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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三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一夜再无人说话,次日一大早,古象老者便派人送来了早餐,西门无痕又让古象老者准备了三套古象人的服饰,这往大雪山还有一些路程,都是在古象王国的国境内穿行,三人若始终穿着中原人的衣衫,难免会引人注目。

    虽说西门无痕倒真不在乎有人惹上他,但他一心想要尽早抵达大雪山,少一点麻烦也就是一点。

    三人都换上了古象人的服侍,尚未没有用完早餐,忽听到马蹄声响,在古象人的牧场出现马蹄声倒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此刻传来的马蹄声却颇有些特别,人数不少,西门无痕向洪门道使了个眼色,洪门道立刻出帐去查看,齐宁也有些奇怪,跟着出了帐篷。

    循着马蹄声望过去,只见到从远处飞驰过来五六骑,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经到了营地这边,而营地这边的人们显然也被马蹄声惊动,都是从帐内出来,齐宁瞧见那古象老者和桑巴都在其中,三四十号人聚在一起,那五六骑到了近处,只见到这几人都是皮革在身,头戴皮盔,腰佩弯刀,足下都是蹬着皮革马靴,一看就是骑兵。

    齐宁头一次见到古象骑兵,发现这些人的个头都是十分的高大,也不知是为了抵御寒风还是其他缘故,口上都蒙着口罩。

    骑兵都停下马,那古象老者向身边的人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上前去,横臂在胸,然后才抬头向那群骑士说了什么,那最前面的古象骑士神色冷峻,亦是冷声说了几句。

    古象老者双手做着动作,又向四周指了指,却见那骑兵头领脸色显出怒容,扬起手来,手中的马鞭便照着那古象老者打了下去。

    不但那些古象人都是大惊失色,便是齐宁也是骇然变色。

    几鞭子抽过来,古象老者抱着头,踉跄后退,随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群古象人立刻冲了上去,有人扶起古象老者,有人则是护在了前面。

    几名古象骑兵见状,立刻都拔出刀来,那骑士头目亦是拔刀在手,刀锋指着那群百姓,厉声喝问几句,齐宁也不懂到底什么意思,但却也知道那骑士头目必然是在威胁众人。

    古象老者头上鲜血直流,有人帮他擦拭,他抬手示意众人不要乱来,颤巍巍起身,又作着手势,甚至向那骑士头目连连躬身。

    齐宁忍不住向身旁的洪门道问道:“五师兄,他们在说什么?”

    话一出口,想到洪门道也不懂古象语言,忽听身后传来西门无痕声音道:“这些骑兵是那曲宗头人的卫兵,他们是奉了那曲头人的命令,来征用牛马。”

    “征用牛马?”齐宁皱眉道:“这里羊群倒是有一些,可是牛马似乎已经不多了。”

    “石谷罗.....就是那老人,他向那骑士解释,这几年他们已经上缴了两百匹马还有五百头牛,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牛马,不过这些骑兵说一个月前就已经传令下来,让他们准备好五十匹马和一百头牛,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要将他们关进大牢。”西门无痕面无表情,云淡风轻道:“石谷罗说交不出来,那骑兵便说这些人要造反。”

    “真是岂有此理。”齐宁皱眉道:“这不是来抢吗?”

    “那骑士说这些牛马是要用来修建逐日神庙,如果交不出来,那就是亵渎逐日法王。”西门无痕冷哼一声:“无非是那曲宗的头人打着逐日法王的旗号横征暴敛而已。”

    洪门道在旁道:“看来逐日法王的存在,并没有给古象国带来好处,反倒是下面的人打着他的旗号,到处压榨百姓。”

    话声刚落,却见到那骑士头目大叫一声,手中的马鞭再次向人群抽过去,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催马上前,马鞭在那群老弱身上挥打,一时间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更有那马蹄在那些老弱身上践踏,悲惨异常。

    齐宁双手握拳,忽见到一名骑兵手中的马鞭重重抽在桑巴的脸上,这一下子桑巴那张脸便即皮开肉绽,桑巴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那骑兵却根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马鞭不停,连连抽打,桑巴蹲在地上,从指缝中冒出鲜血,那骑兵胯下的战马忽然一个人立,两只前蹄便往桑巴身上踩过去。

    齐宁已经瞧见事情危机,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内力被封,这时候相救也来不及,瞧见脚边不远有一根木棍,迅速拿起木棍,照着那骑兵狠狠地砸了过去。

    只是那马蹄却还是踩在了桑巴身上,桑巴惨叫一声,躺在地上,那木棍却也正好打在那骑兵身上,只是力道不大,并没有对那骑兵造成多大伤害。

    不过有人敢拿东西砸骑兵,其他骑兵也都是怔了一下,一时间众骑兵的目光都瞧向齐宁。

    齐宁脸色冷峻,他知道自己出手定然惹下事端,但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老弱被欺凌,却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事儿齐宁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来。

    那骑兵怔了一下,但马上就厉喝一声,握刀向齐宁冲过来,速度快极。

    眼见得战马便要撞上齐宁,齐宁却是迅速往边上躲过,那骑兵挥刀来砍,齐宁再次躲过,绕到了战马后面,内力被封,但手脚却还灵活,这时候已经将寒刃握在手中,等那骑兵再一次砍过来,齐宁挥臂迎上去,“呛”一声响,寒刃与那骑兵的马刀相击,那马刀瞬间就断成了两段。

    那骑兵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的刀子这般锋利,呆了一下,齐宁却已经探出手,抓住他手臂,喝道:“滚下来!”硬是将那骑兵生生从马背上扯下来。

    西门无痕和洪门道都是没有动手,冷眼旁观。

    那骑兵滚倒在地上,其他骑兵却是纷纷催马冲过来,只是片刻间,便将齐宁和那落马的骑兵围了起来,那落马骑兵却是抬起手,示意众人不要出手,显然是想自己报这落马之仇。

    众骑兵围成一圈,却都没有出手,似乎是想看那骑兵如何收拾齐宁。

    那骑兵冲着齐宁喝问几句,齐宁也听不懂,只是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瞧不惯你,就要教训教训你。”

    两人语言不通,那骑兵更是抓狂,猛地向齐宁冲过来,一只拳头已经向齐宁打过来,齐宁也不和他客气,身形略闪,那人拳头顿时打空,齐宁一想到此人用马蹄踩踏桑巴,心中恼火,厉喝一声,寒刃光芒闪过,血光飞舞,这一刀却是从那骑兵的手腕砍下去,这寒刃削铁如泥,瞬间便将那人的右手生生切了下来。

    那骑兵惨叫一声,伤口处鲜血喷出。

    众骑兵都是大惊失色,这时候再也不客气,边上两名骑兵已经冲过来,挥刀便照着齐宁砍了下来。

    洪门道见状,身形微动,便要出手,西门无痕沉声道:“莫动!”

    洪门道一愣,看了西门无痕一眼,心想齐宁内力被封,此时被五六名骑兵围攻,情势颇为危急,若不出手相助,齐宁未必能挡得住,却不知西门无痕为何会阻止自己出手。

    但西门无痕的吩咐,他自然不敢违抗,只能原地不动。

    两把马刀砍过来,齐宁足下斜踏,却已经是鬼魅般闪过,施展的正是逍遥行。

    如今的齐宁对逍遥行已经是运用自如,那两名骑兵只见到眼前一花,明明马刀便要砍中,却瞬间失去了目标,还没多想,一名骑兵却感觉腿上一阵剧疼,叫喊一声,却原来是齐宁闪躲之间,顺势一刀扎在了那人的腿上,却又瞬间躲开。

    其他几名骑兵都是挥刀来砍,齐宁在五六骑之间闪转腾挪,动作却又偏偏轻盈潇洒得很。

    洪门道看在眼中,眸中显出惊奇之色。

    他本以为齐宁内力被封,面对这些人高马大的强悍骑士定然是险峻异常,谁知道这位小国公竟是应付的极为轻松,几名骑兵只看到一个影子在身边绕来绕去,却偏偏找不到目标,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齐宁内力被封,遇上高手自然是无力应对,但他有逍遥行步法,再加上有削铁如泥的寒刃在手中,要应对区区几名骑兵,实在是不成任何问题。

    齐宁一边闪躲,一边找机会出刀,惨叫连声,只是片刻间,几名骑兵都被齐宁的寒刃扎过,有的被扎在大腿上,有的则是被扎在腰间,众骑兵惊怒交加,一时间却又无可奈何。

    石谷罗等一干老弱看在眼里,也都是目瞪口呆。

    那骑兵头目更是恼怒不已,自己这边数人竟然被齐宁如此戏弄,他找准机会,大喝一声,竟是从马背上跃下来,两手握刀,临头向齐宁砍了过去。

    这人显然还有些手段,眼见得大刀便要将齐宁的脑袋劈成两半,齐宁却早已经侧身闪过,那人一刀砍空,落在地上,刚回头,却见得刀光闪过,喉咙一凉,齐宁却已经是一刀划过割断了这人的喉咙。

    西门无痕见到齐宁出手杀人,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变色,皱起眉头。

    那骑兵头目捂着喉咙,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第一二一四章 法雕

    骑兵头目被齐宁一刀割断了喉咙,在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几名古象骑兵指着骑兵头目的尸首,大叫几句,随即都要上马,西门无痕看在眼里,沉声道:“老五,一个不留!”

    洪门道先前想出手,西门无痕却是阻止,如今这群骑兵显然是要逃离,西门无痕却下令出手,洪门道立马明白其中的关窍,再不犹豫,身形前欺,右手呈刀状,已经切在一名骑兵的脑后,那骑兵哼也不哼一声,立时倒地。

    洪门道宛若闪电一般,这时候就如同闯进羊群的恶狼,连连出手,那几名骑兵本就被齐宁刺伤,一个个都已经是行动不便,面对洪门道此等高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是眨眼之间,几名骑兵都已经横尸当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石谷罗等古象人更是骇然变色,一个个噤若寒蝉。

    西门无痕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又瞥了齐宁一眼,冷哼一声,这才向石谷罗那边走过去,经过洪门道身边,使了个眼色,洪门道拱了拱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子,小心翼翼打开瓷瓶子,在每一具尸首上都小心翼翼地倒上了一点点粉末,齐宁正闹不明白洪门道这是做什么,却只见到那粉末沾上皮肉之后,那皮肉却是冒出黄色的烟雾来,一股恶臭瞬间弥散开去。

    齐宁看在眼里,脸上微微变色,只见到几名骑兵的尸首正迅速地消融。

    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杀死了骑兵头目,这群骑兵一旦逃走,必然会带来更多的古象兵士,西门无痕虽然武功绝顶,但如今毕竟是在古象国的境内,正要是大批古象骑兵找过来,实在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到时候只怕还要耽搁西门无痕前往大雪山。

    西门无痕让洪门道出手杀人,更是一个不留,眼下又用药物化了这些骑兵的尸首,自然是想要毁尸灭迹,以免带来大麻烦。

    说到底,自己今日若是没有出手,又或者没有杀人,事情还好办一些,既然杀了人,西门无痕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够帮着自己擦屁股。

    那些古象人瞧见骑兵的尸首顷刻间就融化成血水,一个个都是脸色惨白。

    西门无痕走过去,众古象人都是低下头,不敢看他,倒是那石谷罗壮着胆子勉强与西门无痕交涉,片刻之后,西门无痕才过来道:“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动身。”

    齐宁虽然没有听见西门无痕与石谷罗说的是什么,但却能够猜到,无非是让石谷罗等人保守这个秘密。

    若是上面知道数名古象骑兵死在这里,石谷罗这一干人必然会受牵累,如今西门无痕已经让洪门道毁尸灭迹,只需要石谷罗等人守住口风就好。

    三人并不耽搁,收拾一番,便即上马而去。

    大雪山位于那曲宗西南方向,三人马不停蹄,这高原之上空气稀薄,换做是中原马匹未必能受得住,但三人都是骑着高原马,速度倒是极快。

    这一日马不停蹄,沿途倒也是看到不少牧群,但却不再在牧群借宿。

    第二天正午时分,三人正中途下马吃些干粮,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西门无痕皱起眉头,齐宁循声望去,只见到远方出现一群黑影,那黑影渐渐靠近,人叫马嘶,竟是有数十名古象骑兵正往这边迅速冲来。

    洪门道脸色微变,沉声道:“神候,石谷罗那边出卖了咱们,只怕是追兵赶来?”

    西门无痕却是淡定自若,冷笑一声,道:“老夫还是太心慈手软,本就不该相信那些人。”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转眼之间,那数十骑已经靠近过来,众骑兵训练有素,靠到近处,左右分开,随即将三人团团围住。

    洪门道皱起眉头,双手握拳,看了西门无痕一眼,西门无痕这才站起身,四下扫了一眼,人群中一骑上前来,他蒙住口鼻的面巾颇为特别,其他人都是灰色,他却是白色,显然是这群骑兵的头领。

    西门无痕上前去,单臂横胸行了一礼,那白巾骑兵沉声向西门无痕问了几句什么,西门无痕却是十分镇定,两人说了几句,那白巾骑兵一挥手,数名骑兵翻身下马来,手中竟然都拿着绳子。

    洪门道正准备动手,西门无痕沉声道:“都不要动手,让他们绑了。”

    “神候!”洪门道吃了一惊,齐宁也是皱起眉头。

    一名古象骑兵到了西门无痕身边,西门无痕却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骑兵绑住,洪门道和齐宁对视一眼,不知道西门无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洪门道对西门无痕的吩咐无敢不从,自然不会再出手,齐宁就算想动手,但内力被封,单打独斗面对几十名古象骑兵,那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俱都被绑住了双手,那群古象骑兵一个个面露凶悍之色,有人凑近到那白巾骑兵身边,扬刀向齐宁等人挥了挥,又向那白巾骑兵嘀咕几句,那白巾骑兵却是神色冷峻,摇摇头,又吩咐人将三人放上了马背,一群人前后围着三人往西南方向走。

    齐宁这才向西门无痕问道:“神候,刚才你和他说了些什么,现在总该告诉我们吧?”

    “石谷罗没有出卖我们,但是有其他人担心知情不报反而会面临更大的灾难,所以偷偷报了上去。”西门无痕却是神色平静:“这些人确实是派来追拿我们,但他们对我们的身份很是怀疑,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大楚的使臣,奉了皇命要前往神庙参拜,还说皇上有圣旨要给予大呼图克图。”

    “你.....你这是假传圣旨?”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我们跟着他们走,很快就能抵达逐日神庙。”西门无痕淡淡道:“有现成的向导为何不用?否则要如何,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若真的将这几十名骑兵全都杀了,那事情便会越闹越大,到时候还真未必能走出古象国。

    “使臣的身份,总是让他们有所忌惮。”西门无痕道:“不管他们心里是否怀疑,却不敢擅自对我们有什么举动,押送我们前往逐日神庙见了大呼图克图再说。”

    “神候似乎很自信,以为大呼图克图不会将我们怎样。”齐宁道:“莫非神候和大呼图克图有交情?”

    西门无痕却是不再理会。

    这一路上众骑兵也没有太过耽搁,只是夜里会找地方宿营,骑兵都随身携带干粮,虽然简陋,却还是分给了齐宁三人食用,只是对这古象国的食物齐宁实在不大适应,但为了填饱肚子也只能将就。

    途中不止一日,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这一日忽见到一座极大的矿山,而大批的劳力正在矿山采矿,牛车如云,众多古象兵士则是腰佩弯刀手拿皮鞭监工。

    齐宁心知这矿山采出来的矿石应该就是要送往逐日神庙。

    这样看来,距离逐日神庙也不远。

    又行了一天,却瞧见远方出现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阳光之下,却是白皑皑一片,山顶上云雾缭绕,缭绕的雾气在山顶飘动,仅是这一副景色,已经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里是大雪山?”齐宁感叹道:“果然壮观。”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这两天为何感觉越来越寒冷,这已经是往大雪山过去,气候自然是越加寒冷。

    虽然看到大雪山,但靠近过去却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瞧见远方出现庞大的建筑群,宫殿连绵,就建在大雪山的山脚下,虽然还有段距离,却已经看出雕梁画栋,巍峨壮观。

    “那就是逐日神庙了。”西门无痕淡淡道。

    齐宁瞧见那逐日神庙虽然不能与中原的皇宫相提并论,但却也是规模宏大,忍不住问道:“神候,这古象国看起来也不算国力强盛,这逐日神庙只怕要耗费古象国庞大的财力和人力吧?”

