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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一章 邋遢怪客

    尚未入夜,成都街道上依然是人来人往,马夫抽动马缰绳,径自领着齐宁往城中最大的医馆过去。

    几名官兵则是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前面亦有一人开道。

    天寿医馆乃是成都府名气最响亮的医馆,光门面就是十分的考究,到得天寿医馆,依芙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惨白,浑身发冷,若非感觉到还有些许微弱呼吸,都要让人误以为已经死去。

    官兵率先抢入医馆之内,里面得知是贵人驾到,哪敢怠慢,早有人过来领着齐宁进了一处屋内,齐宁将依芙小心翼翼放到木床上,坐镇医馆的岳大夫已经领着两个帮手匆匆过来。

    齐宁见得大夫过来,立刻道:“大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她,只要救活了她,必有厚报。”

    岳大夫也是拱拱手,屋内有两根灯柱子,上面点着油灯,屋内倒是异常的明亮,那岳大夫瞧见一脸惨白,又见到她胸腹处的衣襟满是鲜血,也是维吃了一惊,低声道:“先止血!”

    边上两名助手立刻协助帮忙,其实齐宁在路上已经做了应急的处理,用衣襟按住了伤口处,以免失血过多,但毕竟不懂医术,并没有完全处理好。

    那岳大夫已经从官兵口中知道齐宁身份,向齐宁道:“侯爷,你先稍坐片刻,这边先交给我们。”

    齐宁知道自己在一旁焦急,反倒影响大夫救人,微微点头,看着脸如白纸一动不动的依芙,心如刀割,却还是退出屋内。

    他在小厅内呆坐良久,终是听到脚步声,急忙起身,只见到岳大夫已经从屋内走出来,神情凝重。

    齐宁隐约感觉事情不妙,豁然起身,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岳大夫摇摇头,苦笑一声,叹气道:“侯爷,小人已经尽力,可是......!”话声未落,齐宁已经揪住他衣领,厉声道:“老子不要你说可是,你必须救活她!”

    岳大夫忙道:“侯爷,这位姑娘的身体被贯穿,伤了要害,根本不可能治好,小人......小人不是神仙,回天无术......!”

    边上一名助手也是道:“侯爷,岳大夫是成都医术最好的大夫,他已经尽力,实在是......!”

    齐宁只觉得全身发软,心知这岳大夫既然这般说,就算自己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

    “侯爷,还有......还有最后一口气,您......您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岳大夫见得齐宁双目赤红,心知齐宁现在的心情。

    “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活命。”忽地听到一个声音道:“谁说伤到要害就不能救活?医术之道,本就是起死回生。”

    这声音来得极是突兀,全无征兆,几人都是瞧过去,只见一个矮矮胖胖年过五旬的老者不知何时进到医馆来,他衣衫十分邋遢破旧,腰间悬挂着一只酒葫芦,手里拎着一只破旧的袋子搭在肩头,乍一看去,无论怎样都像是一名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你是何人?”一名助手见到一名叫花子贸贸然闯进来,脸色一冷,抬手道:“胡言乱语,还不滚出去。”

    那矮胖老者摇头叹道:“自己没本事,还在耀武扬威,换我两年前的脾气,定要你起不了床。”径自走过来,往依芙所在的屋里去。

    “你干什么?”有人要阻拦,齐宁却已经沉声道:“不要拦他。”

    这矮胖老者听起来大言不惭,可是岳大夫既说无救,齐宁心想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能放过,向那矮胖老者拱手道:“前辈能救人?”

    矮胖老者没好气道:“她现在还有一口气,我或许能试一试,要是挡在这里,耽搁时间,真要是最后一口气都没了,我也不是神仙,那就真的救不活了。”径自往里走,矮胖的身体碰到那挡住自己的男子,就听那男子“哎哟”一声,竟是被撞开过去。

    齐宁一见,便知道这矮胖老者颇不简单。

    虽然这矮胖老者来的极其突然,但这是最后机会,齐宁当然不会放过,跟着矮胖老者进了屋里。

    那矮胖老者到得木床边,扫了一眼,先是将自己背上那破旧的袋子放下,这才仔细看了看依芙,忽地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瞥了齐宁一眼,以吩咐的口气道:“帮我打开她的嘴巴。”

    齐宁也不犹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掐开依芙的嘴巴,只见那矮胖老者已经打开塞子,将葫芦口对着依芙的嘴,往里倒入,齐宁一开始本以为里面盛装的是酒,可此刻却闻到一股子极为辛辣的味道,有些腥臊,皱眉道:“这是什么?”

    矮胖老者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不过往依芙口中倒入时,十分讲究,那水质如同黏丝一般。

    借着灯火,齐宁此时也已经看清楚这矮胖老者的容貌。

    他衣着邋遢,头顶是毛发稀疏,却是头顶正中秃顶,边上一圈毛发有些发白发黄,他相貌平平,甚至有几分丑陋,鼻子下塌,嘴巴却很阔,一双眼睛却十分细小,不过相貌虽然不佳,让人看上去却并不会生出讨厌之感。

    “前辈,你.....你真能救活依芙?”感觉依芙全身冰冷,甚至连呼吸也有些感觉不到,齐宁心下揪紧。

    矮胖老者一翻眼睛,道:“废话,按我两年前的脾气,你这样说,我定让你起不了床。她要是活不了,我何必白白浪费这神仙水。”

    “神仙水?”齐宁一怔,“神仙水是什么东西?”

    矮胖老者嘿嘿笑道:“神仙水就是神仙水......!”往前凑近齐宁一些,低声道:“我说是从天上偷来的,你信不信?”

    齐宁摇头道:“不信。”

    矮胖老者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便在此时,却听到依芙一阵剧烈咳嗽,似乎是被神仙水呛住,齐宁见状,眼眸中显出一丝喜色,矮胖老者却已经收起葫芦,从身上取了一只黑色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到了依芙的口中。

    说来也怪,依芙本来一阵咳嗽,药丸放入,咳嗽立刻停住。

    矮胖老者这才回头,只见到那岳大夫和两名助手正站在不远处十分诧异地看着这边,矮胖老者招手道:“你是叫岳青云吧?医术还算说得过去,过来在旁边搭把手。”

    岳青云不由皱起眉头。

    他年岁和矮胖老者相仿佛,而且在成都府乃是赫赫有名的杏林圣手,平日里就算是那些达官贵人见着他,也是礼敬三分。

    这天寿馆是他开设,而且他自己是坐镇大夫,但平日里却是自己的几个徒弟治病救人,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会亲自出手,今日如果不是锦衣候爷亲自前来,那也劳动不了他出手。

    可是这突然闯进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让岳青云心下大是狐疑,这时候听得矮胖老者用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更是反感,但锦衣候在场,也不好发作,上前两步,淡淡问道:“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矮胖老者一翻眼睛,“按我两年前的脾气,定然要让你起不了床。你是大夫,大夫是做什么?当然是要治病救人。”向后面那两名助手挥手道:“你们出去,火候不到,只会误事。”又看了齐宁一眼,道:“你也不成,出去待着,我没出去之前,不要让人进来就是。”

    齐宁张了张嘴,终是拱手道:“有劳前辈了。”转向岳青云拱手道:“岳大夫,也请你鼎力相助,若是能够让依芙安然无恙,我一定重重报答。”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这矮胖乞丐虽然来路不明,行为古怪,但既然这般做,估计还真有些本事,而且眼下岳大夫已经指望不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矮胖乞丐身上。

    不过矮胖乞丐既然让岳青云在旁助手,显然是一个人还无法搞定,需要帮手,他看得出这岳青云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只怕两人冲突影响治疗依芙,所以自己向岳青云道谢,也等若是给他几分面子,让他尽力。

    岳青云虽然对矮胖老者略有一丝不满,但锦衣候这般说,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侯爷放心,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分内之事,只有有希望,小人定会尽全力。”

    齐宁微微颔首,瞧了依芙一眼,只见到依芙依然是脸色惨白,牙关紧闭,心下伤痛,转身出了门去,心中暗自祈祷,只盼老天有眼,无论如何也要让依芙活转过来。

    齐宁到了小厅重新坐下,心中忐忑,很快便见到岳青云出来,召过那两名徒弟,嘱咐几句,那两名徒弟退下,很快各自又搬了一根灯柱子过来,岳青云接了进去,两名徒弟退下之后,没过多久,又各自拎着两桶水来,桶面冒着热气,显然是温水。

    岳青云将四桶温水接入进去,顺手关门。

    齐宁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扇门,这时候他也不去想今夜遇刺之事,也不想矮胖乞丐的来历,只是想着等屋里的人出来之时,能告诉他依芙已经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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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二章 死无对证

    齐宁在小厅等了片刻,忽听到屋里传来岳青云的惊呼声:“你要做什么?”

    岳青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骇,齐宁立刻起身,皱起眉头,走到门前,可是想到矮胖乞丐方才说过,不要进去打扰,准备推门的手缩了回来。

    他犹豫一下,终是回到椅边坐下。

    过了好一阵子,屋内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却听到从医馆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到齐峰领着两名侯府侍卫已经匆匆进来。

    “侯爷!”见到齐宁坐在椅子上,齐峰快步过来。

    齐宁见到齐峰三人,抬手示意不要大声,齐峰低声道:“侯爷,我听说蒹葭馆出现刺客,侯爷你无碍吧?”

    齐宁皱眉道:“这么快就传开?”

    齐峰点头道:“一群官员士绅从蒹葭馆出来,四散而逃,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蒹葭馆出现刺客,刺客企图行刺蜀王和侯爷,我碰上了两名官员,询问情况,得知侯爷可能到了这边,所以匆匆过来。”打量齐宁一番,见齐宁身上都是血迹,急道:“侯爷,你......?”

    “我没事。”齐宁身上的血迹都是抱着依芙之时沾染上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依芙被伤了,正在抢救。”

    几人都是一怔,齐峰申请变得冷峻起来,道:“竟敢在蒹葭馆公然行刺,刺客好大的胆子。”

    “你可打听到蒹葭馆现在情况如何?”齐宁淡淡问道。

    他从蒹葭馆离开之时,一心牵挂的只是依芙的安危,至于刺客究竟是什么下场,他没有心思去关心。

    齐峰低声道:“蒹葭馆乱成一团,听说蜀王受了重伤,被人护送离开了蒹葭馆,蒹葭馆被团团被围,似乎在搜找里面是否还藏有刺客。”顿了顿,又道:“听说出现三名刺客,有两人当场被杀,还有一人是自尽而亡。”

    “都死了?”齐宁的语气十分平静。

    齐峰点头道:“我问了几个人,有人说都死了,也有人说根本没有看清楚,情况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侯爷,我现在过去瞧瞧?”

    齐宁摇摇头,冷笑道:“不必了,有没有活口,刺客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

    “不重要?”齐峰一怔,“侯爷,若是没有活口,又如何得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齐宁淡淡一笑,轻声道:“齐峰,别的事情你们不用去管,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去做一件事情。”

    “侯爷说的是?”

    “注意一个人的行踪。”齐宁道:“你好歹也是侯府侍卫,这一次你必须将那人的行踪掌握住,无论你用谁没方法我都不管,但是两天之内,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齐峰见齐宁神情异常严肃,立刻道:“侯爷放心,你一声吩咐,粉身碎骨我也能将消息打听到。”

    齐宁示意奇峰凑近,附耳两句,齐峰也不多言,道:“侯爷,从现在开始,我就去盯住。”转身向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贴身护卫侯爷,再不能让侯爷有一丝闪失。”也不多言,匆匆而去。

    齐峰前脚刚走,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一队官兵将医馆外面守住,随即便见到韦书同已经匆匆进来,瞧见齐宁,急道:“侯爷,你伤势如何?”转身道:“快过来。”

    只见从后面走上来几名大夫打扮之人,韦书同道:“侯爷,这几名是下官在城里下令找过来的大夫,人多了,也许.......!”

    齐宁摆手道:“让韦大人挂心了,岳大夫正在治疗,不必要其他人了。”

    他心里很清楚,韦书同带来几名大夫,无非是心中惶恐表示一下意思,岳青云号称室成都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如果连他都搞不定,这几名大夫跑来也是无济于事,反正现在那矮胖乞丐已经在施救,而且有了交代,齐宁自然不会让这些人打扰。

    韦书同犹豫一下,转身示意他们离开,这才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苦笑道:“侯爷,是下官失职,没有保护周全,罪该万死......!”

    齐宁抬手打断道:“韦大人,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蜀王现在如何?”

    韦书同神情凝重,道:“蜀王被刺了一剑,伤到手臂,已经被护送回王府诊治。”

    “韦大人,刺客又如何?”齐宁双目依旧赤红,但神情淡定,语气也显得十分冷静:“听说都死了?”

    韦书同道:“本来是要抓活口,但是......这几名刺客负隅顽抗,有两人被当场格杀,最后一名刺客本来已经被围住,成为瓮中之鳖,可是却突然倒地而亡,后来一看,刺客口中藏毒,咬破了锡纸,毒入体内,当场毒发身亡。”

    齐宁竟是露出一丝怪笑:“这样说来,三名刺客都已经深身死蒹葭馆,死无对证了?”

    韦书同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点头道:“侯爷放心,无论如何,下官一定会查出这帮刺客的来历,给候爷一个交代。”

    “这帮刺客真是厉害。”齐宁道:“蒹葭馆事先肯定是仔细检查过,而且我瞧见蒹葭馆外面重兵守卫,却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刺客竟敢当众行刺,看来成都府这边的此刻还真是凶残得很。”

    韦书同有些尴尬,“侯爷,都是下官失职,这.......!”

    齐宁也不理会他尴尬,问道:“韦大人,你说刺客的目标是谁?是蜀王,还是本侯?”

    韦书同想了一下才道:“下官以为,刺客很有可能是将王爷和侯爷都当成了目标,他们似乎很有计划。”

    “本侯如果不是还有些身手,再加上依芙挺身为本侯挡住了一剑,现在已经是死人。”齐宁淡淡道:“西川难道有很多人仇视本侯?”

    韦书同立刻道:“侯爷,路上过来的时候,下官就想到昨天晚上在酒楼说的话。”顿了一下,才道:“蒹葭馆的行刺,很可能与刺喉客有关系,甚至这帮人就是地藏的人。”

    “地藏?”

    “不错。”韦书同道:“地藏一心想要搅乱西川,之前行刺蜀王失手,可是他们并不甘心,想是打听到了今夜在蒹葭馆设宴,所以潜入其中,趁机行刺。下官已经派人暗中打探关于地藏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刻禀报侯爷。”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地藏手下的刺客能够来去自如,他们想要隐藏起来,又岂能被你找到?地藏存在西川已久,可堂堂西川刺史之前对地藏竟然是一无所知,现在想要找寻到踪迹,简直是异想天开。

    “韦大人,那就有劳你尽快查出幕后真凶是谁。”齐宁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你如果了解锦衣侯府,就该知道锦衣齐家做人的原则,便是有债必偿。本侯的刀已经准备好,现在就等着杀人了。”

    韦书同面对的虽然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侯爷,可是齐宁的目光看着他,竟是让他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侯爷,下官已经调了官兵前来保护,先行告退了。”

    “不必。”齐宁道:“蒹葭馆守卫森严,本侯也不免被刺,留下他们,并无用处。”忽地向韦书同招招手,示意韦书同靠近。

    韦书同犹豫一下,终是靠近过去,齐宁露出一丝怪笑,压低声音道:“韦大人,你相不相信,如果本侯的性命真的丢在这里,你知道谁会第一个死?”

    “下官......下官不知!”

    “不要忘了,家父虽然过世,但是齐家还没有倒。”齐宁冷冷道:“我不妨告诉你,齐家要杀人,用不着明目张胆,我若真的死在这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韦大人。”

    韦书同身体一震,眉头一紧。

    “韦大人,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头顶上只有一片云彩。”齐宁缓缓道:“就像本侯,头顶上也只有一片云彩。”

    韦书同瞳孔收缩,脸上肌肉抽动,勉强笑道:“侯爷,下官......!”

