨宁对净能没有一点好感,其实他也不明白这老和尚为何会突然态度有些转变,不过既然有机会,他也不客气:“别人的眼力我信不过。”

    净能脸色一沉,他身为大光明寺刑堂首座,寺内净字辈以下的僧众,哪一个不是对他敬畏有加,便是净字辈师兄弟,也没有几人敢对他指手画脚,此刻杨宁竟然当众支使他去取剑,他心下大是恼怒,正要发作,杨宁已经大声道:“怎么了?白剑客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咱们总不能一直让他等下去。”冲着白羽鹤温和一笑,转脸对着净能皱眉道:“净能大师,还要不要我比剑了?若是不要我现在先退下。”

    净空转视净能,道:“净能师弟,你就去一趟!”

    净能憋着火,心想先让你在这里放肆,等比剑过后,咱们再慢慢算账,起身来,快步而去。

    赤丹媚何等聪明,瞧在眼里,明白什么,噗嗤一笑,道:“小师傅,你这是不是假公济私啊?”

    “你少说话。”杨宁白了赤丹媚一眼,“没看见我和白剑客正在酝酿吗?你以为比剑像你撕衣服那么容易啊?剑客是要意境的,此刻剑是剑,人是人,可是真要比起来,那就要人既是剑,剑既是人,人剑合一......说了你也不懂,白剑客,你说是吧?”

    白羽鹤一怔,随即情不自禁点头道:“人剑合一,果然是一针见血,世子在剑术上的造诣,果然是非同小可。”

    他此时已经称呼杨宁为“世子”,自是带有敬意。

    “别误会。”杨宁忙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白羽鹤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赤丹媚想不到竟被杨宁呛了一番,妩媚一笑,道:“小师傅,比剑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可是今日要比嘴皮子谁厉害,你定可所向无敌。”

    “多谢多谢。”杨宁嘿嘿一笑,“我说你是不是先找件衣服披上,这是寺院,不是.....不是那种地方,你裸着个肩,成何体统?”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不过眼珠子还是禁不住在赤丹媚高耸的胸脯上扫过。

    赤丹媚白了杨宁一眼,并不理会。

    并没有等太久,净能已经返回大殿,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走到杨宁身前,将那把剑递过来,道:“这是大光明寺内珍藏的毗卢剑,你就用此剑!”

    白羽鹤眉角微抬,盯住杨宁接过的剑,道:“这便是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

    “哦,你听说过这把剑?”杨宁笑问道:“原来这还是十大名剑之一。”拔出剑来,只见到剑身雪亮一片,灯火一照,光芒四射,心叫这果然是一把好剑,看来净能倒算是讲究。没有拿把破铜烂铁来糊弄。

    “白某早闻大光明寺之中珍藏有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今日是得见真颜了,果然是好剑。”白羽鹤目光之中带着兴奋之色,赞叹道:“毗卢剑名列十大名剑之四,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宁瞥了净能一眼,见他已经转身离去,心想这倒怪了,让自己出阵,不过是凑个数,明知绝无希望,大光明寺似乎也没有必要将寺中珍藏的名剑拿出来吧?

    “白剑客,我这样是不是占了你便宜啊?”杨宁看了看白羽鹤那把剑,剑身发乌,虽是寒气逼人,但看上去并不如何起眼。

    白羽鹤眸中显出一丝傲然之色,摇头道:“那倒没有,白某手中这把是乌曜剑,位列第三!”

    我靠!

    杨宁憋住想骂人的冲动,这下子倒好,人家剑术本来就高,自己好不容易搞了把毗卢剑,位列十大名剑第四,本来还以为可以臭屁一下,谁知道白羽鹤手里的乌曜剑竟然位列第三,高过自己手中的毗卢剑。

    殿内众僧的目光此时都是盯在杨宁和白羽鹤身上,便是赤丹媚和手下那四名麻衣人也退到一边,目不斜视。

    本来最后一阵,许多人心中很是忐忑,事关净心阁的安危,不少人很是紧张,谁知道杨宁上阵之后,叽里呱啦啰嗦半天,到现在也不动手,性急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不过正是杨宁这般说了小半天,殿内气氛不似之前那般压抑。

    真明小和尚眼睛始终盯在杨宁身上,他也没有想到,杨宁被人一脚踹出,竟然稀里糊涂被迫与白羽鹤比剑,他心下颇有些担心,之前试过杨宁武功,确实不怎样,想要胜过白羽鹤,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请赐教!”白羽鹤再不啰嗦,右手横持乌曜剑,左手一甩,剑鞘已经丢到一名麻衣人面前,麻衣人探出双手接住,小心翼翼捧着。

    杨宁也是将毗卢剑鞘向后一甩,真明小和尚倒也机灵,欺身上前接住。

    白羽鹤伸出左手食指,在乌曜剑剑身轻轻滑过,温柔至极,似乎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当他的手指滑到剑锋之时,指尖忽地在剑锋上轻轻一点,长剑斜而向前,剑身微微下倾,指向杨宁腹间。

    杨宁见白羽鹤一脸肃穆,并无任何轻视之色,竟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可以较量的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手握毗卢剑,忽地一脚踏出,身形往左前方移动过去,正是逍遥行的起步,别人看不出来,只以为杨宁是率先出手,殿内一部分人顿时肃然起敬,暗想明知不敌却还挺身而出,杨宁倒也算是一条好汉。

    白羽鹤见得杨宁身形闪动,也以为杨宁出手。

    他虽然和杨宁约定十招为限,因为某种原因,对杨宁也是颇有一丝忌惮,但是能够一招解决,自然不想使出第二招。

    对方既然出手,白羽鹤身形亦是一动,他剑尖本来朝下,此刻却是轻灵一挑,照着杨宁便即刺了过去。

    一剑刺出,却发现杨宁虽然身形移动,可是并未出剑。

    他浸淫剑道,大有所悟,一旦出手,便即完全沉浸其中,若是换作大光明寺其他任何一人,对方没有先出剑,白羽鹤也不会轻易出剑,可是对杨宁却颇有些不同,虽然杨宁只是移动身体,但白羽鹤这一剑还是刺出。

    杨宁身形一动,只踏出两步,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向自己直逼过来。

    他心叫这白羽鹤的出手果然是迅疾,这时候也不多想,一门心思循着逍遥行步法鬼魅飘移。

    白羽鹤一剑刺出,眼见得便要刺中杨宁,不过尺寸之遥,可杨宁竟依然没有出剑的迹象,似乎是要毫无抵抗经受自己这一剑,心下倒有些吃惊,手上不由微微顿了一下,可就是在这瞬间,却发现杨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陡然消失。

    他再不犹豫,长剑斜向一拉,已是向眼角余光处的身影再次出手。

    杨宁步伐轻灵,飘忽不定,躲过白羽鹤第一剑,赤丹媚看在眼里,迷人的眼眸之中显出惊诧之色。

    白羽鹤一剑失手,又是连续三剑刺出,在场众僧擅长剑术的寥寥无几,只看到白羽鹤身形轻灵,出剑如电,却并无几人看出他这连刺的三剑变幻莫测,那着实是顶尖的剑术,如果对手换做哪怕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剑客,也未必能够避开这连续三剑,可今日他的对手却偏偏是杨宁,而杨宁偏偏施展出了神鬼莫测的逍遥行步,鬼使神差之间,竟是匪夷所思躲过了白羽鹤这三剑。

    逍遥行步,看似散乱没有章法,但其中却又偏偏有规则可循,杨宁如今还只是依葫芦画瓢走出这套步法,并未进入到随心所欲变幻莫测的地步,但即使如此,这一套诡异玄妙的步法走出来,白羽鹤还真是找摸不到套路,四招过后,竟然连杨宁一片衣襟都没碰到。

第一三六章 诡异一剑

    白羽鹤前后四剑俱都失手,赤丹媚媚脸之上更是大为惊骇。

    她对白羽鹤的剑术自然颇为了解,心知白羽鹤在剑道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在白云岛主的指点下,剑术造诣更是突飞猛进。

    白羽鹤早年为了修炼剑术,倒是经常找寻剑术名家比武较量,但近几年来,已经不轻易出剑,一旦出手,往往都在三招之内便即击败对手。

    他剑法凌厉,赤丹媚也深信,用不了几年,白羽鹤的剑术未必不能笑傲天下。

    可是此刻白羽鹤已经连出四剑,非但没有击败杨宁,甚至连杨宁一片衣襟也未能碰到,又如何能让赤丹媚不吃惊?

    而杨宁那鬼神莫测的皈依步法,亦是赤丹媚前所未见。

    净空和净能对视一眼,两人也都微显诧异之色,随即净空的神情变的严峻起来,若有所思。

    白羽鹤四剑失手,第五剑却没有轻易击出。

    身在其中,他自然知道杨宁的步法当真是玄妙莫测,自己的剑术并无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杨宁的步法。

    他知道如果随着杨宁的步法去追,固然可以给杨宁造成极大的压力,甚至未必不能在十招之内击中对手,可这种情况下即使出手取胜,却已经带有侥幸的成分了,以侥幸取胜,绝非白羽鹤所追求的剑道。

    他身形顿住,手持乌曜剑,剑尖下指,竟然闭上眼睛,任由杨宁鬼魅飘忽,却不再动弹。

    光明殿内一片死寂,此时的气氛又开始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只看到杨宁幻化成一团影子,在殿内飘荡,他到底如何走步,大部分人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杨宁此时却也不知道众人正自惊骇,他此刻非但没有想过能击败白羽鹤,甚至希望白羽鹤剑术真的超凡脱俗,只有如此,白羽鹤才能收发自如,掌控火候,点到即止,不至于伤到了自己。

    那一阵阵凛冽的寒气让杨宁确实是心下紧揪。

    忽然之间感觉到那股子凌厉剑意消失,杨宁有些疑惑,也不停步,看向白羽鹤,见到白羽鹤竟然站立不动,却不知这白剑客到底要搞什么鬼。

    杨宁一套步子走完,就只能重新循环,整套步法走下来已经是越来越纯熟,也算得上是行云流水,可是走出最后一步,便要调整到逍遥行的起步,从头再来一遍,杨宁的体力倒足以让他走上几遍,整套步子也走得十分流畅,但就是这重新循环的一步,却有些滞绊。

    也便是在此时,白羽鹤骤然睁开眼睛,轻啸一声,他本来站立如山,但这一瞬间却如同爆射出去的利箭,长剑前指,乌曜剑和他的身体连成一线,直往杨宁刺了过去。

    杨宁就是这一步微缓,就感觉到眼前乌光闪动,剑未到,乌曜剑上带有的寒气却似乎已经浸透入自己的身体。

    杨宁心下骇然,想不到白羽鹤会突然出手,更想不到这家伙的出手竟然是如此之快。

    他脑中顿时一懵,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绊,已经向后摔倒在地。

    白羽鹤目光犀利,一剑逼倒杨宁,却并未收剑,剑尖十分写意地向下一压,冲着杨宁心口直刺过去。

    杨宁见到长剑刺来,面色骤变,心叫这家伙看来是不想守规矩了,这时候也不管白羽鹤会不会停手,闭上眼睛,右臂抬起,手中的毗卢剑光芒骤起,划出了一道极其诡异的剑光。

    也便在此时,却听到惊呼声起,杨宁心想定是自己要死了,心下大是痛恨大光明寺这般大小和尚,便是死了,也要找这帮秃驴报仇。

    忽地感觉一切都静止下来,随即听到“叮”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可怕。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是怎地胸口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在光明殿中,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随即看到自己的右臂抬起,手腕子微微向右翻,手中的毗卢剑斜而向上,往右前方指着。

    他移动目光,瞧见白羽鹤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这位剑道高手此时脸色惨白,神情僵硬,他右手向前抬着,十指却已经张开,那把乌曜剑竟然已经不在手中,更骇人的是,在白羽鹤的手腕子处,似乎有鲜血正滴落下来。

    杨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安然无恙,白羽鹤那一剑显然并没有刺中自己心脏。

    杨宁这才松了口气,坐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只见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数百之众,竟然都是一个表情,便是风骚入骨的赤丹媚,此刻也是一脸的惊骇,神情僵住,似乎瞧见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宁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往地上瞅过去,才发现那把乌曜剑竟然已经落在地上,距离白羽鹤有四五步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

    杨宁站起身,感觉身上微微发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满是冷汗,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怎么.....怎么回事?”杨宁扫了一圈,终于开口道:“你们.....你们都怎么了?”看向白羽鹤,正要询问,猛地身躯一震,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的剑.....你的剑是我....是我击飞?”

    此刻白羽鹤手脉滴血,长剑脱手,这当然不可能是白羽鹤自己伤了自己,如果不是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只能是自己刚才胡乱挥出的一剑击中了白羽鹤。

    可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白羽鹤乃是剑术名家,自己此前甚至连剑都没有碰过,怎可能一招便能击败剑术超群的白羽鹤?

    白羽鹤却已经缓缓收回手臂,竟不顾手脉滴血,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乌曜剑,随即将目光移回到杨宁身上,竟然深深一礼,道:“今日得蒙阁下赐教,三生有幸,阁下剑术超凡脱俗,已入化境,白羽鹤输得心服口服!”

    “白.....白剑客,等一等,你.....你说什么?”杨宁睁大眼睛,“你说.....你说你输了?”

    白羽鹤叹道:“白某今日才真正明白,剑术之道就在一个悟字,阁下年未满二十,可是出手已然是宗师境界,白羽鹤相距甚远,难以企及。”

    开什么玩笑!

    可是杨宁从白羽鹤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嘲讽,反倒是听出发自肺腑的崇敬,一时有些发懵,兀自不敢相信自己一招就击败了这位剑客。

    赤丹媚幽幽叹道:“世子以拙藏巧,步步为营,最后一击制敌,师兄既然服输,我们也会遵照先前的约定,自今而后,白云岛弟子再也不会踏足大光明寺。”她转身面向净空,道:“净空大师,今次冒昧打扰,比武切磋,胜负有凭,以后白云岛弟子若是遇上贵寺僧众,定当礼敬!”

    殿内大多数人根本还没有回过神来,净空已经合十道:“阿弥陀佛,几位白云岛的贵客信守承诺,足可见岛主人品之高贵。鄙寺僧众少有下山,可日后若是有弟子与贵岛弟子相遇,也定会视为善客!”