    “他们愿意,你又能如何?”西门无痕平静道,目光却也是望着远处的逐日神庙。

    齐宁当初第一次从哲卜丹巴口中听到逐日神庙的时候,还以为逐日神庙就是一处普通的庙宇,最多也就比普通的寺庙规模大一些,但此时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小瞧了古象人对逐日法王的尊崇,这逐日神庙东西的长度至少有十数里地,而且渐近逐日神庙,便可瞧见逐日神庙两端正在大兴土木,显然是继续向两边扩建,最终要修多大,那是谁也无法预测。

    不知是神庙的要求还是古象王国的矿石所致,整座逐日神庙呈暗灰色,不似中原那般有汉白玉,但是粗大的石柱高高耸立,飞檐斜盖,壮观非常。

    到得那逐日神庙正门前,一群人在宏大的逐日神庙前,宛若沧海一粟,渺小的可怜。

    逐日神庙前修了空阔的广场,广场上正中确实有一尊参天耸立的石雕,齐宁瞧见那石雕身披色彩斑斓的僧衣,头戴僧帽,双手合十,面容慈祥,一双眼睛却是遥望远方,透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在这尊巨大石雕的四周,却是雕着两人高的石像,齐宁一眼便瞧出其中一尊正是自己见过的呼图克图贡扎西。

    他立时便明白,那巨大的石雕便是逐日法王,而四周那四尊小石雕,当然就是逐日神庙的四大呼图克图。

第一二一五章 大雪山

    逐日法王和四大呼图克图的石雕立在逐日神庙之前,齐宁便知道这些人在古象王国的地位。

    众骑兵到了广场,却是纷纷下马,单膝跪倒在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那骑兵头目令人将西门无痕三人从马背山弄下来,这才解下了身上的佩刀,走上广场,往逐日神庙过去。

    齐宁知道那头目是去通禀,见他连兵器都不敢带在身上,自然是对逐日神庙敬畏非常。

    穿过广场,还要登上石阶,方能到得神庙正门,神庙正门敞开着,齐宁遥望见正门左右各有四名身着金色甲胄的卫士守卫,心想神庙的护卫果然和一般的兵士不同,看上去就威风凛凛。

    隔了好一阵子,忽听得一阵曲乐响起,齐宁正自诧异,便瞧见从正殿内走出两排喇嘛来,这些喇嘛清一色都是黄衣在身,手中却是拿着唢呐一般的乐器,但却比普通唢呐要长处许多,两队喇嘛一个接一个整齐有序出来,径自到了正殿外,那曲乐谈不上有多动听,但吹奏出来的音律却有一股子神圣之感。

    随即又从正殿内出来数人,当先一人一声金黄色的僧衣,头戴班霞,身材瘦长,身后则是跟着十多名黄衣喇嘛,色泽深浅颇有不同。

    这时候却瞧见先前那名进殿通禀的骑兵头目如飞般冲向这边,还没靠近,就已经挥动手臂,齐宁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倒是一直单膝跪地的骑兵们反应过来,数人抢上前来,手忙脚乱地给齐宁三人解开了绳子,一个个却又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

    齐宁大感诧异,西门无痕却是活动了一下手臂,也不废话,竟是向逐日神庙走过去。

    洪门道和齐宁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诧异之色,那边黄衣大喇嘛领着众喇嘛从台阶上下来,竟似乎是前来迎接西门无痕。

    双方到得广场中央,却都是停下了脚步,那黄衣大喇嘛双手合十,向西门无痕深深一礼,齐宁见状,更是诧异,而西门无痕也是双手合十回礼。

    齐宁皱起眉头,却陡然瞧见在那黄衣大喇嘛身旁,一名喇嘛正看向自己,他仔细一看,心下一凛,那喇嘛不是别人,竟赫然是贡扎西。

    齐宁最后一次见到贡扎西是在襄阳,他参加襄阳古隆中丐帮的青木大会,当时北堂风却也是逃至襄阳,贡扎西一群人一路追到襄阳,自那以后,便没了贡扎西的音讯,却原来早已经回到了古象。

    “老五,这是大呼图克图!”西门无痕也不回头。

    洪门道知道西门无痕意思,立刻合十向那黄衣大喇嘛行了一礼。

    齐宁心想原来此人便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知道此人在古象国的地位极其尊贵,之前西门无痕亦说过,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古象人当成是逐日法王的法旨,此人甚至有废黜古象国君的权力,由此可见在这古象王国,除了逐日法王,此人的地位最是尊贵。

    可是如此尊贵之人,竟亲自前来迎接西门无痕,难道此人竟已经猜到前来的是大楚神侯府神候?可即使如此,神庙大呼图克图也用不着对楚国的神候如此恭敬。

    但有一点齐宁却已经肯定,这位大呼图克图和西门无痕必然早已经相识。

    西门无痕和阿西达拉互相用古象语说了几句,这才抬手请西门无痕入神庙,西门无痕却是摇头,随即抬头望向了神庙后方的大雪山。

    此时近在山脚,更能感受到大雪山的巍峨磅礴,还是下午时分,阳光照射在大雪山上,银装素裹。

    再魁梧的勇士站在逐日神庙前就如同蝼蚁,而宏伟的逐日神庙在大雪山之下,却又不值一提。

    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明白西门无痕的意思,看了齐宁一眼,那双眼眸看上去异常深邃,随即扭头看向身边的贡扎西,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贡扎西却是微微颔首,阿西达拉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向西门无痕再次一礼。

    齐宁被这阿西达拉看的心里发毛,但瞬间却有明白其中的关窍。

    阿西达拉对西门无痕礼敬有加,当然不会是因为神侯府神候,毕竟阿西达拉在古象国的地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较而言,地位只在西门无痕之上,拍其他呼图克图出来迎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还真不必劳他亲自出马。

    他既然出来,当然是看重其他东西。

    齐宁现在当然已经明白,阿西达拉能够出迎,无非是因为西门无痕将自己带了过来,而阿西达拉向贡扎西确认,也就表明在阿西达拉眼中自己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盗走幽寒珠之人。

    阿西达拉对西门无痕的礼敬,自然是因为幽寒珠的缘故。

    他知道幽寒珠对逐日法王似乎很重要,但逐日法王要幽寒珠又是因为何故,齐宁却是并不知晓。

    如今他对逐日神庙的情况已经有了新的了解,知道逐日法王并不在这神庙之中,这神庙的主人其实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那么有没有可能想要得到幽寒珠的其实并不是逐日法王,而是这位大呼图克图?

    这位大呼图克图要幽寒珠又有何用?

    幽寒珠最大的作用,要么是治病,要么是解毒,除此之外,齐宁想不明白这边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什么,若说解毒,瞧这大呼图克图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而且真要是中了什么毒,估计阿西达拉也不可能撑到现在,如此一来,也就只能猜测阿西达拉要得幽寒珠是为了治病,但眼前这位大呼图克图面色红润,也不像是得了什么病症。

    他心中奇怪,暗想难道是有其他人患病?

    不过幽寒珠已经被自己融入血液之中,就算将自己带来,又如何医治患者?

    正自寻思,却听西门无痕已经向洪门道道:“老五,你留在神庙这边,老夫要上雪山。”看向齐宁,道:“你随老夫去见法王。”

    齐宁抬头看着皑皑雪山,皱眉道:“法王在山上?”心想眼下在大雪山山脚就已经感到寒气逼人,这要是上山,只怕更为寒冷,那逐日法王待在大雪山上,难道是为了闭关练功?

    若是闭关练功,只怕也不会接见西门无痕。

    洪门道低声道:“神候,弟子想随你一同上山,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当年来过大雪山。”西门无痕终于道:“山上的道路,老夫很是熟悉,你留在这里便是。”

    阿西达拉却是向身边的贡扎西低语几句,贡扎西又回头吩咐了身后的喇嘛,喇嘛回到神庙,没过多久,就带着两个人出来,一人拎着两间大氅,另一人则是拎着两只包裹,阿西达拉含笑向西门无痕说了几句,西门无痕深深一礼,那两人便上前来,先是将大氅递给两人。

    齐宁心知这是为上山准备的东西,山上太过寒冷,所以这边准备了大氅御寒,这时候也由不得他不上山,接过一件大氅,裹在了身上,这大氅一上身,还真是暖和的紧,另一名喇嘛递过来包裹,包裹不大,齐宁接过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袋水,还有些干粮,自然是准备上山用的。

    齐宁背好包裹,西门无痕也披上大氅背起包裹,这才向阿西达拉行了一礼,阿西达拉吩咐人牵了几匹马过来,又向贡扎西嘱咐几句,贡扎西对阿西达拉显得十分恭敬,躬身遵命,径自过去上了一匹马,另有两名喇嘛也各自上了一匹马,刚好剩下两匹马。

    西门无痕翻身上马,这才看向齐宁,齐宁知道贡扎西等人应该是作为向导,但这三名喇嘛都没有披大氅,更没有准备食物,似乎并不是要上山。

    他走过去也上了马,贡扎西一抖马缰绳,几匹马顿时便起行。

    五人绕过了逐日神庙,再往南行,虽然逐日神庙就在山脚,但真要到大雪山还是有十几里地,骏马飞驰,倒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来到了真正的山脚下,瞧见一条蜿蜒道路通向大雪山上。

    雪山之下,眼看山上峰峦陡峭,青黑色的岩石之上,竟然还有稀疏的草木,这却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山脚通往山上只有一条陡峭蜿蜒的道路,西门无痕翻身下马来,这才向齐宁道:“山上无法骑马,你和老夫徒步登山。”

    齐宁也下了马,几名喇嘛都是翻身下马向西门无痕行了一礼,贡扎西看了齐宁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怪笑,就似乎看见猎物正进入陷阱一般。

    齐宁心下冷笑,西门无痕也不耽搁,顺着蜿蜒小道便往山上去,齐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贡扎西等人看到西门无痕和齐宁上山之后,等了片刻在,这才骑马离开。

    这条山上的小路一开始倒还顺畅,但是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更加弯曲起来,一边是悬崖,又斜又陡。

    不多片刻,就已经走到了雪线之上,周围却再也看不到绿色,辱母满眼都是银白。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山路却陡然开阔起来,走上了一个天然的硕大平台,这个平台就仿佛是有人将山峰削去了一截,形成一个天然的空阔地带。

    走到这个平台,再往回头看,只见到山下已经是一片苍茫,这时候只觉得寒风忽起,虽然裹着大氅,却依然让人骨子里渗出寒意来。

    往前行了一阵,就已经到了平台尽头,发现远处又是另外一座雪峰,而连接平台和雪峰之间的却是一条狭窄的空中石道,石道下面便是空旷幽深的雪谷,齐宁走到石道边,低头看了一下,只觉得脚下烟波浩渺,当真是一片银海,冰雪飞舞,寒风阵阵。

第一二一六章 悬空雪道

    悬空石道齐宁自然不是没有见识过,苗家大巫所在的日月峰上,便有一条极窄的石道。

    但是那条石道和眼前这条石道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且不说这条石道的狭窄,仅仅是长度就已经是让人望而却步,从石台到对面的雪峰,少说也有四五里地,而这四五里地之间的距离就是以这条狭窄的石道连接起来。

    石道上面早已经是积下了厚厚一层白雪,是否打滑先不必说,仅是那呼啸的寒风就已经让人心中发寒。

    这四五里地的石道,只要稍有闪失,从那石道落下,便是铜皮铁骨也要是粉身碎骨。

    “神候,咱们要去对面?”齐宁深吸一口气。

    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一眼,才道:“这只是开始,你以为谁都能够见到逐日法王?”

    “我很奇怪,逐日法王在什么地方练功不好,非要躲到大雪山里来。”齐宁苦笑道:“躲在这里,一般人还真是见不到他。”

    西门无痕冷笑道:“练功?谁告诉你他是在这里练功?”

    “不是练功?”齐宁一怔。

    西门无痕望着对面的雪峰,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想了一下才道:“走过这条石道,咱们到对面休息。”

    “咱们离逐日法王所在的地方还有多远?”齐宁忍不住问道。

    他在山脚下早就看到这大雪山连绵起伏,横亘少说也有百里,此时身在雪山之中,根本不知道这座雪山山脉究竟有多庞大。

    西门无痕倒是解释道:“我们上山的地方已经是最近的道路,如果一切顺利,明晚应该可以见到他。”

    齐宁心想如此看来竟然还要在这大雪山走上一天。

    他内力被封,走在大雪山上已经是十分吃力,更加上这雪山巍峨耸立,地势极高,空气也便愈加稀薄,呼吸都已经是十分困难,如果再走上一天,实在不知道是否能够支撑得住。

    西门无痕似乎猜到齐宁在想什么,道:“老夫给你解开内力,不过你顶多只能运用三成功力,若是强行运功,很可能会经脉爆裂而死,你若不信,自己大可以试试。”

    他自然也是知道如果齐宁无法调运丝毫内力,未必能见到逐日法王,走到齐宁身后,在齐宁背部和后脖子上轻拍两下。

    齐宁立刻调运内力,说也奇怪,西门无痕就如同施了魔法一般,这一瞬间,齐宁果真感到丹田之内有内力充实起来。

    “神候,你武功高强,难道真的对我有所忌惮?”齐宁微松口气。

    西门无痕却不回答,只是道:“走吧!”侧身微闪,竟是要让齐宁走在前面,齐宁苦着脸道:“神候,咱们非要见他不可?我瞧这大雪山凶险得很,咱们还是不冒这个险为好。”

    西门无痕却是充耳不闻,齐宁知道事到如今,绝无可能说服这老头子,苦笑摇头,只能踏上了那条石道。

    他不敢走的太快,每一步都是很为小心,等到足下踩实了才会踏出下一步,西门无痕跟在他身后,沉声道:“不要看下面,看着对面往前走就是。”

    齐宁心想你说这话只怕不是真的关心我的生死,无非是担心不能将自己活着带去见逐日法王。

    “神候,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该告诉我,这些古象人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什么吧?”齐宁边走边道:“是不是这位逐日法王得了什么病,要用幽寒珠治病?”

    他虽然出口询问,却也没有想过西门无痕会回答。

    这一路上他几次问及一些要紧的问题,可是这位老神候一声不吭,将他的话都是当做耳边风。

    这一次却没有想到西门无痕回道:“幽寒珠是寒药至宝,稀世罕见,就算是东齐国君,想要得到一颗幽寒珠都不容易,为何东齐却要将幽寒珠交给贡扎西?”

    齐宁听西门无痕回答,有些意外,问道:“神候知道原因?”

    其实齐宁却是知道,贡扎西能够从东齐得到幽寒珠,却是用千年雪莲向东海岛主交换而来。

    当初哲卜丹巴被齐宁所制,被齐宁一个激将,倒是抖搂了一些信息。

    哲卜丹巴声称逐日法王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疗伤,可是齐宁对哲卜丹巴这话却是将信将疑,毕竟逐日法王是大宗师,在古象王国那是神一般的存在,齐宁实在想不通有谁能够伤到他。

    知道逐日神庙的实际掌控人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齐宁对哲卜丹巴的话就更是怀疑。

    他先前甚至想过真正想得到幽寒珠的人是阿西达拉,无非是编造了一套说辞让贡扎西等人去换回幽寒珠。

    当初哲卜丹巴非但提及逐日法王受伤,更是透露连东海白云岛主也受了伤,这更是让齐宁感到匪夷所思。

    他在东齐鬼竹林亲眼见过白云岛主,风采非凡,根本瞧不出有任何伤势。

    但是以大宗师的能耐,要掩饰伤势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正因为他对哲卜丹巴的言辞将信将疑,感觉到其中的事情扑朔迷离,是以此时才想从西门无痕口中获知一些真相,西门无痕已经承认曾经来过大雪山,而且带着自己再次前来,显然是对逐日法王颇为熟悉,这中间到底有些什么蹊跷,别人不知道,这西门无痕或许知道的不少。

    “只是一场交易。”西门无痕道:“千年雪莲换取幽寒珠,各取所需而已。”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西门无痕所言竟然与哲卜丹巴所说一模一样,但瞬间却又想到,哲卜丹巴已经落入神侯府的手中,西门无痕必定私下里与哲卜丹巴有过交流甚至是审问过哲卜丹巴,那么西门无痕所知道的内情,是否也是从哲卜丹巴口中获知?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西门无痕的言辞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真的。

    “交易?”齐宁缓步而行,寒风呼啸,甚至有飞雪在空中漂浮,虽然全身都裹在大氅之内,但依然感觉到浑身有些发寒。

    若是换作一般人,在这呼啸的风声之中,互相之间说话都未必能听到,但两人说话之时都催动了内力,是以听的都是一清二楚。

    “幽寒珠虽然名贵,但是千年雪莲也是世间罕见。”西门无痕道:“千年雪莲就是产自在这大雪山,而且是最高的雪峰,普通人想靠近大雪山都不能,更不必说要登上雪山在高峰采摘千年雪莲。”

    齐宁道:“神候说的交易,这便是逐日法王,那边又是谁?难道是东齐国君?”

