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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一八章 登岸

    申屠罗冷笑道:“你想以太子要挟我?”

    “你就当我是这个意思。”齐宁逼视申屠罗:“两万齐国将士的生死,再加上东齐太子的性命,不知大都督现在是否在乎?”

    申屠罗握紧拳头,齐宁叹道:“大都督并非凡夫俗子,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以眼下的形势,齐国毫无复国的希望,如果段韶真的死了,你们最后一丝丝复国的希望也断然无存。如果你们归顺了我大楚,帮助解决了汉国,那就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赏罚分明,再加上还有皇后的面子在,日后封段韶齐王的爵位,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明知道本将与殿下都有复国之念,还敢让我们归顺楚国?”申屠罗目光锐利:“莫非你不担心,我们先行假意归顺,等待时机,再行复国之事?”

    “至少也是先将汉国解决掉。”齐宁笑道:“大都督是否觉得我们可以谈下去?”

    申屠罗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一旦真的归顺了楚国,再想要复国,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楚国人并不是傻子,如今要让自己归顺,无非是自己有利可用价值而已,等到此战过后,即使楚国人不秋后算账,那也定会将自己彻底软禁起来,不会给自己任何活动的空间,更别说再去图谋复国。

    可是齐宁有一句话说的并没有错。

    齐国要复国,只能打出段韶的旗号,段氏皇族一旦断绝,也就不存在任何复国的意义。

    飞蝉密忍既然已经投靠楚国,那么段韶很可能落入楚国人的手中,段韶的生死掌握在楚国人手里,齐宁虽然是口出威胁之言,但其实却正是最有效的威胁。

    申屠罗当然不希望看到段韶被杀,并非为了段韶这个人,而是段韶这个身份。

    他并没有忘记,陌影的计划还在实施之中,一旦陌影的计划成功,眼下的局面很可能就会有翻天覆地的翻转,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段韶必须活着, 段韶如果不在,陌影所有的计划也将付诸东流。

    段韶不能死!

    “你准备让我怎么做?”沉思良久,申屠罗忽然问道。

    齐宁今夜与申屠罗谈判,事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要说服申屠罗绝非易事,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一旦申屠罗拒绝归顺,那么必定要将申屠罗诛杀,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隐瞒黄岩渡的计划。

    对齐宁来说,能够让申屠罗归顺楚国,比一刀杀了他的作用要大得多。

    濮阳毕竟有两万齐军,那是齐国的精锐主力,虽然如今龟缩在濮阳城内,可是齐宁心里很清楚,那支军队只要存在一日,对秦淮军团就形成一日的威胁,位于定陶要东北角的濮阳驻军,就如同一支对准着秦淮军团的暗箭,谁也不知道这支暗箭什么时候会射出来。

    秦淮军团如今镇守定陶一线,没有对汉军发起攻势,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粮草没有及时送上,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岳环山只能按兵不动。

    如今淮水打通,粮草很快就会过江,秦淮军团有了粮草保障,自然很快就会对汉军发起攻势,而那个时候,濮阳驻军就成了巨大的隐患,即使岳环山会分兵提防淮阳方向有敌来袭,但也会因为齐军的存在始终不能全力应对汉军。

    而齐军如果真的出兵从侧翼向秦淮军团发起攻势,那自然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齐宁解决了粮道问题,便想借此机会,顺便将濮阳的威胁一并解除。

    要解决濮阳问题,就必须要利用申屠罗。

    他并不知道以段韶作为筹码是否真的可以说服申屠罗,为此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时候听得申屠罗之言,心下一振,却面不改色,道:“只需要一封信!”

    “让我写一封信,送到濮阳,劝说令狐煦归顺?”申屠罗笑道:“你未免将本将想的太神通广大了!”

    齐宁摇头道:“大都督在意那两万兵马的生死,在意段韶的生死,令狐国相难道不在意?令狐国相也许正在犹豫之中,大都督好言相劝,自然是不会徒劳无功。”

    申屠罗摇头道:“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这封信本将不会写!”

    “这是理所当然。”齐宁含笑道:“若是大都督不反对,现在可以让船队靠岸,随我前往会泽城等候殿下驾临,没有见到殿下之前,我绝不强求!”

    “登岸?”

    “大都督,若是再不登岸,我只担心你手下的这些兵士都要饿死。”齐宁道:“若是我估计的没错,太子殿下三五日之内必然会抵达会泽城,城内已经准备了酒宴,为大都督接风洗尘。”

    申屠罗脸色凝重,凝视着齐宁,片刻之后,起身走到窗边。

    他凝视着漆黑的夜幕,似乎要用一双眼睛看透黑暗中的一切,良久之后,才沉声道:“来人!”