    赤丹媚娇柔一笑,转身使了个眼色,一名麻衣弟子上前拾起了乌曜剑,收剑入鞘,奉送到白羽鹤面前。

    白羽鹤皱起眉头,摇头道:“右手手脉已废,今生再也不必碰剑了。”向杨宁微一点头,也不接剑,转身便走。

    杨宁这才回过神来,心知白羽鹤手脉被自己所伤,对于顶尖的剑客来说,手脉受伤,就算治愈,却也无法再与从前完好无损相提并论,势必对用剑大有影响,而高手对决,胜败往往就在分毫之间。

    白羽鹤今日一败,却也是信心尽失。

    杨宁本来对白羽鹤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见到此人输了之后,光明磊落,干脆认输,而且手脉被伤,也并不追究杨宁并无点到即止,至少在剑道之上,白羽鹤倒还真是有绅士之风,心内增了几分好感,见白羽鹤转身要走,急道:“白剑客,且慢!”

    白羽鹤停下步子,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阁下还有何指教?”

    “你说你此生再不用剑?”杨宁皱眉道:“这话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今日是我不好,没有.....没有掌握好火候,伤了你的手,我向你道歉,不过.....不过你苦练剑术多年,有今日之成就,并不容易,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白羽鹤并无说话。

    杨宁叹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剑术十分痴迷,喜欢一件事情,而且愿意为之付出心血,坚持到底,绝不可能没有成就。”顿了顿,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练剑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白羽鹤一怔,转身过来,看着杨宁,道:“练剑自然是要将剑术达到化境,天下无与争锋。”

    杨宁摇头道:“错了错了,你如果是以这样的心思去练剑,我只怕你永远都达不到你所想的境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叫做无与争锋?练剑的目的,以我之见,绝不是为了追寻击败所有的对手。”

    白羽鹤神情严肃起来,他手脉滴血,手腕处殷虹一片,却浑然不觉,拱手道:“还请阁下赐教!”

    杨宁心想我懂个屁,怎能赐教你,只是不想因为自己伤了人家,让这人自此意志消沉,只能道:“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比如一个人读书写字,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文采出众,超越所有人,那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如果一个人读书写字是为了找寻其中的乐趣,那才会真正地享受其中,才能发现其中的意境,这个.....这个你能明白?”

    白羽鹤微闭双目,沉吟良久,忽地再一次躬身行礼,目中带了一丝光彩,道:“受教了!”转身再次要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回头,问道:“白某有一个问题,不知阁下能否赐教?”

    “什么问题?”

    “刚才那一剑,可是......可是那位传授?”白羽鹤道:“如果是那位所授,败在此招之下,此生无憾!”

    “那位?”杨宁一怔,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笑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取胜,就是......就是随手使了一剑。”

    白羽鹤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转身便走,这一次再没回头。

    赤丹媚亦是妩媚一笑,带着手下四名麻衣弟子转身便走,经过杨宁身边,扭头看了杨宁一眼,微微凑近,幽香扑鼻,压低声音嗲声道:“世子经常去青楼吗?她们撕衣服有没有人家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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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剑神

    杨宁此时距离赤丹媚极近,赤丹媚身上异香钻入鼻中,让人心神悸动,这妖媚女人肌肤雪嫩,似笑非笑看着杨宁,杨宁斜眼瞅了一下,目光还是禁不住往下扫了一眼,见得雪白沟壑深不见底,心想这身材还真是够劲爆,也是似笑非笑道:“你想和她们比一比?那倒好办,哪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你也和她们比比。”

    “哦?”赤丹媚妖媚一笑,声音酥软:“咱们可说好了,等哪天我空了,就去找你。”

    杨宁这才觉得自己失言,心想这女子虽然妖娆性感,可却是武功奇高,而且还是东齐国人,接近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并不多言。

    赤丹媚吃吃一笑,再不多言,身姿妖娆,如同一团火焰般离去,那四名麻衣人也飞步跟出。

    见得白云岛弟子远去,殿内众僧这才松了口气,想到如果不是杨宁取胜,大光明寺的净心阁已经成为别人随意进出之地,都是心下后怕,不管怎么说,杨宁确实是为大光明寺立下了不世奇功,众僧看杨宁的眼神便即大不相同。

    只是兀自有些人还在寻思着,杨宁那一剑是如何击败了白羽鹤,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搞清楚。

    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礼部侍郎苏洛终于出来道:“净空大师,今日真是凶险,幸亏贵寺出手,这才让东齐人铩羽而归。”

    净能皱眉道:“苏大人,今日形势,委实凶险,白云岛居心叵测,你实在不该将他们带来。”

    他说话并不客气,苏洛虽然是礼部侍郎,朝廷重臣,净能的语气之中却也并无丝毫敬畏。

    倒是苏洛陪着笑脸道:“大师有所不知,如今忠义老侯爷暂时主理国事,我们大楚有意要与东齐人结盟,他们此番也派了人来,也算是有了个极好的开始。白云岛主是东齐国师,他手下弟子跟随东齐使团而来,咱们也不好失礼。他们再三要求朝廷派人领他们前来大光明寺,老侯爷思虑再三,派下官带他们前来,心里也是觉着大光明寺定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净能还要说话,净空已经道:“众弟子各回本处,净心阁那边,不可疏忽,都先下去吧。”

    众僧俱都合十,唱了一声佛号,秩序井然向殿外走去,杨宁手中拿剑,正要交还过去再离开,净空已经道:“齐宁,你先留下!”

    杨宁一怔,随即点头。

    包括真明小和尚在内,众僧列队离开,不过片刻间,大殿之内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已。

    “苏大人,楚国若有难,大光明寺势必出山相助。”净能等众僧离开之后,才道:“可是此番答允白云岛弟子的要求,轻易带他们上山,实在不妥,贫僧只盼以后不要再有此事发生。”

    杨宁闻言,心想这大光明寺果然够厉害的,按理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大光明寺不过是南楚境内的一处寺院,如今朝廷带人前来,净能竟然直言下不为例,而且他还只是刑堂首座,甚至不是主持。

    苏洛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笑道:“除了白云岛弟子,也无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上前一步,道:“两位大师,下官此来,还有另一桩事,贵寺还要早做准备。”

    “何事?”

    “圣上驾崩,举国悲痛,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丧过后,太子殿下便要登基,到时候势必要登山祭天,举行祭天大典。”苏洛正色道:“里不少不得要操持此事,到时候还请贵司与我礼部协同配合,不日礼部也会派出官员来,在贵寺做准备。”

    净空与净能对视一眼,齐齐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人的脸上,俱都显出欣慰之色来。

    杨宁在旁听的清楚,身体微震,心想之前不是听说楚国太子出使东齐,尚未返回建邺,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原来那位太子竟然已经回到了京城,甚至准备登基。

    他知道楚国的朝堂风云暗涌,淮南王对皇位虎视眈眈,朝中更有不少官员支持淮南王,这种时候,朝局实际上凶险异常。

    古往今来夺嫡争位引出的血腥残杀数不胜数,兄弟相残,甚至是父子相杀,那都是不计其数。

    杨宁一直都在担心,如果淮南王真的趁机纠集势力图谋皇位,无论谁最终胜出,南楚定然躲不过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听说太子已经准备登基,看来也是担心夜长梦多,皇位空置一天,就多了一分凶险。

    锦衣侯府是与太子一系休戚相关,所以如果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对锦衣侯府来说绝对是好事。

    “苏大人回去告之忠义老侯爷,大光明寺即日起开始准备祭天之礼。”净空肃然道:“鄙寺上下,定当恭迎新君登基!”

    苏洛含笑拱手,道:“下官不敢多扰大师清净,过两日便会前来叨扰。”当下辞别离去。

    等苏洛离开,净空才向杨宁道:“齐宁,你上前来!”

    真明离开之前,已经将剑鞘交给了杨宁,杨宁收剑入鞘,捧着毗卢剑上前去,双手奉上,道:“净空大师,多谢你们借剑!”

    净空并没有立刻收回毗卢剑,抚须含笑道:“齐宁,老僧该当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出手击败白羽鹤,后果不堪设想。”笑问道:“你心里是否还在埋怨老僧让你出阵比剑?”

    杨宁暗想原来你也明白,但还是笑道:“不敢。”

    “齐宁,你刚才那一剑,到底是如何出手?”净能在旁疑惑问道:“白羽鹤剑术高超,你怎能一招便击败他?”

    原来你这老和尚也没看明白。

    杨宁心下冷笑,此时却已经回忆起方才的情状,忽地明白了什么,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却是记起,刚才生死攸关的那一瞬间,自己躺在地上,随手使出的那一剑,却并非没有来由。

    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出手那一剑,不知不觉竟是仿照了剑图上的招式。

    他在江陵老宅的鬼院之中,意外获得了一沓子剑图,曾经一度以外那些招式只是用来表演所用的剑舞。

    毕竟那些匪夷所思的离奇招式,与正常的剑术完全不同。

    其中有一招正是身体躺在地上,剑图上的招式不少,杨宁其实也还没能完全记住,到是躺在地上出剑的那一招他自己亲身试验过几次,算是记得最深,今日上阵比剑,其实还真没有想过用剑图上的招式来较量,毕竟白羽鹤乃是剑道高手,拿几招剑图上的招式来与这等剑客比剑,实在儿戏。

    只是他倒地之后,情急之中,下意识地便使出了那一招,他现在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使对,但条件反射下出手的招式,还真是潜意识中的剑图招式,在出手之时,他当然不可能想到,条件反射下使出的那一剑,竟然重创白羽鹤。

    此时回过神来,心下没有惊喜,反倒是骇然,暗想难不成那些剑图竟真的有如此厉害,连白羽鹤这等高手都敌不过其中一招?

    净能见杨宁沉默,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见他眉头皱起,还以为是不想回答,也不好多问。

    净空道:“齐宁,你虽然并未剃度,不过现在却算是我大光明寺的弟子,不知你可愿意进入空明阁?”

    净能看了净空一眼,欲言又止。

    杨宁立时头疼,道:“大师,我.....哎,我真的与佛无缘,也从没有想过出家,你们不会真的强迫我出家吧?”暗想你让我进空明阁,目的不还是逼良为僧,管你什么空明阁空暗阁,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可不要出家做和尚过一生。

    “其实留在大光明寺,对你有极大的益处。”净空循循善诱:“远离尘世纷争,在此修身养性,亦可在空明阁习武强身健体......!”

    杨宁打断道:“不说了不说了,大师,你看外面天都黑了,瞧在我帮你们打胜一场的份上,你放我先回去,让我好好歇息可不可以?你们不是说过,有人会代替我出家吗?他什么时候来?是不是他来了我才能下山?要不你们派人去侯府催一催,我事情多得很,不能在这里耽搁的。”

    净能皱起眉头,终是道:“你先回去吧!”

    杨宁心想今天在五谷堂那边,你不还要将我带去邢堂吗?老子帮你们解了围,看你们还好意思找我麻烦。

    他将毗卢剑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道:“两位大师晚安,我先回去歇息了。”转身便走,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回头道:“净空大师,我能不能提个小建议?”

    “你说!”

    杨宁道:“是这么回事,我看五谷堂那些人实在是不成样子,你们真的要好好管管,真要是大光明寺饿死了人,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啊。”挥挥手,道:“我先走了,两位晚安!”

    眼看着杨宁走出殿门,净能才轻声问道:“师兄,为何不追问那人的踪迹?”

    “他既不想说,我们就不好多问。”净空肃然道:“齐宁从一开始便深藏不露,那是有心要隐瞒,只是迫于无奈,这才出手。”感叹道:“不过齐宁的根基似乎并不深厚,想来正是如此,那人才会传授他一套步法。”

    净能立刻问道:“师兄是说,齐宁那套玄妙莫测的步法也是.....也是那人所传?”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净空轻声道:“齐宁的剑招虽然精妙,可是使出来却也算不得纯熟,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剑术应该修习不久,那人如今很可能就在京城。”

    净能神情凝重,问道:“那人是想将自己的本事传给齐宁?”

    “那倒未必,或许只是传授几招,让齐宁可以自保。”净空若有所思,缓缓道:“就算他真的倾囊相授,齐宁也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那几个人的境界,都已经超出肉身所限,近似于妖了,绝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叹了口气,道:“白羽鹤的剑术在当今之世,绝不会下于前五,他知道齐宁来历,所以要与齐宁比剑,自然不是为了齐宁,而是为了齐宁身后那人。白羽鹤一心想要与那人比剑,可是那人不必亲自出手,可说是借齐宁之手,仅出一招,就能击败白羽鹤,可见那人的剑术已不只是宗师境界,而是随心所欲,近乎于神,剑神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一三八章 御厨

    杨宁出了光明殿,真明小和尚竟然还在殿外等候,天气已经颇为寒冷,道路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不过真明小和尚对路径十分熟悉,在前带路,领着杨宁回到了天堡山峰的院里,一路之上,真明小和尚却是一言不发。

    进了屋内,点起灯火,真明小和尚才道:“宁师弟,原来.....原来你武功那般高,先前你只是.....只是让着小僧。”

    能够在大光明寺危难之时出手,保住了净心阁不为外人所涉,对以寺为家的真明来说,对杨宁充满了感激,而杨宁能够一招便即击败白羽鹤,更是让真明心存敬畏,只以为杨宁深藏不露。

    杨宁哈哈一笑,他知道这小和尚老实巴交,此刻对自己定然是心存敬畏,问道:“小和尚,你以前听过白云岛?”

    真明诚实道:“师傅和小僧提起过,但是说的不多,师傅只是说,现今天下的有几位武功匪夷所思的大宗师,白云岛主便是其中之一,那位岛主常年居于东海的白云岛上,很少离岛......。”

    “大宗师?”杨宁奇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真明小和尚道:“大宗师便是武功已经超凡脱俗的厉害人物,师傅私下和小僧说,那些人便是拿一片树叶在手中,也无人可敌。师傅说主持师伯的武功也已经十分了得,可是比那几个大宗师还差不少。”

    “还有几个?”杨宁愕然道:“你是说,除了白云岛主,还有.....还有其他的大宗师?”

    真明小和尚点点头,道:“师傅说至少不下三四个,除了白云岛主,还有青藏大雪山的逐日法王,其他人师傅并无说过名字,不过一定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杨宁皱眉道:“青藏大雪山逐日法王?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小僧也是不知。”真明小和尚道:“不过师傅说起他们,就说这些人本不该出现在凡世的。”

    杨宁笑道:“这倒怪了,是不是你师傅武功不及他们,所以妒忌?”