    “莫和老夫耍弄小聪明。”西门无痕冷哼一声:“东齐除了白云岛主,又有谁有资格与逐日法王做交易?逐日法王拿出千年雪莲,白云岛主拿出幽寒珠作为交换,贡扎西等人不远万里前往东齐,带去了名贵至极的千年雪莲换回幽寒珠,中途却被人盗走,你觉得神庙的人会就此罢休?”

    齐宁叹了口气,一阵风吹来,劲力颇大,齐宁身行微晃,忙停下脚步,稳住身子,等到寒风吹过,才继续前行,问道:“两位大宗师做交易,各取所需,这所需的意思是说双方都需要对方的宝物,那么逐日法王要幽寒珠是为了什么?难道逐日法王真的患病了?”

    “不错。”西门无痕道:“不但患病,而且是大病。”

    齐宁忙问道:“他是大宗师,还能生病?”

    “大宗师虽然都在武道上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他们依然是血肉之躯。”西门无痕道:“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做到无病无灾,即使怪物,那也要患病受伤。”

    “这个.....神候,他到底是受伤还是患病?”齐宁道:“受伤和患病可是两种意思,这患病无非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可是若受伤,那就是被人所伤,我实在想不明白,普天之下,除了其他的大宗师,又有谁能伤得了逐日法王?你之前也说过,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互相之间绝不会轻易交手,既然如此,他又如何受伤?”

    “看来你心里对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西门无痕道:“是受伤还是患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逐日法王需要幽寒珠来疗伤,幽寒珠被你所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你找来大雪山。”

    齐宁叹道:“不是他找来,是神候你挟持我而来。神候,其实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是我大楚的神候,怎会成为逐日法王的鹰犬,为了讨好他,竟然将自己的女婿抓来送给他。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知道我服用了幽寒珠,所以将我当成了活药材,将我丢到逐日法王面前便可以交差。”

    “你明白就好。”西门无痕冷笑道:“你服用了幽寒珠,药效在你体内留存三年,到时候只需要取用你的血液,就可以得到幽寒珠的药效,也许药效会差一些,但总比没有要好。”

    齐宁苦笑道:“将自己的女婿挟持到大雪山向逐日法王献血,神候果然是了得。只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你会帮他做这件事情?他虽然是古象国师,但你也是大楚神候,沦落到为他办事,神候不觉得自降身价?”

第一二一七章 挑战

    皑皑白雪之中的两个人,在似乎无边无垠的大雪山之中并不两片飘雪显眼多少。

    两人在悬空雪道之上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总算这一阵子的寒风不算太大,并不至于将人吹得东倒西歪,可是偶尔呼啸而过的一阵风,还是让齐宁体会到大自然的强大。

    他不敢确定等到天黑之后,是否还会有更大的寒风袭来,若是走到半中间,却突然狂风大作,那可是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到时候可是有性命之危,所以他一面保证稳妥的同时,尽量加快了速度。

    “你真的想知道老夫为何会为他办事?”西门无痕没有在齐宁问出问题之后立刻回答,走出一段路,才淡淡回道。

    齐宁道:“其实我想不想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候愿不愿意说。”

    西门无痕看了对面一眼,知道要走过这悬空石道还真需要一些时间,想了一下,才道:“你知道老夫是青铜将军,那自然知道老夫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吸取人血方能缓和身体的伤势。”

    “原来神候吸取人血,果真是为了疗伤。”齐宁叹道。

    话一出口,西门无痕却是诧异道:“你知道老夫受伤?”

    “神候莫非忘记,唐姑娘曾经为你探过脉。”齐宁并不隐瞒:“那时候唐姑娘就已经查出神候的奇经八脉受损,神候的阳维脉和阴维脉比之常人要粗大许多,如此经脉承受的压力便会极大。”

    当初齐宁知道西门无痕患病之后,倒是出于好心,请了唐诺跟随自己一同前往诊治,却也因此得知西门无痕奇经八脉之中有两脉出现异常,而且按照唐诺的判断,这一定是为高手所伤,而且活不了多久。

    只是齐宁却想不到,西门无痕吸取血液,竟是为了疗伤,奇经八脉被伤,难道用鲜血便可以医疗?

    西门无痕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冷笑道:“那丫头的手段倒也不弱,黎西公的弟子,终归是有些本事的。”

    齐宁心中感叹,看来西门无痕对自己确实作过调查,连唐诺的来历也早就清楚。

    “神候,你的武功在天下间已经是屈指可数,而且贵为神侯府神候,又有谁人能够伤到你?又有谁敢伤你?”齐宁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话一出口,却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道:“难道.....?”却并没有说出口。

    西门无痕却是怪笑一声,道:“你是想说,逐日法王和老夫都受了伤,所以伤老夫的人可能是逐日法王,而逐日法王也是被老夫所伤?”

    齐宁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说是一位大宗师伤了神候,那倒是有可能。”

    “你倒也不笨。”西门无痕声音低沉下来:“老夫的伤,确实是逐日法王所伤,那叫唐诺的丫头也没有猜错,老夫伤势已经拖延了几年,若非老夫内力根基深厚,早已经一命呜呼,可是现如今老夫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再不有所动作,只怕真的要魂归天外。”

    齐宁顿时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听说神候当年喜欢独自行走江湖,而且掩饰身份与人较量武艺。神候痴迷于武道,修炼了各门派的武学宝典,可说对天下间的武学信手拈来,八帮十六派的宗主都是神候的手下败将......!”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我还听说,几年前神候消失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音讯全无,就连神侯府的那些人也不知道神候的下落,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一年多的时间,神候应该就是偷偷来到了古象。”

    “你知道的着实不少。”西门无痕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夫当年确实是来到了古象,想必你也猜到了老夫前来古象王国的原因。”

    齐宁道:“神候在中原打遍无敌手,可说是高手寂寞。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得了百两银子想要千两,得了千两银子又想万两,只是神候的**和普通人不同,神候追求的是武道巅峰,江湖上已经罕有对手,神候对江湖上各门派功夫的优劣心知肚明,如此情势下,神候想必已经觉得自己的武道修为已经超出普通人,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否已经达到大宗是的境界。”

    西门无痕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可到底是否真的达到大宗是的境界,连神候自己都不确定。”齐宁边走边道:“神候追求武道巅峰,天下有五大宗师的存在,在神候看来,只有达到大宗是的境界,才是真正的达到了武道巅峰。”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雪峰,这时候倒也已经走出了近半路途,这才继续道:“所以神候想要验证自己的武道修为是否达到大宗师境界,就只有一条途径。”

    “是何途径?”

    “和大宗师切磋武艺。”齐宁道:“只要和任意一名大宗师切磋武艺不败,那就可以证明神候的武道修为已经是大宗师境界了。”

    西门无痕忽然怪笑道:“齐宁,你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聪明过人。”

    “可是要找大宗师切磋武艺,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齐宁叹道:“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互相之间自然是不会轻易动手,连他们都不会轻易切磋,神候又岂能找到大宗师切磋?想必找寻大宗师切磋的念头在神候的脑海里萦绕多年,但神候有所顾忌,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在几年前,神候实在是忍不了,终是下了决心。”

    西门无痕放声笑道:“所以老夫选上了逐日法王,可是五大宗师,逐日法王与大楚最为遥远,老夫为何偏偏选中他?”

    “北堂幻夜是北汉人,白云岛主是东齐人,你是大楚神候,自然不可能与这两人切磋,一不小心,很可能会酿成巨祸。”齐宁道:“至若剑神北宫连城,被称为大楚的守护神,两大高手切磋,若要拿出真本事来,总要挂彩,神候当然不会想着大楚两大高手对决让外人有机可趁。”

    “那老夫为何不选黑莲教主?”西门无痕道:“黑莲教主在我大楚国境内,对朝廷也没有归附,而且路途比古象王国要近得多,他岂不是很好的人选?”

    齐宁笑道:“我也想过,如果要找大宗师切磋,黑莲教主应该是最佳人选,为何神候舍近求远?”叹道:“可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

    “事到如今,你连是否能活着下山都不确定,不妨放大胆子猜一猜。”西门无痕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许被你猜中也未可知。”

    齐宁笑道:“说的也是,我是否能活着下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怕的。”想了一下,才道:“神候也许真的向黑莲教主发出过战书,当然,不一定是战书,邀请函也可以,总之神候向黑莲教主提出过切磋的请求,可是.....黑莲教主并没有答应,到底是什么原因,那我可就真的想不明白了,也许黑莲教主不希望和朝廷发生冲突,又或者黑莲教主那时候正在闭关练功,反正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可能,而最终神候想要和黑莲教主切磋的希望没有达成。”

    身后却并没有传来西门无痕的声音,齐宁走了一段路,有些奇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西门无痕还是跟在自己身后三四步之遥,神色肃然,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西门无痕才道:“你说的没有错,老夫当年确实向黑莲教主发出过挑战,但黑莲教主给了两个字的回复。”怪笑一声,道:“不战,这便是他的回复。”

    齐宁心想看来自己的智商倒也不弱,西门无痕当年为了挑战大宗师,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黑莲教主拒战,如此一来,五大宗师就只剩下逐日法王可以挑战。”西门无痕道:“所以老夫准备了半年,将神侯府丢给了轩辕破,这才动身来到了古象。”

    “逐日法王自然是接受了神候的挑战。”齐宁道。

    西门无痕冷笑道:“老夫当年初来古象,只以为逐日法王就在神庙之内,是以十分诚挚地向神庙发出了挑战,但神庙却是将老夫拒之门外,不给任何答复,老夫来一趟不容易,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就在神庙外住下来,一直等候。这一等就是两个月,神庙这才有了动作,派了一名呼图克图与老夫比试......!”不屑一笑,道:“老夫三招之内便将他击败,尔后再次向逐日法王发出挑战,但神庙再无回应。后来老夫才知道,逐日法王本就不在神庙之内,神庙是由四大呼图克图管理,真正一言九鼎的便是那位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

    “所以神候直接上了大雪山?”

    西门无痕笑道:“大雪山绵延百里,环境恶劣,若是没有向导带路,老夫就是在大雪山找上半年也未必能找到逐日法王的踪迹,所以老夫出手,让大呼图克图成了老夫的向导,由他带领老夫上了山,找到了逐日法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齐宁却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是惊心动魄。

    阿西达拉是神庙的大呼图克图,西门无痕想要让阿西达拉带路,势必经过一场武斗,最终神庙被西门无痕压服,至少阿西达拉被西门无痕逼上了山。

    如何逼迫阿西达拉带路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门无痕竟然真的上了大雪山,与大宗师逐日法王正面对决。

第一二一八章 条件

    “神候上了大雪山,见到了逐日法王,而逐日法王也答应了神候的要求。”齐宁道:“切磋之下,神候受伤,而逐日法王也受了伤。”

    西门无痕声音微冷:“前面你都猜得**不离十,可是上山之后的事情,可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老夫确实是伤在逐日法王的手中,可是逐日法王却不是老夫所伤。”微顿了顿,沉默片刻,才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强。”

    齐宁诧异道:“逐日法王不是神候所伤,那.....那又是为何人说伤?”

    “你可知道阿西达拉为何能在古象国呼风唤雨?”西门无痕道:“他在大雪山下大兴土木修建神庙,劳民伤财,而且是打着逐日法王的旗号,逐日法王为何任由他如此?”

    齐宁皱眉道:“神候是说,逐日法王对这一切并不知晓?”

    “逐日法王知道有神庙的存在,却并不知道神庙已经成为了现在的规模。”西门无痕缓缓道:“而且阿西达拉在逐日法王面前就如同最温顺最忠诚的一条狗,逐日法王当然也想不到他会在古象国如此胡作非为。”

    “阿西达拉胆子竟然如此大?”齐宁道:“他难道不怕逐日法王下山知道这一切?”

    “如果逐日法王真的下山发现这一切,阿西达拉也只会说一切都是古象的百姓崇敬法王,所以自发扩建神庙。”西门无痕道:“但最紧要的缘故,是因为逐日法王不可能看到这一切,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齐宁更是迷糊,西门无痕却已经猜到他的疑惑,淡淡道:“因为逐日法王下不了大雪山!”

    齐宁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问道:“他.....不愿意下山?”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西门无痕道:“逐日法王在大雪山已经待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他就从未从山上走下来。”

    齐宁大吃一惊,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神候,你是说......逐日法王不能下山?”他初闻此事,当真是震惊不已。

    “不错。”西门无痕冷笑道:“早在老夫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受了伤,但老夫却是一无所知。”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也便是说,逐日法王受伤之下,依然让神候受伤?这.....这人武功当真可怖。”

    “老夫见到逐日法王,他知道老夫是要和他切磋武艺,也并无告之我他受了伤,只是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答允了条件,他便放手与我一战。”西门无痕缓缓道:“老夫当时痴迷于武道不可自拔,一门心思想要与逐日法王一战,便问他有什么条件,他便告诉我说,有一人受了轻伤,需要寻找灵丹妙药,若是他胜了,我便要答应帮他找寻药材,若是我胜了,他便会赠送一颗千年雪莲于老夫。”

    “他说的受伤之人,便是他自己。”

    西门无痕道:“正是,只是老夫当时没有想到他会有伤在身,毕竟他也是五大宗师之一,而且在古象国地位尊贵,老夫根本想不到有人会伤到他。”

    齐宁心想当初得知逐日法王受伤,我也是这般怀疑。

    “老夫本来自信满满,可是真与他动手,才知道大宗师本就是高不可攀的怪物。”西门无痕竟是长叹一声:“他有伤在身,老夫依然没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五招,老夫倾尽全力,而当时他却明显还留了力,是以老夫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大宗师的境界。”

    “神候的伤势就是那次留下?”

    西门无痕道:“我既然败了,自然要履行诺言,帮他找寻药材。只是他说要找的药材十分特别。”

    “是什么药材?”齐宁忙问道:“就是幽寒珠吗?”

    “幽寒珠是其中之一。”西门无痕道:“有三样药材,只要任意找到一个交到他的手中,就算履行了诺言。”微微一顿,才道:“除了幽寒珠,还有玄武丹和镇魂玉。”

    “玄武丹?镇魂玉?”齐宁心下一凛。

    他瞬间就想到,当初唐诺告诉过他,这天下间有三种奇药,合称为寒药三宝,其中任何一种都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无上瑰宝。

    而寒药三宝,恰恰是玄武丹、镇魂玉和幽寒珠。

    这三种寒药都是神乎其神,据说玄武丹可以起死回生,而镇魂玉能够镇守魂魄,无论伤势多多重,只要有镇魂玉在,便可以保住性命。

    “老夫自然知道这三种奇药每一个都不好得到。”西门无痕道:“逐日法王却也没有规定时限,只让老夫找到便送给他,随即便放了老夫下山。老夫言而有信,回去之后,暗中也确实派人找寻这三种药材......!”

    “那神候可曾找到?”