    “你能不能听懂,是你自己的事情。”齐宁道:“带着你手下的官兵,迅速离开,这里不要被打扰。”抬手指着那扇闭着的门,“屋里还在抢救,很多的性命就在那屋里挂着,依芙只要有闪失,我可以保证,会有很多人为她陪葬。”

    韦书同勉强笑了笑,笑容十分僵硬,终是拱拱手,出门领着手下官兵退走。

    齐宁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两名侍卫,道:“周顺,你伤势刚刚好,先回去歇着吧,不用在这里守卫。”

    周顺见得此时此刻齐宁还在关乎自己,显出感激之色,道:“侯爷,我身体结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侯爷不必记挂,现在只求依芙姑娘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关。”

    齐宁微微颔首,忽见到那扇门打开,只见岳青云林手提两只水桶出来,鼻子以下竟然用一根布巾蒙住,叫道:“拿一坛子酒,再提两桶干净温水来。”

    早有人上去接过木桶,齐宁已经快步上前,问道:“岳大夫,情况如何?”见到屋门打开缝隙,一股血腥味道从屋里冒出来,忍不住瞧过去,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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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三章 来去无踪

    齐宁竟是看到,屋内灯火亮如白昼,依芙躺在床上,腹部衣襟被掀开,腹部一片鲜血,那矮胖老者手中拿着一把奇形怪刀,双手竟然还带着手套,听到齐宁声音,转过头来,戴着口罩,他抬手挥了挥,道:“关门关门,谁也不要进来。”

    岳青云道:“侯爷,你稍等!”不由分说,径自将门关上。

    齐宁皱起眉头,犹豫片刻,走回座中。

    这一坐,竟是等了两个多时辰,岳青云时不时地开门向助手索要东西,两名助手也是来来回回。

    深夜时分,房门终于打开,只见到岳青云率先走出来,他年纪不算大,但是此刻却一脸疲惫,齐宁早已经迎上,还没开库,岳青云已经道:“侯爷,你不要急,那位姑娘应该是活转过来了。”

    齐宁惊喜交加,却又见到那矮胖老者走出来,已经褪去手套和面罩,酒葫芦挂在腰间,依然将那只破旧的布袋子搭在肩头。

    “前辈......!”齐宁急忙拱手:“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晚辈......!”

    “我的姓不高,名也不大。”矮胖老者笑道:“不用担心了,人是活过来了,不过下次要是还被人这样刺穿身体伤了要害,我可赶不及了。”

    “前辈,你是说......依芙当真没事了?”

    矮胖老者没好气道:“医术救人活命,难道还要将人救死?按我两年前的脾气,定让你起不来床。我花了三个时辰,若是还不能活转,那就是老天要她死了。”摆摆手,“罢了,我还有事情,不和你啰嗦。”转身便要走。

    齐宁万想不到这人突然出现,救人之后,又要匆匆离去,大是诧异,急忙道:“前辈先别走。”

    “怎么,还有人要救?”矮胖老者笑问道。

    齐宁道:“前辈救了依芙,晚辈感激不尽,无论如何,还请前辈能够留下姓名。”

    矮胖老者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也别以为我是闲来无事跑来救人。你运气好,我这阵子刚巧在成都,要是没有碰上,她也就死了。”

    “是。”齐宁点头道:“若不是前辈,依芙定然性命不保。”

    矮胖老者道:“我还有事,不能再留,对了,小唐诺还在你那边吧?好好照顾她,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可不饶你。”说完,摇晃着哼着小曲往外去。

    齐宁身体一震,呆了一下,转眼间矮胖老者已经走到门前,急道:“前辈可是姓黎?”

    矮胖老者也不回答,他看起来矮矮胖胖,但是脚下的速度着实不慢,出了门,齐宁再追到门前,那矮胖老者已经失去了踪迹。

    齐宁怔了一下,暗想这老家伙的速度真是快,心中却已经晓得,这矮胖老者十有**便是唐诺的师傅黎老头。

    此人竟然知道唐诺在自己身边,看来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想到依芙,齐宁急忙回到屋里,只见到依芙躺在木床上,用一条毯子盖着,齐宁伸手探了探依芙额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身体却不似之前那般冰凉,不过兀自昏迷着。

    “侯爷,那人给姑娘服下了几颗药丸,姑娘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岳青云在旁恭敬道:“这老郎中的医术十分高明,实是我平时所未见。”

    齐宁心想唐诺的医术就已经十分了得,他师父自然更不必说,想到这种时候黎老头能够及时赶到,看来上天对自己也算是十分的照顾。

    “我是否可以带她离开?”齐宁问道。

    岳青云道:“老郎中有交代,需要在这里静躺三个时辰才能动弹,每个三个时辰,就要服一次药。”双手呈过一只瓷瓶子,“侯爷,这里面是服用的药丸,这位姑娘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颗,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可保安然无恙,再静养十天,便可痊愈。这药丸入口即化,十分方便。”

    齐宁接过药瓶,道:“岳大夫,真是有劳了。”收起药瓶,从怀里取了一叠银票,也不管是多少,塞过去道:“这是一点谢意,你收下。”

    岳青云见齐宁出手豪阔,却哪里敢接,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侯爷,救下这位姑娘的是方才那老郎中,小人只是在旁搭把手。那老郎中说的没错,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侯爷恩赏,万不敢领。”

    “你也别推辞。”齐宁拿了两张银票,“你们在旁帮忙,我也看到,你两个徒弟出力不少,你帮我打赏他们吧。”

    岳青云见齐宁坚持,双手接过,感谢道:“多谢侯爷恩赏。”边上那两名徒弟也拜谢道:“谢侯爷赏。”

    齐宁道:“依芙现在不能动,要到早上才能离开,岳大夫,就劳你在这里和我一起瞧一瞧,以防有变,天一亮,我再带人离开。”

    岳青云忙道:“是是是!”

    齐宁既知依芙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心情微松,这岳青云得了赏钱,又加上是锦衣候的大驾,立时嘱咐下人准备了酒菜,摆在了外面的小厅。

    齐宁也没有推辞,昨夜晚宴也确实没有吃多少,在桌边坐下,令周顺二人也落座,岳青云本是站在一边,也被齐宁叫着坐下,岳青云哪里能想到会有一天与锦衣候爷同桌而食,只敢坐了半边屁股。

    “岳大夫,昨天蜀王世子的事儿你可清楚?”齐宁含笑看似很随意地问道:“他被蜀王杖责,后来请大夫看伤,你是成都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是否是请你过去?”

    “看伤?”岳青云一愣,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晓:“小人并不知此事。”

    “那蜀王府平时若是有个三灾两病,是否是请你去瞧?”齐宁笑问道。

    岳青云点点头,不无得意道:“侯爷,这蜀王府小人也是经常去的,王府里有人患疾,除非小人不在城里,否则都是小人前往诊治。”

    “如此说来,蜀王世子被杖责,伤势不是你去瞧的?”齐宁问道。

    岳青云皱眉道:“侯爷,世子受伤了吗?可是我昨儿个还听人说世子在戏楼里听戏,一出手赏了一名戏子两只金锭子。”

    “你确定是在昨晚?”齐宁面不改色。

    岳青云点头道:“不会有错,世子和王爷都喜欢听戏,只是王爷很少出府,都在王府里叫戏班子,世子不喜欢待在王府里,整日里在成都府转悠,反正世子年少,总是做些.......!”似乎感觉说的太多,及时停了嘴。

    齐宁淡淡一笑,一双眼眸中却闪出寒光。

    等到早上,齐宁先喂依芙服下了药丸,确定可以移动依芙,这才小心翼翼抱起依芙,在周顺二人的帮衬下,将依芙放上了马车,又令马夫赶车速度慢一些,稳稳当当回到官驿,这才将依芙抱回了房里。

    齐宁拿椅子坐在床边,瞧着昏睡的依芙,见到依芙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这才宽心。

    忽听到外面周顺禀报道:“侯爷,蜀王府长史求见!”

    齐宁淡淡道:“告诉他,本侯这两天不见任何人,回头再去瞧蜀王,请他转告蜀王,说本侯愿王爷早日康复。”

    周顺答应一声,过了许久,才回来道:“侯爷,西门长史说蜀王一直在担心依芙姑娘,本是要亲自过来看望,只是在府里养伤,等好一些再过来探望。西门长史还让转告侯爷,蜀王会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策划行刺的幕后真凶,一定要给侯爷一个交代。他还带来不少礼品。”

    齐宁道:“知道了,你们在外守着,没有本侯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官驿。”唇边却是泛起一丝冷笑。

    整整一天,齐宁都是守在依芙身边,每隔三个时辰,便将药丸送入依芙口中。

    到半夜时分,齐宁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忽地感觉手上发凉,他十分警觉,立刻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依芙竟然已经睁开眼睛,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自己的手背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看。

    齐宁见到依芙醒来,大喜过望,立刻抓住她手,欣喜道:“依芙姐,你.....你可终于醒过来了,这.....这真是太好了!”

    依芙看上却依旧是十分虚弱,但唇边却是露出一丝微笑,眼眸中带着一丝爱怜,轻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睡......睡了,会着凉......!”

    齐宁凑近过去,捧着依芙的手,微笑道:“没事,我身体好,便是寒冬腊月也冻不着我。依芙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嘴里有些苦涩,还有些发腥......!”依芙蹙眉道:“我.....我没有死吗?”

    “当然没有。”齐宁见得依芙说话已经有了一丝中气,心下对黎老头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你服过药,所以口里有些苦涩,不要紧,等你好了,我带你吃又甜又香的东西。”

    “我睡了.....睡了多久?”依芙瞧见窗外漆黑,“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齐宁摇头道:“没有,也就一天而已。依芙姐,你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让你出事,所以派了神仙来救。”

    “神仙.....?”

    齐宁也不隐瞒,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番,依芙有些惊讶道:“还有这样.....这样厉害的人......?”微微咳嗽起来,秀眉蹙起,齐宁忙道:“先不要说话,好好养伤,那老郎中说了,只要休养十天,就能够痊愈。”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齐峰的声音:“侯爷,我是齐峰,有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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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四章 遣别

    齐宁向外面道:“等一下。”这才向依芙柔声道:“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依芙轻嗯一声,齐宁这才起身,帮依芙盖好,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走到院中,齐峰跟在身后,这才低声道:“侯爷,那小子没有待在王府,昨天晚上一直在城里的一处乐坊,身边还有几名官家子弟陪同。”

    “哦?”齐宁冷笑道:“果然是演戏。”

    “他昨晚没有回王府,睡在乐坊,今天中午才从乐坊出来,然后回了王府。”齐峰压低声音道:“刚才他又出了府,还是到了昨天的乐坊,我偷偷找人询问,这小子每个月倒有十天在城中的各大乐坊度过。”

    “他现在还在乐坊里?”齐宁问道。

    齐峰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又是一夜了。侯爷,为何要盯住那小子?”

    齐宁也不回答,道:“齐峰,我要分派你做一件事情。”

    “侯爷请吩咐。”

    “明天天一亮,你就带着依芙出城。”齐宁道:“去城里找一辆舒适的马车,沿途护送,将依芙送回黑岩洞。”

    齐峰一怔,道:“侯爷,送依芙姑娘离开?那......那她现在还在养伤,黑岩洞还有不少路途,是不是.......是不是太仓促了?”

    “依芙的伤势没有太大问题。”齐宁道:“只是要静养,成都太凶险,不能让她留在这边,你明天就带周顺他们几个一同离开。对了,李堂是否还没回来?”

    他派李堂去往青城山打探寺庙的情况,一直不见李堂回转。

    齐峰道:“李堂办事素来谨慎,侯爷不必挂心。”

    齐宁微微颔首,忽然问道:“是了,那小子离开王府的时候,都是从哪个门走?”

    “蜀王府的正门一入黑就会关闭。”齐峰解释道:“在王府四周,夜里都有人巡查,后门也是关上,我看李源都是从东侧门出来。”

    “那就好。”齐宁道:“你赶紧准备一下吧,明天早上动身。”

    齐峰似乎预感到什么,犹豫一下,终是轻声问道:“侯爷,你......你准备做什么?”

    “我的事情,轮得着你来问?”齐宁脸色一沉,“让你办事,你老实照做就是。”又叮嘱几句,也不多说,径自回屋,关上门,在依芙身边坐下,见依芙睁开眼睛,柔声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依芙微微摇头,正要说话,齐宁摆摆手,轻声道:“不要说话,你听我说。”

    依芙嗯了一声,齐宁这才低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你明天一早就离开成都.......!”

    依芙眼眸中立刻显出着急之色,齐宁轻声道:“你受了伤,留在成都不好,我会派手下的人护送你离开。”

    “那.....那你不和我一起走?”依芙身体微微挣动,齐宁轻轻按住,道:“我还有最后一桩事情没有办完,等事情一了,立刻能赶上。你们先出发,恐怕你们还没有回到黑岩岭,我就已经追上。”

    依芙虽然性子有些时候有些急,却绝非笨人,隐隐感觉到什么,摇头道:“不行......你......要走我们一起走,我.......!”

    “别说话。”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汉人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虽然还没有过门,但已经算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让你离开,你必须离开,不得商量。”语气随即柔和:“你放心,我说过很快就去找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依芙见齐宁态度坚决,知道再多说也无用。

    次日一早,齐峰准备好了马车,随同依芙一同护卫齐宁到成都的苗人勇士也都准备好,周顺和另一名侍卫也被齐宁吩咐跟随齐峰一同护送依芙回去黑岩岭。

    齐宁亲自将依芙抱上车,还没动身,却见到韦书同忽然过来,见到此景,有些惊讶,问道:“侯爷,这是回京吗?”

    齐宁摇头笑道:“行刺的幕后真凶尚未找到,本侯当然不会就这般离开。只是依芙受伤,对这里水土不服,而且苗寨有更高明的大夫,所以先送她回去休养。”

    韦书同到:“原来如此。”又道:“下官调一队人马沿途护送?”

    齐宁摇头道:“不必劳动。”问道:“是了,韦大人这么早赶来,可有事情?”

    “哦,是有事要找侯爷商量。”韦书同道:“侯爷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所以下官想请侯爷检阅成都的兵马,不知侯爷能否安排过来?”

    齐宁道:“此事回头再说,今夜我必会去拜访韦大人。”

    韦书同也不多言,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辞别而去。

    齐宁送了依芙出城,出了城后,才上了马车,轻声问道:“是否能够撑住?”

    依芙却已经是眼圈泛红,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我说了,不用担心。”齐宁伸手摸了摸依芙的秀发,柔声道:“等着我,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一个大大的礼物。”在依芙额头亲了一下,依芙握住齐宁手,泪珠滚落下来,道:“你说话不许骗我。”

    “不骗不骗。”齐宁微笑道:“我为人老实,天下皆知,不会骗人。”

    依芙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一声,齐宁点了点头,这才下了马车,向齐峰嘱咐了几句,齐峰神情凝重,道:“侯爷,我将依芙姑娘送回黑岩洞,立刻快马赶回来。”

    齐宁摇头道:“你们在苗寨等着我,我若迟迟没到,你们就直接先启程回京。”

    “侯爷......!”齐峰喉咙发干,有些哽咽:“我们是追随侯爷身边护卫,若是侯爷.......侯爷有个闪失,我们也无脸回去,只能自尽谢罪。”

    “废话。”齐宁皱眉道:“老子好端端的,什么叫做闪失?狗嘴里说不出好话,现在立刻上路,要是依芙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到时候饶不了你们。”

    齐峰躬身一礼,其他人也都是深深一礼,随即翻身上马,护卫着依芙的马车离去,齐宁直待看不见马车影子,这才进城,回到了官驿。

    这一日齐宁在官驿并不出来,亦交代官驿之内的官差,不见任何人。

    黄昏时分,齐宁的房门被敲开,齐宁开门一看,才发现是李堂回来。

    “侯爷。”李堂进了屋,低声禀报道:“属下到了青城山,找到了那处寺庙,扮作香客进了寺庙之内,那寺庙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见齐宁示意自己坐下,半边屁股搭在椅边,“昨天晚上,我偷偷过去,发现那寺庙夜里守卫的十分森严,庙里的和尚拿着戒刀在四周转悠,我本想进去,却被他们的人发现.......!”说到这里,有些惭愧道:“属下无能......!”

    齐宁摇头道:“不必自责,那后来如何?”

    “属下被发现,只能逃离,好在青城山地形复杂,十多个和尚一直在山上追寻我,我是好不容易才脱身。”李堂道:“那些和尚武功都不弱,侯爷,我一看就知道那寺庙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齐宁冷冷一笑,道:“堂堂西川蜀王捐建的寺庙,岂会简单?”