    齐宁微皱眉头,以他现在的武功,自然不会担心申屠罗会对他形成威胁,即使从外面冲进一群兵士,齐宁也有足够的把握击杀申屠罗。

    很快,舱门被拉开,一人进来拱手道:“属下在!”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靠岸!”申屠罗转过身吩咐道。

    那人一怔,问道:“大都督,靠....靠哪边?”

    “南岸!”

    那人更是诧异,但马上道:“得令!”退了下去。

    齐宁这才微松了口气,他要杀申屠罗固然不难,但却并不希望今夜大开杀戒,这并非齐宁心存仁慈,而是一旦动手,自己精心谋划破解濮阳驻军的目的就无法达到。

    申屠罗一声令下,船队的水兵们都颇为诧异,但却都不敢违抗军令,所有船只往南岸靠过去,这淮水岸边没有码头,虽然几艘小型战船靠了过去,但申屠罗这艘主力战船却是无法靠岸,容易搁浅,到得浅水处便即停了下来,放了小船下去。

    申屠罗又令众人登岸,夜色之中,几百名东齐水兵登上南岸,这一片荒无人烟,岸上都是茂盛的荆棘草丛,众人刚刚登上岸,就听得喝声四起,岸边不远处的草丛中,陡然间冒出无数身影,持枪拿刀,俱都是向这边冲过来。

    申屠罗拔刀在手,水兵们也都是赫然变色,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瞬间形成队形,申屠罗瞥向齐宁,冷笑道:“原来你在这里设下埋伏?”

    “大都督稍安勿躁。”齐宁微微一笑,上前去,抬起手臂,手指间夹着火折子,火折子冒出火光来,随即便见到那群冲过来的人影停下脚步,一人带着数人迎上来,甲胄在身,手持大刀,正是韩愈。

    韩愈见到齐宁,欢喜道:“国公!”

    齐宁点点头,这才回身道:“大都督,他们等在岸边,只是为了送上食物。”吩咐道:“拿干粮过来!”

    韩愈回过身,做了个手势,从后面立刻上前十数人,挑着竹筐,将竹筐放在中间,齐宁这才向申屠罗道:“大都督,这里除了炒米,还有大饼馒头,足够你手底下的弟兄吃上三五日。”

    申屠罗走上前,用刀挑开竹筐上面掩盖的油布,见到下面果然是食物,犹豫了一下,这才收刀,扫了楚兵黑压压的人群,淡淡道:“他们一直都在岸上跟着?”

    “我知道大都督宅心仁厚,不会不顾濮阳的将士们。”齐宁微笑道:“我相信我们的谈判一定可以成功,所以他们在岸上一直跟随船队前行,随时准备送上食物。”

    “你说足够我手底下的人吃上三五日,那又是什么意思?”申屠罗皱眉道。

    齐宁叹道:“大都督,你手下这些弟兄一定牵挂自己的家人,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回家探望父母妻儿,并不用跟随大都督前往会泽城。”

    申屠罗双眉一紧,但很快便大笑道:“你是害怕他们随我入城之后,会夺了会泽城?”

    “如果大都督实在觉得是这样,我也不能辩驳。其实在我看来,我是担心大都督觉得将他们都带去会泽城,以为我会将他们都当做人质。”齐宁微笑道:“会泽城内已经为大都督准备了住处,收拾的很干净,只等着太子殿下前来与大都督相会。”

    “哈哈,好的很。”申屠罗盯着齐宁的眼睛,道:“齐宁,你想的很周到。”转过身去,扫了手底下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将士,沉默许久,才叹道:“你们各自带上干粮,回去家乡吧。”

    “大都督.....!”众人往前拥上来:“我们要与大都督同生共死!”

    “大都督,咱们和他们拼了!”

    韩愈手下军士却都是严阵以待,提防东齐水兵发难。

    申屠罗脸色严峻起来,沉声道:“这是本将最后一次对你们发号施令,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带上粮食,现在就回去。”

    众水兵见申屠罗如此,不敢再多言,有些人盯着楚兵,目露凶光,一阵沉寂之后,终是有人上前去,从竹筐里取了口粮,其他人也各自上前取了粮食,但却都站在岸边 ,并不离开。

    齐宁微笑道:“大都督,你手下的弟兄,最多四艘船可以挤得下,其他船只,我们暂且保管,不知意下如何?”