    西门无痕道:“玄武丹是否存在,那还是未知之数,而镇魂玉的下落也一直是个谜,至于幽寒珠,本是三种药材中最容易得到,但却控制在东海白云岛主的手中,听闻东齐人常年都有人在东海找寻幽寒珠,为此东齐人花费了极大的财力和人力,不过幽寒珠产自龙母蚌,龙母蚌更是罕见的很,就算花费三五年时间,都未必能找到一颗幽寒珠,老夫暗中也打探过,若真的从东海获得了幽寒珠,却要献给白云岛主,只是到底得了几颗,至今还是个谜。”

    齐宁明白过来,道:“逐日法王的伤势定是十分严重,所以才需要这等奇药医治,也难怪他会舍得用千年雪莲却东齐换来幽寒珠。”

    “老夫本以为逐日法王是佛法深厚之人,但后来才知道,此人狡诈阴狠。”西门无痕道:“老夫回到楚国,不过几个月时间,身体就忽然出现了变化,那阳维脉和阴维脉竟是出现了异状,一开始老夫还以为是自己练功所致,而且伤势也并不严重,一切都还在老夫的控制之中。”

    “可是又过了几个月,伤势再次发作,而且情况比第一次更为严重。”西门无痕声音冰冷:“就在那时,老夫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没有留下落款,但信函之中却将其中原因都详细说了。”

    齐宁立刻反应过来:“是逐日法王派人送去的信函?”

    “不错。”西门无痕道:“看了那封信,老夫才知道在大雪山那一战,老夫已经被逐日法王重伤,老夫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可是信函里面说,等到有朝一日身体实在撑不住,便需要人血疗伤.....!”

    齐宁恍然大悟过来。

    “老夫找遍了武学典籍,也不知道逐日法王那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西门无痕道:“又找了各类医书,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让伤势复原。而且伤势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所承受的痛苦那越来越重,那封信函中还说,只要老夫能找到任意一味药材送过来,逐日法王便可以彻底帮老夫治疗伤势。”

    齐宁苦笑道:“我明白了,神候带我来,用我作为药材,确实是想让逐日法王为你疗伤。”

    “你也莫怪老夫。”西门无痕淡淡道:“老夫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下去,玄武丹和镇魂玉老夫都没有办法得到,幽寒珠却又被你所用,老夫就只能用你的血做药材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是快要走过悬空石道,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一阵风起,齐宁加快了速度,终是到了雪峰边上。

    这时候天空飘着雪絮,皑皑白雪之下,根本看不清楚远处是什么。

    “这大雪山地形复杂,十分危险。”西门无痕道:“今晚在此歇一夜,等天亮咱们再走。”

    两人在雪峰找了一处石壁凹陷处避风,在这大雪山上,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从袋子里取了干粮,齐宁打开水袋子,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不是水而是酒,随即明白过来,这大雪山上寒风刺骨,神庙那里准备酒水,也是为了饮酒暖身子,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当然知道这山上的环境,所以倒是做了周详的安排。

    几口酒下肚,身子还真是暖喝不少,这古象人的烈酒饮进喉咙,如同刀子在切割,可是下肚之后,确实能够让身体迅速增加热量。

    西门无痕盘膝坐着,望着外面漂浮的雪絮,沉默不语。

    “神候,有件事儿我还想请教。”好一阵子寂静之后,齐宁终于开口道。

    西门无痕并没说话,齐宁直接问道:“神候纠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的目的是什么?”

    西门无痕肩头一动,侧头看了齐宁一眼,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句不怕神候怪罪的话,当初我怀疑过京城疫毒是否与神候有关。”齐宁道:“京城疫毒发生过后,其实给了神侯府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借口,可以召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

    西门无痕冷笑一声,道:“老夫若想打黑莲教,随意一个理由都可以,岂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

    “后来我知道京城疫毒与神候无关,但是神候还是利用了那次机会。”齐宁道:“神候一声令下,江湖风云乍起,朝雾岭血流成河,神候那时候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除掉黑莲教?神候明知道黑莲教主是大宗师,却还是知难而上,要与黑莲教主为敌,那.....是因为什么?”

第一二一九章 雪山之巅

    西门无痕目光锐利,冷笑道:“看来你管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我只是很好奇。”齐宁叹道:“神候每做一件事情,当然不会没有道理。攻打黑莲教可说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大的一件事情,仅仅是为了除掉黑莲教,总是说不通。别人不知,但是神候比谁都清楚,黑莲教一直活动在西陲,从无涉足中原武林,即使是在西川,也从无与官府为敌,身后突然大动干戈,总是让人觉得奇怪。”

    西门无痕怪异一笑,却并无说话。

    齐宁瞧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解释,虽然心中一直想揭开这件事的谜底,但却也不好继续追问。

    这一夜对齐宁来说,着实难熬,虽然中途迷迷糊糊睡了片刻,但是每一次刚睡着不久,就被一股寒意冻醒,只能再喝点酒暖身子,于是再三,好不容易撑到天亮。

    能看清道路,自然就不会耽搁。

    西门无痕领着齐宁绕着雪峰行进,此后又是过了两条悬空石道,再往前行,道路竟然开阔起来,一条雪道继续向上,齐宁这时候却发现,在这条通往山上的道路两边,竟然出现了大量的冰柱。

    这些冰柱各式各样,有的直立,有的斜立,十分粗大,甚至有十几根冰柱组在一起,就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朵一般。

    一路往上,似乎是通向天际。

    “那里便是大雪山之巅。”西门无痕抬起头,望着上面氤氲漂浮之处:“那里也是整个大雪山最冷的地方。”

    齐宁心想原来逐日法王住在大雪山之巅。

    只是还没有到得雪山之巅,就已经是寒气刺骨,如果常年居住在最冷的雪山之巅,也不知道那逐日法王是如何撑下来?不过大宗师本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齐宁想想也就释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大宗师当然可以做到,否则他们也就不会被尊为大宗师。

    通上山的道路并无台阶,也幸好有积雪,否则道路一点光滑,那更是难以攀登上去。

    直走了三四个时辰,齐宁疲累不堪,这时候才发现即将到得山巅。

    当两人踏上雪山之巅,忽然之间,天地一片寂静,在山道上那呼啸的寒风声似乎在这时候也全都消失不见。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仰头望去,天空一片寂静,那浓密的云层之中,仿佛有那么一道缝隙,将阳光直接洒落下来,就照在这雪山绝顶之上。

    面前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平台,脚踩上去,异常坚硬,低头一看,脚下却是一层光滑的冰面,冰层之上闪烁着光芒,光滑可鉴,如同镜子一般,齐宁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冰面上。

    那道阳光照在雪山之巅的冰面上,幻化出了七彩的光芒,犹如彩虹,在不远处,却有一处坚冰所造的房舍,厚厚的冰块搭建成房舍样子,阳光照耀下,晶莹无比,如同水晶一般。

    在冰舍不远处,有一处坚冰造成的莲花台,此时在那莲花台上,一名身着大黄僧衣的喇嘛正盘膝坐在上面,双手合十,阳光照在冰面上,冰面反耀出来的光芒照在黄衣大喇嘛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竟是神圣无比,满是肃穆之意。

    千里迢迢从西北一路来到大雪山,就是为了见到逐日法王,而齐宁知道,眼前这黄衣大喇嘛,定然就是逐日法王。

    逐日法王侧身对着这边,所以一时间也看不到他的正面。

    齐宁看了西门无痕一眼,却见西门无痕神情淡定,随即见到西门无痕缓步向法王走过去,法王自始至终却是一动不动。

    距离五六步之遥,西门无痕停下了脚步,合十行礼,声音不无一丝恭敬:“见过法王!”

    法王声音柔和:“多年不见,西门施主一向可好?”

    “有劳法王挂念。”西门无痕道:“当年承蒙法王赐教,获益匪浅,此番上山,是求法王开恩。”

    法王道:“贫僧当年有事相求,多年一直不曾得到施主的音讯,施主此番前来,想必是已经找到了贫僧的托付。”说话间,他盘坐的身体竟是自行转动,很快便朝向了这边。

    齐宁这时候终于看清楚了逐日法王的样容。

    法王的脸型甚长,颧骨甚高,整张脸竟是毫无血色,看上去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最让齐宁惊骇的是,逐日法王看上去极是年轻,不到三十岁年纪,皮肤虽然惨白,但却毫无松弛之感,整个人看起来比之阿西达拉和贡扎西要年轻得多,若说他是几位呼图克图的弟子那还合适,可是四大呼图克图竟然是他的弟子,这就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只是一瞬间,齐宁便想到了剑神北宫连城和白云岛主莫澜沧。

    齐宁自然知道永葆青春这个词,但却知道这也只是人们一种美好的期望,岁月的流逝,总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烙印。

    就譬如田雪蓉年岁不小,但保养得当,身材依然保持着惹火勾人的曲线,甚至肌肤也依然保持着光泽和弹性,但在那美好的躯体上,终究会留下岁月的痕迹,因为保养的缘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但却绝不会有几十岁的差距。

    可是在北宫连城和莫澜沧的身上,齐宁真正地看到了所谓的永葆青春。

    莫澜沧的年纪他不清楚,但北宫连城比齐宁三老太爷自然是要年长,齐家三老太爷已经年过六旬,看上去已经是老态龙钟,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可是北宫连城看上去却比齐家三老太爷年轻太大,也就三十出头年纪而已。

    逐日法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尊为五大宗师之一,可他现在看起来竟然不到三十岁年纪,若是按照实际年纪,难道他在幼龄之时便已经成为大宗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宁心知逐日法王的岁数比看上去的样容定然是要苍老太多。

    只是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为何这几位大宗师竟然都不显苍老,难道成为大宗师,当真已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境界,岁月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

    齐宁心中感到惊诧,西门无痕却是镇定得很,道:“既然与法王有约,自然是信守承诺。这些年一直没有前来拜会法王,只因为法王所需要的药材一直都不曾寻到,自然无颜相见。”

    “那三种奇药本就不容易见到,要获取更是不容易。”法王声音自始至终都很是柔和,让人感到亲切之余,会情不自禁生出敬慕之心:“本座也派人与岛主有过交流,知道岛主手中有幽寒珠,所以派了人带着千年雪莲前往东齐。”

    西门无痕恭敬道:“此事我已经知道。”

    “本座并非贪恋宝物之人。”法王叹道:“只是本座需要幽寒珠疗伤,神候应该早就猜到,当年本座说有人受伤,其实说的并非别人,正是本座自己。本座患有怪疾,只有那三件寒药至宝才有可能治疗。本座一直想要参透佛佛的最终奥义,是以不敢早早圆寂,只能求得肉身在这人间界多留片刻,等到参透了佛法的至深奥义,便可解救世人。”

    “法王大慈大悲,鄙人钦佩之至。”西门无痕不动声色。

    阳光从氤氲之中照射下来,空阔的冰台色彩斑斓,光芒闪烁,就如同置身于琉璃水晶台上,只是刺骨的寒气却也是弥漫在整座冰台之上。

    雪山之巅,本就是天下间至寒之地。

    “神候今次前来,不知是带来哪种药材?”法王微抬头,他的眼睛似睁未睁,可是看向西门无痕时,齐宁便感觉到那一双眼眸之中有摄人的光彩。

    西门无痕道:“传说中的玄武丹在神兽玄武体内,要找到玄武丹,先要找到玄武神兽,只是鄙人确实没有那等能耐。”

    “玄武丹起死回生,若真是用在本座身上,确实有些浪费。”法王声音平和。

    “鄙人虽然查到了镇魂玉的所在,可是功亏一篑,未能得手。”西门无痕叹道:“本来鄙人以为无法完成对法王的承诺,但好在幽寒珠还在。”

    法王道:“若能得到幽寒珠,本座就已经心满意足。”

    西门无痕道:“法王座下在东齐遗失了幽寒珠,鄙人查得幽寒珠已经被一后生服用,幽寒珠入体,药效在血液之内存留三载,三载之内只要取用血液,便可获得幽寒珠的药效。”

    法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所以此番鄙人将药身带了过来。”西门无痕道:“法王可以看一看,这后生体内是否存有幽寒珠。”说到这里,微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不远的齐宁。

    法王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在了齐宁身上,齐宁被他盯着看,就仿佛自己全身上下片缕不沾,被这大喇嘛看的明明白白。

    “你来!”法王忽然向齐宁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齐宁皱起眉头,正想说什么,却感觉一股吸力从对面过来,那吸力极是强悍,自己的两足竟然在冰面上自行滑动,迅速地向发往那边过去。

    齐宁根本无力反抗,心下骇然,只是瞬间,就已经到了法王身前,这时候不过三步之遥,那法王的面庞看得更是清楚,法王脸上的肌肤当真是惨白如雪,可是那一双半眯的眼眶之中,那一双眼眸竟然带着赤红之色。

    逐日法王的眼睛竟然是赤红色!

第一二二零章 献血

    法王赤红的双眸凝视着齐宁,唇边带着一丝浅笑,问道:“北宫是你的长辈?”

    齐宁知道幽寒珠落入自己手中,贡扎西那边只怕早就禀报给法王,法王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也不足为奇,拱手道:“晚辈齐宁,剑神是晚辈的祖父辈。”

    “剑神?”法王含笑道:“他一生痴迷剑术,在剑术上想必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齐宁心想看来五大宗师之间确实是互相了解。

    “本座身患怪疾,需要幽寒珠方能治疗,如今幽寒珠就着落在你的身上,却不知你能否帮本座这一次?”法王问道。

    齐宁苦笑道:“法王,事到如今,我就算反对难道有用?”

    “你不必担心。”法王微笑道:“若是能够治疗本座的怪疾,本座绝不会亏待你。本座手中还有两朵千年雪莲,你若喜欢,等本座复原之后,都可以送给你,你若是不喜欢,本座可以传授你两套武功。”

    齐宁当然知道,习武之人若是听到法王此言,那也不知道会如何兴奋。

    千年雪莲自不必提,那是世间罕见的奇宝,否则白云岛主也不会因此而交换幽寒珠,但若是能够得到法王传授武功,对习武之人来说,那更是莫大的福缘。

    大宗师的武功,当然不是江湖那些门派能够相提并论,若是得到大宗师亲传,在武林之中当真是可以横着走。

    齐宁只是笑了一笑,暗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老子还能和你讲条件?

    “本座只需要取你一些血液。”法王道:“只需取血三次,若是三次能够有效,本座也就是真的找到了良药,若是无效,那么幽寒珠也是无法医治本座的怪疾,你们大可以下山。”看向西门无痕道:“神候的怪疾,本座也可以帮助治疗。”

    西门无痕微微合十,他此行前来大雪山,本就是为了治疗当初被逐日法王重创的伤势。

    齐宁心想若是法王信守诺言,这事儿倒也不算太难,就当是献血而已,即使被法王取走血液,对自己的性命倒也不会有多大威胁。

    “法王,剑神如果追究此事,我会解释。”西门无痕忽然道:“法王并非与齐宁为难,只是齐宁盗取幽寒珠在先,法王取血疗伤,只是拿回属于法王的东西,剑神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

    逐日法王双眸看向西门无痕,神色平和,但双眸却极是锐利。

    一阵沉寂之后,法王才微笑道:“也许确实如此。”

    齐宁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也知道两人的对话暗藏玄机。

    西门无痕提醒逐日法王,这位药身是锦衣齐家的人,法王或许不会将锦衣齐家放在眼中,但锦衣齐家那位剑神,法王却不得不思量一番。

    其实这样的话,西门无痕本不必提及,毕竟逐日法王对齐宁的身份十分清楚,自然清楚齐宁与那位大宗师的渊源。

    但西门无痕在这个时候特意提及这一句,绝不可能毫无目的。

    齐宁心想难不成西门无痕终究是存了回护自己的心思,特意提醒逐日法王,看在剑神的面子上,不要对自己太过为难,说到底,自己终究也是西门无痕的乘龙快婿。

    如果能够让法王的伤势复原,从而让法王出手解了西门无痕身上的痛苦,最后西门无痕还能带着齐宁安然离开,这当然是西门无痕乐意看到的。

    不过逐日法王显然对西门无痕突然说出这句话有些不悦,只是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但法王终究还是对剑神有所顾忌。

    “神候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大雪山送药,不如请神候将本座需要的血液取出来?”法王柔声道:“本座出家之人,自然不好亲自取血。”

    齐宁一怔,但瞬间就明白了法王的深意。

    如果法王亲自取血,终究是对锦衣齐家的人动了手,可是如果由西门无痕取血,然后由西门无痕将血液献上,那么自始至终法王就等若是没有亲自出手,如此一来,即使他日和北宫连城见面,那也是有话应对。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大喇嘛倒是诡诈。

    西门无痕显然也有些意外,微微一怔,看了齐宁一眼,犹豫一下,终是道:“既然法王有吩咐,自当从命。”

    法王盘坐在莲花冰台上的身体却是缓缓旋转,很快便背对这边,口诵经文。

    西门无痕示意齐宁走过来,齐宁犹豫了一下,心中却是直骂娘,心想面对这些老怪物,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感到窝囊。

    到得西门无痕身边,西门无痕肃然道:“齐宁,法王大慈大悲,要借你之血疗伤,这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现在老夫便取你之血敬献给法王,若是能够让法王伤势恢复,法王会有重赐,你要配合老夫,可听明白了?”