    “侯爷,我本想再找机会进去打探,担心迟迟不归,侯爷这边担心,所以先回来禀报。”李堂低声道:“属下再去一次,打探清楚。”

    “不用了。”齐宁道:“我听说李弘信捐建的寺庙不止一座,你打听一下,他到底捐建了几座寺庙,都是在什么地方,记住,一切小心谨慎。”

    李堂道:“属下明白了。是了,侯爷,齐峰他们不见人影,是不是......?”

    齐宁也不隐瞒,大略说了一下,李堂和齐峰都是锦衣侯府的护卫,此番齐宁挑选过来的及名护卫,不但武功不弱,而且都是十分的机灵,李堂一听,就知道事情古怪,抬头却瞧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长形的黑色包裹,怔了一下,也不好多问。

    “你一路辛苦,早点歇息。”齐宁轻声道:“今晚你就留在这屋里歇息,灯火点着。”

    李堂想了一下,终于道:“侯爷是不是要出去办什么事?”压低声音:“侯爷若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属下去办,侯爷在这里等候。”

    “不必。”齐宁摇头道:“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做。你就留在这里,让人只当我一直在屋里就是。”

    李堂知道齐宁这是让自己留下掩人耳目,心下担忧,“侯爷,还是......!”

    “不必多言。”齐宁摇摇头,“你在这里等着就是。”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等到完全暗下来之后,齐宁转到屏风后面,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衫,头上还系了黑色头巾,昏暗灯火之下,乍一看去,就像成都城内来往的普通人一般。

    李堂微皱眉头,齐宁已经拿起桌上的黑色包裹,抬手拍了拍李堂肩膀,并不多言,开门径自离开。

    李堂本想追随出去,可是犹豫了一下,终是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喃喃自语:“侯爷,你可一定要安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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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五章 威胁

    夜色深沉无边,齐宁的眼睛却如同黎明前最亮的星辰一般。

    蜀王府笼罩在夜色之中,雕梁画栋在夜色之中已经难以显示它们的光彩,宛若一头匍匐在夜色之下的怪兽一般。

    齐宁蹲在一处屋顶上,居高临下望着蜀王府东侧门。

    齐峰的消息并无差错,天黑之后,蜀王府的正门和后门便已经关闭起来,并无人出入,齐峰打探到东侧门有人进出,齐宁便躲在屋顶,盯住东侧门。

    而蜀王世子李源也确实没有让齐宁等太久。

    夜色之中,一辆马车停在东侧门外,没过多久,东侧门打开,齐宁便依稀看到蜀王世子李源的身影从门内出来,只带了四名侍卫在身侧。

    李源上了马车,马夫一抖马缰,在四名骑马侍卫的护卫下,顺着巷子离开,齐宁早已经从屋顶下来,远远跟着马车。

    夜色之中,成都城倒也是颇为幽静,车马辚辚,速度不算很快,齐宁脚力本就不弱,再加上内功颇为深厚,倒也是紧跟不丢。

    齐宁本以为李源会往乐坊过去,但走了一段路,却感觉越走越偏僻,拐了五六条街,竟是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这所宅邸也不算大,看上却也只是个殷实人家而已。

    齐宁隐身在阴影之中,双目如刀,微皱眉头,见到李源已经从马车下来,虽然是夜里,这小子倒是锦衣玉带打扮的十分潇洒,只见他嘱咐几句,那辆马车先行离开,四名随行侍卫则是在宅邸门前守卫。

    齐宁暗想看这府邸,应该是个正常人家,不像是达官贵人门户,这李源是个纨绔子弟,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难不成是奉了李弘信之命,来自有事?

    见到已经有侍卫敲开门,屋门打开,见到侍卫说了几句什么,距离太远,齐宁也听不清楚,很快就见到李源独自进入宅内,大门又被关上,侍卫挎刀守在大门前。

    齐宁神情冷峻,却也不回头,径自绕到寨子侧面,有一道院墙,当下翻身上墙,只见到寨子内十分的幽静,也没有什么护卫,心知这普通人家,不似达官富贾,宅中自然也养不起家丁护院。

    他跳下墙头,掏出一块黑巾蒙住脸孔,这才拿着那只黑色长形包裹往屋子靠近过去。

    他如今的武功今非昔比,自然是非同小可,还没靠近,只见到李源竟从大堂内走出来,顺着一条小路往侧边过去,一名宅子里的老仆上前还没说话,就听李源道:“赶紧去睡觉,不要走来走去,再瞧见你,将你抓紧大牢。”

    他语气生冷,带着恐吓,那老仆不敢多言,屈身退下。

    齐宁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宛若黑夜里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跟在李源身后。

    李源顺着小道绕过大堂,到了后院,走到间屋前,故意咳嗽两声,便见到屋门打开,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从屋里出来,见到李源,有些吃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李源往前近几步,笑道:“我是李源,蜀王世子,你们家的吴大人不在?”

    齐宁躲在阴影处,瞧见那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身材柔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却也能瞧见那妇人的肌肤十分的白皙。

    妇人闻言,急忙行礼欠身,道:“贱妇不知是世子驾到,还请世子恕罪。”

    李源走到妇人面前,伸手去扶,道:“不要多礼,不要多礼,我和你们家吴大人关系不错,怎么,吴大人不在?”

    “他下午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吴夫人解释道:“以前不是这样,到了这个时辰,都在府里。”

    “看来是有事耽搁了。”李源笑道:“我刚刚让父王将你们吴大人提拔为户部司的主事,事情肯定要忙一些的。”

    “啊?”吴夫人一怔,忙再次施礼道:“多谢世子。”

    “夫人一点都不记得我?”李源笑眯眯道:“昨天中午,夫人似乎在一家绸缎庄出现,我刚巧从绸缎庄前骑马经过,瞧见了夫人,夫人当时也好像看了我一眼。”

    吴夫人诧异道:“贱妇昨日......昨日确实是去了绸缎庄,可是......可是.......!”

    李源笑道:“可是却并没有看到我?哈哈,夫人眼界高,我还当夫人昨日看我一眼,是瞧上我了呢。”

    他这话可说是轻薄至极,吴夫人脸色微变,忙后退两步,惶恐道:“贱妇不敢。世子若是有事,等老爷回来之后,贱妇转告于他,让他去王府拜见世子......!”

    齐宁心中冷笑,他先前还不知道李源要搞什么名堂,此时却已经明白了究竟,看来这小子胆大包天,昨日在街市上瞧见了这位吴夫人,心中念念不忘,今日竟然直接找上门来调戏。

    那位吴大人恰好不在府里,齐宁心中便猜知,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位吴大人未能按时回来定然与李源脱不了干系。

    这小子平日里嚣张霸道,残酷冷血,却不想调戏起妇人来,手段倒是不弱。

    李源笑道:“不急不急,已经这个时辰了,吴大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上一等,免得吴大人来回折腾。是了,夫人,不知屋里可有茶喝,我想进去讨杯茶。”

    吴夫人低着头,道:“世子,请您去前厅稍后,贱妇.....贱妇立刻派人上茶。”

    李源笑道:“我都可得等不急了,夫人难道不知道饥饿难耐的感受?我也不去前面了,就在这里讨杯茶喝。”不由分说,竟是直往屋里去。

    吴夫人微微失色,瞧见李源进去,眼眸中显出惊恐之色,听到李源在屋里道:“夫人进来,我还有话要说。”

    吴夫人咬着嘴唇,犹豫一下,终是有些畏惧地进到屋里,刚一进去,边上身影一转,李源竟是已经将门关上,甚至将门栓扣住。

    吴夫人大惊失色,急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别急,有机密要事与你想商,可不能被别人听见。”李源嘿嘿一笑,伸手过去,便要拉吴夫人手臂,吴夫人急忙后退,拉开与李源距离,蹙眉道:“世子有什么事情?”

    李源摇晃着到椅边坐下,上下打量吴夫人,笑眯眯道:“夫人可知道,昨天见了你一眼,我便一直难以忘记,只盼再见一面。”

    “世子,请您......请您自重。”吴夫人低着头,语气有些生冷:“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和世子共处一室,并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李源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

    吴夫人不禁再次后退,道:“世子,你......你不是来找老爷的。”

    “找他?”李源哈哈一笑:“我找他做什么?夫人难道还不明白,我是特意来看你的。”起身来,往吴夫人走过去,道:“夫人,我这人最重感情,念念不忘夫人,今天是来求夫人救命的。”伸手去握吴夫人手,吴夫人急忙后退,李源哈哈笑道:“你害怕什么?”

    “世子,请你快出去。”吴夫人冷着声音道:“你......你再不出去,我可喊人了。”她语气虽冷,但却明显带着恐惧之意。

    “喊人?”李源脸色微沉,“就算将成都城所有的人喊过来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本世子看上的女人,可有逃过一个的?别说小小的户部司主事,就是品级更大官员的老婆,本世子也玩了十几个。”摸着下巴,笑道:“你放心,我这人不吃回头草,只要你今晚伺候的本世子舒坦了,本世子保证还会让你们家吴大人升官发财,否则.......!”冷哼一声,充满了威胁之意。

    吴夫人一直往后退,却退到墙边,背靠墙壁,无路可退。

    “是你自己脱了,还是让我帮你?”李源嘿嘿笑道:“我最擅长的本事,就是脱女人的衣衫,你要不要试一试?”

    “你......你混账。”吴夫人急促喘息,怒道:“我要.....我要告官。”

    “告官?”李源冷笑一声,“整个西川都是我李家的,你告谁?老子今晚来弄你,是你的福分,你可别不知好歹。你要让老子不痛快,明日老子立刻将姓吴的剁了喂狗,妈的,给老子脱。”

    吴夫人脸色惨白,浑身发颤,李源却似乎等不及,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吴夫人的手,威胁道:“我们李家在西川,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你伺候好了我,一切都好说,否则老子将你充到官妓,到时候伺候的可就不是我一人了。”

    却见到吴夫人瞳孔忽然收缩,盯着李源身后,李源只以为吴夫人已经被自己吓住,嘿嘿一笑,伸手过去,勾住吴夫人下巴,便在此时,却感觉后颈一阵发寒,冰冷刺骨,那股寒意从后颈一瞬间弥漫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

    “什么......什么人?”李源脸色骤变,额头冒出冷汗,他毕竟也是出自蜀王府,花拳绣腿也是有一些,此时已经感觉自己的后颈被锋刃顶住。

    “刺喉客!”身后传来冰冷声音,随即李源感觉后颈一阵剧痛,一根大拇指粗细的利刃已经往前猛力一送,自后颈没入,瞬间就从前面的咽喉冒出,穿透了李源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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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六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西川刺史府与蜀王府虽然同在成都,但是两座府邸的路途不算近,蜀王府地处城南,而刺史府则是地处城东。

    夜色幽深,西川刺史韦书同一个人独坐在侧厅喝着闷酒。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韦书同似乎知道是谁,并无回头,依然端杯喝酒。

    “老爷有心事?”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风韵少妇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眸若星辰,脸庞艳美,身姿婀娜,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颇有狐媚风情,声音有些酥软:“是什么事情让老爷这几天心神不宁?”

    韦书同端杯瞥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将酒杯中的半杯酒饮尽,正要伸手去拿酒壶,那风韵少妇却已经抢先拿过,起身为韦书同斟酒,柔声道:“老爷是不是不喜欢妾身了?这些日子,都没有进妾身的屋子。”

    韦书同冷笑一声,道:“进你的屋子?你需要我进去吗?”

    “老爷是对妾身有不满吗?”少妇媚笑道:“妾身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老爷尽管责罚。”

    韦书同道:“责罚?我哪里敢。”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少妇笑道:“老爷不要急着赶妾身走。妾身知道,老爷是为那个锦衣候在犯愁是不是?”

    韦书同双眉一紧,冷哼一声道:“花想容,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少妇花想容妩媚笑道:“妾身知道老爷心中一直犹豫难决,其实......哎,事到如今,老爷难道还想回头来过?”

    韦书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厉声道:“若非你这个妖妇,本官如何会......如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一脸的愤怒,可是眼眸之中却又充满了无奈,长叹一声,又软软坐了下去。

    无论韦书同如何大发雷霆态度生冷,花想容却始终保持着妩媚笑容,幽幽道:“老爷是在怪责妾身吗?”忽地双手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白色的肚兜,丰满胸脯高高隆起,咬着红唇,幽怨道:“老爷若是不想再要妾身服侍,觉得妾身是个祸害,现在就可以杀了妾身。”

    韦书同目漏凶光,抬头看着花想容那张妩媚的俏脸,忽地伸手一把揽住,抱入怀中,面庞贴住花想容饱满胸脯,如同猪吃食般拼命在花想容柔软丰满的酥胸上拱动,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你这个妖精,我要杀死你......!”

    花想容唇边泛起不屑笑意,抬手抚摸韦书同头发,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呻吟腻声道:“妾身是老爷的妖精,妾身这条命也是老爷的,所有的一切......只要老爷想要,都可以拿去......!”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禀报大人,锦衣候求见!”

    韦书同本已经沉浸在花想容娇躯的柔软和芬香之中,听到禀报,立刻抬起脑袋,眉头一紧,忽地一把将花想容推开,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沉声道:“你先退下!”

    花想容盈盈一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眼,唇边泛起诡异笑容,袅袅而去。

    齐宁进来的时候,韦书同已经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起身出门迎候:“侯爷,已是深夜,未能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齐宁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说过,今晚一定会来找你。”

    他语气生冷,韦书同一怔,却还是勉强陪笑道:“是是是,侯爷请进!”吩咐道:“来人,上茶!”

    进了屋内,齐宁扫视一圈,才道:“这里说话方便?”

    韦书同见齐宁一身锦衣,脸色冷淡,忙道:“侯爷放心,没有下官吩咐,无人敢靠近过来。”

    “但愿如此。”齐宁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下,“我今夜所言,若是被人听见,或许对韦大人不利,所以韦大人最好不要让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韦书同见齐宁神情淡然,微皱眉头,此时有人上茶来,韦书同沉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此处。”

    下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韦书同有些忐忑不安,在齐宁对面坐下,问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韦大人,蒹葭馆的刺杀,你有没有参与?”齐宁目光如刀,盯着韦书同的眼睛。

    韦书同身躯一震,失声道:“侯爷何出此言?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并不荒谬。”齐宁道:“韦大人,锦衣齐家能够在楚国立足,除了靠的是立下功勋,还有一点,就是能够辨别敌我,若非如此,锦衣齐家只怕早就不存在了。”身体微微前倾,“蒹葭馆行刺,你心里很清楚,目标不是李弘信,而是本侯!”

    韦书同皱眉道:“侯爷被刺,下官知道您心里十分愤怒,下官也已经派人......!”

    “哦?”不等韦书同说完,齐宁已经笑道:“韦大人觉得能找到幕后真凶?”

    韦书同一愣,齐宁已经淡淡道:“你明知道真凶是谁,又何必在本侯面前装模作样?”他竟是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走向窗边,“韦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侯前来成都,并非只是为了看望蜀王。”

    韦书同眼角微微跳动,便在此时,却听得齐宁厉声喝道:“找死!”只见到齐宁一拳已经搭在窗户上,那窗户乃是木制,齐宁如今的内力早已是今非昔比,一拳打出,窗户已经破裂飞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呼,齐宁身形如同猎豹一般,已经从窗口窜出去。

    韦书同脸色大变,急忙追过去。

    齐宁破窗而出,便见到一道婀娜身影飘然退开,他如影随行,踏步跟上,探手便往那身影抓过去。

    那影子显然没有想到齐宁武功如此了得,连连后退,齐宁步步紧逼,等到韦书同冲出来,齐宁一只手已经掐住了那身影的脖子。

    雪白的脖颈光滑如月,白皙似雪,一张俏脸娇媚动人,一双如同迷雾般的眼眸此时却满是惊恐,看上去楚楚可怜。

    “侯爷.....!”韦书同惊呼一声。

    齐宁掐住之人,正是韦书同的侍妾花想容。

    花想容美眸惊恐,齐宁双目却是如刀,冷笑问道:“你可知道,知道太多,死的会很快。”

    “我......我只是经过.......!”花想容颤声道:“老爷,快......快救我......!”