    “阿弥陀佛,宁师弟万不能这样说。”真明小和尚立刻道:“师傅并无争强好胜之心,这么多年,小僧跟随师父居于此处,师傅清心寡欲,只是闲时偶尔和小僧提及一些外面的事情。师傅对那些人绝无妒忌之心,他只是说一个人的武功如果超出了肉身极限,那就不是常人,而是怪物了,这样的怪物,存于世间,害处大于益处。”

    便在此时,却见真明小和尚眉头一紧,低声道:“外面有人!”已经起身来。

    杨宁问道:“是不是你师父回来了?”

    “如果是师傅,小僧根本察觉不到动静。”真明老实道:“这里很少来人,小僧出去看看。”

    他出门而去,杨宁这才伸手到怀中仔细找寻一番,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今日在光明殿大出风头,归根结底,便是在老宅得到的剑图起了作用,杨宁记得那几十张剑图被自己整理一番后,贴身携带,回到京城,还没找地方藏好就碰上了齐玉母子在侯府大逞威风。

    之后驱逐齐玉母子,又和齐氏一族分道扬镳,没来得及收好剑图,便即内伤发作,人事不知。

    他记得那沓子剑图应该是在自己的怀里贴身携带,醒来之后,就在大光明寺这间屋子里,当时还真没有想起那沓子剑图,此刻想起,竟发现剑图已经不在怀中,失去了踪迹。

    他心下一沉。

    正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齐师弟,还没歇着呢?正好,我们做了一点夜宵,送来让师弟填填肚子。”便见到真壁一脸堆笑进来,身后跟着五谷堂的那名胖和尚,胖和尚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微弓着腰,也是一脸笑容。

    杨宁瞥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会是五谷堂的人,也没有起身,只是淡淡道:“这不是五谷堂的师兄吗?怎么,还没休息呢?”

    “没有没有。”真壁笑容可掬,“齐师弟,今日你仗剑除凶,全寺上下都是欢喜不已,我们只怕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哩。”扭头示意胖和尚将饭盒送上来,自己在杨宁对面的凳子挨着一边屁股坐下,还没说话,见杨宁已经皱眉,急忙起身来,笑道:“齐师弟,你看看我们给你送了什么?”

    胖和尚正要打开食盒,杨宁已经抬手道:“且慢!”打量真壁一番,才道:“我说真壁师兄,你们这又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齐师弟,你千万别误会。”真壁道:“今天在五谷堂,我们多有得罪,思来想去,是我们做得不对,这才特地过来向齐师弟道歉。齐师弟是锦衣世子,见多识广,心胸宽阔,定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的。”

    “哦!”杨宁似笑非笑,“你们是来道歉?这倒让人意想不到。”

    真壁笑道:“齐师弟,你先看看做了什么。”瞅了胖和尚一眼,胖和尚已经一盘一盘向外拿出菜肴来,“这是翡翠豆腐,这是紫衣青笋,齐师弟,你看,这是香菌盅,还有还有,这是神仙豆,五宝木耳,如意猴菇,这最后一道,叫做三彩玉卷!”

    杨宁只见到菜肴摆上桌后,菜香飘荡,虽然俱都是一碟碟素材,可是不得不承认,每一道菜都是色香俱全,也难得他们从五谷堂送过来,摆设的菜样竟然没有颠乱。

    一旁真明看到,竟是睁大眼睛,忍不住问道:“真壁师兄,这......这都是寺内的菜肴吗?小僧怎么从未见过?”

    胖和尚在旁嘿嘿笑道:“这可是真壁师兄亲自下厨,你要知道,便是那些师叔伯,平日里也没有这口福,除非闭关参禅,真壁师兄才会下厨给他们单独做出来。主持师伯这阵子坐空禅,每日里的斋饭就是真壁师兄亲自所做。你才到庙里几年,还能吃到真壁师兄做的菜?”

    杨宁咳嗽一声,真壁立刻脸色一沉,冲着胖和尚骂道:“真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明师弟怎么就不能吃到我做的菜?现在不就送过来了吗?”向真明和颜悦色道:“真明师弟,你要是喜欢,以后师兄经常给你做。”

    真壁前倨后恭,杨宁心知什么原因,似笑非笑道:“真壁师兄,你给我们开小灶,这恐怕不好吧,空明阁的师兄们都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我们有岂敢享受?”

    “齐师弟,可别这样说。”真壁立刻一本正经道:“你要是想进空明阁,只要向净空师伯说一声,净空师伯一定会答应,他管着空明阁,能不能进去,还不是净空师伯一句话。不过你今天一招就打败了那个姓白的,武功可比空明阁的师兄们还要高,我估摸着住持师伯一定会对你另有重用。”

    胖和尚真痴也笑呵呵道:“齐师弟,以后可还要你多照应着我们。”

    “原来你们是这样打算的。”杨宁笑道:“如果住持不重用我,你们这一次岂不是白花心思?既然如此,我劝你们还是将这些东西拿走吧,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师弟,你又误会了。”真壁立刻道:“我们只是感激你为大光明寺解围,特意表示一番心意,绝没有其他心思。”瞪了真痴一眼,骂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照应不照应,齐师弟心胸宽阔,真要有地方可以照应我们,还要你说?”

    真痴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自责道:“是我嘴笨,齐师弟,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真壁已经拿起筷子,双手呈给杨宁,小心翼翼道:“齐师弟,你先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合不合你口味,要是喜欢,自今以后,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每天派人给你送来,你也不必来回辛苦了。”

    杨宁见真壁满脸笑容,其实他倒还真没有心思和他计较太多,这种见风使舵之人他见过太多,没必要太放在心上,常言道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两人屁颠屁颠送来菜肴赔礼道歉,不管用心如何,表面上也不必太让他们难堪,接过筷子,扫了满满一桌子菜肴,随意夹了一筷子,吃了几口。

    菜肴入口,倒是出乎杨宁意料之外,这几道菜色香俱全,连味道口感也是极好,连吃几口,问道:“真壁师兄,这真的都是你亲自下厨?”

    真壁立刻肃然道:“每一道菜都是我亲自下厨,绝没有加,齐师弟,味道如何?”

    “这就怪了,你们离开光明殿也只比我早一会儿,我出了殿就回来,这中间也没有多长时间,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菜?”杨宁怀疑道:“说实话,这几道菜味道都不错,火候把握得很好,应该不可能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吧?”

    真壁脸上却微显得色,笑道:“齐师弟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可以一次炒四样菜,同时烧四口锅,根本不耽搁。”

    真痴在旁道:“齐师弟,你还不知道真壁师兄出家之前是做什么的吧?”瞧了真壁一眼,眸中含着钦佩之色,道:“真壁师兄出家之前,可是正宗的御厨,那是为宫里做菜的,后来还服侍过淮南王!”

第一三九章 阴鬼附身

    杨宁听到“淮南王”三字,心下微惊,问道:“你服侍过淮南王?”

    真壁道:“我在淮南王府待过两年,其实主要是服侍淮南王世子。”

    “淮南王世子?”杨宁奇道:“你既然是御厨,怎么会到淮南王府去?既然到了淮南王府,又怎地跑到大光明寺来?”

    真壁脸上显出唏嘘之色,叹道:“如果不是师傅,我只怕早已经死了。”

    “师傅?”

    真明小和尚知道杨宁对寺中许多事情不知道,解释道:“真壁师兄是净善师叔的弟子,净善师叔主管五观堂和寺庙内的各处仓房采购。”

    “原来如此。”杨宁道:“真壁师兄,你说你没有进大光明寺就早死了,这又从何说起?”

    真壁道:“齐师弟有所不知,我本来是在宫中的御膳房当差,对厨艺倒是颇有天赋,御膳房的大师傅看我天赋不差,所以亲自教我,对我也十分关照。我记得那次圣上在宫中赐宴,我做了一道群芳斋,都是素食,淮南王尝过之后,便说我做的好,非要见见我。”

    “我明白了。”杨宁道:“淮南王定是觉着你做菜很好,所依从圣上那里将你要过去。”

    “齐师弟果然聪明。”真壁叹道:“不是吹牛,如果留在宫里,我也不是今日这番模样,就算不是御膳房大师傅,最少也是二师父。淮南王对我的手艺大加夸赞,圣上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没等他开口,就让我去淮南王府当差,我.....我自然不能抗旨。”

    杨宁微微点头。

    皇帝本来就一直在安抚淮南王,对淮南王隆恩浩荡,在皇帝的眼里,御膳房里一个厨子和一只苍蝇也没什么区别,既然淮南王看上,送出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到了淮南王府,王府的厨房上下可也有不少人。”真壁道:“我虽然是宫中御厨,可到了王府就是后辈......!”显出愤怒之色:“那帮家伙看我不顺眼,处处找我茬子,我那时候也才知道,淮南王看上我,正是因为我擅长素菜,王府里的那位世子,一日三顿,只吃素食,不沾丝毫荤腥。”

    杨宁奇道:“堂堂淮南王世子,锦衣玉食,竟然不沾荤腥?”

    真壁压低声音道:“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可是后来才知道,那位世子可能是被脏东西缠上,为求佛宗保佑,祛除身上的阴鬼,自幼就开始以素食为餐,我擅长素食,所以淮南王才让我进了王府,专门为世子负责一日三餐。”

    “阴鬼缠身?”杨宁笑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世间有没有阴鬼,就算真的有阴魂,王府又是什么地方?他们是皇亲贵胄,王府自有王气,也不是阴鬼敢进去的。”

    “话是这样说,可事实真的如此。”真壁做着手势,轻声道:“我亲眼见过,淮南王世子有时候被阴鬼附身,就会在王府里疯疯癫癫跑来跑去,而且满嘴胡言,有时候手里还拿着刀剑,有一次我亲眼看他发疯的时候,差点一刀砍死一名王府的下人......!”虽然事过境迁,可是真壁脸上兀自显出一丝恐惧来。

    杨宁看他表情,知道这家伙所言只怕是真,皱眉道:“淮南王世子是个疯子?”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真壁十分肯定道:“只有阴鬼附身的时候,他才疯疯癫癫,世子平时是个谦谦君子,为人和蔼,对下人也很好,可是个大好人。”苦笑道:“若是世子不被附身,一直伺候他,倒也不是什么苦差。他虽然是王爷世子,可是并不挑三拣四,就算下人有些疏忽,他也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大光明寺?”

    真壁又露出恼怒之色,道:“还不是厨房里的那些人,我在王府呆了两年,王爷和世子对我都很满意,后来提拔我做了厨房的二师傅。我记得那次世子突然又开始被阴鬼附身,淮南王不知如何请到了师傅.....就是我现在的师傅净善大师,师傅到王府诵经为世子驱鬼......!”

    杨宁笑道:“原来大光明寺的大师们也还会做法驱鬼。”

    真壁有些尴尬,道:“那天我做了素餐送过去,可是.....可是素餐里面竟然出现一只鸡头......!”看着杨宁,解释道:“就是大公鸡被活活剁下头来,放在餐盒里,血淋淋的,打开的时候,世子受了惊吓,王爷大是恼怒,下令要将我活活打死。”

    杨宁道:“那自然是厨房里有人故意要害你。”

    “不错,就是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真壁不忿道:“淮南王聪明得很,应该知道我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餐盒里放鸡头,可是他当时恼怒不已,非要治我的罪,幸好师傅在场,对淮南王说看我有佛缘,想要带到大光明寺礼佛参禅,淮南王不好不给师傅面子,答应让我离开,我这才捡了一条命来。”

    杨宁道:“若真要这么说,净善大师对你还真是有救命之恩。”

    “是啊。”真壁感慨道:“所以我跟随师傅进了山,师傅知道我擅长厨艺,问我愿不愿意到五谷堂做事,我这条命都是师傅救的,师傅既这样问,我自然愿意。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五谷堂做事,直到今日......!”

    杨宁倒想不到真壁以前有这番经历,竖起拇指道:“难怪你做的菜味道确实不差,原来是在御膳房待过。”

    真壁眼眸之中微显几分得色,道:“齐师弟,不是吹牛,这些年我在五谷堂历练,日夜都是与素菜接触,厨艺大大精进,真要让御膳房的那些御厨来和我比素餐,我未必会输给他们。”

    “这个我信。”杨宁道:“不过真壁师兄,你既然和我敞开说话,我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杨宁道:“你以前也是被人排挤过,也被人欺负过,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既然有了切身体会,在这大光明寺内,又何必欺负其他师兄弟?都是入山修行,凑在一起,也都是缘分,其实也没有必要分彼此。”看了真明小和尚一眼,道:“我很奇怪,你们为何要针对真明?”

    真壁更是尴尬,与真痴对视一眼,才讪讪道:“齐师弟,这个.....这个是我们不对,以后.....以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杨宁道:“我是问你们,为何要针对真明,是因为他年纪小?”

    真壁犹豫一下,终于道:“其实.....其实是我师傅和.....和净纯师伯有些矛盾,我听人说,年青的时候,净纯师伯几次让我师傅难堪,所以......!”

    杨宁道:“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我说真壁师兄,这里是大光明寺,号称天下第一寺,佛法普照,咱们就算是做饭的,也该有空读两本佛经吧。净纯大师和净.....和你师父的恩怨,他们自己只怕早已经都忘记了,亏你们还记在心里,出家人还有争强斗胜之心,那可真是不该啊。”

    真壁抬手抓了抓脑门子,道:“齐师弟说的是,是我们的不是,以后.....以后不会了。今天的事情,齐师弟就不要放在心上,是了,齐师弟是要留在山上修行,还是只在这里短修?”

    杨宁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给你们送饭菜过来。”真壁笑道:“齐师弟不是在山上养伤吗?身体不便,我专门给你做病号饭,你就不必来回辛苦了。”

    杨宁心想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笑道:“这.....这样不大好吧?是不是搞特殊啊?”

    “没事。”真壁立刻道:“我来安排,我来安排。”向真明小和尚道:“真明小师弟,以前师兄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莫放在心上,以后的饭菜,保证你吃饱吃好。”向杨宁笑眯眯道:“齐师弟,你们慢慢用,天黑了,不好在这里打扰,回头找机会再聊。”

    他倒也恨识趣,领着真痴出了门去,临走时甚至连院门也小心翼翼带上。

    真明小和尚到杨宁对面坐下,道:“原来他们给我饭菜很少,是因为师傅当年和净善师叔有嫌隙。”

    “有其果必有其因。”杨宁道:“什么事情发生,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过你师父当年看来老是给他们师傅难看,也算很牛了。”压低声音问道:“小师兄,我到这里,一直都是你照顾的吗?”