    齐宁无奈道:“我听不听明白,都躲不过这一劫。”

    西门无痕从身上取出几根细针,吩咐道:“你伸出手来!”

    齐宁想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西门无痕十分麻利地撸起了齐宁一截袖子,顿时半条手臂便裸露在寒气之中,齐宁立时感觉到四周的寒气迅猛地向手臂上侵袭,忙道:“神候要取血,动作还请快一些,否则这条手臂只怕就没了。”

    西门无痕嗯了一声,银针出手,扎在齐宁的几处经脉,他另一只手却是从身上取出一直瓷瓶子,沉声道:“老夫没有吩咐,绝不可擅动。”将那瓷瓶子凑近到齐宁手腕边,这才将几根银针迅速拔出,也便是在这一瞬间,从那几处经脉有鲜血溢出来,齐宁只感觉如同蚊蚁咬了一口,微有些刺疼,却完全能够承受。

    从那几处被扎过的小孔之中,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淌,最终汇集成一条,滴入进那瓷瓶子之内。

    齐宁手臂刺骨寒冷,此时西门无痕一手拿着瓷瓶子,另一只手却是在齐宁的手腕经脉揉动,显然是要加速血液的流淌,那鲜血温热,可是四周寒气刺骨,是以从那血液上冒出袅袅热气,齐宁心知这里太过寒冷,取血的时间还真不能太长,倒不是因为手臂会被冻伤,而是一旦时间过长,那鲜血便要凝固上。

    片刻之后,西门无痕在齐宁手臂连点数下,随即取了一颗药丸塞入齐宁口中,不等齐宁多言,已经沉声道:“吞下去。”又迅速将那瓷瓶子封住。

    齐宁不知道西门无痕给的药丸到底有什么用,但也知道如果西门无痕正要杀自己,还真用不着使这些手段,吞了下去,那药丸入喉,竟是一阵火烧般炽热,进入腹中,一股暖意迅速向全身弥漫,却是说不出的舒服,齐宁这才宽心,又听西门无痕道:“自己运功调息,没有什么大碍。”

    虽说西门无痕取走了一瓶子血液,其实血量算不得多,对齐宁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

    齐宁倒也不笨,知道西门无痕的意思,乃是要趁着这药丸的药效正弥漫全身之际,立刻利用这股暖洋洋的血气运功,如此一来在这雪山之巅才不至于太过寒冷。

    他手臂上流血自然已经止住,这时候却见西门无痕向法王那边走过去,不失尊敬道:“法王,大功告成!”

    法王这才转过身来,看了西门无痕手中的瓷瓶子,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西门无痕抬起手,轻轻一掷,那瓷瓶子便直直朝着法王飞过去,法王伸出一只手,平台手掌,将那瓷瓶子稳稳接在掌心,单手竖起,道:“神候言而有信,贫僧受领了。”

    “但愿法王能够早日康复。”西门无痕微微躬身。

    法王道:“贫僧现在就去利用这幽寒珠的药效调息运功,不过需要一些时辰,也许接下来还需要神候慷赐,所以两位请在这里稍候一日。”

    西门无痕道:“自当遵从,只是......!”看了齐宁一眼,叹道:“法王,此子虽然武功不弱,但在这雪山之巅呆的时间太长,只怕坚持不住,这里是极寒绝顶,只有法王这等大宗师才能够在这里常年居住,换作一般人,几个时辰都是待不住的。”

    “那神候的意思是?”

    “可以让他先下去一段路,寒气便会轻一些。”西门无痕道:“如果法王还需要血液,我再去将他带过来。”

    “哦?”

    “法王不必担心他会离开。”西门无痕含笑道:“咱们有言在先,此子在这里没有性命无忧,法王若是能够康复,还能赐他千年雪莲,我想他是舍不得离开。而且我会留在这里陪伴法王,若是他真的离开,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法王笑道:“无妨无妨,贫僧这里有一套阿罗心经,两位按照阿罗心经去调息,也能与贫僧一般,在这雪山之巅不受寒气侵袭。”也不等西门无痕多言,立刻将那阿罗心经的心法口诀念诵出来,西门无痕和齐宁都是听在耳中,等到口诀诵完,法王才道:“两位照此方法运功便可!”

    西门无痕道:“多谢法王!”又问齐宁:“口诀可记下?”

    齐宁记忆力惊人,而且他既然已经通晓了运气法门,法王所说的口诀便能够迅速理解,点点头,心想这阿罗心经若是放到江湖上,只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绝学。

第一二二一章 不伤之伤

    法王回到了冰室之内,雪山之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人得了阿罗心经的口诀,倒也并不耽搁,盘坐在地上运功,按照口诀调息运气,说也奇怪,一旦按照阿罗心经的口诀运起功来,齐宁却是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暖意,闭目之间,根本感觉不到是在极寒的雪山之巅,竟似乎是在生着炉火的暖室之内。

    这时候才感叹世间无奇不有,这武道也是玄奥莫测。

    许久之后,收功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阳光已经消逝,那色彩斑斓的冰台此时却已经是黯淡无光。

    他向西门无痕瞧过去,却见到西门无痕盘膝坐着,眼睛早已经睁开,一双眸子却是死死盯着那冰室。

    齐宁知道自己的血液如果真的能够治疗法王的伤势,那么法王自然是心中欢喜,应该不会再与自己为难,而西门无痕那怪伤也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一旦失败,后面要发生什么却是难以预料。

    西门无痕此时最关心的当然是血液是否有效。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冰室之内传来一阵响动,齐宁立刻望过去,依稀看到一道影子从那冰室出来,却见到西门无痕却已经长身而起。

    那影子自然就是逐日法王,在这雪山之巅,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存在。

    只是此刻逐日法王的身形却颇有些奇怪,踉踉跄跄,浑不似之前那般从容淡定。

    但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他径自到得那莲花冰台边上,身形飘然而起,落在了莲花冰台上,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法王终于道:“神候可有话要与本座说?”

    “不知幽寒珠的有效,是否对法王的伤势有帮助?”西门无痕却是长身而立,背负双手。

    法王叹道:“神候应该知道,那瓶血是要致本座于死地,又岂能对本座的伤势有帮助?”

    齐宁闻言,心下一凛,心想逐日法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法王这话,鄙人有些听不懂了。”西门无痕道:“法王一心求药,鄙人送上,又怎会要致法王于死地?”

    法王微抬头,望着漆黑的苍穹,片刻之后,终于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齐宁更是疑惑,心想这两人又在打什么机锋?

    “我不明白什么?”

    法王道:“你不明白,武道修为进入大宗师的境界,肉身也会成为不可伤害的物件,凡夫俗子根本无法对这具肉身有任何伤害,除非......!”他赫然盯住西门无痕,声音依然平和:“除非你是大宗师!”

    西门无痕依然很镇定,道:“其实鄙人自打知道天下间有大宗师,就一直很好奇,这大宗师到底是从何而来?”

    “那神候是否查清楚了?”

    西门无痕叹道:“早年间知道五大宗师存在的人凤毛麟角,其实到现在为止,我始终都闹不清楚到底是谁第一个评定了五大宗师,为何要偏偏是你们五个人?后来知道了龙山之约那么回事,才知道五大宗师确实是存在,而且五大宗师的武道修为都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够想象。”

    法王道:“原来世间也知道龙山之约?”

    “我浸淫武道半生,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也都是了然于胸。”西门无痕道:“自古至今的江湖逸闻,更是知之甚多,历代江湖上也确实出现不少天纵奇才,他们在武道之上有着让人惊叹的天赋.....!”

    “其实神候也算是其中之一。”法王开口道:“武道天赋之上,神候的聪慧不下于任何人。”

    “多谢法王赞誉。”西门无痕含笑道:“我倒也不敢妄自菲薄,鄙人自认为在武道之上也颇有悟性。可是耗费一生,与大宗师的差距依然是云泥之别。”凝视着莲花冰台上的法王,缓缓道:“所以今次前来,确实是想向法王请教一个问题。”

    法王道:“你是想知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从何而来?”

    “法王睿智。”西门无痕微微一礼:“鄙人此生就只有这一个疑问,若是法王能够帮助解答,死而无憾。”

    “因为这个问题,所以你才会花费心思,布下了今日之局?”法王叹道。

    齐宁依旧茫然,心想法王说西门无痕花费心思布局,可是这所谓的布局又是什么意思?方才法王走出病室的时候,身形踉跄,那又是什么缘故?

    西门无痕笑道:“法王也知道,当年我受伤下山,撑到现如今,实属不易,可是如果再不能恢复,已经活不了多久,按照我的估算,最多也就两个来月,我便要一命呜呼。”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看来西门无痕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看来唐诺当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误。

    “当年有约,若是你能够带来药材,依然可以活下去的。”法王叹道:“可是你今日所为,让本座很是不悦。”

    西门无痕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半辈子,学会的东西不少,但有一样东西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哦?”

    西门无痕笑道:“人在江湖,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哪怕是濒临绝境,也要想法子扭转局面,至少手中要有谈判的筹码。”

    “筹码?”

    西门无痕叹道:“不错,老夫一辈子与任何人打交道,都能够拿出筹码来,让对方不得不坐下和老夫谈一谈,唯独这些年与法王之间,却是生死都掌握在法王的手中,这让老夫日夜忧心,生不如死。”

    法王微一沉吟,才道:“所以你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以鲜血为名,对本座下毒!”

    齐宁脸色微变,心想西门无痕竟然对法王下了毒?可是自始至终,齐宁也没有瞧见西门无痕出手,而法王总是境界,又岂能轻易着了西门无痕的道儿?西门无痕是何时对法王下毒?

    西门无痕含笑道:“老夫的武道修为与法王差距太大,几年前动过手,不是法王的对手,今日依然不会是法王的敌手。法王已经是巅峰人物,对凡尘俗物无欲无求,想要拿出筹码与法王交易,那实在是难如登天。”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好在法王虽然神仙一样的人物,却终究还是有弱点,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大宗师,只要有弱点,那总能让人找到筹码的。”

    法王“哦”了一声,问道:“本座的弱点是什么?”

    “性命。”西门无痕道:“和所有人一样,法王也在意自己的性命,希望能够活下去。”

    法王微微一笑,道:“活下去?”

    “如果法王不想活下去,也就不可能花费心思到处找寻药材。”西门无痕道:“法王甚至不远千里派人前往东齐交易,说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性命。”

    “所以神候以为,在血液之中下毒,让本座服用毒血之后,就有了和本座交易的筹码?”法王声音依旧温和。

    齐宁身体一震,骤然间明白过来。

    “三大寒药之中,玄武丹几乎不可得,镇魂玉也是难以获取,唯独幽寒珠有希望得到,而且我亲自将药身带过来,法王想要疗伤,别无选择,只能利用药身之血。”西门无痕道:“法王取血势在必行,要对法王下毒,也只能借助于药身之血。”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法王中毒,却正是因为那瓶子血液。

    可是方才西门无痕取血之后,迅速封瓶,而且很快就献给了法王,根本没有看出西门无痕是在什么时候做手脚。

    不过到了西门无痕这个份上,真要做手脚,齐宁心知自己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十分确定,那血也定然是入瓶之后才下毒,否则如果自己的血液带毒,只怕早就被毒死。

    “若是本座直接从他身上取血,那你又该如何?”法王淡淡道。

    西门无痕笑道:“所以老夫总要赌一赌,瞧瞧法王是否真的会与北宫连城撕破脸。”

    “本座明白了。”法王叹道:“你之前故意提醒本王,你要向北宫交代,无非是想让本座明白,这药身是北宫的人。”

    “老夫知道五大宗师互相忌惮,法王对北宫自然也是颇为忌惮。”西门无痕道:“所以老夫料定法王不会亲自取血,无非是不想和北宫有冲突,有我这个现成的工具在场,法王不可能不利用。”

    齐宁闻言,这才明白,法王想避开责任,不亲自动手取血,却恰恰是落入了西门无痕的算计之中。

    西门无痕故意提及剑神,实际上就是给了法王压力,而法王果然中计。

    “中原人果然狡猾多端。”法王叹道:“可是你以为在血中下毒,本座就一点定会中毒?”

    西门无痕摇头道:“老夫这样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年我始终想不出应付大宗师的方法,思来想去,只想到大宗师既然会受伤,那就依然是血肉之躯,既然是血肉之躯,那么下毒也许可行。”

    寒风习习,四周寒气漂浮。

    法王沉默片刻,终于叹道:“神候错了,本座之伤,并非凡尘俗世的伤......!”凝视着西门无痕,淡淡道:“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没有任何人能令本座受伤,本座之伤,乃是不伤之伤!”

第一二二二章 棋奴

    不伤之伤!

    齐宁实在不明白逐日法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伤就是伤,不伤就是不伤,这不伤之伤又该如何解释?

    西门无痕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法王缓缓道:“你说本座惜命,那本座不妨告诉你,只要本座不想死,便永远也不会死。”

    “永生不死?”西门无痕忽然笑道:“法王难道修成了正果?”

    “成佛之道,艰难重重,只有尝尽世人不可承受之苦,才能达到世人不可企及之境界。”法王道:“这身皮囊,虽是雪肉,却又算不得血肉,你并不知道,要达到大宗师的境界,血肉皮囊就等若是死过一回,每一位大宗师,其实都算是一个死人!”

    齐宁和西门无痕都是微微变色。

    大宗师是死人?

    “你不会明白。”法王摇头叹道:“这肉身既然已经死过一回,又岂是毒药所能伤及?贫僧知道,为了这副毒药,神候一定耗费了心力。”

    西门无痕微颔首道:“不错,老夫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从几百种药草之中提炼出这毒液,无色无味,便是江湖上顶尖的用毒高手也看不出来,这毒液只要进入体内,两个时辰之内,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神候想到用毒液毒杀大宗师,也算是另辟途径。”法王道:“如果本座还是当初的肉身,也许真的会落入神候的计谋。”

    西门无恨见他一张脸依然惨白如雪,说话也是淡定自若,瞳孔收缩。

    “本座虽然当初对神候下了重手,这些年来神候一直遭受痛苦,但因果循环,若非神候当年上山来,也不会有此一劫。”法王叹道:“其实此番无论成与不成,神候履行了当年的诺言,本座自然不会让你无功而返,定会为你疗伤,可是......!”摇摇头:“神候所为,让本座很是失望。”

    西门无痕神情凝重,但很快,双眉展开,笑道:“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老夫无论花费多少心血,在大宗师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神候的伤势,最多也就坚持两个月。”法王道:“若是神候此时下山,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回你们楚国,如此至少不会客死异乡。”抬手道:“神候请!”

    西门无痕淡淡笑道:“法王是让老夫下山?”

    “莫非神候还要留在这边?”法王叹道:“大雪山是洁净之地,这雪山之巅更是圣洁至极,本座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有人死去,神候还是下山吧。”

    西门无痕摇头道:“老夫死期不远,法王大慈大悲,只求能够帮老夫解答最后的疑惑,你们到底是如何成为大宗师?”

    法王沉默片刻,才道:“这对你很重要?”