    韦书同匆匆上来,拱手道:“侯爷,她是......她是下官的侍妾,还请侯爷恕她无知,饶她一遭。”

    “韦大人,你觉得她很无知?”齐宁冷笑一声,“她方才的身法,可比你韦大人强得多,只怕韦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手上不但没有松,反倒是加了些气力,目光如刀锋般盯住花想容的眼眸,“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想容俏脸凄楚,眼角边竟是滚落泪水,颤声道:“我是.....我是老爷的侍妾,我该死,不该.....不该这个时候经过。”

    “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齐宁淡淡道:“本侯对你略有了解,你是去年才进入刺史府成为妾室,据我所知,你进府不到一个月,韦大人的原配夫人就忽然暴毙.......!”说到这里,瞥了韦书同一眼,只见到韦书同身形剧烈一颤,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齐宁盯住花想容:“本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手上加力,花想容呼吸不畅,俏脸憋的通红,眼泪更是如同雨下。

    “你不说,我就掐死你。”齐宁语气冰冷,“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大可以反抗,否则就只能被我掐死。”

    花想容斜眼瞧了瞧韦书同,只见到韦书同站立当地,面如死灰,并不动弹,秀眉蹙起,一双媚眼儿看着齐宁眼睛,那一双媚眼儿宛若两汪碧泉般,魅惑迷人,配上那张凄楚的脸,正可谓是让人心碎。

    骤然间,齐宁却觉得眼前有些泛花,头晕眼黑,心知不妙,手中加大气力,却不知为何似乎使不上气力,感觉那白皙滑腻的颈脖扭动,恍惚中已经发现花想容从自己手中脱身,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等到齐宁眼前清楚,只见到花想容已经距离自己数步之遥,转身欲走。

    齐宁厉声道:“哪里走?”飞步上前,花想容跑动之间,身若灵燕,异常轻盈,足见其轻功了得。

    花想容显然是知道齐宁不会放过她,也不回头,跑到墙边,忽地纵身而起,宛若仙鹤般跃上了墙头,齐宁一怔,虽然看出这花想容轻功了得,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厉害,只见到花想容立于墙头,身姿绰约,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媚笑道:“锦衣候,以你的轻功,能抓到我吗?”

    齐宁抬头冷笑道:“你果然来路不明。”

    “没有韦书同这样的男人,也就不会有我这样的女人。”花想容吃吃娇笑,花枝招展,在墙头上绰约生姿,“你要杀我,不如杀了韦书同,他老婆究竟是如何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韦书同脸上肌肉抽搐,难看至极,冲上几步,怒吼道:“你这个妖妇,我绝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花想容连声娇笑,酥胸乱颤,一只手在自己饱满的胸脯轻轻抚过,不屑道:“你要是能杀我,我早已经死了无数次,只可惜你就是个窝囊废,只要我略施手段,你便像一条狗一样趴在我面前,咯咯咯......西川刺史,封疆大吏,有几人知道,你只是一个可怜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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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七章 把柄

    韦书同脸上一片血红,双目就如同吃人一般,双拳握起,浑身发颤。

    花想容吃吃笑道:“这样看起来,倒像个男人,只可惜中看不中用,骨子里还是废物。”似乎不屑再与韦书同多言,看向齐宁,笑道:“锦衣候,你以为韦书同不知道我来路不明吗?他为了我,连他的老婆都不要了,你以为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齐宁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告诉你,可是我若告诉了你,你就必死无疑。”花想容叹道:“其实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但别人要不要你死,我却管不着了。”

    齐宁却是淡然一笑,道:“你要我死,有那本事吗?”

    齐宁方才一试身手,心里便即明白,这花想容的轻功虽然极高,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功夫让自己恍惚失神,但除此之外,这少妇的拳脚功夫并不如何。

    花想容媚笑道:“侯爷放心,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取你性命,你跑也跑不了的。”忽地双臂一展,已经如同一片云彩般跃下墙头。

    齐宁往前走出两步,韦书同却已经厉声叫道:“来人......!”

    “不要喊了。”齐宁沉声打住,“人来了又如何?韦大人觉得你手底下的人能追上她?”

    花想容轻功了得,此时又是深夜,想要追上她,实在困难。

    韦书同咬牙切齿,目漏凶光,齐宁冷哼一声,道:“韦大人,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韦书同脸色难看,却还是拱手道:“侯爷,下官......哎,一言难尽!”

    齐宁淡淡一笑,转身往屋里走过去,韦书同犹豫一下,也跟着过了去。

    进屋之后,齐宁径自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她是什么来头?”

    韦书同犹豫一下,才道:“回禀侯爷,其实.......其实她是一个戏子。”

    “戏子?”齐宁皱起眉头,暗想这世道竟是戏子多作怪,盯住韦书同,韦书同解释道:“去年下官过生日的时候,不少官员前来道贺,蜀王也是登府道喜,下官......下官知道蜀王喜欢听戏,所以.......!”

    齐宁笑道:“韦大人倒是善于投其所好。”

    “侯爷,那李弘信是西川的地头蛇,虽然名义上退居幕后,但在西川依然是树大根深。”韦书同摇头叹了口气,在边上坐下:“下官身在西川,说是西川刺史,可是如果李弘信从中刁难,许多事情也难以办成。”顿了顿,才继续道:“当时随便找了个戏班子,这花想容就在其中,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所以......所以将她留下。”

    他话声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响起,齐宁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韦书同吓了一跳,却见到齐宁手臂伸出,手上已经亮出那面金牌,冷笑道:“韦书同,在本侯面前,你还含糊其辞,本侯问你,蒹葭馆行刺,你是否参与?”

    “下官......下官没有......!”韦书同变了颜色。

    齐宁冷声道:“蒹葭馆行刺,李弘信使了苦肉计,最终的目标就是本侯,本侯没有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侯爷.....侯爷何出此言?”韦书同瞳孔收缩。

    齐宁淡淡道:“你当本侯年纪轻轻,所以可以任意欺瞒?”盯住韦书同:“刺喉客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

    韦书同皱起眉头,道:“侯爷,下官.....下官真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刺喉客......刺喉客乃是最近在成都四处行凶的刺客......!”

    “刺喉客只是为行刺本侯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齐宁淡淡道:“你莫要说你不知道。韦大人,本侯此前已经提醒过你,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头上只有一片云彩,那就是皇上,背后只有一颗大树,那也是皇上。”

    韦书同忙道:“下官明白。”

    “你不明白。”齐宁摇摇头:“你若明白,就不会和李弘信狼狈为奸坑壑一气。”韦书同变色道:“侯爷,下官.......!”不等他说完,齐宁便抬手止住,冷哼一声,“你不必辩解,本侯这次到西川,是来救你。”

    “救我?”韦书同一怔。

    齐宁靠在椅子上,缓缓道:“其实韦大人心里比我更明白,你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先帝让你前来西川,便证明韦大人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许多事情的门门道道,你看的应该很清楚。”目光一寒,“前天晚上在蒹葭馆被行刺,你近在咫尺,莫说你看不出端倪。”

    韦书同额头微冒冷汗,神情也有些慌乱。

    他是西川大员,本该老练世故,但此时面对齐宁这样一个年轻人,却觉得这年轻人的一双眼睛宛若看透了他的心肝,有些渗人。

    “我只问你一句,离开了朝廷,离开了皇上,韦大人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齐宁淡淡笑道:“韦大人,不管你与李弘信走到哪个地步,也不管是你在利用他还是他在利用你,又或者你们互相利用,有一点你心知肚明,你的地位,来自于朝廷,李弘信看重你的价值,或许也正在于此,如果离开了朝廷,你就什么都不是,而你也就失去了李弘信的利用价值......不要想着他会将你当做自己人。”

    齐宁这一番话如同锥子一般,直刺入韦书同心脏,韦书同脸上肌肉抽动,脸色亦显得有些苍白,额头冒汗,但却还是竭力显得镇定,轻声问道:“侯爷此行到成都来,是否......是否皇上还有其他的密旨?”

    齐宁端起茶杯,反问道:“你说呢?”

    韦书同一怔,忽地道:“侯爷,下官......下官其实已经竭尽全力,有人想要......想要下官年前就攻打黑岩岭,可是下官一直拖延,尽力顶住,这才等到侯爷。”

    齐宁眉头一紧,问道:“你是故意拖延?”

    “侯爷难道看不出来。”韦书同苦笑一声,“不知侯爷是否见过下官呈上的折子。”

    齐宁微微颔首,道:“折子上说的不明不白,是你有意为之。”

    “侯爷说得对。”韦书同犹豫一下,欲言又止,终是问道:“侯爷看到折子,是否觉得西川黑岩洞事件有古怪?”

    齐宁道:“韦大人,你那样上折子,明显是有话想说却又不好说出来,皇上圣明,如何能看不出来。”见韦书同双眉紧锁,一副复杂的表情,皱眉道:“韦大人,事到如今,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其实我也能看出来,你现在身陷困境,稍有迟疑,后果你自己能够想到,所以我才说此番来成都,是要救你。”

    韦书同眼角抽动,低着头沉思片刻,忽地抬头道:“侯爷,下官有负圣恩,有负朝廷,实在是......实在是罪该万死。”

    齐宁在离京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西川刺史韦书同身上必有古怪,此番成都之行,本就是为了一探虚实,此时听得韦书同这般说,心知事情已经有眉目,但却还是镇定自若道:“你有没有罪,是不是该死,本侯不予判定,但是只要你实言相告,有维护朝廷之心,有维护皇上之意,有些事情未必不能挽回。”

    韦书同叹道:“下官罪责难逃,只盼......只盼日后朝廷治罪,侯爷能够为下官向皇上求情,放过下官在京城的家眷。”

    “哦?”齐宁道:“韦大人家眷还在京城?”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的老母以及两个孩子,如今都在京城,由朝廷照顾。其实我大楚的地方刺史,都有家眷留在京城。”并无多说。

    齐宁却已经明白,留在京城的家眷,实际上就是人质。

    小皇帝登基不久,这当然不是小皇帝所为,一切只能是先皇帝的旨意。

    南北对峙,天下未定,地方刺史都是封疆大吏,此种情况下,将地方大员的家眷留在京城,名为照顾,实际上作为人质,用此作为控制地方大员的一种手段,倒也不失是一种颇为厉害的手腕。

    “韦大人,我想知道,你方才说有人想要你攻打黑岩洞,那人是不是李弘信?”齐宁目光逼人,“黑岩洞谋反,是否都是你和李弘信策划嫁祸?”

    “与下官绝无关系。”韦书同立刻赌咒般道:“侯爷,下官不敢欺瞒,白棠龄前往黑岩洞,下官并不知情,此后白棠龄被杀的消息传过来,下官也是大吃一惊,便准备派人前往查明究竟是何缘故。”

    “那为何后来并无查明?”齐宁沉声道:“黑岩洞主巴耶力说过,他担心官府误会,专门派人送信过来,在信中说明白棠龄并没有死。可是你却还是出兵围困黑岩洞。”

    “这......这是下官糊涂。”韦书同声音有些虚软,“那封信函,下官确实见到,可是.......李弘信就在那时突然过来,告诉下官,黑岩洞是要谋反,必须立刻派兵围剿,下官将信函交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就说苗人诡诈多变,不能相信。”

    “你在西川多年,对苗人的习性难道不知?”齐宁冷哼一声,“李弘信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没了主意,轻易派兵?”

    韦书同脸色有些发白,两只手微微抖动,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实不相瞒,李弘信......李弘信手中握有下官的把柄,他.......他当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风已经带有威胁之意,下官若是不出兵,他便要......便要将事情张扬出去......!”

    “把柄?”齐宁皱眉道:“什么把柄?”

    “是我的夫人,他......他知道我的夫人是如何死的。”说到这里,韦书同宛若虚脱一般,软绵绵靠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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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八章 妖妇

    齐宁看到韦书同脸上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心中很清楚,此人正在极度的矛盾和犹豫之中,甚至是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堂堂西川刺史,却变得如此虚弱不堪,齐宁倒是大为意外。

    能够在西川镇守一方,被先帝安排作为监视蜀王李弘信之用,见到韦书同之前,齐宁一直以为此人自然是极其狡猾精明之辈,可是此刻看他样子,却显然与自己想象之中的西川刺史大相径庭。

    齐宁知道,先皇帝应该不至于用错人,韦书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定然是遭受过极大的变故。

    见到韦书同复杂神情,齐宁微皱眉头,声音倒不似先前那般冰冷,轻声道:“韦大人,这些年你镇守西川,西川也算是太平无事,便是当今皇上,在我面前,对你也是颇有赞许。皇上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时,你韦大人只要对皇上尽忠,即使犯过过错,也不是无法挽回。”

    “侯爷,下官对皇上对朝廷绝无二心。”韦书同立刻道:“否则下官也不会穷尽心思写出那道奏折了。”

    “奏折之中,并没有说得清楚,故意模糊不清,皇上知道其中定有蹊跷,甚至想到你韦大人可能陷入困难之中。”齐宁轻声道:“皇上派我前来,就是要搞清楚这中间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只要你对朝廷是忠心的,本侯也不会坐视不理。韦大人,这其中到底发生些什么,你尽管说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韦书同听得齐宁声音比较缓和,终是道:“侯爷,其实......我夫人是被......是被我所杀!”

    齐宁大吃一惊,骤然变色,失声道:“你.......你杀了尊夫人?”

    韦书同浑身发抖,急道:“侯爷......侯爷别急,下官不是......不是有意的,下官......下官是被人所害。”

    齐宁此前便知道刺史夫人死的十分蹊跷,可是听韦书同自承杀妻,心下大是骇然,拳头不禁握起,神情冷峻:“被人所害?韦大人,我希望你有个很好的理由。”

    “侯爷,下官......下官不敢欺瞒。”韦书同苦笑道:“那夜下官与夫人在雅厅小酌,花想容在旁服侍,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可是几杯酒下肚,下官忽然觉得精神恍惚,眼前发黑.......!”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方才自己就出现过此种状况。

    只听韦书同继续道:“等到下官回过神来,才发现.......才发现手中拿着长剑,夫人......夫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脸色苍白,瞳孔收缩,“下官只觉得失神仅仅眨眼之间,可万万没有想到.......!”

    齐宁皱眉道:“你是说你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死了尊夫人?”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如此。夫人与我几十年,感情极深........,她为人善良淑德......!”说到此处,竟然是老泪纵横。

    齐宁并不说话,韦书同抬手用衣袖拭去眼泪,道:“那时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在那时,李弘信却突然出现。”

    “李弘信?”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李弘信这些年捐修了不少庙宇,对佛事十分的热心,只是要修建庙宇,需要下官批文,他修建寺庙的地段有农户土地,下官不敢贸然批文,以免激起百姓的怨怒,所以那阵子他时常往刺史府过来。”

    “你是说,他刚好撞见了你杀人?”齐宁皱眉道。

    韦书同颔首道:“正是。当时花想容就在旁边,下官回过神来,正想收拾尸首,李弘信却冷不丁地进来,便瞧见了夫人的尸首,也瞧见下官手里拿着剑。”苦笑道:“下官无意之中杀了夫人,却偏偏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齐宁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问道:“李弘信进刺史府不用通传?”

    “下官在西川多年,早先有事,下官都是去蜀王府,一开始还要通传,后来李弘信直接下令,下官可以随时进出蜀王府。”韦书同道:“所以下官后来也就下令,李弘信进出刺史府也不必通传。”

    齐宁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李弘信见到情状,并无犹豫,亲自帮下官收拾了夫人的尸首。”韦书同道:“下官当时六神无主,心中悲痛,又被他瞧见,慌乱不已,只能任他帮忙。他告诫花想容,绝不可将事情泄露出去,而且代下官向花想容保证,只要花想容守口如瓶,那么一年之后,下官便可将她扶正。”

    齐宁越听越觉得玄乎,心想这事情也真是离奇的很,问道:“除了你三人,此事便无其他人知道?”

    韦书同摇头道:“当时在场只有三人,李弘信当场将夫人的尸首处理好,而且告诉下官该如何做.......!”双手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下官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一切都随着他转。”

    齐宁道:“他让你对外宣扬,尊夫人是因病去世?”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西川多有劣疾,若说夫人是患有劣疾突然去世,也勉强说得过去。”

    “据我所知,你很快就将尊夫人安葬。”齐宁盯着韦书同眼睛问道:“是担心夜长梦多,被人看出破绽?”