    真明小和尚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哦,我记得我醒过来就躺在那张床上。”杨宁回头指了指身后那张床,“你好像说过,我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

    “是啊。”真明小和尚道:“你是师傅亲自领人带过来的,当时师叔伯已经帮你疗伤,你还没醒过来,就先在床上休养,师傅当天夜里就下山去了皇宫,临走时嘱咐小僧好好照顾你,另外等你起来传授你清经......,小僧都按照师傅的嘱咐做的。”

    “那.....那你可发现我身上的一只包裹?”杨宁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用黑布包着,里面是图纸,你可见到?”

    真明小和尚摇头道:“没有,宁师弟,你丢了东西吗?这里并无外人,小僧也没有碰过你的东西。”

    杨宁知道这小和尚应该不会撒谎,心下更是郁闷,暗想那些剑图到底被谁拿走,该不会是被给自己治伤的老和尚拿走了吧?

第一四零章 下山

    接下来两日,真壁还真是信守诺言,每日里都会派人送来饭菜,不但管饱,而且菜式也是变着花样,真明小和尚在寺里十多年,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丰盛的食物,也算是跟着杨宁沾了些口福。

    不过真明自制力极强,虽然每顿送来的饭菜丰盛可口,他也只是比平日里稍微多吃一些,并不贪食,杨宁倒是乐得自己独享。

    不得不承认,真壁的人品虽然不咋地,可是厨艺还真是了得,大光明寺乃是佛门重地,自然容不得荤腥,可是每天做出来的素餐,依然让人食欲大振,也难怪当年这家伙能够在宫中当差,还被淮南王要了去。

    这两日倒是没有停下功课,每天到了时辰,真明都会带着杨宁在悬崖边静坐,按照清经的方法练气。

    这一日三次,每次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若换做平时,每天十二个时辰要花上三四个时辰静坐,杨宁指定是耐不住,可是在这天堡山峰之上,也并无他人,真明小和尚亦是个无趣之人,杨宁百无聊懒,只能练气打发时间。

    他既知大光明寺已经为自己疗伤,只等有人代替自己出家就可以下山,却不知道代替自己出家的人何时才能过来。

    不过他却是自信,顾清菡那边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也定然不可能让锦衣侯府的继承人跑到山里当和尚,又想到如果按照约定,唐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却也不知道她是否往侯府去找寻自己,自己事先并无安排,也不知道侯府会如何安置。

    他本以为那位净纯大师做完水陆**的法事就会回山,可是却迟迟不见净纯大师回来,每天五谷堂有人送饭过来,杨宁顺便打听,非但净纯没有回来,前往皇宫的光明十僧,并无一人返回,倒是为了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礼部已经派了不少人进山,开始在北高峰做准备。

    连续等了三天,杨宁对清经运气法门已经是十分娴熟,只会却并无太大的进展,气息每每进入体内,还没开始流转,便即消失,倒是丹田内他依旧能够到一股充盈的劲气在流荡,却不似以前那般难受。

    他知道这清经是佛门的心法,佛门武功讲究的就是循序渐进,一步步打下深厚的底子,这需要长年累月的慢慢积累,自己想要在几日之内就立竿见影,那也是痴人说梦。

    不过想到太子登基渐近,杨宁心之如今的京城必定是阴云密布,在太子正式登基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锦衣侯府被席卷其中,若是在与齐氏家族分道扬镳之前,杨宁或许还只是牵挂顾清菡的安危,但如今心情却不相同,齐氏家族是生是死与他无感,不过锦衣侯府的沉沦起伏,他却是关心起来。

    到得第四日一大早,一名武僧来到山上,传杨宁去见净空,杨宁也不知道发生何事,跟随武僧到了光明殿附近的一处院落里,进院到了一处佛堂便即见到了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的净空。

    净空一如既往慈眉善目,见到杨宁过来,微笑道:“这几日在山上可还适应?”

    “还行,大师,你今天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杨宁问道:“不会是让我下山吧?”

    净空笑道:“你不想留在大光明寺?”

    “那倒也不是。”杨宁道:“不过我尘缘未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在这里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净空慈和一笑,扭头道:“拿上来吧!”

    杨宁瞧过去,只见从旁走出一名武僧,上前来,双手横捧一把长剑,正是之前与白羽鹤比武所用的毗卢剑。

    “齐宁,老僧已经见过住持师兄,将你的事情禀报了师兄。”净空微笑道:“住持师兄将这把毗卢剑赠送与你,望你能够善加对待。你既然练剑,自然知道有些剑具有灵性,这毗卢剑自然也有灵性,你可知道毗卢剑的名字是何意思?”

    杨宁吃了一惊,心想这毗卢剑乃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位列其四,可说是珍贵至极,想不到大光明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大感惊讶,听得净空询问,摇头道:“请大师赐教!”

    “毗卢二字,就是佛光普照的意思。”净空道:“当日你在光明殿说过,练剑的目的,并非为了争强好胜,而是体会练剑的意蕴,这实乃大智慧之言。这毗卢剑既是佛光普照之剑,如何使用此剑,你大可以仔细体会。”

    杨宁兀自有些不相信,问道:“净空大师,你....你是说真的?这毗卢剑真的送给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空道:“住持师兄亲口答允,这把剑自然就归你所有。”示意那武僧上前,武僧上前双手奉上,杨宁犹豫一下,接剑在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条件?这毗卢剑的主人以后真的是我?”

    “如果说有什么条件,确实有条件。”净空含笑道。

    杨宁心想就知道你们这帮老和尚不是吃素的,这把名贵的宝剑,可遇不可求,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你们如此轻易送出,开出的条件必定不轻,老子可不会因为一把剑任由你们摆布,嘿嘿一笑,正要将毗卢剑送回去,净空已经道:“大光明寺的条件便是,每年你都要抽出几天时间,前来大光明寺听法,特别是住持师兄每年都会坐-台**,是为光明法会,不但本寺僧众会参加法会,还有不少寺庙的高僧也会入寺参加法会,你也要前来听法。”笑道:“这对你有利无害,你不必多心。”

    杨宁问道:“那其他的条件呢?”

    “只此一条。”净空笑道:“大光明寺自此之后,你可随时进山,对你大开方便之门。”

    杨宁想不到对方提出的条件竟然如此简单,本已经送出毗卢剑的手不动声色缩回来,笑道:“净空大师,你放心,我每年都会上山听法,我觉着有时候我的情绪很烦躁,是要来听法修身养性,这个条件我答应。”小心翼翼问道:“真的没有其他条件?”

    净空道:“你体内的几股劲气,已经被几位师兄弟联手化为纯真之气,如今就储存在你丹田之内,等你练好运气法门,丹田之气大可以为你所用。”微微一笑,问道:“是了,净纯师弟可传授你什么运气法门?”

    杨宁记得真明小和尚说过,传授清经的事情绝不可对其他人提及,不过又想净纯既然传授自己清经以作运气法门,净空老和尚不至于不知道,他念如电闪,却还是道:“净纯大师在我醒来之后,便已经下山去了,小和尚......哦,就是真明小师兄每天带着我诵经,说是可以让心神安宁,我也听不懂,至于运气法门,又该怎么做?”往前走出一步,笑呵呵道:“净空大师,你人好,武功也高,要不你传授我一些运气法门,也好让我长进长进。”

    净空似笑非笑道:“你太过谦虚了,你有名师传剑,他自然也会教你运气法门,有那位高人传你武功,已经绰绰有余了。”

    “高人?什么高人?”杨宁忽然间记起,白羽鹤比剑落败之后,临走之时,也曾问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杨宁依稀记得白羽鹤似乎是误会自己的剑术是有某人传授,而白羽鹤对那人似乎也十分的敬畏,此刻听净空也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大是疑惑。

    净空却没有回答,抬手道:“锦衣侯府的人已经在山下等候,你可以下山了,莫要忘记,要时常进山听法。”

    杨宁听说侯府的人已经在山下等候,顿时振奋,拱手道:“净空大师,谢谢你们这几日的照顾,晚辈不敢忘记!”

    净空也不说话,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那武僧已经抬手道:“小僧带你下山!”也不多言,在前带路,杨宁看了净空一眼,见净空并不言语,八风不动,对着净空微微躬了躬身,这才转身跟出了门,出门之后,瞧了瞧手中的毗卢剑,不想在大光明寺得到这把宝剑,倒也颇有几分欢喜。

    他其实倒也没有想过真的能练成不世剑术,不过这把毗卢剑极其名贵,而且已经归属自己所有,真要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这把宝剑少不得能卖出一大笔银子来,完全可以让自己丰衣足食。

    他心里的这般打算自然不能显露分毫,否则净空要知道他存了这心思,只怕当场就要将宝剑抢回去。

    “这位师兄,要不你先等一等,咱们去一趟天堡山峰,这走的太突然,我要和真明小师兄道个别。”

    武僧头也不回,“不必了,他在山中,你在红尘,还是不要太过牵绊。”

    “师兄,这话可不对,净空大师都答应我可以在随时可以进山。”杨宁道:“我现在去道个别也不成?”

    “既然还要入山,就不是离别,又何必道别?”武僧道。

    杨宁一怔,心想你这秃驴口才倒是不错,不过想想也是,既然下次还有机会入山,也就不必道别了。

    武僧一路引着杨宁下山,途中到偶尔遇到僧众,看到杨宁手中拿着那把毗卢剑,一个个都显出敬服之色,每见到一人,那人便即站在一旁,合十行礼。

    过了一块牌楼,便是一条通往山下的青石台阶,两边青竹匆匆,杨宁正要辞别,却见那武僧眼睛盯着台阶下面,杨宁顺他目光瞧过去,只见到从山下正有两人拾阶而上,前面一人一身灰僧袍,是普通的僧众,跟在那和尚后面的却是一名身着锦衣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只包裹,杨宁仔细一瞧,皱起眉头,他却是认出来,跟着那和尚上山来的正是齐玉。

第一四一章 浮沉不定

    齐玉身上的衣衫干净而崭新,似乎是第一次穿上,他低着头,只是盯着脚下的石阶看,似乎是在细数自己走过的台阶数量。

    杨宁不必去看他的脸,只要看他的身形轮廓以及行走动作,便确认那是齐玉。

    一瞬间,杨宁终于明白,代替自己出家为僧的,竟然是齐玉。

    他颇有些诧异,本以为是随意找一个人代替出家,对锦衣侯府来说,找一个人代替出家并不困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代替出家的竟然是齐玉。

    “怎么会是他?”杨宁轻声道,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身边的武僧。

    武僧道:“大光明寺出手疗伤,你若不出家,便需要你一位嫡系血亲出家代替。”

    齐玉此时距离杨宁不过十余阶,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一眼便瞧见居高临下正看着自己的杨宁。

    齐玉怔了一下,停下脚步,只是瞬间,便即低下头,跟着那和尚上来,到了牌楼之前,武僧问齐玉道:“你便是代替齐宁出家的施主吗?”

    齐玉抬起头,也不看杨宁,点头道:“我就是!”

    “进了这道门,自此之后,便是方外之人,远离红尘俗世。”武僧指了身后的牌楼,“你替身出家,上山之后,便是大光明寺的僧人,你可能了断尘缘?”

    齐玉道:“我已了断尘缘,自此甘心成为大光明寺的一名僧人,绝无反悔。”

    “即是如此,你这只包裹就不必带入山门。”武僧道:“寺内一应具有,尘世之物,不必携入。”看向杨宁,道:“齐宁,你可以自己下山了!”转身往山上去,那名带路的和尚向齐玉道:“你随贫僧上山。”

    齐玉皱眉道:“这里面是家母准备的一些东西,难道......。!”

    “了断尘缘,就不必留恋尘世方物。”和尚道:“你跟我来吧!”也转身进了牌楼。

    齐玉闭上眼睛,随即一声冷笑,终于看向身边的杨宁,眸中带着怨毒之色,丢下手中的包裹,与杨宁擦肩而过,进了牌楼,再不回头,跟着僧人上山去。

    杨宁看着齐玉背影,很是意外,见到齐玉代替自己出家,本来还有一丝怜悯,可是齐玉上山之时那怨毒的眼神,顿时让杨宁本就不多的怜悯瞬间烟消云散。

    齐玉心胸狭窄,生性阴毒,对这种人的怜悯,便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只是杨宁倒是不明白,这齐玉被自己逐出了侯府,又怎愿意代替自己出家?

    此人一心想要争夺锦衣侯爵位,如今出家,就等若没有任何机会。

    不过这样的人送入大光明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来可以让自己少些麻烦,自此之后不用担心此人会在背后使绊子,二来大光明寺既然是天下第一寺,佛光普照,大可以让寺内的佛法感染一下齐玉,让他的性子稍微改一改,来日方长,他在寺内受熏陶的机会还多的是,性子未必不能被稍加驯化。

    手持毗卢剑,下了山来,还没到山脚,远远就瞧见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几个身影正在等候,杨宁一眼便瞧见段沧海,叫道:“诸位,都在干嘛呢?本世子下山了,也没人搭理啊?”

    段沧海等人听到声音,瞧过来,看到杨宁正摇摇摆摆下山来,都是显出兴奋之色,齐齐冲上来,段沧海虎背熊腰,脚下却快,尚有几步远,已经拱手笑道:“世子爷,你可下山了,咱们正在讨论世子爷有没有被剃了头发,看到世子爷头发依然亮丽柔顺,我们就放心了。”

    杨宁抬脚便踢过去,段沧海知道他是开玩笑,轻轻闪过,听得杨宁骂道:“我要是真的出家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跟着我进山里做和尚。”

    几人都是笑起来,段沧海道:“世子爷,你这把剑......!”段沧海终于发现了杨宁手中宝剑,顿起疑惑。

    “这叫做毗卢剑,佛光普照之剑。”杨宁拔出剑来,“你们都瞧瞧,这剑怎么样?”

    齐峰就在边上,闻言吃惊道:“毗卢剑?”看向段沧海,问道:“段二哥,毗卢剑好像是......!”

    段沧海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道:“不错,毗卢剑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早年有个玲珑阁,玲珑阁阁主评品天下名剑,这毗卢剑位居其四。”疑惑道:“世子爷,据我所知,毗卢剑确实一直收藏在大光明寺,是当年大光明寺清松大师的佩剑。”

    “清松大师?”杨宁倒是知道,大光明寺的法号辈序,是按照清净真如海排列,这位大师既然是清字辈,那比净字辈老僧还要高出一辈来。

    段沧海解释道:“大光明寺是佛门之地,素来很少出剑客刀手,偶尔有练剑的,几乎也都算不得多有名。不过清松大师是大光明寺百年里剑术最强的高手,光明十三僧之中,有一位叫做.....!”想了想,道:“我不记得名姓了,不过他如今是大光明寺第一剑僧......!”