    “老夫一生追求武道,几年前与法王一战,才知道世间高手与大宗师之间的差距。”西门无痕苦笑道:“老夫一直都在想,如果世间真的有不解之谜值得追寻答案,就是大宗师的由来,老夫一直都不相信,大宗师是自己修炼突破了武道境界,因为自古至今,老夫从未听说过有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没有听过,不等于没有。”法王道:“既然天不假年,神候又何必追根寻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人生在世,总会有执念在心中。”西门无痕道:“若是不能得到答案,老夫死不瞑目。”

    法王微微颔首,道:“本座明白了,你此番前来大雪山,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追寻大宗师之源。”

    “正是如此。”西门无痕道:“五大宗师,各分东西,很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老夫穷尽多年精力,终于找到了一丝端倪。”

    “哦?”

    西门无痕道:“北宫连城醉心剑术,年轻时候便开始追寻剑道,为此遍走天下,寻访名师,他在江湖挑战各门剑客,败多胜少,如果不是因为江湖上都知道这位资质平平的剑客出身于锦衣齐家,只怕早就死在剑客的剑下。”

    法王柔声道:“一生追求一件事情,总是能够达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境界,本座最钦佩北宫的便是这一点,无论遭受何等苦难,在追寻剑道的道路上,他从未放弃。”

    “人近中年,他在剑道上依然没有任何的突破,其实老夫当时也觉得,北宫这一辈子想要在剑道上有所作为,只怕比登天还难。”西门无痕忽然咳嗽起来,但很快就停下,继续道:“老夫这一辈子看人也算不差,但偏偏看错了北宫,那一年他突然音讯全无,便是老夫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传言说他前往了极西之地,两年之后,北宫再次出现之时,就已经是剑道无敌,真正窥破了剑道巅峰。”

    齐宁在旁一言不发,他知道这种时候也轮不上自己插腔。

    大宗师本就是一个难解之谜,西门无痕向要追寻大宗师之源,齐宁心中又何尝不想弄清楚大宗师背后的秘密。

    “北方的那位当年也是名声在外。”西门无痕道:“北堂幻夜是崇明的亲兄弟,但年纪比崇明要小的多,甚至比崇明之子北堂欢还要年轻几岁,所以当年深得北堂天威的喜爱,但此人无心于政事,当年崇明顺利登基,北堂幻夜并无和他争夺过皇位。此人痴迷棋道,年轻时候遍访国手,他编撰的【棋典】,老夫亦有收藏。”

    “北堂确实是个淡泊名利之人。”法王叹道。

    西门无痕继续道:“北堂的棋术自不必说,那是公认的大国手,但是于武道之上,此人却着实普通,神侯府当年对此人有过调查,他痴迷棋道,却荒废武道,北汉以武立国,北堂天威对自己的子嗣要求甚严,崇明能骑善射,北堂幻夜虽然也能够骑射,但与崇明相去甚远。”微微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可是后来,这位醉心于棋道的北汉侯爷,竟然也成为了大宗师。”

    “世事无常,机缘而已。”法王道。

    西门无痕继续道:“不过据老夫所查,北堂幻夜在成为大宗师前夕,做了一件事情,也许与他后来成为大宗师息息相关。”

    “何事?”

    “出使。”西门无痕平静道:“又或者说是秘密出使。北汉立国之后,一心想要南下一统天下,但西北那时候尚未稳妥,北汉若要南下,定然要倾全国之力,在南下之前,少不得要稳住四方,以免南下之时背后失火。西北往西,那些西域小国倒是不敢对北汉用兵,可是当时在西北还经常出现古象人......!”

    “古象素来与西北贸易,两边交往有很多年。”法王道。

    西门无痕笑道:“古象立国,也是南征北战,今日之古象,据闻当年也是割据大大小小几十个势力,后来被统一起来。古象人好战,便是今时今日,也经常与西域诸国发生冲突,据闻就在数年前,贵国还吞并了西域一国,法王虽然人在雪山之巅,但这消息应该早就知道了。”

    法王并不言语,只是双手合十。

    “非但如此,据老夫所知,古象还对西北很感兴趣。”西门无痕笑道:“当年汉国攻略西北,据闻古象也想分一杯羹,但却不想与北汉直接发生冲突,所以暗地里资助过西北的反抗势力,其实北汉那边也心知肚明,但双方都没有说破,此后北汉征服了西北,古象才收敛了许多,而且西北设有镇西大将军,麾下有精兵数万,古象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心想原来古象人竟然也想染指西北,西门无痕掌握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错。

    “北汉自然不会畏惧古象,但却不能忽视。”西门无痕道:“所以北堂天威秘密派出使团,前往古象交好,而率领那支使团出使的,却正是北堂幻夜,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法王自然会记得。”

    齐宁有些吃惊,暗想北堂幻夜当年竟然出使过古象。

    “北堂幻夜出使古象之时,恰恰是北宫连城失踪的时候。”西门无痕道:“传闻说北宫连城去了极西之地,如果消息不差,那么当年北宫连城也很有可能到了古象。”

    法王神色不变,问道:“即使如此,这又与成为大宗师有何干系?”

    “法王莫急。”西门无痕微笑道:“这些秘密是老夫花了无数心血才调查出来,也许今日说出来,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顿了一顿,才道:“白云岛主莫澜沧与法王私下有过交易,敢问法王,你对莫澜沧的身世可知晓?”

    “岛主是东齐国师,远居海上,不知对是不对?”法王问道。

    西门无痕笑道:“自然没有错,白云岛主确实是东齐国师,也确实住在东海白云岛上,只不过这是他如今的情状,法王可知道他三十年前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就有劳神候赐教!”法王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如同在和人闲话家常。

    “三十年前的白云岛主莫澜沧,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西门无痕缓缓道:“那时候他跪在一位北汉皇子的足下,身份低贱,如果不是因为他擅长棋道,早就飞灰湮灭。”微微一笑,道:“别人不知,法王应该知道,白云岛主莫澜沧,曾经只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第一二二三章 宗师之源

    齐宁闻言,身体剧震,张了张嘴,脸上却是显出匪夷所思之色。

    白云岛主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这简直石破天惊的事情,若非此时此地,又是从西门无痕口中说出来,齐宁定以为这只是诽谤白云岛主之言,绝不会有丝毫相信,可即使现在是从西门无痕口中说出,齐宁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身为东齐国师的白云岛主,那是当今天下绝顶人物,此人怎可能是为奴之身,又怎可能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西门无痕所言,齐宁相信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如此惊人秘闻。

    “看来神候花了很多功夫在大宗师身上。”法王叹道:“当今之世,知道这些秘闻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

    他这般说,竟是承认了西门无痕之言。

    雪山之巅,深更半夜,那种寒冷已经完全浸透到骨头里,可这时候齐宁已经忘记了寒冷。

    “莫澜沧出身于东齐官宦之家,只是他的父亲不过是小小县令而已。”西门无痕道:“北汉立国之后,便想一口吞下东齐,大军东进,一开始是所向披靡,不但连克东齐数城,而且俘获了大批的俘虏,虽然后来在东齐人的拼死抵抗下,北汉连吃败仗,最终只能铩羽而归,可是依然占据了东齐一部分土地,而且大批的俘虏被带回了北汉,买卖为奴。”

    “中原三国之争,神候比本座要清楚的多。”

    西门无痕淡淡一笑,道:“莫澜沧也是众多俘虏中的一员,被押送到了长安,一开始是被一名北汉官员买去为奴,可是在那官员的府上,莫澜沧却偶然显露了棋艺,那官员探出莫澜沧棋艺高超,于是为了讨好北堂幻夜,将莫澜沧献给了北堂幻夜,而北堂幻夜那时候正痴迷于棋道,长安城内已经罕逢敌手,据老夫所查,莫澜沧被献给北堂幻夜之后,北堂幻夜立刻召他下棋,连下三局,北堂幻夜两胜一败。”

    齐宁心中暗叹,这神侯府果然是非同小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神侯府竟然调查的一清二楚。

    神侯府潜伏在北汉的首领是廉贞校尉洪门道,却也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是否就是洪门道调查出来。

    “能够胜北堂幻夜一局,在北堂幻夜看来,莫澜沧的棋艺确实了得,是以将此人豢养的府中,只不过莫澜沧的棋艺与北堂幻夜颇有差距,虽侥幸胜了一局,但此后却很少能胜过北堂幻夜,对弈一二十局能胜上一局便算不错。”西门无痕背负双手,娓娓道来:“不过既是如此,莫澜沧却也依然得到北堂幻夜的欣赏,对了,莫澜沧那时候并不叫莫澜沧,而是叫莫奴。”

    法王道:“神候若是在岛主面前提及这些陈年往事,岛主却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莫奴虽然得到北堂幻夜的欣赏,但毕竟只是棋奴,知道他的人实在不多。”西门无痕道:“也并无几人知道,北堂幻夜身边有一名来自东齐的棋奴,而北堂幻夜出使古象之时,这棋奴恰恰跟随同行,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做了些装扮。”

    “神候如此肯定当年岛主追随北堂来到了古象?”

    西门无痕淡然一笑,道:“当年跟随北堂幻夜出使古象的共是两百三十六人,这些年我们将这两百三十六人的底细全都查了一遍,唯独有一人的背景是伪造,此后又花了不少精力,查出北堂幻夜出使之时,莫奴也突然失踪,如此老夫自然可以断定,那伪造身份之人,便是棋奴。北堂幻夜以北汉皇子的身份出使,自然不好在使团里带上一名奴隶,所以伪造了莫奴的身份,这对北堂幻夜只是吹灰之之事,他当年也并无太过在意,所以留下了蛛丝马迹。”

    齐宁心中长叹,看来西门无痕这些年对大宗师的调查还真是不遗余力,仅仅是为了调查莫澜沧和北堂幻夜这段往事,只怕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如此一来,当年在同一时间,北宫连城、北堂幻夜和莫澜沧都出现在了古象。”西门无痕伸出一只手,指向法王:“而法王本身就是古象人,也便是说,至少可以证明,当年有一段时间,五大宗师之中,有四位宗师同时出现在古象,也正是那段时间过后,本来武道修为平平的几人,却在短短数年间突破凡夫俗子的极限,成为了匪夷所思的大宗师。”

    齐宁一直仔细聆听,甚至忘了呼吸,只等到这个时候,才长出一口气。

    大宗师从来都是一个不可解之谜,齐宁也是无数次想过,那五大宗师鬼神般存在的武道修为,究竟从何而来?这时候隐隐明白,大宗师的出现,竟是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这样的陈年密事,知道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或许这世间除了五大宗师,也只有西门无痕掌握了这段往事。

    如果不是西门无痕一生追求武道极境,自然不可能对大宗师的秘密如此感兴趣,可是换作一般人,也绝无可能有条件查出这些秘密,也只有神侯府神候手中掌握的庞大情报系统,才能够抽丝剥茧将这几位大宗师当年的秘密追查出来。

    只是西门无痕费尽心思查出这许多往事,终究也只能确定当年在同一时间有四位大宗师出现在古象国境内,可是这几位大宗师如何修成巅峰武道,却依然是未解之谜。

    天空中忽然有雪花飘落下来,羽毛一般,一开始零零散散,很快就宛若风吹的柳絮一般。

    法王沉默许久,才终于道:“你遗漏了一个人,四大宗师出现在古象,却并不代表他们是在古象成为了大宗师,因为你无法证明遗漏的那人当时也在古象,如果他不在古象却依然可以成为大宗师,那么你之前的推测,也就只是自说自话了。”

    “法王说的是黑莲教主?”西门无痕立刻问道。

    法王平静道:“本座认识的那人叫做黑伏。”

    西门无痕闻言,立时仰天大笑起来,齐宁正不明白西门无痕为何会仰天大笑,西门无痕已经道:“老夫确实一直没有办法查到黑伏当年是否也在古象,直到今日,法王告诉了老夫答案,现在老夫终于可以确定,大宗师的秘密,确实就在古象。”

    法王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叹道:“神候果然是智慧过人。”

    齐宁有些诧异,心想法王何时说过黑莲教主也在古象?

    心思一转,立时便想到,黑莲教在江湖上本就是神秘至极,那黑莲教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名姓世人几乎无人知晓,如今提及黑莲教主,也无非是以教主称呼,这黑伏的名号,齐宁从前却从无听说过。

    法王提到黑伏二字之时,明显十分熟悉,而这名字显然也是黑莲教主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被人所称呼的名号,法王十分自然地提及到黑伏的名字,西门无痕立时便判断,法王显然是在黑莲教主成为大宗师之前便已经认识他。

    虽然不排除法王去过西川认识黑伏,但更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是黑伏曾经也来过古象,而且在古象认识了法王。

    如此一来,五大宗师的踪迹都曾经出现在古象国境内,那么这几人能够成为大宗师,当然与古象国撇不开干系。

    齐宁终于明白西门无痕此行大雪山的真正目的。

    西门无痕也许想过让法王出手治疗他的伤势,但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向法王屈膝,他在血液之中下毒,本就是想在法王中毒之后,以此为筹码与法王做交易,不但要让法王治疗伤势,还要从法王口中获取大宗师之源。

    只是西门无痕终究还是小瞧了大宗师的能耐,他苦心设计,在大宗师眼中,却无疑是一场笑话。

    西门无痕花费那么多的心力暗中调查大宗师的密事,终归是为了查到大宗师之源,如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对西门无痕来说,死不瞑目。

    “老夫所知,都已经告之了法王,老夫毕生所求,只希望知道大宗师从何而来,还请法王赐告。”西门无痕终于向逐日法王合十行礼。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与法王谈判,法王说与不说,已经由不得西门无痕控制。

    法王却是摇摇头,道:“善恶有别,为善者终得善果,为恶者却也要自食恶业。神候今日对本座下毒,这是为恶之事,既然有了恶因,自然有恶果,否则世人永远不知道弃恶从善。”

    “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座年轻的时候,有一位师兄,他一生的夙愿便是能够爬上达布山!”法王缓缓道:“可是他身体不好,而达布山对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攀登的高峰,于是他花了许多年调理身体,诵经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登上达布山巅。多年之后,他一切准备妥当,终于开始了他的攀登之旅。”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法王这时候说他师兄做什么?但他既然说出来,自然不会没有道理,凝神聆听。

    “许多天之后,他一直没有下山,我们于是派人上山找寻。”法王道:“我们发现,距离达布山巅不过咫尺之遥,师兄已经死去.....!”微顿了顿,才叹道:“对师兄来说,他这一生最大的苦业,便是最后那几步路,看得见,却终究摸不到。”

    西门无痕脸上的肌肉抽搐,法王淡淡道:“神候花了多年时间查知了这一切,距离最后的真相还差一步,或许.....真的是咫尺之遥,可是却偏偏不能得知真相,这岂不是对你恶业的最大惩罚?”

第一二二四章 冰莲

    齐宁心中苦笑,也能体会西门无痕现在的心情。

    西门无痕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八帮十六派将他当做神明一般看待,可是在大宗师面前,西门无痕却宛若蝼蚁。

    西门无痕此刻却还是显得十分淡定,毕竟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面对大宗师,西门无痕在气势上却并没有弱下去。

    “齐施主,自今日起,你可以留在大雪山陪同本座修法。”法王转视齐宁,声音柔和:“本座略通佛法,若是齐施主留下来,本座必当倾囊相授,若能学成,齐施主必将受益匪浅。”

    法王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齐宁心下一凛,心中恼火,暗想老子可没有兴趣留在大雪山陪你玩游戏,面上却不失恭敬,拱手道:“法王好意,晚辈心领,只不过晚辈还没有看穿俗世,比不得法王的大智慧,那是留不得的。”

    法王摇头笑道:“神候所言,本不该让世人知晓,神候不会下山,所以齐施主也不用下山。若是北宫他日前来大雪山,由他亲自向本座说明齐施主思念凡尘,本座自然会考虑让齐施主下山。”

    齐宁心下一惊,暗想原来这喇嘛竟然是担心今日这些事情会被泄露出去,所以强行要留自己在大雪山。

    如果大喇嘛真的要让自己留下,自己想要下山几乎没有可能。

    难不成自己竟然要被困死在大雪山?

    “堂堂大宗师,竟然与一个后生晚辈为难。”西门无痕突然大笑起来:“法王是不是有**份?”