    申屠罗心知到了如今的地步,只能忍辱负重,冷哼一声,却还是吩咐手下道:“你们带走四艘船,其他的都留在这里。”

    “请!”齐宁一抬手,做了个请势,申屠罗也不犹豫,抬步便走,身后传来将士声音:“大都督!”随即听得一阵躁动,东齐水兵全都跪倒在岸边,有人更是哽咽抽泣。

    申屠罗停了一下步子,微闭上眼睛,但没有回头,很快便继续往前行。

第一三一九章 京使

    礼部侍郎莫文垂这两天当真是兴奋异常,前一阵子他是因为军粮迟迟无法渡江而心情愁闷睡不着觉,这两天却是因为兴奋而无法入眠。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对护国公如此器重,以前只不过是觉得护国公无法是受了祖上的荫德而已,但现在他却是真正明白,护国公虽然年纪轻轻,但手腕却着实了得。

    在城中一场大火,便将东齐水师主力摧毁,甚至将名震天下的水军第一名将申屠罗都带了回来。

    莫文垂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他知道像这种表功的奏折,护国公这位大功臣绝不会亲自上书,韩愈一介武将,更不知道如何措辞,这上书奏功的差事,那是非自己莫属,所以申屠罗被带回会泽城那一日,他立刻精心打造了一份奏折,令人快马加鞭迅速送往京城。

    奏折之中,难免会对护国公一番歌功颂德,护国公不但运筹帷幄,精心设下了计谋,而且奋勇当先,孤身入虎穴,将东齐水师主力摧毁。

    齐宁此番做的事情,本就是匪夷所思,莫文垂难免有在奏折之中大加装饰,这份奏折陡然阅之,就像是神话故事一般。

    在莫文垂看来,齐宁在短短几天之内,不但打通了粮道,摧毁了水军的主力,甚至还让申屠罗归顺大楚,这几乎与神话没有什么区别。

    储存在城内的粮食迅速向淮水边运送,而渡河的舟船实际上早就有准备,粮队如同蚂蚁一般,日以继夜向前方运送,事先也派了兵马前往淮水对岸,更是派人向定陶飞马传报。

    秦淮军团那边得知粮食已经运过淮水,自然是大喜过望,岳环山立刻派了兵马前往接应。

    莫文垂作为会泽城内粮仓总管,这几日自然是十分辛劳,韩愈负责护送粮队,也是重责在身。

    除了守城的几千兵马参与运粮,莫文垂还征调了大量的民夫,从会泽城到淮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花了三天时间,倒是将城中半数粮草都已经运送到了淮水边,其中又有半数渡过了江。

    齐宁虽然并没有亲自参与运粮,但韩愈出了城,他便担负起维持城中秩序的职责,此前会泽城内实行宵禁,治理严格,已经形成了井然有序的氛围,所以齐宁倒还真不必花太多的心思。

    对齐宁来说,他现在只是等着轩辕破顺利带回段韶。

    申屠罗弃船登岸,甘愿来到会泽城,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段韶的缘故。

    齐宁从来不觉得这世间有绝对完美的计划。

    虽然部署周密,但轩辕破是否能做到万无一失,安然将段韶带回来,齐宁自己也不敢有任何保证,也正因如此,便是韩愈和莫文垂也根本不知道轩辕破去了何方。

    申屠罗能够跟随自己前来会泽城,这就比计划之中的还要顺利,但对申屠罗来说,这也是一场赌局。

    他在没有完全确定段韶一定会落入楚人的情况下,还是跟随而来,本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毅然来到城中保全段韶的性命。

    抵达会泽城之后,申屠罗在为他安置好的屋子里足不出户,他既不主动要见齐宁,齐宁也没有主动再去见他。

    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对方的目的。

    一个是要保全段韶的性命,一个则是要利用申屠罗解决濮阳兵马,在段韶没有抵达之前,申屠罗自然不会与齐宁再有任何交易,而齐宁明知道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兴趣再去与申屠罗多费唇舌。

    黄昏时分,莫文垂匆匆来求见齐宁,一见齐宁,便即一脸喜色,拱手笑道:“国公,有好事!”

    “哦?”

    “刚刚弄清楚,东齐水师另一支船队在黄岩渡上游,距离黄岩渡有半天的路程,停泊在那边并无动作。”莫文垂轻声道:“他们定是盯死了黄岩渡那边的情势,只等着黄岩渡那些冒充的粮草渡江,再发起攻势。”

    齐宁笑道:“看来他们很有耐心,黄岩渡那边有动作至今,也快四天了,他们还在等待。”

    “这边的粮草已经运过去半数,再有三四天时间,粮食便都可以运过去。”莫文垂道:“岳大将军已经派了人手来接应.....!”忍不住笑道:“就算那支东齐水师发现黄岩渡有诈,再想往这边赶过来,那也要两天的时间,等他们赶到之时,已经大势已去,更何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等我们将粮食全都运过江,他们也未必能发现。”

    齐宁微微颔首,莫文垂长出一口气,道:“国公这一次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定然龙颜大悦,只怕用不了几日,皇上的封赏便要过来了。”

    “封赏?”齐宁道:“我现在已经是公爵,还要如何封赏?”