    韦书同道:“是,被李弘信抓到这个把柄,下官......下官当时只能听他安排,他看似很为热心,让下官尽快将夫人安葬,下官心中害怕,只能......只能仓促将夫人下葬,只盼此时尽早结束。”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若非亲耳听韦书同坦白,真是难以想象刺史府竟然发生过如此离奇怪事。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终于问道:“韦大人,你说那天夜里你是神志恍惚时候误杀尊夫人,事后可明白其中缘由?”

    韦书同握起拳头,严重显出怨毒之色,道:“下官本来不能确定,可是......可是今夜却反而确定了。”

    “哦?”齐宁道:“此话怎讲?”

    韦书同道:“花想容,一定是那个妖妇从中作祟。那妖妇.......蛇蝎心肠,那天只有我三人在场,一定是她从中使坏。”

    齐宁立时又想到方才自己的反应,依稀记得自己正是看着花想容之时,忽然头晕眼花,甚至变得恍恍惚惚,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是否到现在都不知道花想容真正的来历,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戏子?”

    韦书同点头道:“是。其实......其实下官暗中也派人调查过她,找到了当初那个戏班子,按照戏班子里的人说,花想容是主动进入他们戏班子,舞姿优美,而且嗓子极好,有这样一个能歌善舞的美人主动要求进入班子,也就留下了。”

    “那她什么时候加入戏班子?”齐宁问道。

    韦书同道:“下官过生日,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筹备,而且提前大半个月就找好了戏班子,后来下官得知花想容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戏班子。”

    “这样说来,她就是冲着你而来。”齐宁冷笑道:“韦大人,你既然和尊夫人感情很好,为何会临时起意,纳一名戏子为妾室?”

    韦书同脸色难看,握拳道:“侯爷,实不相瞒,当时......当时我看到她,就......!”摇头苦笑道:“那妖妇就是个狐狸精,下官自问读圣贤书,也不算德行败坏之人,也素来不好女色,可是......可是那次只看了她两眼,便被她迷住,心里只想将她留在府里。”

    齐宁若有所思,道:“花想容相貌虽然不差,却也不是妙龄少女,而且......也不算国色天香,若姿色有十分,她也不过七分而已,韦大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会因为看她两眼,就心神动摇?韦大人不会有什么隐瞒本侯吧?”

    韦书同苦笑道:“侯爷,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对你坦诚相告,哪里还能有隐瞒。”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巧合,你无法肯定真的是一场巧合,还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陷阱?”齐宁目光冷峻,“你可怀疑过花想容有没有可能是李弘信的人?”

    韦书同道:“实不相瞒,后来想想,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切都那般凑巧,下官也怀疑过这是不是李弘信的阴谋,可是.......!”顿了一下,才道:“那时候花想容入府之后,从未出过刺史府,更不谈与李弘信有过接触,李弘信又怎可能知道当夜会发生变故,所以下官虽然怀疑,却并不敢确信。”

    “你现在相信?”

    “花想容武功如此了得,如果她半夜偷偷离府,也不会有人发现。”韦书同脸色铁青,“下官现在怀疑,那夜的事情,就是李弘信所谋,花想容.......应该就是李弘信派在下官身边的耳目,一心要算计下官。”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那你怀疑那天你失去神智,也是因为花想容的缘故?”

    “下官......下官怀疑她在酒菜之中下了毒。”韦书同此时的情绪已经恢复不少,双手也不似先前那般发抖,“江湖上有诸般毒药,或许就有让人迷失心智的毒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齐宁道:“可是现在花想容逃走,你不知她的来历,自然也无法找到她。”

    韦书同声音带着凶狠,“这妖妇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下官也要将她抓住,将其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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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零九章 明和暗斗

    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白棠龄被刺杀,嫁祸于苗人,是李弘信胁迫你共谋?”

    韦书同立刻摇头道:“侯爷,下官一开始对此事毫不知情。下官听说黑岩洞杀官造反,也着实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年苗人之中,虽有少数人偶尔生事,但是苍溪大苗王老成持重,明辨事理,这些年苗家七十二洞也都是安定生活,并无生事。”顿了顿,才继续道:“下官说过,本来下官是准备派人前往调查此事,但李弘信却找上门来,说苗人作乱,必须予以严惩。”

    “李弘信手握你的把柄,所以你不敢不从?”齐宁冷笑一声。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糊涂。”顿了一下,立刻道:“下官当时就察觉李弘信可能有诡计,可是不敢和他撕破脸皮,若是下官杀妻之事传扬出去,下官........!”长叹一声,显得很是无奈。

    堂堂西川刺史,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此时一旦张扬出去,韦书同这刺史的位置固然坐不稳,只怕还要被追查,前程尽毁。

    见齐宁神情冷峻,韦书同才道:“但是下官也知道,明面上不好与李弘信撕破脸皮,但是他要图谋不轨,下官也绝不能任他摆布。”说到此处,声音顿时有些凛然:“下官虽然出兵围困黑岩洞,却并无攻打黑岩岭,而是向朝廷写折子呈报此事,下官知道,折子上去,皇上必能看出破绽,也一定会派人前来调查。”

    齐宁淡淡道:“韦大人倒是好谋算。”心中暗想韦书同毕竟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心机权术也还是有的。

    韦书同也听出齐宁语气之中略带讽刺,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李弘信几次三番催促攻打黑岩洞,下官一直是找各种理由拖延,而且那时候下官就怀疑花想容很可能是李弘信的人,对她也是多加提防。下官尽力维持,就是希望等到朝廷派人过来,天不负下官的用心,侯爷终究还是到了。”

    齐宁道:“这样说来,你还是为朝廷立了大功。”

    “下官绝无此意。”韦书同摇头苦笑道:“侯爷,说句实在话,下官心里很清楚,如果下官听从李弘信摆布,到最后西川必乱,下官那时候没了利用价值,李弘信固然会杀了下官祭旗,朝廷也不会放过下官。”

    齐宁暗想你这老东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无论韦书同如何与李弘信媾和,在西川人的眼中,韦书同都代表着朝廷,李弘信一旦谋反,第一个要杀的只能是韦书同。

    齐宁心知韦书同今夜对自己坦白这一切,倒不是真的因为良心发现,实在是这老家伙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窍。

    如果朝廷派的是普通官员过来,韦书同今次未必会如此坦白,但锦衣候乃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此种情况下,韦书同想要从深坑之中爬出来,只能抓住锦衣候的大腿。

    “照你这样说来,李弘信已经准备谋反?”齐宁问道:“你手中可有确凿证据?”

    西川李弘信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对朝廷来说,李弘信这个人的存在,就让西川始终处在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

    大楚自从立国以来,虽然有西征巴蜀的军事行动,最后也确实让李弘信归顺楚国,但帝国的主要的军事部署,是用以对付北方的汉国。

    二十年来,北汉人从未放弃过南下伐楚吞并天下的念头,而楚国也一直想要北上荡平北汉,定鼎天下。

    双方连年征战,耗费的财力和人力不计其数。

    也正因如此,楚国从一开始对西川采取的就是怀柔政策。

    怀柔政策的重点,就在蜀王李弘信身上。

    西川势力纷杂,汉人、苗人、巴人混杂而居,作为当年的西川之主,朝廷如果对李弘信抚慰有加,那么西川百姓也就能够感受到朝廷对西川的善意,可是如果朝廷想要快刀斩乱麻,想解决李弘信而求得西川的稳定,只能是适得其反。

    西川王归顺大楚,天下皆知,如果楚国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擅杀李弘信,带来的后果必将是不堪设想,毕竟北汉未平,连李弘信如此人物都能被楚国所杀,自今而后,很难想象还会有人敢投诚楚国。

    朝廷派出韦书同在西川,固然是想逐渐消化西川,同时监视李弘信的行动,但另有一点,当然也是希望韦书同能够在西川找到李弘信不安分的有力证据。

    楚国朝廷当然希望解决李弘信,只要有确凿证据在手,自然不会手软。

    齐宁见韦书同与李弘信竟然私下里有此关系,便即想到韦书同有没有可能找寻到李弘信意图谋反的证据,轻声道:“韦大人,你若是手里握有李弘信意图谋反的确凿证据,本侯可以保证你安然无事,本侯甚至可以向皇上解释,你之前的所为,都是虚与委蛇,是为了套取李弘信的罪证做出的牺牲,不但无罪,反倒有功。”

    韦书同眉头锁起,苦笑道:“侯爷,其实你不说,下官心里也一直是这么想。当年下官前来西川,临行之前,先帝就私下对下官有过嘱咐,若能查到李弘信意图谋反的罪证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如果无法找到,定要保证西川的安定,死死盯住李弘信。”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年下来,下官牢记先帝的旨意,不敢有丝毫的疏慢,可是李弘信此人狡诈多端,自从归顺我大楚之后,一直在成都府,看似已经是淡泊名利,只求苟活而已。”

    齐宁皱眉道:“这样说来,你手里并无他谋反的证据?”

    “李弘信也定然知道下官一直在搜找他意图谋反的罪证。”韦书同双眉锁起:“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十分小心,他很少出府,而且也很少与从前的老部下有过接触......下官知道这都只是表面,可就是抓不到把柄。”

    “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树大根深,想要轻易抓到他的把柄,谈何容易。”齐宁也知道这些年韦书同和李弘信必然是尔虞我诈,斗的不亦说乎,到最后韦书同终究还是没有玩过李弘信。

    韦书同微微颔首,轻声道:“李弘信十分谨慎,倒是那李源在成都颇有些为非作歹,下官倒也想过从李渊身上找寻突破,可是那小子虽然作恶,却并无人到官府告发,下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宁不动声色,问道:“韦大人,李弘信的家财到底有多少,据说他捐修了很多的寺庙,你可知道到底有多少座?”

    “那定然是掩人耳目的把戏。”韦书同肯定道:“他故意装作钻研佛法,而且到处修建寺庙,就是想让世人觉着他真的无欲无争。”顿了顿,想了一想,才道:“到现在,少说也捐修了十多处寺庙,除了青城山的规模大一些,大部分寺庙都很是普通,而且没有什么香火,下官倒是派人瞧过,冷冷清清,一座寺庙不过几个和尚而已。”

    齐宁想了一想,又问道:“李弘信提及过的地藏,你此前当真没有听过?”

    韦书同立刻摇头道:“并无听过,下官也是与侯爷在饭桌上听李弘信突然提起。”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下官以为那只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所谓的地藏,并不存在。他编造地藏,只是为了让官府甚至是朝廷将注意力转移到虚无缥缈的地藏身上,如此一来,他便可暗自活动了。”

    齐宁心想若不是自己真的见过地藏党人,或许还真的会以为这是李弘信编造出来的人物,但现在却知道,地藏必然存在。

    “黑岩洞事件,从头到尾你都觉得是李弘信在幕后策划,却又拿不住他的证据,朝廷没有证据,当然不能相信。”齐宁缓缓道:“韦大人,你现在所说这些,本侯又该如何向皇上奏明?”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知道罪无可赦,皇上若要治罪,只求侯爷能够帮助求情,不要牵连家人。”

    “蒹葭馆行刺,你事先也是一无所知?”齐宁盯着韦书同眼睛问道。

    韦书同忙道:“下官对天发誓,绝不知情。侯爷,下官现在才明白,咱们进城那天,李弘信陪我们在酒楼用饭,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蒹葭馆行刺。”犹豫一下,还是道:“西川李家和锦衣齐家结下了生死之仇,侯爷或许知道,李弘信的长子当初就是因为齐家而死去,李弘信对长子十分其中,一心想要传承衣钵,却落得那样的结果,此人对齐家,定然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怨。”

    齐宁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此番侯爷来到西川,李弘信必然以为是绝佳的时机,所以一心想要报当年之仇。”韦书同神情凝重,压低声音道:“可是却又不敢光明正大谋害侯爷,所以只能使用鬼蜮伎俩的阴招。他故意宣扬成都府有专门刺杀官员的刺客,又在蒹葭馆事先安排好刺客,担心刺客直接对准侯爷他脱不了干系,所以假装自己也被刺客行刺,如此一来,朝廷追究起来,李弘信最多也就一个护卫不周之罪。”

    齐宁颔首道:“韦大人原来已经看透其中的玄机。”

    韦书同叹道:“都是下官糊涂,一直以为李弘信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是......此人当真是心狠手辣。”看着齐宁,道:“侯爷,李弘信既然出手,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多加小心。”

    齐宁淡淡笑道:“本侯是堂堂锦衣候,李弘信只是一个落魄王爷,韦大人,有你护卫,你觉着本侯当真无法活着离开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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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零章 三角

    韦书同神情一敛,立刻道:“侯爷放心,成都府的兵权还在下官手中,他李弘信还翻不了天。从今日开始,下官会派重兵守卫候爷的安全,直到侯爷离开西川境内。”

    齐宁淡淡一笑,问道:“韦大人,如果李弘信现在突然谋反,你如何应对?”

    “谋反?”韦书同冷哼一声,道:“侯爷,恕下官直言,虽然李弘信手握下官的把柄,可是他也知道下官的底线,不敢逼的太甚,而且下官也断不容他有丝毫的谋反之举。当年李弘信归顺朝廷,马放南山,朝廷将他麾下的兵马大都解散,如今西川各处的兵马,除了朝廷派来镇守西川的兵马,大都是后来重新招募。李弘信手底下只保留了一千编制的锦官卫,这些锦官卫的钱粮都归李弘信自己承担,但是他们的装甲兵器,却一直都是由朝廷拨给,每三年更换一次兵甲装备。”

    齐宁道:“如此说来,李弘信手中的装备,都在韦大人的心里?”

    “正是。”韦书同道:“当年解散蜀军,收缴了所有的衣甲兵器,由朝廷补偿了遣散费,这些人大都回家种田,而且免除了这些人三年的赋税,蜀军之中,有许多是被强征入伍,朝廷不让他们继续流血,还让他们卸甲归田,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这都二十年了,当年那些兵士早已经归化乡里,李弘信想让他们拿起兵器也是不可能。”

    齐宁笑道:“没有装备武器,那些老兵也无法召返,所以韦大人觉得李弘信根本没有可能造反。”

    韦书同对这一点似乎很是自信,道:“不瞒侯爷,西川镇守各地的兵马,加起来也有四万余人,这些兵马吃的都是朝廷的军饷,领兵将官也大都是从朝廷调过来任命,归属下官调派。”顿了一顿,才道:“先帝为了防止西川出现变故,但凡调动超过一千人的兵马,都必须奏明朝廷,由兵部签署调兵令才可调动。便是下官,也只能调动成都的四千兵马,用以随时平定动乱。”

    齐宁微微颔首,道:“也就是说,李弘信并无调动兵马的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韦书同冷笑道:“先帝当年派出锦衣老侯爷平定巴蜀,就知道这李弘信并非善类。西川平定之后,虽然大加赏赐李弘信,给了他大片封地,让他享受荣华富贵,而且保留了一千锦官卫,可是先帝对此人十分防备,决不允许此人拥有调兵之权。虽然当初李弘信提出要安置他手下一干虎狼之将,朝廷也确实给了那帮人安置,但分散到各处,俱都是担任副职,处于监视之下,这些年下来,这些人在各部兵马之中,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权力。”

    齐宁若有所思,韦书同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是否在担心什么?”

    齐宁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蒹葭馆没有刺死本侯,李弘信接下来又会施展什么手段。”

    “下官定会派人调查此事。”韦书同道:“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蒹葭馆行刺侯爷是李弘信在背后指使,就有了李弘信谋反的证据,到时候便可名正言顺将此人抓起来,也算是除了一大祸害。”

    “李弘信既然这样安排,那就不会容易找到把柄。”齐宁淡淡道:“几名刺客无一活口,人证物证俱无,李弘信根本不担心会查到他的罪证。”想了一下,忽然道:“韦大人,我还是要问你寺庙之事。”

    “侯爷难道怀疑李弘信捐建的寺庙有什么问题?”韦书同问道。

    齐宁道:“你说他已经捐建了十几座寺庙,可知道具体的地点?”微微一顿,不等韦书同说话,继续道:“你这边可有西川地图?”