    “你说的是净通?”

    “对,不错,就是净通大师。”段沧海立刻道:“他便是清松大师的弟子.....!”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听人说,这位净通大师剑术虽然也算不差,可是比起当年的清松大师,那可是差了不少,清松大师当年的剑术,足可以在天下位居前三。”

    杨宁收剑入鞘,道:“这把剑是清松大师的剑?”

    “是啊,毗卢剑在清松大师之前,也没有人知道,知道清松大师名动天下,他手中的毗卢剑也才被世人知晓。”段沧海道:“玲珑阁当初将毗卢剑评为十大名剑之四,也许顾及了清松大师的名气,不过这把剑,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剑。”问道:“世子爷,这把剑怎么在你手中?”

    杨宁神秘一笑,道:“从今以后,这把毗卢剑的主人便是你们的世子爷了。”

    段沧海和几名护卫都是一怔,齐峰惊道:“世子爷,你.....你从大光明寺把这把剑偷出来了?这可了不得,那些和尚一定会追来的,咱们要不要送回去,还是.....还是赶紧跑?”

    杨宁白了齐峰一眼,道:“你能不能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我要是偷了他们的宝剑,还能走下山?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大光明寺偷东西,也真亏你想的出来。”嘿嘿笑道:“是他们送给我的。”

    “世子爷,你说他们将毗卢剑送给你?”段沧海一怔,奇道:“这是为何?”

    杨宁道:“先不说这些了,对了,刚才我看到齐玉上山了,我听说是要替我出家,这倒怪了,他怎么会有这般好心?”说话时,已经往山下走去,众人簇拥在边上,段沧海解释道:“世子爷现在应该知道了,大光明寺给你疗伤......!”想到什么,道:“世子爷,请借手一用。”

    杨宁知道段沧海想做什么,将毗卢剑递给齐峰拿着,撸起袖子,伸手过去,段沧海探手搭在杨宁手脉上,神情肃然,片刻之后,眉宇间舒展开来,收回手,笑道:“大光明寺的高僧果然就是不同凡响,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用大光明寺的纯元功帮世子爷调理了内息。”

    杨宁放下衣袖,问道:“段二叔,你看我的伤势怎么样?”

    “世子爷放心,已经没有大碍。”段沧海道:“丹田内的数股真气,已经混为一体,并无冲突,不会对世子爷产生太大的影响。而且这些真气如今就变成了存在世子体内的宝贝,等日后世子爷练气畅顺,可以将这些真气化为己有,世子爷,这可是因祸得福,要是自己修炼真气,你体内这些真气少说也要十年之功才能积攒起来,那还要天赋异禀,换成普通人,没个二三十年根本不可能积攒如此深厚内力。”

    杨宁心想看来净空所言不虚,此时对大光明寺还真是有些感激。

    他体内之前汇集了木神君和数位忠陵别院护卫的内力,特别是木神君,那老怪物内力深厚,内里却都被杨宁吸取出来,段沧海说这些内力真要修炼起来,也要几十年的功夫,杨宁知道这也并非夸张。

    “大光明寺能使出纯元功为世子疗伤,那可不容易。”段沧海道:“世子也瞧见了,这大光明寺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善堂,普通人莫说在这里疗伤,就是连山门也进不去。世子爷是栋梁之后,所以才有这个机会,不过大光明寺也不会白白施救,按照寺规,本是要世子爷留在寺里剃度出家,不过如今又齐玉替代,世子爷也就不用亲自出家了。”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到了马车边上。

    杨宁不去坐马车,径自翻身上了一匹马,这才向段沧海问道:“那齐玉又如何同意了?他对我恨之入骨,很不得砍我几刀,怎么还会帮我这么大的忙?”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不同意。”齐峰在旁道:“三夫人亲自去找他,还被他们母子说了一通,说什么既然被驱逐出府,他们与侯府便无任何干系,齐玉也和世子不是什么血脉兄弟,他没有替世子出家的责任。”

    杨宁皱眉道:“三娘为我去求他们了?”

    段沧海叹道:“世子当时情势危急,三夫人只能先派我们将世子送到大光明寺。不过世子是侯爵继承人,如果齐玉不上山,大光明寺便不可能让世子离开,三夫人这两天去找他们几次,根本无济于事。世子,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可是把三夫人急的连饭也没吃,晚上也睡不着觉......!”

    杨宁心下感慨,如果说目下还有一个人对自己关心到骨子里,就只能是顾清菡了。

    “实在没有法子,太夫人昨天派我们去将齐玉叫到了府里,单独和齐玉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出来之后,齐玉便答应上山。”段沧海道:“也不知道太夫人是如何说服齐玉,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如今齐玉上山,世子能够回府,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四二章 八卦三娘

    杨宁笑道:“这倒不是什么坏事,齐玉那种人,本就该出家改改性子。”

    段沧海等人虽然对齐玉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毕竟齐玉是齐景的血脉,杨宁可以这般说,其他人倒也不好接腔。

    “对了,差点忘记了。”杨宁忽然想到唐诺,问道:“段二哥,我离开这几日,可有人去侯府找我?”

    段沧海一拍脑袋,道:“不是世子提醒,我也差点忘记了。”似笑非笑,“世子,你说的是不是那位姓唐的姑娘?”

    “不错!”杨宁松了口气,“就是唐姑娘,她已经到京城了吗?现在在哪里?”

    段沧海笑道:“唐姑娘找到侯府的时候,我们还在奇怪,她说与世子有约定,其他的也没多说什么,三夫人已经暂时将她安排在侯府里,照顾的十分周到,世子爷不必担心。”

    齐峰笑眯眯道:“世子爷,您是怎么认识那位姑娘的?”

    “这个我需要向你解释?”杨宁瞥了齐峰一眼,心想唐诺信守承诺,人品倒真是不差。

    一行人并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往京城过去。

    紫金山大光明寺地处建邺京城以北,距离京城其实也并不是很远,不到黄昏,便已经赶回了京城。

    到了侯府,杨宁径自进去,府中众人看到杨宁回来,都是欢喜,早有人去报顾清菡,顾清菡得知杨宁回来,更是欢喜,见到杨宁问长问短,杨宁也只能大略说了一些,不过在大光明寺击败白羽鹤之事自然不好提及。

    段沧海告之杨宁已经没有大碍,顾清菡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知道杨宁这阵子待在寺院里,只怕是清茶淡饭,所以早就让人在暖厅准备了一桌丰盛佳肴。

    已经入冬,天气也寒,侯府上下也都更换了冬装,顾清菡一身绛紫色的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丰腴完美的身段儿立显无疑,上身套了一件狐毛暖裘,雪白的狐毛非但没有压住她粉嫩肌肤,反倒让她脸蛋儿更显水嫩,皮肤细腻,娇艳若滴,腮边两绺发丝轻抚雪面,更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杨宁在大光明寺虽然也颇有口福,连续几天真壁和尚都亲自为他做菜,色香味俱全,不过毕竟连续几天不沾荤腥,这时候满桌子佳肴,菜香扑鼻,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要开吃,顾清菡却已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道:“急什么,等一等!”

    杨宁放下筷子,道:“三娘,怎么了?这一桌子菜总不会是用来看的吧?”

    “别油嘴滑舌。”顾清菡笑盈盈道:“你当这一桌子菜都是为你准备的?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等一等唐姑娘。”

    “哦哦!”杨宁笑道:“三娘做的菜,一看就让人有食欲。”问道:“已经让人去叫她了吗?”

    顾清菡道:“等一等就好。”轻声问道:“宁儿,你见着四老太爷了?”

    “四老太爷?”杨宁一愣,先前可从不曾听人提及什么四老太爷,奇道:“三娘,你说的是谁?”

    顾清菡倒有些意外道:“难道你没见到四老太爷?四老太爷也在大光明寺的,我以为你这次过去会见到他,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杨宁挠了挠头,有些发懵,问道:“三娘,你说的四老太爷是咱们家的人?”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道:“在寺里住了几天,又变糊涂了?四老太爷是老侯爷的血脉兄弟,当年老侯爷重伤,是大光明寺的高僧起死回生,按照寺规,老侯爷要出家,是四老太爷主动提出代替老侯爷出家,那时候老侯爷还年轻,四老太爷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幽幽道:“那是的情形,就和这次一般。”

    杨宁这才知道,原来齐家竟然还有个四老太爷在大光明寺,按照年龄,四老太爷在大光明应该也是清字辈僧人了,却不知法号是什么,先前不知道有这号人,竟然没有留心。

    “三娘,四老太爷的法号叫什么?”杨宁忙问道:“反正大光明寺答应,以后我可以虽是上山,到时候去找四老太爷就好。”

    顾清菡笑道:“我记得四老太爷出家的法号叫做净纯,上山都已经好几十年了,老侯爷后来几次上山去见,四老太爷都没有相见。我听说四老太爷当初上山的时候,便说老侯爷常年征战沙场,虽然立下战功,可却也杀伐无算,欠下了许多的人命债,所以他代替出家,也是为老侯爷减轻杀业。”

    杨宁吃惊道:“是净纯?”心想原来净纯便是齐家四老太爷,他将自己接到天堡山峰调养,却原来个中大有前缘。

    只可惜在山上并没有见到净纯。

    忽然想到,净纯让真明小和尚传授自己清经,而且不让被外人知道,是不是也存有私心?

    见杨宁吃惊模样,顾清菡忙问道:“你见过?”

    “没有见过,四老太爷如今在宫里。”杨宁道:“听说宫里要为皇帝做水陆**,大光明寺派了不少僧人前来,四老太爷也在其中。”

    顾清菡微点螓首:“原来四老太爷也进宫了,听说从大光明寺来了好几十名僧人。”

    杨宁叹道:“四老太爷兄弟情深,咱们这位齐玉二公子可就大大不同了,三娘,听说是太夫人劝说,齐玉才愿意上山?”

    “宁儿,不管齐玉以前做过什么,此番如果不是他上山,你恐怕还被困在寺里。”顾清菡轻叹道:“太夫人说了,既然他愿意替你出家,就依然还算是齐家的子孙,对琼姨娘也要好生照顾。”

    杨宁皱眉道:“琼姨娘回来了?”

    顾清菡道:“你都将她逐了出去,没你答允,太夫人也不会让她回来。太夫人让侯府单独给她买了一处小院子,买了两个丫头伺候,以后每年给她一笔银子生活,不还是顾着你的面子。”

    杨宁微微点头,问道:“咱们的税银是不是已经拿回来了?”

    顾清菡蹙眉道:“沧海带人去拿了一些回来,不过有五百户的税银他们说绝不会交还。三老太爷的意思,那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由不得你说了算,非但这一次,以后每年五百户的封邑待遇依照往例,不能少了一分。”

    “这老家伙还真是脸皮厚。”杨宁冷笑道:“咱们已经和齐氏一族没有瓜葛,他有什么资格还享受锦衣侯的食邑?不行,别说五百户,就是一户,我也要拿回来。”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宁儿,虽说已经分道扬镳,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用太让他们难堪。要不......!”

    “三娘,我说过,你这人就是心软。”杨宁道:“他是怎么对咱们,你心里还不清楚?他们在京城多年,以前也是借了锦衣侯的光,得了不少便宜,前番明知道侯府这边财务捉襟见肘,他将税银私藏在手,吭也不吭一声,那本就是包藏祸心,对这种人,还真不能心软。”

    顾清菡幽幽叹道:“反正侯府由你当家做主,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杨宁忙道:“三娘,别这么说啊,我是挂名的,这侯府真要打理,哪还能少得了你?我只是这样想,你要觉得不妥,按照你意思办就是。”

    顾清菡瞟了杨宁一眼,轻柔一笑,道:“侯府这些年都是我在打理,都变成老太婆了,以后还是让你来打理,你要是实在不想管,找别人帮忙打理也成,我总不能一直操劳,也该让我这个老太婆歇歇了。”

    “老太婆?”杨宁哈哈笑道:“三娘,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都要笑掉大牙!”

    “笑什么?”顾清菡脸一沉,瞪了杨宁一眼,“他们笑什么?”

    杨宁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老太婆,这天下岂不没有少女?你照镜子看看,左看右看,最多也就二十岁嘛,哪有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老太婆?别人听到,岂不笑话?”

    顾清菡这次倒没生气,只是道:“你这般说,无非是让我多帮你做事而已,莫以为你哄我,我便不知道。”

    “天地良心啊。”杨宁道:“三娘,我可真没哄你,你瞧起来本就年轻得很,不信咱们出去找人问问?”

    “不和你胡说。”顾清菡笑道:“宁儿,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让你找个人帮你打理侯府。”

    杨宁道:“哪里还能找到三娘这么聪慧的人,就算能找到,我也不要,还是三娘好。”

    “哎呀,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顾清菡有些着急:“我是让你赶紧找个媳妇娶过门来,那时候岂不可以帮你?”竟是微微凑近,似笑非笑问道:“宁儿,那位唐姑娘说,你们是偶遇,约定好在京城见面,也没有说清楚,我也不好多问,来来,你告诉三娘,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她笑脸盈盈,娇美如花,一脸八卦的表情。

    杨宁立刻明白过来,急忙道:“三娘,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唐姑娘和我可没什么,我和她最多也就算朋友,我看她很有本事,是准备帮他发展事业的,而且之前也存了让她帮我疗伤的打算。”

    “你着急什么哟?”顾清菡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宁儿,和三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来,三娘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八卦模样,看上去颇有些娇蛮可爱,一个满是少妇风韵的美丽少妇,与这情状结合起来,倒是让人心神一荡。

第一四二章 开源节流

    杨宁头皮发痒,反问道:“三娘,你告诉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她?”

    “你当三娘还是小孩子呢?”顾清菡笑眯眯道:“如果是萍水相逢,人家姑娘凭什么要到京城来,还要在侯府等着你?”很有把握道:“她什么都不说,恰恰说明中间有事。宁儿,你也别怕,就算你真的喜欢唐姑娘,三娘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可是大好事。”

    “大好事?”杨宁一本正经请教道:“这从何说起?”