    法王淡淡道:“本座独居大雪山二十余载,本就是世外之人,世间的一切与本座无关,所谓的身份,本座也从来不会去在乎。”

    西门无痕瞳孔微缩,袖中的双手却是竖起,神情冷峻,目光如刀。

    寒风呼啸,天空中漂浮下来的雪片愈发的稠密。

    “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西门无痕沉声道:“不要回头。”

    他此时这般说,自然是对齐宁所言,也便在此时,却见到西门无痕双手猛然抬起,厉喝一声,便听得“咔嚓”之声响起,以他为中心,周围一米之内的坚冰陡然间裂开来,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向四周蔓延。

    齐宁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雪山之巅上的坚冰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这里是极寒之地,那坚冰甚至是数百年一直如此,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他甚至怀疑即使拿着铁锤子在这上面狠命敲击也未必能敲出印子来,但此刻这坚冰竟然裂开,由此可见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着实不弱。

    西门无痕虽然在武道之上无法与大宗师相抗衡,但是放眼江湖,那却是凤毛麟角的顶尖高手,齐宁一直都知道西门无痕的武功了得,此时才知道西门无痕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忽然想起在朝雾岭迷花谷的时候,西门无痕扮作青铜将军出现在那冰池,却碰上了黑莲教主出现,当时西门无痕和黑莲教主一场激斗,虽然西门无痕并没有在教主身上占什么大便宜,但当时西门无痕却也似乎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

    教主是大宗师,法王同样是大宗师,西门无痕既然能与教主一战,未必不能与法王一战。

    当年西门无痕确实是败在法王手下,而且遭受重创,这几年一直饱受伤势之苦,可是几年过去,也许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又有了新的突破,也正因如此,才能在黑莲教主手底下不败。

    “还不快走!”西门无痕又是厉喝一声。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是想让自己趁机逃离大雪山,他此时对这老家伙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自己来到大雪山,是这老家伙千里迢迢挟持自己而来,如今危急时刻,却明显是要与法王一战,似乎也是要创造机会让自己离开。

    齐宁往后退了两步,却见的法王忽然一抬手,一股劲风袭出,劲力所过,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雪片却瞬间化为水气,水气被那劲力凝结在一起,瞬间却又变成了几滴水滴,水滴却如同暗器一般,竟然直朝着齐宁打过来,齐宁虽然眼看到那几滴水滴袭来,想要闪躲,可是那水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还没动作,便感觉身体几处穴道都是一冷,一时间身体竟是不能动弹。

    齐宁心下骇然。

    他已经明白,法王竟然是化雪为水滴,又以水滴击中自己的穴道,将自己的穴道封了起来。

    西门无痕此时却也顾不了齐宁,两条手臂猛然往上一托,又是一声厉喝,四周劲风激荡,却听得喀喀喀之声直响,陡然之间,那裂开的坚冰忽然间都拔地而起,几十支冰柱状的坚冰凌空起来,如同利剑般嗖嗖嗖竟是直往发往那边暴射过去。

    法王双手合十,并无动作。

    几十支冰柱形成一个密集的网状向法王找过去,就像是几十支利箭射向法王周身上下。

    齐宁虽然不能动弹,但却看的明白,眼见得那些冰柱便要没入法王身体,只怕一眨眼间,那法王就要变成刺猬。

    他睁大眼睛,眨也不眨。

    那些冰柱距离法王不过咫尺之遥,有两根冰柱几乎便要刺入到法王的眼睛里,可偏偏在这一刹那,所有的冰柱却都是再不能往前进分毫,时空似乎已经凝固,那几十支冰柱似乎也静止在法王面前。

    乍一看去,一切都静止不动,就宛若一幅图画。

    西门无痕却是全身颤动,劲风激荡,他身披的大氅已经是高高飘起,又听得他一声爆喝,头上的棉帽竟然飞起,一头乌里带白的头发瞬间披散开来,在劲风激荡之下,上下纷飞。

    齐宁距离不远,亦感觉到一阵极具压迫感的劲气逼过来,他的身体竟然被那股劲风向后推搡,双腿虽然未动,但两足却是在冰面上向后滑动。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的劲力都是用在那冰柱之上,向自己逼来的劲气只不过是余波,可是这股余波已经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甚至都难以呼吸,由此可见法王此时所承受的压力,而他更加确知西门无痕的实力远超自己的估算。

    忽然间,法王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水幕,那道水幕倾泻而下,而那几十支冰柱也瞬间消失。

    齐宁脸色大变,他却是看的明白,那几十支冰柱在一瞬间却都消融化为水,那道水幕就是几十支冰柱同时融化所致。

    西门无痕的身体确实不由自己后退数步,而法王的僧袍此时却忽然激荡起来,僧袍鼓起,如同里面正在充气一般,随即莲花冰台边上的六朵莲花冰瓣从那莲花冰台脱离,飞到空中,六瓣依然保持着莲花形状,在空中旋转,竟是一点点向西门无痕落过来。

    西门无痕双臂挥动,六瓣冰莲在空中顿了一下,但很快却依旧向下压过来。

    西门无痕双掌朝向空中,似乎是在拼力抵挡那冰莲下压,但是冰莲下落的速度虽然缓慢,却依然是一点点往下压落,齐宁神情凝重,他知道若是那六瓣冰莲真的压在西门无痕身上,西门无痕只怕是不死也伤。

    他虽然对西门无痕此前种种颇为恼怒,但西门无痕终究没有害自己性命,而且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倒不希望西门无痕真的败在法王的手下,可是这时候且不说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就算真的能动,只怕也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六瓣冰莲距离西门无痕越来越近,速度却也是越来越慢,忽然间那六瓣冰莲竟是停住不动,似乎被西门无痕全力抵住,随即齐宁便听到一阵阵崩裂的声音,只见到那六瓣冰莲正一点点地裂开。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倒是惊叹,暗想西门无痕这几年在武道之上果然是突飞猛进,此刻与大宗师交手,还真没有完全处于下风,那冰莲碎裂,自然是西门无痕所致,若是能够将那六瓣冰莲粉碎,也算是赢了法王一招。

    六瓣冰莲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片刻间,每瓣冰莲都碎成无数小冰块,齐宁正自为西门无痕喝彩,却听到法王平静而淡定的声音传来:“收!”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已经碎成数百片的六瓣冰莲,就如同突然而至的倾盆暴雨一般,猛然间向西门无痕身上倾泻而下。

    齐宁眼睁睁地看到那数百冰片就如同雨点一般打到西门无痕的身上,又如同箭矢一般没入到西门无痕的身体。

    西门无痕双臂展开,这时候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承受着那数百冰块如雨点般的打击。

    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数百冰块尽数打入西门无痕身体,随即只见到西门无痕双臂依然展开,仰着头,望着黑色苍穹,所有的一切在这一时间却都静止下来。

    天地之间,在这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息。

    齐宁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很快,便见到西门无痕的身体突然间爆射出无数的血箭,那却是冰块在西门无痕身上造成了无数的伤口,血脉尽数被切开,从血脉之中便有鲜血喷涌而出,乍一看去,就宛若是从西门无痕身上爆射出上百支血箭一般,这一幕当真是恐怖至极。

第一二二五章 天外来客

    法王双手合十,眼睛似睁非睁,看着被血色包裹的西门无痕,面无表情。

    西门无痕瘦削的身躯终于向后直直倒下去,“砰”的一声倒在冰面上,他方才裂开身边的坚冰,冰面上参差不齐,尚有许多坚冰倒刺,身体倒下时,不少冰刺都没入到西门无痕身体。

    人虽倒下,但血管依然向外喷血,西门无痕身边的冰面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齐宁震惊万分,瞧见西门无痕的惨状,一时间忘记西门无痕之前的种种不是,竟是心中悲愤,叫道:“神候......岳父!”

    西门无痕静静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眸子却兀自望着昏暗的苍穹。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这副模样,万不可能再活下去。

    “解开我穴道!”齐宁向法王怒喝道。

    法王却依然十分平静,温言道:“你若答应留下来,本座自然为你解开穴道。”

    “逐日法王,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出家人,可是出手却如此凶狠。”齐宁怒道:“你读的佛法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这种自欺欺人的卑鄙小人,毫无出家人的慈悲心肠,老子为何要与你学佛法,你懂佛法?”

    法王叹道:“齐施主无法看破生死,学习佛法,任重道远。”

    “当年他向你挑战,只是想要与你切磋武道,可是你重伤了他,还要让他为你驱使。”齐宁冷笑道:“今日你又出手杀他,所有的大慈大悲,不过是你自己给自己的粉饰,逐日法王,你不过是虚伪透顶的小人,你武道修为或许已经是大宗师,可是你的人品却是天底下最卑劣之徒。”

    “后辈晚生,出言不逊,若是北宫知道,定会对你很失望。”法王一抬手,从冰台上飞出手掌大小的一只冰块,向齐宁这边直直飞过来。

    齐宁眼见得那冰块打过来,却又不能闪躲,微微变色,暗想这大喇嘛难道连自己也要杀了?

    也便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掠过来一道身影,速度快若闪电,在那冰块便要打在齐宁身上时,那身影竟是横身拦在了齐宁身前,“噗”的一声,冰块却是打在了那身影的背上。

    齐宁瞧见那身影,大吃一惊。

    西门无痕此时奄奄一息,连动也是不能动弹一下,根本不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护在自己身前,而这雪山之巅,除了自己和西门无痕,便只有逐日法王,这突然飞掠出来的身影又是何人?

    这是此人的速度之快,当真是骇人听闻。

    他定睛细看,看清楚来人,脸色大变,失声道:“丑.....丑汉,怎么是你?”

    挡在他身前的竟赫然是黑氅怪汉。

    那夜西门无痕设计偷袭了黑氅怪汉,齐宁一度以为怪汉死在荒郊野外,此后在半道听到怪汉的叫声,知道怪汉竟然还活着,心下着实欢喜。

    但他也知道怪汉被西门无痕从背后重重一击,就算还活着,也必然受了重伤,一直担心怪汉伤势是否能撑下去,那两夜怪汉叫出声后,便再无形迹,齐宁心中一直很是担心,甚至以为怪汉可能伤势过重死去。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黑氅怪汉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雪山之巅。

    他和西门无恨来到雪山之巅,却也是颇为艰苦,大雪山上的道路着实难行,若非西门无痕知道路线,那么在这茫芒雪山之中,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怪汉又是如何能够找到这里?

    一如既往的裹着那件黑色脱毛的大氅,半张脸狰狞可怖,但是脸上却依然是带着齐宁熟悉的憨笑。

    他蓬头垢面,身上甚至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但这时候齐宁却只觉得怪汉是自己在这天底下最亲切的人,大汉的面容虽然颇为可怖,可是血色充沛,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齐宁大是惊奇,暗想难不成西门无痕从背后偷袭的那一掌,竟然没有让怪汉伤筋动骨?

    虽然明知道怪汉不会回答,但齐宁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上来的?是.....是你自己上来的?”

    怪汉咧嘴一笑,微扭头,看向躺在冰面上的西门无痕,脸上显出愤怒之色,双手握起了拳头。

    西门无痕杀死侯府侍女素兰,那是怪汉最在乎的姑娘,怪汉自然对西门无痕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从京城一直尾随到古象,怪汉的目的,本就是想要找寻机会为素兰报仇。

    “这位施主已经来了很久,终于出来相见了。”法王声音传来:“大雪山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怪汉早就来到雪山之巅,只是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出现,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也许怪汉一直都是尾随跟踪着西门无痕,而西门无痕带着自己登上大雪山的时候,怪汉也如同幽灵一般跟随在后面,否则很难解释怪汉怎会如何找到这里?

    大雪山绵延几百里,群峰起伏,皑皑白雪覆盖其上,若非熟识道路甚至记性极佳,甚至在这雪山上根本都找不到道路。

    西门无痕上山的那条道路是登上雪山之巅最近的道路,即使如此,途中也是绕过几处雪峰,如果是从雪山其他地方登山,就算历尽千辛万苦都不一定能找到雪山之巅。

    怪汉虽然年纪不小,但智力欠缺,如同孩童一般,如果不是尾随而来,绝无可能找到此处。

    法王问话,怪汉却似乎是没有听见,理也不理,竟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刀子来,齐宁瞧了一眼,那竟然是一把菜刀,刀口甚至有些残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怪汉右手握着菜刀刀柄,抬起手,看了齐宁一眼,随即看向西门无痕,用手指了指,齐宁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丑汉显然是想用菜刀过去砍死西门无痕为素兰报仇。

    “丑汉,他快要死了。”齐宁黯然道。

    丑汉一怔,皱起眉头,依然是恶狠狠地盯着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虽然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但毕竟功力深厚,一时却也没有死去,微扭头看向丑汉这边,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声音虚弱:“不错.....临死前还能了了一桩恩怨,那也好......你过来杀了老夫吧!”

    丑汉握紧菜刀,转身向西门无痕走过来。

    齐宁本想劝说,可是一想到西门无痕却也还是包括素兰在内的诸多无辜,而且丑汉千里尾随,本就是要报仇雪恨,这时候劝说丑汉,却也是让丑汉心中这道结永远无法解开。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丑汉却已经走到西门无痕边上,并不犹豫,手起刀落,照着西门无痕脖子砍过去。

    西门无痕闭上眼睛,神色却是异常平静,齐宁终究是不忍,叫道:“丑汉住手!”

    眼见得刀锋便要砍在西门无痕脖子上,却听得“呛”一声,一件东西打在丑汉的菜刀上,菜刀脱手而出。

    “在此杀人,本座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法王叹道:“他已经活不了,施主又何必如此残忍,非要造下杀孽?”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此前没见到逐日法王之前,还觉得此人身为大宗师,自然有其大宗师的风范,这时候对此人却是异常鄙夷,无非是个面善心恶假慈悲之徒。

    丑汉赫然扭头看向法王,显出凶恶之色,忽地从地上抓起一只冰块,向法王狠狠砸了过去。

    法王离他距离颇有些远,但丑汉的力道惊人,那冰块竟然直直朝法王飞了过去。

    齐宁暗叫不好,心想这天底下又有谁敢招惹大宗师?也只有丑汉不明世事才如此胆大包天,但他知道逐日法王并非心胸宽阔之人,唯恐法王出手伤人,厉声道:“丑汉退下!”

    那冰块到得法王身前,亦是瞬间化为水洒了下去。

    丑汉虽不通世事,但性子倔强,见到那冰块并无砸中法王,顿时吼吼叫了几声,弯身从冰面抱起一块大冰团,再次向法王砸了过去。

    齐宁睁大眼睛,那冰团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却是被丑汉宛若小石子般抛了出去。

    只是那冰团距离法王还有一步之遥,再次化为一泡水。

    似乎是挑起了丑汉的顽性,又连续抛出四五块,但最终都是化为一团水落下,丑汉显然是有些气恼,连连顿足,却忽见到法王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向丑汉,微微向前一推,两块冰团却是反过来向丑汉砸来,丑汉想要闪躲,但大宗师出手自然非比寻常,丑汉躲开一块,另一块却还是撞在了丑汉胸口,丑汉被那冰团砸的蹭蹭蹭后退数步。

    丑汉稳住步子,大吼一声,竟是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向法王冲过去,只是没冲出几步,齐宁便瞧见丑汉身体已经凌空而起,向后飞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丑汉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来。

    齐宁心知丑汉这是自找死路,叫道:“丑汉,莫要和他动手。”

    但被激怒的丑汉却如同疯魔了一般,再次爬起来,又冲向法王,依然是没冲出几步就像后飞出,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等他再一次爬起,一只拳头大的冰团从天而降,正中丑汉脑门子,丑汉身子晃了晃,却是向前扑倒,就此晕了过去。

第一二二六章 真身

    齐宁见到丑汉倒下,心下一沉,只以为丑汉被法王所杀。

    他丹田也有几成内力,一直都在用内力冲击穴道,但法王所封穴道,岂是那般容易冲开。

    法王叹道:“本座并不想伤人,却偏偏又无法劝阻,世间无奈之事,莫过如此。”

    “逐日法王,你若有本事,解开我穴道,咱们......!”齐宁便想说正大光明斗一场,但是西门无痕在逐日法王手底下都过不了几招,就算自己学到被解开,又能如何?