    “有。”韦书同立刻起身,出了门,找人送来一份西川的地势图,回到屋内,齐宁接过地图,铺在桌子上。

    这时代不同于后世,地图乃是极为稀罕之物,民间极少有地图的流传。

    但韦书同身为西川刺史,府中自然有极其准确的西川地形图。

    地图之上,西川十六郡描画详细,特别是成都府所在的蜀郡地形,山川河岳都是勾勒的异常清楚,而各郡的城池也都是清晰标明。

    “韦大人,李弘信修建寺庙的地点,你能否在地图上一一标明?”齐宁凝视韦书同。

    韦书同见齐宁神情严峻,知道事情不简单,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下官知道李弘信捐建寺庙十余座,也记得一些,可是.......并非所有寺庙的地点都记得清楚。”

    “你将你所知的寺庙地点标明出来。”齐宁声音严肃:“李弘信若是捐建三两座寺庙,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对外显示自己无欲无争一心向佛。嘿嘿,他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李弘信乃是一代枭雄,手上满是鲜血,岂会这样容易放下屠刀。”

    韦书同眉头锁紧,拿过毛笔,蘸墨过来,细细想了想,在地图上多处轻轻一点,点上了墨点。

    齐宁见他点下墨点,显然是对西川的地理环境十分的熟悉,暗想韦书同毕竟不是庸碌无能之辈,只看他对西川地形如此了解,便知道此人在西川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韦书同十分谨慎地点了八处墨点,第九处却迟迟没有落下,终是放下毛笔,道:“侯爷,这八处不会有错,剩下几处有几处我不能确定,还有几处下官确实记不得。”

    韦书同是西川刺史,管理西川十六郡,诸事繁杂,李弘信修捐修寺庙这等事情,韦书同此前显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能够记住八处地点,已经着实不容易。

    齐宁微微颔首,仔细瞧了瞧,手指轻轻划过,忽地抬头,道:“韦大人,你仔细瞧瞧,这些寺庙选择的地点,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韦书同这时候背负双手,弯身仔细观察,皱眉道:“下官所知的这八处寺庙,有六处在成都附近,剩下这两处,一处在巴西郡,一处在江阳郡.......!”眯起眼睛,忽地抬头道:“是了,下官记起来了,剩下的那些寺庙,虽然详细地点下官不能确定,但似乎都是在巴西郡和江阳郡。”

    “且不说巴西郡和江阳郡。”齐宁指着地图上蜀郡境内的寺庙,“六处寺庙环绕在成都府的四周,而且几乎都是背山而建,嘿嘿,韦大人,你不觉着这六处寺庙看上去是将成都围了起来?”

    韦书同仔细看了一眼,身体一震,失声道:“侯爷好眼力,竟然果真是这样,下官......下官此前从未发现这一点。”

    “那也难怪。”齐宁道:“韦大人,李弘信是何时开始捐建第一座寺庙?”

    “李弘信捐建的第一座寺庙,就在此处。”韦书同指着成都府附近的一处墨点,“这里是青城山,是李弘信捐建的第一座寺庙。”想了一想,才道:“那应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齐宁冷笑一声:“短短四年,李弘信捐建寺庙十余座,还真是大手笔。”

    韦书同道:“他当年归顺朝廷,朝廷给他留下了大片的封地,而且还赏赐了无数的黄金白银,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据我所知,李弘信私底下还派人做些生意,每年也都是有大批的进项,他手下毕竟还有千名锦官卫,此外还养了一些门客,数量虽是不多,但都是极耗钱财,若无进项,这帮人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也难怪他有那么多银子捐建。”

    韦书同皱眉道:“李弘信素来出手豪阔,当年与朝廷对抗,散尽家财,所以他一掷千金,下官并不为怪。几年前李弘信的正室过世,大办丧事,请了上百名和尚超度,从那以后,李弘信隔三差五就请高僧去王府说法,下官也碰见过几回,确实是佛法精深的高僧,所以他开始捐建寺庙,下官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而且下官派人瞧过,也并无什么不妥,所以.......!”

    齐宁心想这李弘信果然是老谋深算,但凡做事之前,都是步步为营,迷惑对手,然后做起事情顺理成章,让人大意疏忽。

    “韦大人,这六处寺庙环绕成都府,你以为用意何在?”齐宁若有所思,“他选择这样的地点,绝不会是一时兴起,定是早有谋划。”

    韦书同点头道:“侯爷说的不错,下官以前并不觉得,可是现在看这上面的地图,其中大有蹊跷古怪。”不禁抬手抚须,“可是六座寺庙,又能做些什么?”

    “再看巴西郡和江阳郡......!”齐宁抬手道:“成都在蜀郡,巴西郡在蜀郡东北方向,江阳郡则是在东南方向。”说到这里,伸手拿起毛笔,在地图上将三郡相连,韦书同立时便看到一个三角形跃然于纸上,不禁道:“这是......这是三角之势!”

    “这三角形,一下子将蜀郡、犍为郡、梓潼郡、江阳郡和巴西郡都包纳进去。”齐宁道:“而这五郡,正是西川的核心地带,韦大人,咱们现在该明白,这其中包藏了多大的祸心吧。”

第四一一章 断子绝孙

    韦书同瞳孔收缩,眼神竟是变得锐利起来,低声道:“侯爷,我立刻派人去查一查,这些寺庙究竟有些什么古怪。”话一出口,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查,如果李弘信捐建的这些寺庙当真有古怪,必然是十分的小心,贸然去查,未必能查出什么究竟。”

    齐宁颔首道:“韦大人方才说过,这些捐建的寺庙都不大,自然不可能是用来屯兵之用。”

    “绝无可能。”韦书同冷笑道:“小小寺庙,能屯多少人?而且真要是屯兵,便是几百人聚集在那边,下官这边也会察觉到。”

    “韦大人觉得这些寺庙会有什么古怪?”齐宁凝视韦书同问道。

    韦书同想了一想,皱眉道:“侯爷,您说......那些寺庙之中会不会藏有兵器之类的物事?”

    齐宁笑道:“韦大人,咱们是所见略同了,我想来想去,这些寺庙最有可能藏匿的只能是兵器。”

    韦书同神情凝重:“可是先帝为了防止西川暴乱,早就下达了禁兵令,民间绝不允许私造兵器。苗寨中的苗人不少是在山中狩猎为生,既是如此,各寨之中的兵器数目也是极其有限,官府有严格的限令,下官每年都会派人去往苗寨检视。”顿了一顿,才继续道:“禁兵令的主要对象,其实就是李弘信,李弘信麾下的锦官卫,都是有朝廷配备兵器,他们是绝不能私造兵器的。”

    “李弘信是西川的地头蛇。”齐宁淡淡道:“他们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比你韦大人对西川熟悉的多,如果真要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也是防不胜防。”

    韦书同颔首道:“侯爷说的极是,下官立刻派人暗中潜入那些寺庙,瞧瞧到底是什么蹊跷,若是这样还查不到,下官到时候直接找一个借口,拆毁一座寺庙,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东西来。”

    齐宁并没有立刻说话,沉吟片刻,才问道:“韦大人,依你之见,李弘信这种时候有没有造反的可能?”

    韦书同想了一下,摇头道:“下官以为几乎没有可能。现在的李弘信,不似当年的李弘信,当年李弘信掌管着西川的钱财物资,而且李家与西川当地的士绅豪族关系密切,盘根错节,再加上此人当年愚弄西川的百姓,倒也是深得民心,所以才敢与朝廷为敌。”顿了一下,才冷笑一声道:“如今西川各地有近半官员都是朝廷调派而来,而且西川的税赋钱粮以及兵马也都掌握在朝廷手里,李弘信绝无胆量在这种时候谋反。”

    齐宁却是眉头一紧,盯住韦书同,问道:“韦大人确信李弘信没有谋反的可能?”

    “或许有谋反之心,却无谋反之力。”韦书同很肯定道。

    齐宁叹道:“韦大人,若是你犹豫不决,无法肯定,我倒还放心一些,可是你如此确定,恰恰让我不放心。”

    “侯爷的意思是?”

    “你是西川刺史,对李弘信应该是颇为了解,连你都肯定李弘信没有能耐谋反,那么天下人只怕都这样认为。”齐宁肃然道:“可恰恰如此,一旦李弘信真的突然造反,定会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韦书同神情一凛,随机锁紧眉头,若有所思。

    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禀报大人,蜀王派人前来有请大人和侯爷!”

    两人向外瞧过去,却发现不知不觉之中,黎明曙光竟然已经显现,一夜长谈,竟已经是到了黎明时分。

    “蜀王知道侯爷在这里?”韦书同眉头一紧,靠近门前。

    外面声音道:“来人只说,如果侯爷在这边,就请侯爷和大人一同前往,王爷说已经查到了刺客下落。”

    韦书同和齐宁对视一眼,沉声道:“你告诉来人,我待会儿便去王府。”

    “大人,来人说王爷不在王府,是在宝丰楼等着。”外面声音回道:“王爷派人说,除了要和大人商议刺客之事,顺便要请大人和侯爷在宝丰楼吃早餐。”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韦书同吩咐一声,这才走回来,低声道:“侯爷,李弘信知道你来了刺史府。”

    齐宁淡淡一笑,道:“这并不奇怪。”

    韦书同冷笑道:“定是花想容那妖妇,她与李弘信是一党,昨夜逃脱,定是去了李弘信那边,所以李弘信才知道侯爷在此。侯爷若是不愿意见他,我单独前往,就说昨夜是我邀请侯爷来吃酒,侯爷酒力不胜,回官驿歇息了。”

    齐宁摇头笑道:“堂堂王爷请我们去吃早点,咱们为何要客气,不吃白不吃。而且这顿早餐不吃,李弘信心里不会安宁的。”顿了一下,才道:“韦大人,既然有刺客在城中横行霸道,我想还是安全一些的好,你调动一队人马,必须要忠心可靠,随我们一同前往宝丰楼。”

    韦书同一怔,但很快明白意思,立刻道:“侯爷放心,下官立刻挑选精干。”

    齐宁到得宝丰楼的时候,日头刚刚从地平线探出脑袋来,晨曦的光芒让成都这座古城开始从沉寂之中缓缓苏醒过来。

    韦书同挑选了三百名精锐的刺史府官兵,全副武装,护送着两人来到宝丰楼。

    到了宝丰楼,齐宁才知道就是自己初到成都那夜经过的酒楼,当时并没有太在意酒楼的名字,此时才知道这就楼叫做宝丰楼。

    宝丰楼外,却早已经是守备森严,绕着整座酒楼一圈,都是全副武装的锦官卫,加起来也不下百人之多。

    如此阵仗,普通百姓早是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过来。

    韦书同和齐宁对视一眼,这才一挥手,三百官兵立刻散开来,也是绕着酒楼围住,每一名锦官卫边上最少战有两名官兵。

    双方兵士都是手按刀柄,严阵以待。

    十多名官兵跟随齐宁和韦书同进到酒楼内,只见到一身黑袍的蜀王府长史西门横野站在大厅内,见到齐宁进来,迎上前来,拱手道:“侯爷,刺史大人!”

    他神情凝重,不苟言笑。

    “西门长史,王爷在楼上?”韦书同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

    西门横野点点头,道:“王爷正一个人在楼上等候两位吃早餐......!”瞧了韦书同身后十多名官兵,微皱眉头,道:“刺史大人,这是......?”

    “侯爷在蒹葭馆被行刺,本官大大失职,差点酿出巨祸。”韦书同淡淡道:“凶手没有落网之前,本官又怎敢再有疏忽?”

    西门横野叹了口气,道:“大人说的是。不过王爷请两位用餐,吩咐不要任何人打扰,这.......!”

    韦书同正要说话,齐宁已经笑道:“王爷既然有此吩咐,自当从命。”向韦书同道:“韦大人,王爷在等,咱们上去吧!”

    韦书同犹豫一下,终是点头。

    两人上了楼来,只见到偌大的厅里,只有一张桌子,李弘信形单影孤地坐在桌边,肩头还包扎着绷带,桌上的早餐也是十分的简单,李弘信手里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地吃着碗里的稀粥。

    他看起来竟似乎在短短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上去异常的苍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起身。

    齐宁和韦书同到了桌边,都是微微拱手,在桌边坐下。

    “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血与骨已经融入这片土地。”李弘信拿着小勺,也不抬头,声音有些嘶哑:“本王小的时候,常在祖父膝边听他老人家说故事,听的最多的,就是血脉的延续。我记得他说过,李家的血液,就是西川的河流,李家的骨骼,就是西川的山脉,那时候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齐宁和韦书同都是神情淡定,都不说话,仔细聆听。

    “后来大了一些,我才知道,祖父的意思,是说我们李家要与西川的山川河流一样,一代代延续下去。”李弘信缓缓道:“李家虽然人丁不算稀薄,但是一直以来,嫡系血脉都不算繁盛。家父兄弟二人,二伯却在年轻的时候,便因为平定动乱战死沙场。到我这一代,家父生了三个孩子,可惜大哥早夭,我承袭了父亲的位置,三弟耽于享乐,年纪轻轻,也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李弘信依然没有抬头,吃了一勺粥,才继续道:“本王生了两个儿子,本来对长子寄予厚望,可是李家就似乎是中了诅咒一般,年纪轻轻也是因为伤势发作,让本王白发人送黑发人。”

    韦书同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根本不好接话。

    “李源虽然是次子,但是长子既去,我便一心想将李家延续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为此对他也是多有放纵。”李弘信此时却已经手上发抖,拿在手中的粥勺抖动,似乎是握不稳,只见他缓缓抬头,神情憔悴至极,但眼眸却还显得颇为平静:“他做了不少错事,我也疏于管教,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我会送走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他发出一声怪笑,显得异常凄然:“我李弘信竟然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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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真凶

    韦书同悚然色变,失声道:“王爷,你......你说什么?”

    李弘信淡淡一笑,道:“韦大人难道听不懂本王的话?”沉声道:“来人,抬上来!”

    很快,就见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上了楼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韦书同瞧了一眼,只见那副担架上面盖着白麻布,瞳孔收缩,齐宁斜睨了一眼,并不说话。

    李弘信缓缓站起身来,身形竟有些颤颤巍巍,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白麻布,韦书同上前一步,看得清楚,这担架之上,正是蜀王世子李源。

    李源脸色已经冰冷僵硬,没有一丝血色,更无一丝声息,一看就知道是死人。

    “啊......!”韦书同虽然已经猜到两分,可是看到李源的尸首,还是吃了一惊。

    李弘信伸出一只手,手上颤动,轻轻抚摸在李源的脸上,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儿子,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当年本王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长子离我而去,却无能为力。只是当年本王年纪还不老,头上没有白发,但今天,本王头上早已经长出了白发,真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里,又是发出古怪的笑声,那笑声凄然无比,让人听到不禁毛骨悚然。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弘信抬起头,不答反问道:“韦大人,如果是你的儿子被人所害,不知你该如何处置?”

    他这个比方,显然是大大的不妥。

    韦书同微皱眉头,却还是道:“自然事先要找到真凶!”

    “如果找到了凶手,又该如何?”李弘信目光冷峻,语气冰冷。

    韦书同道:“若是找到真凶,自然要仔细审问,然后按照国法处置。”

    “说得好。”李弘信发出怪笑,缓缓起身,道:“如果凶手并非普通人,乃是朝廷重臣,又该如何?”

    “朝廷重臣?”韦书同皱眉道:“王爷,恕我直言,如果有证据在手,哪怕是朝廷重臣,该问罪也要问罪。地方上审不了,那就到皇上面前去,由皇上下旨审讯。”

    李弘信点头道:“韦大人说的极是。”瞥了齐宁一眼,才道:“今日邀请刺史大人和侯爷过来,就是要搞清楚此事。”顿了一下,才冷冷道:“刺杀李源的凶手,已经找到,而且现在就在这里。”

    此言一出,韦书同微显震惊之色,齐宁也是皱眉道:“王爷,你说凶手就在这里?”

    李弘信冷笑道:“不错。”

    “王爷说凶手是朝廷重臣,眼下在场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也就我们三人。”齐宁缓缓道:“王爷当然不可能凶手,那么凶手只能是本侯与韦大人之中的一人,不知我理解的是不是有错误?”

    李弘信笑道:“侯爷理解的没有错。”他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眼眸中的寒意宛若最千年寒冰。

    韦书同脸色一沉,道:“王爷,这可开不得玩笑。”

    李弘信淡淡道:“韦大人觉得本王是在开玩笑?”缓缓背负起双手,看向齐宁,问道:“侯爷,你是朝廷的钦差,如果本王将真凶说出来,你能不能不偏不倚主持公道。”

    齐宁神情肃然,道:“王爷,不偏不倚我能做到,但是主持公道,我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并非刑部中人,不擅长这类事情。”

    “那就请侯爷做个见证也好。”李弘信道,扭头看向韦书同,目光如刀,问道:“韦大人,你在西川多年,本王自问素来都是配合你治理西川,虽然有些事情你和本王略有分歧,但本王从来都是大局为重,本王想问,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李弘信突然这样问,韦书同大是意外,皱眉道:“王爷这话是何意思?”