    顾清菡抿嘴一笑,娇美艳丽,轻声道:“三娘知道你长大了,如果不是苏禎那边反悔了婚约,三娘都已经准备给你办婚事了。你是锦衣世子,不出意外的话,等新君登基,你的爵位也就下来了,你年纪也不算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太夫人不问外事,如今咱们侯府又和齐氏一族断了门户,你的婚事只能三娘来操心了。”

    “三娘,你就这么急着给我娶媳妇?”杨宁叹了口气,他对这个话题当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冒充锦衣世子到什么时候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若真的办了一门亲事,那可就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情了。

    顾清菡秀眉一紧,严肃起来,道:“什么急着给你娶媳妇?你是锦衣世子,给齐家传续香火,那是你的责任,可不是随你的意思。宁儿,其他事情我可以由着你,就是这桩事情,你都要听我的。”

    “那好,三娘,你让我娶亲,总不会是让我娶唐姑娘吧?”杨宁无奈道:“你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这样胡乱张罗亲事?”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其实你真要娶唐姑娘,她出身不是很好,太夫人未必同意,不过.....不过如果你当真喜欢,我会说服太夫人,让唐姑娘先给你做个妾室,你看如何?”

    杨宁心想这个时代人的心思果然与后世不同,顾清菡这般说,显然对男人三妻四妾也觉得很平常。

    “三娘,先不说我喜不喜欢唐姑娘,我问你,如果唐姑娘不想做妾,甚至根本不想嫁入侯府,那又如何?”杨宁笑道:“你总不能绑了她和我成亲吧?”

    “我就知道你喜欢,现在承认了吧?”顾清菡笑道:“你不就是担心唐姑娘不愿意嫁吗?三娘觉着这应该不会,我家宁儿长相又好,人又聪明,性子又好,还是锦衣世子,多少姑娘想进门都不成,唐姑娘不会不愿意。”

    “长相好,人聪明,性子好......,三娘,看来你对我评价很高啊。”杨宁哈哈笑道:“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

    顾清菡立刻道:“那当然,谁会不喜欢我家宁儿,那她定是没眼光?”

    杨宁看着顾清菡娇美如玉的脸庞,水汪汪的明眸慧黠地微微转动,媚而不俗,脱口问道:“三娘,那你也喜欢我这样的?”

    顾清菡本来还颇为兴奋,听杨宁这般说,先是一怔,随即竖眉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三娘可要家法伺候了。”拿起一只筷子,抬手往杨宁手臂上打了一下,力量不大,责怪道:“我和你说正经事,不要乱打岔。”

    杨宁知道有些话碰些皮毛倒也无妨,却不能说得太过,只能道:“三娘,到了该成亲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准备的。唐姑娘你还是算了吧,我再说一遍,我和她最多算朋友,甚至她不一定将我当朋友.....,你说要讲正经事,我还真有正经事情要问你。”

    “什么?”顾清菡见杨宁一本正经,问道:“你要说什么正经事?”

    “银子!”杨宁道:“拉回来的税银,可够府里的开销?咱们烧了人家那么多店铺,赔偿可不少。”

    顾清菡蹙眉道:“说起这事,差点忘记告诉了你。”顿了顿,才道:“宁儿,你记得上次你说过,在烧毁的当铺之内,发现了油迹?”

    杨宁点头道:“不错,所以当铺一定有内鬼。本来我是准备找出内鬼,不过后来连番事情,被耽搁下来。”

    “你不要找了,内鬼已经查出来了。”顾清菡娇美俏脸布上寒霜,“你那次提醒我之后,我就和你一样,觉着其中有异,让赵无伤一直在调查此事。”

    “有结果了?”

    “当铺那些人俱都细细调查,并无不对之处,唯有当铺着火那天,邱毅去了一趟当铺,而且进了当库。”顾清菡冷笑道:“赵无伤最后将目标锁在邱毅身上,又去审问了一番,他开始还不承认,被赵无伤吓唬住,才道出了真相。”

    杨宁皱眉道:“难道是三老头那边的主意?”摇摇头,道:“不对,这事儿卷入了窦连忠,应该和窦连忠脱不了干系。”

    顾清菡道:“不错,当铺被烧,和三老太爷倒没什么干系,是窦连忠在背后搞的鬼。”

    杨宁握拳道:“果然是那狗东西,老子饶不了他。”

    “你知道窦连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顾清菡问道。

    杨宁道:“听说那位户部尚书窦馗和咱们锦衣侯府有仇隙,窦连忠是要想趁机为他老子报仇?”

    顾清菡道:“这是原因之一,他的目的,是为了咱们家的药铺。”

    “药铺?”杨宁奇道:“三娘,窦家应该不缺银子,为何想着谋划咱们的药铺?”

    顾清菡轻叹一声,道:“你有所不知,前番侯府一时缺了银钱,我让邱毅在钱庄借了银子,前两天税银取回来,我派人去偿还借银,沧海打听到,那钱庄背后的主人,就是邱毅,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不好露面招摇,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钱庄也是他的产业。”

    杨宁瞬间就明白过来:“我明白了,邱毅和窦连忠合谋,在窦家的钱庄借银,他们早就谋划好,知道我们不能如期偿还借银,到时候便可以逼我们拿药铺抵债。”

    “就是这个心思了。”顾清菡现在想想,也感觉一阵后怕,抬手轻拍胸脯,“他们连番出手,就是要让我们侯府陷入绝境,任人宰割。”恨恨道:“邱毅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和三老太爷合伙害我们,私底下还成了窦家的走狗,背地里暗算我们。”

    杨宁此时却也感觉背脊一阵发寒。

    给予致命一击的往往不是站在对面的敌人,而是站在自己身后的自己人,如果不是逮住了窦连忠的把柄,以一尊琉璃马死死摁住他,如进侯府面临的境况定将是更为艰难。

    顾清菡果然道:“宁儿,要不是你想了法子,就算税银拿回来,恐怕也无济于事。好在你逮住了窦连忠的把柄,钱庄那边心里有数,后来倒也不曾上门讨要,自是怕惹恼了我们,反倒给他们自己找不自在。”

    “是了,现在情况如何?”

    “当铺损失不小,有不少货物被毁,是要加倍赔付的。”顾清菡道:“钱庄虽然没找来,但该偿还的银子咱们也不能少了。”

    “咱们剩下的银子,还能维持多久?”杨宁知道堂堂锦衣侯府,就算不花钱,一府上下吃喝拉撒每天也要花不少银子。

    不说其他,就齐景的丧事和当铺被烧后的赔付,无论哪一件都是要花费大笔银子,而没了当铺,侯府就少了一个进项,虽然眼前的难关度过了,但接下来侯府的日子只怕还会出现捉襟见肘的状况。

    “我这两天也都洗洗清算了一下,省下的银子,按照平日的开销,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撑上不到两个月。”顾清菡苦笑道:“本来这些税银是要撑半年,现在倒有好几个月的亏空。”摇头道:“只能想想其他法子了。”

    “还能想什么法子?”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实在不成,派人去江陵,找顾家......!”

    杨宁立刻道:“三娘是准备从你娘家那边借银子?”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顾清菡无奈道:“府里上下还要吃喝,保不准还有其他的事情,缺了银子,什么都不成。”

    杨宁肃然道:“这个万万不成。三娘,找顾家借银子,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外人若是知道,会怎么看侯府?而且顾家那头又如何看你?再说侯府只靠借银子也不成,必须想办法开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顾清菡苦笑道:“我也知道开源节流,节流倒也罢了,可是想要开源,谈何容易。”

    杨宁道:“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奶奶既然将侯府交给我,保证府里上下吃饱饭,那就是我的责任了。”心里却是寻思着,接下来重要的任务之一,却是开始发挥自己的强项,出手弄银子,“对了,邱毅如何处置的?还关在侯府里?”

    “沧海他们要将邱毅送到衙门里,可是我想他父子两代在侯府多年,若真将他交到京都府,他此生只怕都要在大狱里过了。”顾清菡有几分忐忑,美眸儿瞅着杨宁,“本来想等你回来再说,可我也知道你脾气,真要等你回来,指不定就将他丢到大牢里了,所以.....所以我便做主,将他逐出了府去,不过.....不过他在侯府贪墨置办的几处宅子,他为求保命,都主动交出来了,宁儿,你.....你不会怪我吧?”

    杨宁叹道:“三娘心好,我又怎会怪你。既然逐出去了,我便饶他一次,只要日后不招惹我们,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顾清菡松了口气,嫣然笑道:“我便知道你不会计较。”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

    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三夫人,唐姑娘到了!”

    顾清菡答应一声,杨宁起身来,房门被推开,只见一人身着玫瑰红滚金丝云锦小袄,领口处绣一朵怒放的冰莲,下身着玫瑰紫色长裙,裙摆下衬着一圈孔雀蓝碎花缎内裙,纤纤素手自然交叠放于腹前,脚步十分轻盈进了屋内。

    杨宁呆了一下,细细看了一番,才认出正是唐诺,只不过和上次相见装扮大异,冷不丁还认不出来。

第一四三章 琼林书院

    顾清菡见到唐诺进屋,早已经起身,扭着腰肢上前去,拉着唐诺手臂,笑盈盈道:“我和你说过,宁儿这两天就回来,这不刚刚回府,宁儿知道你来了,特地让厨房准备了这一桌酒菜,是要为你接风。”

    杨宁暗想顾清菡还是精明人,这番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还是乱点鸳鸯。

    唐诺只是浅浅一笑,也不多言,被顾清菡牵着手到了桌边。

    “宁儿,你看唐姑娘这身衣裳如何?”顾清菡笑道:“这可是三娘我亲自为唐姑娘挑选的,特别适合。”

    “三娘挑选的,自然不会有错。”杨宁倒是十分洒脱,抬手道:“唐姑娘,请坐!”

    唐诺也没有太客气,正要坐下,顾清菡却拉着她到杨宁身边,道:“唐姑娘,你们之前认识,有些日子没见,坐在一起说话方便。”硬是将唐诺按在杨宁身边坐下。

    唐诺似乎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妥,在杨宁边上坐下,打量杨宁几眼,道:“你伸手出来,我帮你把脉瞧瞧。”

    杨宁之前已经被段沧海确认过,但唐诺的医术远不是段沧海可以相提并论,有她确认,自然更能心安。

    伸手过去,唐诺探出两根手指搭在杨宁手脉上,顾清菡在一边笑盈盈瞧着,很快,唐诺收手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丹田在劲气冲击下,略有损伤......!”她话没说完,顾清菡已经满是担忧之色,急问道:“唐姑娘,你是说宁儿伤势还没好?”

    “夫人不用担心。”唐诺淡定自若,“只是丹田受损,问题不大,我配上两副药,十天左右应该就能痊愈。”

    顾清菡这才松了口气,轻拍胸脯道:“这就好,这就好。”又道:“来来,菜都凉了,宁儿,快让唐姑娘吃菜啊。”

    唐诺倒是落落大方,道:“夫人不必客气。”又向杨宁道:“我答应你会来京城,也是看看能否帮你疗伤,现在看来,你用不上我。”

    “唐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杨宁立刻道:“京城你也到了,感觉这边如何?”

    唐诺道:“人很多,也很热闹,我并不是很习惯。”

    “这就对了。”杨宁笑道:“就是因为人多,所以病人也多,那些稀奇古怪的杂病更是层出不穷。唐姑娘,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这里只怕有许多你闻所未闻的病症,或许会让你很棘手。”

    唐诺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那样,也如我所愿了。”

    杨宁拿起筷子道:“来,先吃东西,边谈边说。”向顾清菡道:“三娘,唐姑娘医术高明,你可能不知道,妙手回春都不足以形容。唐姑娘这次到京城,是我对她有过承诺,要在京城帮她开间医馆,治病救人,唐姑娘,是这么回事吧?”

    唐诺也是十分干脆道:“不错,我可以先在京城呆上一年半载,看看是否真的能遇见什么疑难杂症。”顿了顿,才道:“我知道在京城开间医馆,应该很费银子,我手上银两不多,不过给我一些时间,应该可以挣一些银子,到时候我可以偿还你们。”

    此前唐诺显然没有将此事告之顾清菡,顾清菡倒有些吃惊,问道:“唐姑娘,你.....你要开医馆?”禁不住打量顾清菡几眼,这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实在难以相信她竟有如此想法。

    顾清菡掌管府中事务多年,而且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药铺,药铺虽然并不治病,但里面还是请了一位老郎中坐镇。

    她知道,行医治病那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京城中开馆行医的大夫当然也不在少数,建邺城是楚国的都城,亦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巨城,人口有六七十万之众,纵横交错的京城街道,开馆行医的也有不下百家。

    这些医馆有大有小,但要开一间医馆,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名可以坐镇医馆让人信赖的大夫,如果妙手回春,名声在外,瞧病的人自然多,症费也自然很高,财源广进,不想发财那也不成。

    可是如果医术平平,那在京城开馆混下去就十分困难。

    顾清菡晓得在开医馆是个不错的门路,但是京城内因为支撑不住关门大吉的医馆每年也是不在少数。

    莫说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再顾清菡的心里,医术精湛的大夫必然是须发花白,年岁很高,经验十足的老者,如此才让人放心。

    可唐诺不到二十对年纪,看上去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她要在京城开医馆,顾清菡担心用不了几个月就要关门大吉。

    可是这话当然不好说出来,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唐姑娘,开医馆其实也不难,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情,不过你可真想好了,真要开医馆?”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能够碰到更多的病症,如此才能提升医术。”唐诺很干脆道:“开医馆是与患者最好的接触方法。”

    “如果是这样,你看这样成不成。”顾清菡想了一想,才柔声道:“我们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药铺永安堂,经营多年,也算是老字号了,虽然算不得京城最好的药铺,但多年下来,还是有些名气,平日里生意也还凑合。唐姑娘如果愿意的话,不如先在药铺试一试,我们药铺不算小,有一间专门给人看病的地方,你可以先在那里给人看病,不知意下如何?”

    杨宁不是笨人,顾清菡这般一说,她就明白顾清菡的心意,心知顾清菡是在担心唐诺冒然就在京城开馆,到时候无人登门,可能会受打击,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坐镇医馆,就算真有本事,可是病人进了医馆看一眼,就算免费,别人也未必敢尝试。

    顾清菡这个提议,那是让唐诺先借用永安堂的名气积攒点医名,却也是十分稳重的法子。

    唐诺已经点头道:“只要可以看到病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多谢夫人安排!”