    法王却是微抬手,手呈莲花状弹了几下,齐宁立时便觉得几处穴道一畅,却是法王已经给他解开了穴道。

    西门无痕重伤之下,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丑汉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此种情况下,法王自然不会以为齐宁能逃过他的手心,封不封穴道,并无区别。

    齐宁身体一松,立时跑到丑汉身边,抱住丑汉,见他双目紧闭,忙探他鼻息,却发现鼻息倒是匀称得很,松了口气,扭头看到西门无痕躺在血泊中不能动弹,微皱眉头,却还是走过去,在西门无痕身边蹲了下去。

    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一眼,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神候应该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齐宁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要为之。”西门无痕嘴角向外溢血,声音却很平静:“老夫.....老夫做错的事情,不要.....不要怪责战樱,你下山.....下山之后,好好待她.....!”

    齐宁叹了口气,道:“岳父,我只怕下不了山了。”

    “让他.....让他带你下山.....!”西门无痕却是艰难地微抬起手臂,指着躺在不远处的丑汉:“他....他对你十分亲昵,定会.....带你下山!”

    齐宁一怔,诧异道:“他.....带我下山?”心想看来重伤之下,西门无痕已经胡涂了,丑汉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带自己下山?

    “只有.....他能带你下山。”西门无痕叹道:“他是大宗师!”

    齐宁眼珠子都要出来,失声道:“大宗师,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没有人在摧心掌力下还能活着,只有.....只有大宗师有此能耐。”西门无痕嘴角鲜血直流,声音却也是愈发虚弱:“他是.....他是大宗师......!”本来微抬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齐宁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丑汉,却是不敢置信,暗想看来西门无痕真的是疯了,这位神候大人一生想要追求武道巅峰,临死之前,竟然将丑汉也当成了大宗师。

    “没有错.....!”西门无痕喃喃自语:“老夫.....老夫的怀疑果然没有错,只是.....嘿嘿.....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就在老夫身边.....!”

    他这话说的迷迷糊糊,齐宁更是听不大懂。

    “你说他是大宗师,那.....那他是五大宗师的哪一位?”齐宁皱眉道。

    西门无痕尚未说话,齐宁却忽然见到本来躺在地上的丑汉竟然动了动,随即瞧见丑汉坐起身来,他心下欢喜,叫道:“丑汉!”

    丑汉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转,只是盘膝坐在冰面上,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动作从容淡定,很快,他的手停住,似乎想到什么,缓缓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虽然丑汉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齐宁却感觉丑汉的动作和气质与先前完全不同。

    丑汉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目光从齐宁这边经过,微停了一下,以前丑汉但凡瞧见齐宁,都是咧嘴一笑,但此时丑汉脸上却全无一丝笑容,就像是看到一块石头一般,扫了过去。

    法王双手合十,却是闭上眼睛,口中诵经。

    丑汉四下里看了看,忽然道:“一别几十年,这里变了许多。”他声音平和,略带嘶哑,但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丝感慨。

    齐宁心下一凛。

    丑汉从前且不说能说一口流利的话,就是发出声音也是口齿不清,齐宁知道那是遭受创伤之后语言功能出现障碍,但此刻丑汉言辞清晰,和从前浑然不是一个人。

    他本以为西门无痕方才所言是因为临死前神志不清,这时候却陡然意识到,也许西门无痕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丑汉却是将自己身上那件邋遢不堪的黑色大氅脱了下来,捧在手心中,看着那黑色的大氅,怔怔出神。

    法王终于道:“原来是你,故人相逢,我们已经许多年没见了。”

    丑汉却是将那黑氅重新披在身上,抬起头,仰望着夜色苍穹,沉默许久,忽然抬起手,抹了抹嘴角,他先前被法王所伤,嘴角溢血,但此刻那鲜血已经凝固,手指黏着一片血块,抬起头,道:“你伤了我?”

    “不知者不怪。”法王道:“多年不见,你和从前大不相同,而且.....本座并无想到你会来到大雪山。”

    丑汉背负双手,道:“你应该知道,很多年前,我一直受人其辱,所以立下过誓言,无论是谁,若想再要伤我毫发,只能以性命来偿还。”抬起手,指着法王道:“你我是故人,念在故人一场,我不杀你,只要你向我道歉便可以。”

    他语气平静,但却暗含杀意。

    齐宁心中骇然,暗想丑汉这明显是恢复了记忆,但他三言两语之中,却是充满了戾气。

    法王笑道:“你与当年相比,变了许多。”

    “并非是变了许多。”丑汉淡淡道:“而是我忽然想明白,这天下有太多人本不该活着。”

    “莫非本座也是其中之一?”

    丑汉竟是点头:“是,你该死,我也该死!”

    西门无痕忽然笑起来,但他受伤极重,这一笑却是牵动内脏伤口,口中泊泊流血,丑汉单手背负身后,也不看西门无痕,只是淡淡问道:“很好笑?”

    “并非好笑,而是老夫临死之前,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才笑起来。”西门无痕又是一阵咳嗽,脸色惨白如纸,一字一句道:“你就是黑莲教主!”

    齐宁大惊失色,失声道:“黑.....黑莲教主?”

    西门无痕说丑汉是大宗师,齐宁便觉得匪夷所思,此时听西门无痕称丑汉竟然是黑莲教主,更是震惊不已,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丑汉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冰面出气多进气少的西门无痕,冷声道:“你又是谁?”

    “老夫神侯府西门无痕。”西门无痕用最后的内力强自撑住:“教主应该知道老夫。”

    “西门无痕?”丑汉微一沉吟,才颔首道:“原来你就是西门无痕。”

    齐宁此时微缓过神来,盯着丑汉,脑中却是充斥着一个问题,丑汉怎么可能是黑莲教主?

    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的时候,丑汉已经住在侯府,也就是说,攻打黑莲教的时候,丑汉绝不可能在朝雾岭,可是他却明明亲眼见到在迷花谷冰池之畔,化身青铜将军的西门无痕与黑莲教主一场激斗,那时候两败俱伤,而齐宁却也知道那时候黑莲教主正在闭关修炼,如果丑汉是黑莲教主,那么当日与西门无痕交手的又是何方神圣?

    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虽然不能与怪物一般的大宗师相提并论,可是放眼江湖,能够与西门无痕一搏的却是屈指可数,当日那人与西门无痕两败俱伤,齐宁却是从未怀疑过那人的身份,那时候在齐宁看来,西门无痕能够与大宗师一搏,倒也并非不可思议。

    这时候却是想到,西门无痕方才与法王交手,几乎说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既然西门无痕在大宗师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那么当初西门无痕又如何能够与身为大宗师的黑莲教主平分秋色两败俱伤?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黑莲教主的武道修为远远逊色于逐日法王,甚至说黑莲教主在逐日法王面前也不堪一击?

    这当然是十分蹊跷的事情,既然都进入了大宗师境界,即使武道修为略有高低,但差距也不可能有如此悬殊,而且龙山之约就是约定大宗师之间不得轻易交手,互相之间起到制衡的作用,可是如果武道修为的差距如此悬殊,又何谈制衡?能够起到制衡的作用,大宗师之间的武道修为势必是在伯仲之间。

    只是这一瞬间,齐宁猛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人也许真的就是大宗是黑莲教主,而当初在迷花谷与西门无痕交手的那人,却并非真正的黑莲教主?

    可是如果眼前这丑汉就是黑莲教主,他又怎会成为这副模样,不但半张脸受伤变得狰狞可怖,而且此前甚至都失去了记忆?

    黑莲教主到底是有何样的遭遇,才会沦落为乞丐一般?

    既知丑汉可能是大宗师,从前那些重重蹊跷的事情顿时涌上来。

    丑汉的速度奇快,一旦放足飞奔,那是连快马也难以追上,而且他在武道之上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惊人悟性,能在瞬间就复制对方的武功招式,而且后发先至打出来,这一切都显示丑汉本就是非比寻常。

    如果说丑汉是黑莲教主,这一切自然都可以解释清楚,而且以黑莲教主的身份,拥有一件名贵奢华的熊皮大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如西门无痕所言,在摧心掌力之下还能活下来,而且看上去安然无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创伤,除了大宗师,天上地下,又有谁能做到?

第一二二七章 天地风雷

    西门无痕叹道:“果然如此,若非....若非如此,老夫又岂能.....嘿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齐宁却已经猜到西门无痕想说什么。

    西门无痕这次前来大雪山,不能说是千里送人头,甚至于西门无痕还带有一丝底气,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却完全是因为迷花谷那一战。

    西门无痕在迷花谷与那位黑莲教主全力相搏,最终却是两败俱伤,这对西门无痕来说,却是一个大大的鼓舞,至少在西门无痕看来,足以与大宗师一战。

    也正因如此,西门无痕才会有底气前来大雪山,甚至做好了与法王一战的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迷花谷那一战,西门无痕绝对不可能生出与法王一战之心。

    多年前西门无痕与法王一战,铩羽而归,这些年来自然是加倍修炼,而迷花谷那一战,对西门无痕来说就是一场测验,测验其与大宗师之间的差距。

    没有迷花谷一战,也就没有今日的局面,西门无痕如果知道自己与大宗师的距离终究是遥不可及,也就很可能会用其他法子来寻法王,而不是在血中下毒,因此激怒法王,双方撕破脸面一战。

    丑汉盯着奄奄一息的西门无痕,神色冷峻异常,似乎比这雪山之巅极寒之冰还要寒冷,忽见他抬起一只手来,没等齐宁反应过来,西门无痕的身体竟然拔地而起,竟然是朝着丑汉扑过去,齐宁吃了一惊,但很快便看明白,倒不是西门无痕还有余力扑向丑汉,而是一股吸力硬生生地将西门无痕吸了过去。

    西门无痕如同一张纸片,轻飘飘地飞过去,丑汉探手掐住了西门无痕的脖子,高高举起,西门无痕四肢垂落,齐宁见状,厉声道:“丑汉,你做什么?”

    丑汉却是盯着西门无痕的眼睛,西门无痕的瞳孔已经涣散,但嘴角却是泛起一丝浅笑,丑汉手上猛一用力,齐宁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响,丑汉竟然是生生捏断了西门无痕的脖子,放手之后,西门无痕落在地上,动也不动,就此死去。

    堂堂大楚帝国的神候,最后一口气却是丑汉将他停住。

    齐宁看到丑汉那张狰狞的脸上云淡风轻,杀死一个人,就宛若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背脊一阵发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丑汉失去记忆之后,敦厚朴实,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心满意足,齐宁当初不知道他身份,也不知道他如果真的恢复记忆会是怎样一个人,若是一个阴冷好杀之辈,那干脆一辈子就处在失忆之中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此时见到丑汉杀人毫不手软,知道自己当初的担心如今竟然成真。

    黑莲教本就是神秘的很,若非京城疫毒案,黑莲教甚至不为人所知,低调地生存在西陲之地,而黑莲教主更是谜一般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性情。

    这时候他恢复记忆,从丑汉变成黑莲教主,也就判若两人。

    齐宁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西门无痕,心情复杂,却也并不畏惧丑汉,走了过去,在西门无痕身边蹲下,见到西门无痕却已死去,抬起头看着黑莲教主,却见黑莲教主根本不当自己存在,看也不看自己,却还是问道:“丑汉,你真的是黑莲教主?”

    丑汉背负双手,这才瞥了齐宁一眼,神情冷峻,也不和齐宁废话,冷冷道:“今日我心情不算坏,你带他尸首下山,远远滚出去。”

    他语气冷酷至极,竟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与齐宁从前的情分。

    齐宁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你果真是黑莲教主,我倒要恭喜你记起了自己是谁。”心想西门无痕客死异乡,看在西门战樱的份上,却也要将西门无痕的遗体带回建邺。

    “黑伏,这里是本座的居地,似乎也不是你能做主。”法王平静道:“尸体你可以带走,不过这年轻人却要留下来。”

    “哦?”

    “你可知道他是何人?”法王问道:“他是锦衣齐家的人,也是北宫的后辈。”

    “既然是北宫的人,为何要留在这里?”教主反问道。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法王道:“西门无痕已经查到了大宗师与古象有干系,若是这消息传扬出去,对我古象大是不利,本座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开。”

    教主冷笑道:“你是担心世人知道大宗师出自古象,会有无数人涌到古象?”

    “本座身为古象国师,并不希望古象掀起太大的风浪。”法王叹道:“若是北宫来到大雪山,能向本座保证消息不会外泄,本座可以放他离开,但是现在却不行。”

    教主笑道:“知道大宗师秘密的人并非只有你,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莫非你要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微微一顿,道:“你心里或许真的想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只是你似乎没有那个能耐。”

    “你似乎并不在意当年的事情为人所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教主言辞犀利:“即使当年的事情为世人所知,难道还会有新的大宗师出现?”不屑一笑,嘲讽道:“你们知道不会有新的大宗师出现,只是你们害怕当年的事情传遍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宗师只不过是一些卑贱之徒.....!”

    齐宁心下一凛,不知教主为何突然有此一言?

    卑贱之徒?

    为何当年的事情让人知道,会让天下人觉得大宗师只是卑贱之徒?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法王睁开眼睛,沉默一阵,才叹道:“此番并非是你自己要来大雪山,所以你下山后,想清楚了,若是还要上来,本座自当恭候。”

    “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就这样走了。”教主道:“我既然流了血,当然也要见到你流血?”

    “黑伏,难道你忘记了龙山之约?”法王道:“今次你当真想要与本座动手?”

    教主背负双手,微仰着头,声音如刀:“你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最该死?”

    “请赐教!”

    “最该死的便是我们这样的人。”教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十分决然:“你知道我并不是指所谓的武道,天地间一只蝼蚁,无论如何变化,终归只是那该死的蝼蚁而已。”

    法王叹道:“当年的事情,你似乎依然耿耿于怀。”

    “所以今日我不会让自己再耿耿于怀。”教主道:“若是因我而废除了龙山之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年定下龙山之约,并非是为了你我,而是为了那三个人,所以就算你我废了龙山之约,也无关大局。”

    法王沉默着。

    他脸上当然不会有畏惧,有的只是一丝错愕,错愕之后的淡淡惆怅。

    教主的语气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可是齐宁知道他有资格。

    普天之下,大宗师若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却也不知道谁还能有此气势?只是教主在法王面前也是如此盛气凌人,却是让齐宁感到有些意外。

    齐宁知道龙山之约的存在,更知道龙山之约是五大宗师共同约定,按照龙山之约的约定,任何一位大宗师若是率先挑起了争端,那么其他四大宗师便可联手将其除去,也正因为龙山之约的存在,几大宗师之间互相制衡,天下也并无因为大宗师的争端而陷入动荡之中。

    只是齐宁没有想到,今日教主刚刚恢复记忆,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破坏龙山之约,瞧那意思,竟是要与法王一战。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教主会在此种情势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风声呼啸,整片云层都被乌云所覆盖,云中的翻滚如同浪涛一般,在那云层之内,似乎有一些非比寻常的能量正在变形挣扎,在那呼啸的风声之中,云雾里竟隐隐传来雷声轰动,似乎天地正在痛苦地呻吟一般。

    法王没有动,教主也没有动。

    齐宁当初在迷花谷见识过西门无痕和那假冒的教主全力一战,那时候便觉得两人的武道修为当真是超然世外,非普通武者能够相提并论,可是他现在明白,比起真正的大宗师之战,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龙山之约的束缚,大宗师数十年没有真正交手过,天地之间,也绝无人真正见识过大宗师之间的对决。

    那是惊天动地的真正巅峰对决。

    西门无痕倾尽全力,却在法王的手底下过不了几招,齐宁是在无法想象,真正的大宗师之战,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身处在这雪山之巅,面对当世两大巅峰大宗师的对决,齐宁忽然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紧绷,那种紧绷感就似乎是毛孔都无法呼吸一般,两大宗师都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齐宁却已经感觉到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挤压感正在压迫着自己的身体,就似乎四面八方的空气正一点点地挤压自己的躯体,他忽然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便在此时,苍穹之上一声惊雷乍起,只是瞬间,从天空落下雨滴来,齐宁抬头,并没有发现大雨从天而降,只是在那昏暗的夜空之中,零零散散地有宛若雨滴一般的水滴落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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