    “李源虽然顽劣,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李弘信语气变得森然起来:“韦大人,本王想问你,他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对他下此死手?又或者本王是哪里做的不周,你要让本王断子绝孙?”

    韦书同愣了一下,睁大眼睛,惊骇道:“王爷,你......你的意思是......是我杀了李源?”

    李弘信冷笑道:“韦大人当然不会承认。”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韦书同一脸诧异,很快,便见到两名侍卫押着一人上了楼来,韦书同见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虽无十分的颜色,却也有七八分姿色,身形柔美,颇有女人味,只是那张颇有姿色的脸上满是慌张惊恐之色。

    “王爷,这是.......?”

    李弘信瞥了那妇人一眼,淡淡道:“你将所知的事情,俱都原原本本说来,有本王在这里,不必忌讳。”

    那妇人战战兢兢行了一礼,道:“贱妇乃是吴孙氏,家夫是户部司主薄吴达。”

    “哦?”韦书同皱起眉头,问道:“你知道世子是如何被害的?”

    吴夫人低着头,轻声道:“贱妇......贱妇知道.......!”抬头看了李弘信一眼,却不敢说下去。

    齐宁却忽然问道:“王爷,这位是吴达的夫人,她又如何知道世子被害?世子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遇害?”

    李弘信冷着脸,道:“实不相瞒,李源是昨夜在吴家被害。”

    “吴家?”齐宁奇道:“吴达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司主薄,身份低微,世子何等身份,为何昨晚会出现在吴家?莫非是王爷派世子前往?”

    李弘信冷哼一声,看着吴夫人,道:“你尽管实话实说。”

    吴夫人却是低着头,丰满娇躯微微颤动,并不敢说话。

    李弘信抬手道:“你们都退下。”几名侍卫退下之后,李弘信才沉声道:“并无他人在场,还不快说。”

    吴夫人无可奈何,只能低着头道:“世子......世子昨晚去到贱妇家里,说.....说白天在街上看到贱妇,心里喜欢,所以......!”她毕竟是个妇人,这种羞人之事,当着几个大男人说出来,只觉得羞臊无比。

    齐宁叹了口气,道:“不用说了。”问道:“你可看到刺客刺杀世子?”

    吴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世子......世子用强,贱妇.....贱妇挣扎之时,世子生气,推搡贱妇,贱妇撞在桌子上.......!”说到这里,抬手撩起腮边秀发,在脑侧果然有一处撞伤,颤着声音继续道:“贱妇当时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起不来身,就想着......!”犹犹豫豫,不敢说下去。

    李弘信沉声道:“不要吞吞吐吐,快些说来。”

    吴夫人不敢违抗,只能道:“贱妇当时就想着装作昏睡过去,只盼......只盼世子饶了贱妇。就在那时候,贱妇就听到世子惊叫了一声,贱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敢睁开眼睛,所以.....所以听到有个声音让世子不要叫唤。”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后来如何?”

    “我听世子问那人是何方神圣,想要做什么,那人......那人便说......!”吴夫人战战兢兢瞧了李弘信一眼,才道:“那人便说王爷欺人太甚,要杀了世子,让王爷尝尝断子绝孙的味道.......!”

    吴夫人说到这里,李弘信猛地一掌拍在桌角,便听“咔嚓”一声,桌角应声碎裂。

    吴夫人大惊失色,齐宁摇头道:“你不用怕,后来如何,你继续说。”

    “后来......后来世子便说可以给那人数不尽的黄金,只要......只要那人手下留情.......!”吴夫人声音发颤,娇躯瑟瑟发抖,“可那人说,他受人之托,要帮......要帮刺史大人除掉眼中钉肉中刺.......!”

    韦书同悚然色变,厉声道:“大胆,好你个贱妇,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韦大人,清者自清,你不必生恼。”齐宁沉声道:“小小一个妇人,绝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弘信冷笑一声,道:“不错,她要是敢在这里胡说一句,本王立刻取她性命。韦大人,若是冤枉,你也不必如此着急。”

    韦书同脸色难看,道:“你继续说下去,那人还说什么。”

    “世子就问那人,是不是......是不是韦书同派过来?”吴夫人螓首压低,“那人说......那人说世子知道了也无用,还让世子记住,杀他的是......是刺喉客,贱妇闭着眼睛,之后一直没有听到声音,贱妇隔了好一阵子睁开眼睛,就发现......就发现世子已经被人.....被人杀了........!”说到这里,吴夫人几欲虚脱。

    韦书同铁青着脸,道:“王爷,这定是有人嫁祸于我。”

    李弘信挥挥手,示意吴夫人先退下,吴夫人脚下腿上虚软,扶着楼梯下去,等吴夫人离开之后,李弘信已经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道:“韦大人,成都有刺客,这并不假,可是刺喉客一名,乃是本王对刺客的称呼,除本王之外,并无听到别人提到这三字。”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来到成都,那晚粗茶淡饭招待侯爷,当时就我们三个人。”李弘信缓缓道:“本王在饭桌上用了刺喉客这个称呼,并无别人听到,为何那刺客却自称刺喉客?世间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韦书同冷下脸:“王爷以为刺客是我所派,故意用上刺喉客这个名字?”

    “难道不是?”李弘信道。

    齐宁忽然道:“王爷,这中间只怕有些误会。且不说韦大人决不至于做出此等事情,就算真的是韦大人所派,那刺客又何须在世子面前暴露韦大人的身份?这岂不是自露破绽?”瞧了韦书同一眼,才道:“若当真要派刺客,定然是干脆利落,绝不会如此拖泥带水,还要多说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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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三章 黄莲苦胆

    韦书同立刻道:“不错,韦某倒也没有糊涂到派人行刺还要自曝身份。”

    李弘信冷着脸,冷笑道:“那刺客又如何自称刺喉客?刺喉客这名字,只有本王说过,并无其他人知道。”

    “王爷,当日在场听到这话的,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人。”齐宁皱眉道:“若这这样说,连我也要被怀疑进去了。我还记得,当时边上还有不少侍女,她们就在旁边服侍,王爷的话,她们也听到。”

    李弘信立刻斩钉截铁道:“侯爷放心,那些侍女,绝不会透漏一个字。”

    此言一出,韦书同脸色更是难看,冷笑道:“王爷这话就奇怪了。下官虽然只是西川刺史,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王爷可以怀疑下官,却对那些侍女如此信任,莫非下官的信誉连几个小小的侍女都比不上?”

    他脸色很是难看,显然是大为不满。

    齐宁叹道:“韦大人,世子被害,王爷心中悲痛,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转视李弘信道:“王爷,刺客刺喉致命,也许他自己就是这样称呼自己,这种巧合的几率极大。本侯相信,韦大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怕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李弘信看向齐宁。

    齐宁道:“王爷试想,真正的刺客,杀人行刺,正如我方才所言,求的是干净利落,不留下丝毫的线索。方才那位吴孙氏也说了,她装作昏倒在一旁,听到了当时的对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试想,那刺客既然武功了得,那吴孙氏在旁装作昏迷,是否早已经被那刺客察觉?”

    韦书同立刻道:“不错,侯爷所言极是,若是那刺客知道吴孙氏只是假装昏迷,故意说出那番话,正是想让吴孙氏作为证人,混淆视听,栽赃陷害。”

    齐宁点头道:“不错,事情定然是如此。王爷,上次你也说过,成都刺客横行,咱们在蒹葭馆,更是被刺客潜入进去,意图行刺王爷和我,依芙更是差点命丧刺客之手.......刺客最终失手,定然是不甘心,所以才盯上了世子。”

    李弘信脸上微微抽搐,却并无说话。

    “大伙儿都以为,刺客失手,所有的刺客俱都命丧当场,城中加强了戒严巡逻,对方短时间内绝不敢轻举妄动。”齐宁缓缓道:“可是这帮刺客却显然是十分狡猾,越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出手。”轻叹道:“世子身份尊贵,当然会被刺客盯上,也被他们找到了机会。”

    韦书同神情冷淡,道:“王爷不是说过,西川有地藏一党在欲图谋反吗?蒹葭馆行刺,自然是地藏所为,那么世子被刺,自然也与地藏脱不了干系。”

    李弘信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发出古怪笑声。

    齐宁神情肃然,点头道:“韦大人言之有理。王爷,西川的两根支柱,就是王爷和韦大人,王爷和韦大人精诚团结,西川便是铁板一块,那些别有居心之徒就没有可趁之机。地藏想要在西川兴风作浪,有两位坐镇,他只能如同鬼魅一样不敢出头,正因如此,他才想借此机会挑拨两位的关系。”

    “侯爷一针见血。”韦书同立刻道:“我若与王爷不合,地藏便有了可趁之机。他派出刺客行刺世子,以低劣的手段嫁祸在我的身上,便是要挑拨我与王爷的不合,王爷,地藏贼心昭然若揭,还请王爷明鉴!”

    韦书同和齐宁你一言我一语,李弘信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冷笑道:“如此说来,李源被害,与韦大人没有一丝关系?”

    “当然没有。”韦书同沉声道:“我与王爷并无仇怨,这些年来,我对王爷也算是敬重有加,又怎会加害世子?王爷,地藏定是罪魁祸首,我愿与王爷同心协力,找出地藏,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报世子之仇。”

    齐宁颔首道:“不错,世子身份尊贵,一般人也没有胆子敢对世子下如此毒手,只能是地藏行凶。”

    李弘信站直身子,双手握拳,忽地抬头大笑,笑声如雷,齐宁一听,便知道此人的内功也是不弱。

    “两位既然这样说,看来凶手果真是地藏。”李弘信目光如刀,缓缓道:“韦大人,本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王爷但讲无妨,下官若是能够做到,自当尽力!”

    “本王要你与我一同进京。”李弘信盯着韦书同:“不知韦大人可否同行?”

    韦书同皱眉道:“进京?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

    “本王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肯不清楚真相。”李弘信缓缓道:“李源被害,有人证证明与韦大人有关,本王想请韦大人和本王一同前去京城面圣,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韦书同想了一下,摇头道:“王爷的吩咐,下官本该遵从,只是西川诸事繁忙,没有皇上的旨意,下官不敢轻易离开。王爷既然还在怀疑下官,下官也无从辩驳,就算这样进京,又能如何?不知王爷可还有其他的证据证明凶手是下官?”

    李弘信冷冷一笑,道:“本王到了京城,自然有证据证明你韦大人就是凶手。”

    韦书同一怔,迅即明白什么,脸色微变。

    齐宁何等精明,听话听音,也明白了李弘信话中意思。

    李弘信所言的“凶手”,当然不是指行刺李源的刺客,而是指杀害韦夫人的凶手。

    李弘信当然不会想到韦书同已经将杀妻之事主动向齐宁坦白,此时故意混淆,只以为齐宁听不懂话中意思。

    他这般说,显然也是在威胁韦书同。

    齐宁神情淡定,心下却是暗想,李弘信今日在这宝丰楼摆下龙门阵,只怕并非是为了追索韦书同行刺李源,倒像是以此事为由,要韦书同随他进京。

    韦书同脸色很是难看,瞧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云淡风轻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微皱眉头,终是道:“王爷如果有证据证明下官就是凶手,有侯爷在此,大可以拿出来,侯爷乃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分量足以作证此事。”

    李弘信脸色冷峻,冷笑道:“韦大人,如果本王非要你与我进京,你是不是不答应?”说到这里,眼眸之中已经显出冷厉之色。

    齐宁叹道:“王爷,韦大人说的并没有错,没有皇上的旨意,封疆大吏不得擅自入京,而且王爷说过,西川地藏阴谋造反,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大家齐心协力找出这一伙叛党,韦大人身为西川刺史,又如何能够在这种时候离开?王爷莫要忘记,黑岩洞事件还没有完全平复,官兵围困黑岩岭数月,最后搞清楚他们是被冤屈,苗家七十二洞,心中定然不满,这时候还要韦大人多加安抚。”

    韦书同听齐宁开腔,便有了几分底气,道:“不错,苗人不可不安抚。下官已经准备亲自前往苍溪去见大苗王。”

    李弘信猛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便从外面冲进来十多名带刀侍卫。

    韦书同骇然变色,厉声道:“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弘信也是冷声道:“本王死了一个儿子,此事难道就此罢手?韦大人,本王只是邀请你随我去京城一趟,西川的事情,自有安排。”

    韦书同见到李弘信都要撕破脸,也是硬着脖子道:“自有安排?是谁安排?王爷吗?王爷,恕我直言,西川刺史是我,一应事情,都是由我来处理安排,似乎还轮不到王爷安排吧。”抬手指着那些侍卫道:“你们是要造反?还不退下?”

    宝丰楼下,有他带来的三百精锐,倒也不惧李弘信。

    李弘信目露杀意,就在此时,却听到楼梯口传来一个声音道:“王爷,韦大人,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凡事都可商量,不必动怒伤了和气。”话声之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向,从楼梯口竟是出现两道人影来。

    齐宁抬头望过去,怔了一下,便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也盯在自己身上,又听“啊”一声,齐宁已经笑道:“战樱,你们怎地也来了?”

    这上楼来的二人,竟都是齐宁的老相识。

    当先一人是神侯府北斗七星居首的巨门校尉轩辕破,轩辕破身后,却是许久不见的大屁股姑娘西门战樱。

    齐宁万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西门战樱听齐宁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叫得那般亲热,脸颊微红,瞪了齐宁一眼,并不理会。

    神侯府吏员都有自己的独特服饰,李弘信和韦书同自然一眼就认出是神侯府来人。

    只是他们显然并不认识轩辕破,都是皱起眉头,轩辕破已经上前两步,拱手笑道:“卑职神侯府巨门校尉轩辕破,见过蜀王、侯爷还有韦大人!”说话间,冲着齐宁点了点头。

    轩辕破自我介绍,韦书同和李弘信都有些惊讶。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轩辕破,但自然听过这个名字。

    神侯府西门神候的威名固然天下皆知,他麾下的北斗七星,但凡有些阅历见识的也定然知晓。

    轩辕破乃是西门无痕的嫡传弟子,在许多人看来,西门神候有朝一日辞官归隐,轩辕破便是当之无愧的神候继承人。

    许多人未必知晓北斗七星所有人的名姓,但是不知道巨门校尉轩辕破却是少之又少。

第四一四章 滔天怨念

    韦书同虽然是西川刺史,却也知道神侯府的分量,立刻拱手道:“原来是轩辕校尉。”

    轩辕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瞧见地上那副躺着李源尸首的担架,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检查一番,抬头道:“王爷,这位是.......?”

    “这是本王的儿子。”李弘信声音依旧冰冷,“被奸人所害。”

    轩辕破微微颔首,道:“一剑穿喉,出手犀利准确,内力也是颇深。”站起身来,道:“王爷适才与韦大人不快,便是因为世子被杀?”

    李弘信冷笑道:“本王有人证证明韦书同与此事有关,本王自然要讨还公道。”

    轩辕破道:“这中间只怕是有误会,王爷息怒。”

    “本王说过,要与韦大人一同进京,面见圣上。”李弘信沉声道:“只是韦大人多般借口,看来是想躲避此事。”

    轩辕破摇头道:“王爷,本来这是你们的事情,卑职不该多说,但是韦大人暂时只怕走不了。”

    李弘信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破道:“王爷应该早已经知道,神候发下了铁血文,召集八帮十六派江湖各路人手,围剿千雾峰黑莲教。黑莲教在京中兴风作浪,朝廷震怒,而黑莲教又迟迟不能交出凶手,神候只能动之以武。”

    “轩辕校尉,本王也说句不该说的,你们神侯府管的是江湖之事,韦书同是官府的人,围剿黑莲教,与他又有何干系,为何不能随本王进京?”李弘信冷着脸道。

    轩辕破淡淡道:“江湖各路人马聚集西川,已经在千雾峰附近扎下了营帐,目前估算,少说也有两千余人,而且各路人手还在络绎不绝向这边集中过来,距离规定的时间还要三天,到时候人马不下于三千人。”

    李弘信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齐宁神情淡定,心中却有些惊讶,暗想这次围剿黑莲教,竟是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召集了如此众多人手。

    此时却更是明白,神侯府在江湖上的号召力,显然比自己意想之中的还要强大。

    “三千人手,再加上众多马匹,每日里需要多少粮食,王爷是带兵打过仗的,比卑职肯定还要清楚。”轩辕破缓缓道:“千雾峰地形复杂,地处西陲,我们已经打探过,那里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天险重重,黑莲教也必然早有准备,此番攻打千雾岭,恐非一时半刻便能拿下。”

    韦书同立刻道:“轩辕校尉,神候召集八帮十六派江湖各路人马前来西川,本官得到消息之后,也已经给神候去过一封书信,不知道神候是否收到?”