    永安堂本就有坐镇的大夫,让唐诺前往,绝不可能说一过去就将之前的大夫踢开,然后让唐诺替代,只能是让唐诺先在永安堂搭把手。

    顾清菡的提议虽然稳重,让唐诺循序渐进,但杨宁本以为唐诺不会答应,毕竟他见识过唐诺的医术,如此手段,岂会甘于屈居忍下?却料不到唐诺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倒是有些意外。

    之前见到唐诺,一直隐于山谷中,终年见不到几个人,他一番话,却是让唐诺改变生活方式,果真出山进京,其实这就已经让杨宁有些意外。

    今日见她并无犹豫,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在医道上十分的痴迷,为了多接触病人,竟也甘愿先在人下,以这样的态度精研医道,杨宁很难想象如果再过十几二十年,这姑娘的医术将是如何恐怖的一个存在。

    顾清菡见唐诺答应,倒也欢喜,道:“不能再说了,菜真的凉了,我让人去热一热......!”真要去叫人,杨宁已经道:“没事,我瞧还冒着热气,这屋子里烧了炭火,很暖和,菜还没有那么凉,再要等下去,我都要饿死了。”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不过杨宁只当没瞧见,拿起筷子狼吞虎噎起来。

    还没吃个半饱,就听到外面传来段沧海声音:“三夫人,卓先生来了,正在大堂等候,您看......!”

    “我马上过去。”顾清菡起身来,道:“宁儿,你陪唐姑娘先吃菜,卓先生过来了,不能怠慢,我去看一看。”

    “卓先生?”杨宁奇道:“哪位卓先生?”

    “琼林书院的卓先生。”顾清菡道:“定是过来要银子了,这阵子事情太多,都忘记这茬了,人家卓先生亲自登门,定是恼了,可得去看看。”向唐诺含笑道:“唐姑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气。”转身扭着腰肢,婀娜多姿去了。

    杨宁想了一下,依稀记得不久之前邱毅似乎还提到过这位卓先生,好像书院那边等着侯府送银子过去,看来银子一直也没送过去,此番琼林书院的卓先生亲自过来,他对侯府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也不知道侯府和琼林书院有什么关系,

    “原来你们家和琼林书院也有渊源。”唐诺忽然道:“那位卓先生,是否就是卓青阳?”

    杨宁吃了一惊,失声道:“你知道琼林书院?”

    唐诺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杨宁有些错愕,他万没有想到唐诺竟然知道琼林书院,略有些尴尬,道:“我不大爱读书,也没进过琼林书院。”

    唐诺沉吟片刻,才道:“你是男子,自然不容易进琼林书院。”

    “这又怎么说?”杨宁好奇道。

    唐诺讶然道:“如此看来,你真的对琼林书院一无所知。”微蹙眉道:“琼林书院是天下第一女子书院,莫非你不知道?”

    “天下第一女子学院?”杨宁这次是真的惊了,按照他的历史知识,古人的观点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少听说有专门为女人开办的书院,这琼林书院竟然是一所女子书院,实在让人吃惊。

第一四四章 四艺絶士

    唐诺显然对堂堂锦衣世子竟然不知道琼林书院的存在感到颇为诧异,却也并无多说什么。

    杨宁却有些纳闷,问道:“唐姑娘,你对琼林书院似乎很了解,那位卓先生叫做卓青阳吗?”

    唐诺微点螓首,道:“他是一代大儒,据我所知,琼林书院是他一手经办起来,他是琼林书院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位院长。”若有所思,轻声道:“他曾经游历天下,不单是在琼林书院,便是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学生。”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卓先生倒还真是了不起。”杨宁笑道:“他如今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近七十岁了吧。”唐诺道:“看来卓先生的身体还行,如今还在为书院奔波。”

    “你见过他?”见唐诺对卓青阳十分了解,杨宁不禁问道。

    唐诺道:“我没有见过。”顿了顿,才轻声道:“我母亲见过,而且得到过卓先生的教诲。”

    “哦?”杨宁诧异道:“原来你们家和卓青阳也有渊源。”

    “卓先生当初游历天下的时候,指教过家母的书法。”唐诺道:“琴棋书画,天下四绝,卓先生的书法便是其中之一,与其他三人并成为四艺絶士!”

    “四艺絶士?”杨宁一怔,想不到唐诺不但艺术了得,对这些事情也是了若指掌,这才知道唐诺年纪轻轻,但肚子里的真材实料不少,请教道:“唐姑娘,这四艺絶士又是些什么高人?”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卓先生被人称为书圣,书法超群,自不必说,还有画绝,也在南楚国内,你自然不会不知道西门神侯!”

    杨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尴尬道:“唐姑娘,如果我说我不认识西门神侯,也不曾听过,你.....你相不相信?”

    唐诺很干脆道:“不信!”

    这就他娘的尴尬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认识。”杨宁甚至觉得老脸有些发烧,“唐姑娘,西门神侯究竟是什么人?”

    唐诺诧异地打量杨宁一番,忽然问道:“你真的是锦衣世子?”

    杨宁心想难道这丫头看出什么来,心下一惊,但还是镇定自若道:“我不是锦衣世子,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吃饭?”

    “如果你不是坐在这里吃饭,我绝不会相信你是锦衣世子。”唐诺十分直白道:“你身在京城,而且是楚国锦衣侯世子,不可能不知道西门神侯的名字。西门神侯就是西门无痕,西门无痕是神侯府的领袖。”

    “神侯府?”杨宁依稀感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却记不得这神侯府到底是什么所在。

    “除了书圣卓青阳和画艺超群的西门无痕,北汉长陵侯北堂庆也在四絶士之中,他琴艺非凡,早在很多年前,北堂庆的琴艺几乎就无人可及。”唐诺缓缓道:“多年过去,他琴艺应该更有进展,只是已经多年没有北堂庆的消息。”

    杨宁坐直身体,双眉舒展,笑道:“北堂庆我知道,他是北汉的长陵侯,听说很会打仗,麾下有一支......唔,血.....血什么军来着,十分厉害,和我们楚国的黑鳞营曾经血战沙场。”他对长陵侯北堂庆的名字还是十分熟悉,段沧海曾经就对他提及过北堂庆。

    “血兰军!”唐诺道:“黑鳞营应该是你们锦衣侯一手打造出来的军队,但已经全军覆没,就是败在了血兰军的手里。”

    杨宁摆手道:“也不能说败了,黑鳞营是被血兰军埋伏偷袭,两败俱伤。”

    “可是据我所知,黑鳞营已经不存在,但北汉血兰军还存在。”唐诺道:“出刀见血,收刀抚琴,说的就是北堂庆。”

    “还有最后一个呢?”杨宁问道:“四絶士最后一位自然是棋艺精湛,那又是谁?”

    “北堂幻夜!”

    “北堂幻夜?”杨宁一怔,皱眉道:“这名字听起来也是北汉人。”

    “他是北汉牧云侯。”

    “哦,如此说来,是北堂庆的兄弟?”

    唐诺摇头道:“不是,牧云侯和长陵侯都是北汉皇族,不过两人却是叔侄关系。”

    “叔侄?”

    “长陵侯与现在的北汉皇帝是亲兄弟,牧云侯是当今北汉皇叔。”唐诺对两国风云人物竟然是如数家珍,“天下人都知道长陵侯,可是知道牧云侯的并不多。牧云侯为人低调,据说连北汉高官重臣也是常年见不到牧云侯一面,最近这些年,甚至有传言说牧云侯已经过世了,只是北汉皇室不对外公开而已。”

    “这是为何?”

    唐诺瞟了杨宁一眼,问道:“你可知道九天楼?”

    “自然知道。”杨宁笑道:“九天楼是北汉收纳奇人异士的地方,目的是为了帮助北汉打探情报,楚国这边,就有不少九天楼的探子。”

    他对九天楼自然是颇为熟悉,九天楼的木神君与他有过亲密接触,想忘记也忘记不了。

    唐诺道:“九天楼的楼主,就是牧云侯,世人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看来北汉皇室倒很出人才,一个北堂庆琴艺了得,这牧云侯北堂幻夜棋艺了得。”杨宁叹道:“北汉皇室成员似乎很风雅啊?”

    便在此时,听到呀的一声,顾清菡推门进来,见两人相谈甚欢,立时笑容满面,扭腰走过来,道:“怎么只顾着说话,快吃东西。”又向唐诺道:“唐姑娘,我派人已经去了永安堂,跟那边打声招呼,你随时都可以过去。”

    唐诺道:“多谢夫人安排,如果可以,那我明日便过去看看。”

    “明天?”顾清菡道:“那倒不急,你先歇息几天,宁儿回来了,让他陪你在京城转一转。”

    唐诺摇头道:“我到京城,是为了看看疑难杂症,不是为了看这座城。”

    “哦,既然如此,明天让宁儿送你过去。”顾清寒依然是笑面如风,看向杨宁:“宁儿,你明天陪唐姑娘过去。”

    唐诺却已经起身道:“夫人,我已经吃好了,明天要去永安堂,我先去准备收拾一下。”

    “你没吃几口啊。”杨宁道:“再吃一些吧。”

    唐诺只是微微摇头,并不多言,转身而去。

    等唐诺离开,顾清菡才压低声音道:“宁儿,我看你们聊得很好啊,是不是我不该进来?”

    “三娘,卓先生过来做什么?”杨宁不接茬,直接转变话题道:“他过来要什么银子?”

    顾清菡道:“卓先生和咱们侯府的渊源很深,你父亲和你三叔小的时候,老侯爷就是请了卓先生到府里来授教,他们两个在卓先生门下学了三年诗书,后来卓先生要开办琼林书院,老侯爷是极力支持。”

    “原来他教过父亲和三叔。”杨宁诧异道:“我听说琼林书院都是姑娘上学,怎地卓先生想到为女子开办书院?”

    “莫说是你,当时开办书院的时候,石破天惊,说什么的都有,风言风语。”顾清菡笑道:“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姑娘入书院,你可知道第一个进书院的是谁?”

    “谁?”

    “你娘!”顾清菡道:“你娘是第一个进书院的姑娘,后来.......!”

    杨宁进入侯府之后,几乎是没人提及锦衣世子的母亲,这似乎是禁忌话题,此前顾清菡也是并不提及,此时听到顾清菡忽然提起,竖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些,可顾清菡只说了一句,似乎就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宜多说,笑了一笑,道:“后来陆续有王公贵族将家中女子送过去,人数也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琼林书院有上百人。”

    “我......我母亲是在琼林书院读书?这样说来,卓先生也是母亲的老师?”杨宁问道。

    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道:“我听说她在琼林书院读过几年书,而且文采很好......罢了,不说这些了。”顿了顿,才道:“进入书院读书,不用花费分文,只要卓先生认为天资尚可,就可以入书院。书院里除了卓先生,还有好些个先生,朝廷下过旨意,琼林书院自立门户,没有卓先生的应允,无论是谁,哪怕是太子也不可擅自进入。书院每年花销不少,主要是靠几个府里的资助,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立下规矩,锦衣侯府每年向书院资助五百两银子,雷打不动,此外忠义侯府每年也是五百两,另有几家多少不一,不过都已经形成惯例,每年书院也能得到几千两银子。”

    杨宁心想几千两银子可不算少数,一个书院每年几千两,吃喝拉撒甚至是给其他先生发薪水,那也是绰绰有余。

    “可别觉得有多少。”顾清菡似乎看出杨宁心思,“琼林书院每年都会有一些活动,花费不低,此外还会挑选书院里出众的诗词歌赋编撰成册,那也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本来我们早该将书院的银子送过去,因为将军过世,事儿耽搁下来,我也差点将这事儿忘记了。”

    “银子已经给了?”杨宁问道。

    顾清菡摇头道:“卓先生上门来,说是看看太夫人,自然不能把话说明白了,我这边要是现在把银子送上,岂不是说卓先生是为了要银子而来?卓先生为人清高,那只会得罪了他。只能先等几日再将银子送过去。”

    杨宁心想顾清菡做事还是十分周全,笑道:“我看过两天我亲自送过去,也算是对卓先生表示歉意吧。”

第一四五章 吸血鬼魅

    次日一大早,杨宁领着唐诺前往永安堂,他不知永安堂所在,让段沧海一起陪着。

    永安堂在夫子庙文德桥附近,这一条街不算很长,却有三家药铺,看医馆门头,也都是经营多年的老字号。

    杨宁到的永安堂前,才发现永安堂果然不小,三家药铺之中,永安堂的面积独占鳌头,药堂内十分的开阔,从左到右一共四间,左手三间打通,想成一个空阔的药铺,右手最后一间则是顾清菡所说的医馆,里面布置的十分简洁。

    还没有进药堂,就从里面散发出一股子药草味道,杨宁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到柜上有两三个伙计,正有几个客人在抓药。

    他也不急着先进药铺,而是到了最后一间屋前,往里面瞧过去,虽然只是一间房,却也并不显拥挤,此时却见到三四人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一些什么。

    杨宁率先进去,段沧海跟在后面,唐诺进来之后,也是四下里打量,那几人竟说的正入神,竟没有人察觉到有人进来。

    段沧海故意咳嗽一声,他中气足,又故意放着嗓子咳嗽,便有两人抬头看过来,其中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看到段沧海,立刻起身来,含笑道:“你怎么来了?”瞥见杨宁,立刻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道:“世子爷!”

    段沧海笑道:“宋先生,世子爷带唐姑娘过来看一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宋先生笑着看向正在四处打量的唐诺,道:“这位就是唐姑娘吧?”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脸上还堆着笑,但眼眸子却还是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屑。

    杨宁笑道:“几位都在说话呢?不打扰吧?”

    其他几人也都已经起身来,知道了杨宁身份,纷纷拱手道:“见过世子。”

    宋先生道:“世子爷,这都是附近的同行,平时里大伙儿都喜欢在一起探讨医术。”

    杨宁心想闲聊就闲聊,倒也不用说什么探头医术,你们既然是同行,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竞争对手,谁也不可能将自己真正的本事拿出来说,却还是笑道:“探讨医术,互通有无,这是好事,难怪几位说的那么入神。”

    宋先生和其他几人互相瞅了瞅,才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咱们是在说一桩怪事儿。”

    “怪事儿?什么怪事儿?”

    宋先生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世子爷有所不知,京城里出现了怪事,好像.....好像有鬼魅作祟。”

    杨宁一怔,心想你们几个好歹是医生,怎么张口闭口也来说起鬼魅,段沧海在旁已经问道:“什么鬼魅?”

    “吸血的鬼魅。”边上一人小心翼翼道:“有人死在巷子里,全身的血几乎都被吸干净,只剩下骨皮了,真是吓人。”青天白日,这话说出来,边上几人似乎都有一股寒意,甚至忍不住四下里瞅了瞅,就似乎有鬼魅在身边。

    唐诺本来还在观察四周,听到此言,也不禁瞧过来。

    段沧海皱眉道:“吸血的鬼魅?你们都见过?怎会有这种怪事。”

    “我们是没有见过,可是京都府的仵作兰先生见过。”边上立刻有人道:“兰先生和我同出一门,是师兄弟,平日里总在一起喝酒。这些日子找他喝酒,总是有事推脱,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告诉了我这桩怪事。”

    杨宁道:“他见过鬼魅?”

    “那倒没有。”那人摇头道:“不过被鬼魅吸过血的尸首,可是兰师兄亲手检验,他说看到那尸首,这一辈子都要做噩梦。咱们行医的,什么死人没见过,见多了尸首,也没什么好怕的。兰师兄是京都府里的仵作,见得比我们更要多得多,他既这样说,定是十分可怖的。”

    “尸首现在在京都府?”段沧海皱着眉头,显然也认识这大夫,问道:“黄大夫,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狐疑道:“若京里发生此等怪事,我怎会一无所知?”

    段沧海为人豪爽,他又是锦衣侯府护卫总管,虽说锦衣侯府如今有日暮西山的情势,但多少年来,锦衣侯府却是风光无限的存在,他也因此在京城有着极广的人脉,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其实也都有接触。

    说的直白一些,段沧海甚至就是锦衣侯府在京城的耳朵,京城但凡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很快就能传进到段沧海的耳朵里,如果有此等怪事,段沧海却一无所知,这对段沧海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那黄大夫解释道:“其实这事儿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京都府里将此事严密封锁,不让外人知道,如果不是我那师兄多喝了几杯,恐怕也不会透漏半丝风声。”

    杨宁微微颔首,如果真有此事,京都府尹莫铮自然是要将其严密封锁起来,毕竟如今正是非常之时,皇帝驾崩,太子也即将登基,京中本就暗流涌动,这时候当然不能因为其他变故让京城人心不稳。

    “这么说来,此事发生也没有几天?”段沧海问道。

    黄大夫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事儿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发生了,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伸出手来,竖起三根手指,“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三个人,都是被吸光了身上的血,只留皮包骨头,像干尸一样,其中有两个是京都府的衙差,还有一个已经无法辨识身份。”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听说那些尸体根本无法辨认,还要靠衣裳去辨识,有两个穿着京都府衙差的衣衫所以才能认出来,剩下一个就认不出来了。”

    宋先生在旁道:“最近京城戒严,晚上不许百姓上街,每天酉时一过,无论什么店铺都要打烊闭门,街上除了巡逻的衙差和官兵,也没有闲人游逛。”

    杨宁皱眉道:“如果真是吸血鬼魅,为何只在街上找寻目标,不进家门?”

    “应该是孤魂野鬼,只在街上游荡。”黄大夫一副心有余悸样子:“也正是因为京城宵禁,所以那几具尸体都是京都府的人先发现,这才瞒了下来。我听师兄说,那个莫铁断莫大人为这事儿头疼不止,他是京都府尹,京城接二连三有人被害,他要是找不到凶手,朝廷定会拿他是问。可是这次不是一般人做的,是鬼魂作祟,你说莫铁断就算再厉害,还能和鬼魂争斗?”

    段沧海沉声道:“这事儿哪说哪了,既然莫府尹下令京都府严守消息,就不宜向外扩散。”看着那黄大夫,冷冷道:“黄大夫,说句话你别不痛快,事儿到底是怎么样,你没有亲眼瞧见,也是道听途说,就不该在外张扬。你自己都说了,京都府的仵作兰先生是醉后失言,他就已经违背了莫府尹的命令,你如今在这里宣扬,一旦真的传扬开来,京都府调查起来,你固然脱不了干系,连你那位师兄也要被你害了。”

    黄先生身体一震,苦着脸道:“我......我也只是在这里闲聊说说,并无......并无故意宣扬。”

    段沧海道:“到此为止就好。”向其他几人道:“你们也都不要再谈及此事了,就算是在家人那里,也不要透风。”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口中“喀”了一声,才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心里都有数,真要是惹出事来,一个都跑不了。”

    几人都是变了颜色,俱都道:“不敢说,不敢说。”

    杨宁见段沧海三言两语将包括宋先生在内的几个大夫都吓得魂不附体,笑道:“你们也别怕,只要不张扬,什么事情都没有。”转向唐诺,问道:“唐姑娘,你看这里如何?”又向宋先生道:“宋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医术了得,妙手回春,想在这里先待一阵子,你帮忙介绍一些,以后也多照顾一番。”

    宋先生已经笑道:“不敢不敢。”其他几人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听杨宁这样说,不由将目光都投到唐诺身上,见唐诺是个女子,立时便轻视几分,看她不到二十岁年纪,更是心下不屑,听得杨宁夸赞什么“妙手回春”,虽然嘴上都不敢说什么,心下却都觉得可笑。

    “唐姑娘,这里是前堂,平日里有病人过来,大都是在这里看病。”宋先生看在杨宁的面子上,心下虽然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大是不屑,但面上却还是十分热情,抬手往后指,有一扇两米来宽的大屏风,将屋内隔开前后两处,“那后面是内堂,如果有些不方便的病症,又或者是妇人,大都是在那内堂瞧病。这条街靠近夫子庙,所以人流不算少,而且咱们永安堂也是老字号,上门瞧病的也不在少数,我年岁大了,虽然是坐堂大夫,但时间一长也有些经受不住,正好三夫人派人过来,说是唐姑娘来帮忙,那可是太好了。”

    他口中虽然说好,脸上也一脸笑,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并不如何欢喜。

    杨宁扫了一眼,非但是宋先生,其他几名过来串门的大夫也都是狐疑的打量着唐诺,眼中都是含着难以掩饰的轻视,杨宁心知肚明,晓得其中缘故,这些老先生在这行当都是老手,自然瞧不上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也是人之常情。

    杨宁暗想还是顾清菡考虑周到,否则冷不定给唐诺单门立馆,定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第一四六章 灵丹妙药

    忽听得外面传来匆忙脚步声,甚至还有一丝哭腔传过来:“大夫,宋大夫,快救救我家孩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已经从门外匆匆进来几人,当先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身后跟着三四个人,其中有一名粗布衩裙的妇人正泪流满面,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

    杨宁见到那大汉手里抱着一个孩童,身上被一条粗布毯子盖着,整个人被盖在其中,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多大的孩子,那大汉双目泛红,进屋之后,立刻问道:“哪位是宋大夫?”

    宋先生立刻上前,问道:“我就是,出了什么事?”

    那大汉颤声道:“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他.......!”

    宋大夫已经伸手掀起毯子,只瞧了一眼,“啊”的轻叫了一声,杨宁在旁却已经瞧见,大汉怀中的孩子不过五六岁年纪,此时半张脸红肿一片,孩童此时尚在那大汉怀中抽搐。

    “这是被滚油淋了?”边上那黄大夫此时也凑上前瞧了一眼,皱起眉头道:“从头到肩,半边都已经起了水泡,皮肤也已经烫坏,这是滚油所淋。”

    那大汉道:“是我们没看好,孩子将灶上的热油罐扯了下来,从头上直淋下来,大夫,快救救他吧......!”他身后那几人显然也是亲属家眷,都是哭道:“宋大夫,你医术高明,快帮看看。”

    宋大夫神情严肃,道:“快放到内室。”转身往后面过去,那大汉急忙抱着孩童跟过去,黄大夫等人却并无跟过去,这是行规,大夫行医看诊,那都是自家的**,没有允许,是不好在旁观看。

    那几名家人也要跟进去,段沧海拦住道道:“你们先别急,宋先生在帮着瞧病,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莫要打扰。”

    杨宁却已经到了屏风后面,见到后面摆了一张木床,那孩童已经被放到木床之上,宋大夫正伸手搭在孩童手脉上,大汉在一旁焦急万分。

    唐诺跟在杨宁边上,似乎也想看个究竟,见到那孩童兀自在抽搐,宋大夫还在把脉,蹙起秀眉,摇头道:“这样不成!”

    屋内很静,唐诺说话十分直接,宋先生听得清楚,霍然扭头过来,皱眉道:“唐姑娘说什么?”

    唐诺并不在意宋先生脸色,道:“这孩子被滚油所淋,现在不但要处理烫伤,而且很容易造成再次感染,耽搁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这个时候不必把脉。

    宋先生先是一怔,随即眼眸中显出一丝怒色,冷笑道:“唐姑娘觉得我该怎么做?”

    他毕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锦衣侯府请他坐堂,他在医术上自然也颇有些本事。

    本来他对唐诺就有几分轻视,如果不是看在杨宁这位锦衣世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唐诺那般客气,可是此刻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把脉是在耽搁时间,宋大夫心下自是十分恼怒,如果不是因为杨宁在旁,只怕立时便要发作。

    唐诺似乎并不在乎宋先生的恼怒,道:“药铺里应该有三霁草,用三霁草配水立刻清洗烫伤处,然后再敷上伤药,他被烫伤的时间不长,速度快的话,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可是如果处理不善,只怕适得其反,落下伤痕。”

    宋先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孩子被滚油所汤,吉凶未卜,怎可不先把脉看看情状?药铺就在隔壁,你说的三霁草随时都可以取来,可是如果没有把握好症状,擅自动药,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治病救人,手下可是事关生死,容不得半点马虎。还有,你说的三霁草,那可不是治疗烫伤草药。”

    “三霁草不是治疗烫伤草药,却有驱毒效用。”唐诺道:“在深山寂野居住的人,都喜欢在屋内放些三霁草,就是为了祛除毒虫鼠蚁。我说过,不但要治烫伤,还要提防感染,三霁草清洗烫伤处,不但可以减轻一些痛楚,也可以防止伤处受感染。”

    “这又是哪里的行脚大夫告诉你的?”宋先生一副不以为然之色,满不在乎道:“我诊病多年,见识过的药材不计其数,这三霁草最是寻常,荒郊野外随处可寻,也最是便宜,配置药物的时候,都很少用到它,可不曾听说还可以驱毒。”

    唐诺并不再争论,她此番前来永安堂,随身携带着自己的小药箱,此刻转身将药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打开药箱,干脆利落取了两根银针,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径自过去,一针刺入那孩童的肩头,一阵则是扎入孩童的眉眼间。

    宋先生见她出针干脆利落,手法娴熟,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自己虽然施针技巧平平,却也看出唐诺的施针术颇为高明,本来心下愤怒此时便即减弱几分,皱眉问道:“唐姑娘,你这是......?”

    “可以让孩子减轻痛楚,也会减缓血液压入心肺,不会出现其他意外。”唐诺简单明了道。

    宋先生见唐诺施针之后,退到一旁,再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把脉的手,向唐诺问道:“唐姑娘,你觉得应该先用三霁草给孩子清洗伤处?”

    唐诺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宋先生想了一下,才道:“既是如此,那就按唐姑娘的法子试一试。”向那大汉道:“你去隔壁,让他们用三霁草泡一盆清水过来,越快越好。”

    大汉立刻快步而去。

    杨宁心想这两人头一天就有些不对付,这日后还能如何相处?

    这宋先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换做是谁,被人当众说两句,那心里都不痛快。

    而唐诺显然在病症面前,也不讲什么面子不面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如何处理病症而已。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宋先生诊病的年头,远远超过唐诺,可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说时间长就更出色。

    他知道唐诺的医术十分了得,宋先生的医术肯定是大为不及。

    那些真正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的高明大夫,往往都是被达官贵人请去诊病,这类大夫出诊的费用极高,根本不愁银钱,而且名气极大,也不会愁没有人请他去看病,所以这类人还真的很少坐馆行医。

    能够被人花重金请去诊病,又怎会闲来无聊坐在医馆天天等病人上门?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精研医书配些草药来得更实在。

    坐馆的大夫,往往都是能够诊断一些常见的病症,若是遇上了真正的疑难杂症,其实许多人就会束手无策。

    杨宁知道宋先生愿意按照唐诺说的法子先试试,定然是看出唐诺施针的技术不弱,不过这老大夫却也绝不会因为唐诺懂得施针便会心下敬服,要让这个老大夫真正佩服,唐诺还真要亮出一手来。

    那大汉到了隔壁的药铺,很快就端了一盆水进来,里面漂浮着几十根有些发紫的干草枝,杨宁也不曾见过,心知这就是唐诺所说的三霁草。

    宋先生看到大汉端水进来,也不着急,抬手向唐诺道:“唐姑娘,不如你来亲手试一试,你说的法子我并无试过,还真不知道怎么弄。”

    杨宁微皱眉头,心知这宋先生是在赌气,故意挤兑唐诺。

    病人就在边上,宋先生此时却还想着置气,这让杨宁顿时低看了几分,倒是唐诺根本没有犹豫,上前去,在众人注视之下,先为那孩童清洗了伤处,随即起身从药箱内取了一只瓷瓶子,过去打开瓷瓶子,从里面倒了一些浅黄色的粉末在孩童的伤处,连洒了几处,这才伸手按在孩童的手脉处。

    宋先生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唐姑娘,你这瓶子里是什么?确定可以用药?”

    唐诺也不看宋先生,伸手在那孩童心口处按了按,道:“这药是我自己配的,如果不出意外,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十二个时辰之内,这孩子被烫伤的地方就会完好如初,不会留下痕迹。”

    “这怎么可能?”宋先生立刻笑道:“唐姑娘,难道你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会如此管用?莫说是被热油烫伤,就是被开水烫伤,用最好的药,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便即痊愈。”抬手抚须道:“咱们这一行,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万不能把话说满了。”

    唐诺不骄不躁,道:“这是最平常的疗伤药物,我用过很多次,并无问题。”见那抱来孩子的大汉怔怔瞧着自己,对那大汉道:“先让他在这里歇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伤药会融入皮肉之中,然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他的伤处再沾水,十二个时辰过后,就不会有事了。”

    她语气淡定自若,可是由不得人不信。

    那大汉已经感激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明儿要是好了,我一家老小都来谢你。”

    杨宁却已经盯着唐诺手中的瓷瓶子靠近过去,吞了吞口水,问道:“唐姑娘,这.....这药很名贵吧?”

    “很普通。”唐诺道:“配起来也不复杂,怎么,你喜欢?”

    “如果真有这样神奇,不只是我喜欢了。”杨宁眼中放光,“我敢肯定,天下人都喜欢,实在是出门旅游居家必备的宝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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