    轩辕破点头道:“韦大人放心,神候嘱咐过卑职,韦大人担心这么多江湖人士涌入西川,会生出事端来,我们已经做好安排,定下了规矩,但凡有人违反规矩在西川境内为非作歹,无论是谁,神侯府决不轻饶。”

    韦书同这才微微放心,颔首道:“神候既然有此安排,本官也就放心了。”

    “韦大人,只要有人为非作歹,告发到官府,我们定会从严惩处。”轩辕破道:“神候颁下铁血文,事先是从皇上那里请到了旨意,如此江湖败类,势必要将之铲除。”向韦书同拱手道:“此番虽然是以江湖的规矩处理此事,但还要请韦大人多多照顾。”

    韦书同道:“自当尽力。”

    “韦大人若是有时间,卑职想和韦大人详细谈一谈。”轩辕破笑道:“眼下正有事情要请韦大人相助。”

    韦书同瞥了李弘信一眼,向齐宁道:“侯爷,咱们先行回府。”竟似乎已经不在意边上脸色发青的李弘信。

    轩辕破向李弘信拱手道:“王爷,卑职先行告退!”竟似乎对李源之死也是并不在意。

    李弘信淡淡道:“你也不必告退,既然是有要事相商,国事为重,本王将这地方腾给你们。”沉声道:“抬走世子!”瞥了韦书同一眼,又瞧了齐宁一眼,竟是转身就走,众侍卫抬着李源的尸首,也都跟着下楼去。

    韦书同等到李弘信下楼,也是冷哼一声,走到楼窗边上,很快便见到李弘信率领着锦官卫离开。

    他心中知晓,今日与李弘信是真正撕破了脸,这以后也定是水火不容。

    齐宁知道李弘信是带着滔天怨念而去,叹了口气,道:“韦大人,蜀王丧子,心中悲痛,你也不必与他一般计较。”

    “李源在西川为非作歹,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韦书同没好气道:“西川若只有十个人,五个就想杀了他,半夜闯入他人宅邸,意欲强暴.......!”忽地意识到还有西门战樱这个女子在这里,冷哼一声,并不再说。

    齐宁向轩辕破笑道:“轩辕校尉,若是有急事相商,在这里也并无不可。若是不方便,我现在就下楼。”

    “侯爷多想了。”轩辕破忙道:“侯爷在这里,正是求之不得。不瞒侯爷,此行离京,卑职与神候一同入宫见了皇上,皇上多有嘱咐,而且还嘱咐卑职,侯爷就在西川,攻打千雾岭,可以与侯爷多多商量。”

    齐宁笑道:“本侯插手此事,是不是不太好?”

    西门战樱见齐宁一本正经模样,没好气道:“你要不想管,现在就走,反正不是没你不成。”

    韦书同不知道齐宁和西门战樱的渊源,亦不知道西门战樱便是西门无痕的女儿,见一名神侯府的女吏员竟敢以这种口吻与锦衣候说话,还以为神侯府狂妄至此,微皱眉头,轩辕破虽然隐隐知道西门战樱和齐宁的关系,但西门战樱当着西川刺史之面这般说,大事不妥,皱眉道:“小师妹,不得胡言。”

    西门战樱也知道失言,齐宁却已经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和战樱这孩子是熟人,她性格就是这样冲动,有时候不知轻重,我不怪她,就算冒犯我,我也只会去找神候说道说道。”

    西门战樱咬牙切齿,冷冷瞪了齐宁一眼。

    轩辕破知道小师妹的脾性,心知这两人要斗气嘴来,搞不好场面会很难看,只能打断道:“韦大人,今次前来,是想让韦大人帮忙准备一些粮草。”抬手道:“侯爷,韦大人先请坐。”

    齐宁和韦书同在桌边坐下,轩辕破却是站在边上,韦书同道:“轩辕校尉,你也坐下说话。”

    轩辕破一拱手,在对面坐下,西门战樱本也想在轩辕破边上坐下,齐宁咳嗽一声,道:“战樱,我们商量大事,你去给我们倒杯茶来。”

    西门战樱立刻显出怒色,道:“这里有人,为何让我倒茶。”

    “说起来你也是神侯府的人,江湖上的门道你不懂?”齐宁故意皱眉道:“成都最近刺客横行,若是让别人倒茶,趁机下毒,我们几个岂不都要被毒死?”

    西门战樱咬着红唇,轩辕破道:“小师妹,你去倒茶。”

    西门战樱显然对轩辕破还是有些忌惮,狠狠瞪了齐宁一眼,起身扭着大屁股去倒茶。

    韦书同心中好奇,暗想怎地齐宁和这姑娘一见面就斗嘴,难道两人有什么仇怨不成?可是区区一个神侯府吏员,又怎敢与堂堂锦衣候结仇?依稀感觉到齐宁言辞之中带着逗弄的味道,心里明白几分,心想看来是锦衣候早就认识这神侯府的女吏员,兴许早就看上了这姑娘。

    锦衣候身份尊贵,又加上青春年少,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既猜到几分,也便释然。

    等西门战樱下楼,齐宁才皱眉道:“轩辕校尉,神候为何将她也派过来?”

    “回侯爷话,小师妹江湖经验太浅,而且没有经过大阵仗历练。”轩辕破解释道:“这一次攻打千雾岭,也是多年来江湖上少有的大阵仗,神候也希望借此机会让小师妹多加历练。”

    “原来如此,那神候他老人家可到了西川?”

    轩辕破摇头笑道:“此番攻打千雾岭,神侯吩咐由我全权负责,但皇上有旨意,令卑职到了西川,见到侯爷之后,与侯爷多多商榷,所以此番攻打千雾岭,一切还要遵照侯爷的吩咐去办。”

    齐宁立刻摆手道:“轩辕校尉,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当真,如此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侯爷自谦了,若论带兵打仗,锦衣齐家又有几人能及?老侯爷和齐大将军都是不世出的名将,侯爷是将门虎子,自然是所向披靡。”韦书同含笑道。

    韦书同此番与李弘信撕破了脸皮,心知以后前途必将艰难起来,自己的靠山,以后只能是朝廷。

    他是先帝委派的西川刺史,如今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自然懂的,自己的位置是否还能坐稳,实在是未知之数,而这位锦衣候不但是帝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瞧情势,新皇帝不但拍锦衣候为钦差,甚至还想让齐宁主持攻打千雾峰,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新皇宠臣。

    这样一棵大树,能有机会靠拢,自然是求之不得。

    更何况今日与李弘信针锋相对,齐宁口中虽说不偏不倚,但明显是帮着自己说话,有此良机,当然不能错过。

    他混迹官场多年,心中很清楚,背靠大树好乘凉,轩辕破三十多岁年纪,齐宁看上去更是年轻,这两人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得多,但一个是神侯府下一任神候的热门继承者,另一个是新皇宠臣,能与这两人交好,对自己只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第四一五章 条件

    轩辕破虽然是朝廷的编制,但神侯府素来不同于其他的衙门,神侯府的人也素来少了官场中人的圆滑,多了江湖的直率。

    他自然知道韦书同是在讨好齐宁,淡淡一笑,道:“韦大人,聚集到西川的江湖人马,目下大都已经赶到千雾岭附近一带,这帮人自然不可能携带粮食在身上,而且据我们观察,千雾岭地处偏僻,方圆几十里地之内只要极为少数的零星村庄,根本无法供应那么多人马的食物。”

    韦书同立刻道:“轩辕校尉不必担心,千雾峰所在之地,乃是黑苗人聚居之地,在那里倒也设有官仓,本官会令人筹集粮草运送过去。”

    “那就多谢韦大人了。”轩辕破立刻谢道:“韦大人运送过去的粮草,都登记在册,到时候我会带回京城交给户部,等若是朝廷预先支取。”

    韦书同含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轩辕破又向齐宁道:“不知侯爷对攻打千雾岭可有什么吩咐?”

    “轩辕校尉,该怎么打,你们尽管去打。”齐宁笑道:“既然皇上有旨意,我在边上凑凑热闹倒也不妨,让我主持此事,只怕让人笑话。”顿了一下,皱眉道:“不过......皇上虽然有旨意,但这次你们神侯府毕竟是以江湖手段去处理,若是卷入官府,只怕那些江湖人士心中不满。”

    齐宁心里很清楚,虽然八帮十六派为代表的江湖势力被拥有朝廷作为靠山的神侯府所控制,但这帮人对朝廷的条条框框未必买账。

    朝廷显然也不想与江湖势力发生太过直接的冲突,为此才创造性地设立了神侯府这个机构,以江湖规矩来与江湖各帮各派进行接触。

    轩辕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立刻道:“侯爷考虑的周到,不知侯爷可有什么安排?”

    “其实也简单。”齐宁笑道:“你们既然是神侯府的人,本侯就扮作你们神侯府吏员出现就是。”

    轩辕破笑道:“侯爷英明!”

    却见到西门战樱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有三碗茶水,一脸不快地将茶水放到桌上。

    齐宁见她有些气恼的模样,心中好笑,故意拍了拍边上的椅子,道:“来,战樱,在这里坐下,一起商议。”

    西门战樱理也不理,走到轩辕破边上坐下。

    齐宁端起茶杯,道:“轩辕校尉,扮作神侯府的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最要紧的是不能在那帮江湖勇夫面前露出破绽。”

    “侯爷的意思是?”

    齐宁笑道:“我对你们神侯府的许多规矩一点也不懂,更不懂得你们神侯府是如何与那些江湖人士相处,万一到时候稀里糊涂出洋相,那可就有些麻烦了。”看了西门战樱一眼,笑眯眯道:“轩辕校尉,我瞧战樱这次过来,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不如让她教教我你们神侯府的规矩,你看如何?”

    西门战樱柳眉一紧,忍不住道:“齐宁,你不要处处针对我,惹急了我,你就算是锦衣候,我也对你不客气。”

    轩辕破皱眉道:“小师妹,神候如何交代,你难道都忘记了?”

    西门战樱急道:“大师兄,你没有瞧见他是如何针对我?”

    “侯爷并无恶意,不得冒犯侯爷。”轩辕破瞥了西门战樱一眼。

    齐宁叹道:“轩辕校尉,我就说了,战樱阅历太浅,真是要多加历练,我这才说了几句话,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样只怕会坏了大事。对了,皇上让我参与这次攻打千雾岭,为了万无一失,我看......是不是还是别让战樱参与了。”

    西门战樱立时变色,轩辕破微有些犹豫,齐宁却是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

    “大师兄,你不要听他的。”西门战樱见轩辕破犹豫,心知不妙,“他就是在针对我,你别怕他。”

    轩辕破并不理会,道:“侯爷如果当真要如此安排,卑职也只能从命。”

    西门战樱急得都要哭出来,豁然起身,抬手指着齐宁道:“你......你欺负人,我.....!”左右看了看,忽地手按刀柄,齐宁见状,立刻道:“轩辕校尉,她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拔刀?”

    “我什么时候拔刀了?”西门战樱咬牙切齿:“我只是.....我只是按着刀柄,并没有拔刀。”

    轩辕破只能道:“侯爷,小师妹脾性冲动,却绝无冒犯侯爷的心思。”

    “我想也是。”齐宁安然端坐,瞧着西门战樱笑道:“你也不必咬牙切齿,攻打千雾岭,我不管,可是要不要你参加,我应该还能做主。其实你要参加,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说了,你在我身边,教教我神侯府的规矩,本是想给你机会,可是你现在这样的态度,让我如何放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次攻打千雾岭,事关重大,你这样的性子,万一坏了大事,到时候是你担罪,还是我和轩辕校尉担罪?”

    韦书同再旁故意饮茶,心中却是好笑,暗想攻打千雾岭如此大事,本该是极其严肃,谁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此斗嘴,却如同儿戏一样,心中却也肯定,这小侯爷定然是瞧上了西门战樱。

    在韦书同看来,这倒也不奇怪。

    西门战樱相貌甚美,身材又是前凸后翘十分的火爆,再加上一身神侯府吏员的装束,虽无女人的妩媚之态,却多了英姿飒爽之气。

    西门战樱此时心中恼极,虽然恨不得立时上来痛揍齐宁一顿才解恨,但也知道轩辕破在边上,不用齐宁动手,轩辕破便会阻止,她心中委屈,眼圈顿时便有些泛红。

    齐宁见状,叹了口气,道:“罢了,我问你,你要不要参加这次围剿?”

    西门战樱虽然根本不想再与齐宁多说一句话,可还是不自禁点了点头。

    齐宁笑道:“那你能否保证,我若让你参与,你必须听从我的号令?”

    西门战樱心中直骂,但这时候哪敢说出口,只能道:“你要是.....你要是不故意针对我,我当然.....我当然听你号令。”

    “好,韦大人和轩辕校尉都在这里,有他们作见证。”齐宁慢悠悠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我身边护卫,同时教我神侯府的规矩,如果抗命不遵,立刻让你回京,罢免你参与此次围剿的权力,你答不答应?”

    西门战樱看向轩辕破,轩辕破却端起茶杯,也不看她,似乎是要置身事外。

    西门战樱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

    她虽因西门无痕之故,大小就混迹在神侯府,但始终却没有正式的编制,成为神侯府的正式一员,同时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一直都是她的愿望。

    江湖太平多年,她也没有太多机会出京卷入江湖之事,此番西门无痕集结八帮十六派为首的江湖人士,意图将黑莲教剿灭,这是多少年来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大事,西门战樱耗了极大的力气,这才让西门无痕答允她前来西川。

    此时齐宁却要一句话便阻断她参加此等大事,她心中虽是恼恨,却又害怕。

    这时候齐宁提出条件,她却是只能答应。

    韦书同见状,隐隐感觉这姑娘的来历似乎也不简单,想着齐宁也已经松口,不如卖个人情,笑道:“侯爷,下官瞧这位姑娘聪明伶俐,有她在候爷身边,应该是万无一失了。是了,轩辕校尉,你们是从京城刚过来,还是......?”

    轩辕破放下茶杯,道:“神侯府已经派了两拨人先赶往千雾峰那边,我和小师妹是最后一批赶过来,沿途一直收到那边的消息,得知那边食物吃紧,撑不了多久,适巧经过成都,所以才来和韦大人商议,顺便看一看侯爷是否在成都。”

    “原来如此。”

    “韦大人也知道,虽然神侯府定下了规矩,但是那帮人毕竟出自江湖,野性散漫,万一真的没有粮草,难免会骚扰百姓。”轩辕破道:“数千之众,闹出事情来,是个大麻烦。”

    “不错。”韦书同道:“本官今日就派人安排粮草事宜,三天之内,必定将第一批粮草送过去。”

    轩辕破笑道:“如此就有劳了。”看向齐宁,问道:“不知侯爷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若有事情没有办完,我与小师妹在成都等候。”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齐宁问道:“你们是立刻要动身吗?”

    轩辕破颔首道:“此番各路人马聚集过来,黑莲教必然是早就知道消息,难免会在千雾峰做好防御,若是耽搁一天,他们就多了一天准备的时间。三天之后,各路人马应该都已经赶到,我估算过路途,从成都快马加鞭,三日也足以赶到那边。”

    齐宁道:“如此说来,我也不好耽搁了。”向韦书同道:“韦大人,你派人去往黑岩洞,告知齐峰,便说我奉旨前往千雾岭,让他们在黑岩洞等候。”

    韦书同道:“下官立刻派人去通知。”

    齐宁站起身来,瞧了韦书同一眼,走到窗边,韦书同立刻起身跟了过去,轩辕破何等眼力,立刻道:“侯爷,我和小师妹先去准备,在楼下等侯爷。”

    “你们去成都官驿,我还有一名侍卫在那边。”齐宁道:“我和韦大人还有几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去和你们汇合。”

    轩辕破拱了拱手,这才领着西门战樱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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