    莫文垂怔了一下,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公爵之上就是王爵,对异姓臣子来说,公爵已经是位极人臣,大楚自立国至今,还不曾有异姓封王。

    大楚立国并不容易,而封赏的要求其实也很高,非立下汗马功劳实难封爵。

    帝国四大世袭候,那都是开国功臣,功勋无数,既是如此,却也都只是侯爵,异姓封公,也还只是从镇国公司马岚开始。

    齐宁从锦衣候被擢封为护国公,那已经是隆恩浩荡,如今封赏公爵不久,总不至于皇上会下旨封王。

    虽说齐宁定西北、通淮水、破水师都是极大的功劳,但当年几位世袭侯东征西讨,立下的功勋也都并不在齐宁之下,齐宁若是在短时间连续加封,非但是前所未有,更为紧要的是必然会招致嫉恨。

    “北汉未破,这一战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齐宁道:“若是真的能够北伐成功,我倒是想向皇上请求赏赐十个八个美女才好。”

    莫文垂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心想护国公青春年少,喜欢美人倒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如今已经贵为国公,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倒也没有必要让皇帝赏赐。

    齐宁提到美人,只是随口一说,但却忽然想到了京中的家眷。

    大婚过后不久,便即离京,与媳妇尚未温存足够,脑中想到西门战樱,自然就想到了西门无痕,也不知道西门战樱如今是否已经知道西门无痕过世。

    西门无痕的遗体被洪门道带回了京城,这事儿自然是要向小皇帝禀报,但西门无痕过世的消息,朝廷当然要严加保密。

    如今正是北伐之际,西门无痕便是震慑国内江湖势力的存在,若是江湖各派知道西门无痕过世,虽然不至于谋反,但各大门派没了西门无痕的制衡,必然会互相攻杀重新改变江湖格局,这自然对楚国的北伐大业大大不利。

    只要各大门派不能确定西门无痕过世,就不敢轻举妄动。

    朝廷对这一点自然是一清二楚,是以绝不可能向外宣扬神侯过世的消息,更不可能大肆操办西门无痕的丧事。

    齐宁心中感慨,西门无痕生前虽然威名赫赫,但死后却连丧事也不能正大光明操办。

    神侯府群龙无首,虽说西门无痕生前并没有直言轩辕破就是后继之人,但轩辕破却已经是神侯府内部认定的接班人,此番轩辕破若是将段韶带回来,那又是立下一大功,神侯之位,非其莫属。

    如果神侯府已经向西门战樱告知了西门无痕的死讯倒也罢了,否则此事最终只能由自己亲自向西门战樱说明,一想到西门战樱知道真相后的悲痛,齐宁心下也是黯然。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在京中,顾清涵也会妥善地照顾好西门战樱,对于顾清涵的体贴周到,齐宁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他与顾清菡若即若离,自打见到顾清涵第一眼开始,就下定决心要与她走到一起,但他也知道真要走在一起,却并不容易,除了顾清涵本身有许多顾忌,如今却又多了西门战樱在其中,只是眼下在战事当中,这些儿女私情却也无法过多地去思考,只能等到过上一阵子,再想出一个妥善至极的方法。

    见小公爷若有所思,莫文垂也不敢打扰,悄悄退了下去。

    又过了两天,齐宁日夜期盼的轩辕破始终不见归来,虽然知道轩辕破办事谨慎小心,可心下却还是生出一丝担心,毕竟段韶能否顺利带回来,关乎到北伐大业,没有段韶,申屠罗便算是死,也不会写出那封劝降信。

    虽然没有等来轩辕破,却迎来了另一个老熟人。

    迟凤典来到齐宁住处的时候,夕阳西下,日头还没有落山,一身甲胄的迟凤典出现在齐宁面前,着实让齐宁吃了一惊。

    迟凤典是皇家羽林营统领,自先皇帝在位之时,迟凤典便统帅皇城的羽林营守卫皇宫,小皇帝登基之后,迟凤典在羽林营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齐宁与迟凤典多次打过交道,知道这人平时言谈举止颇有些油滑,但几次严峻时刻,却都是没有站错队伍,异常冷静。

    今日迟凤典突然前来,齐宁自然大感诧异,迟凤典见到齐宁,已经抢上前来,拱手笑道:“卑将迟凤典,拜见国公!”作势便要拜下去,齐宁却已经含笑扶住道:“迟统领不必多礼,想不到小小会泽城,今日竟然能迎来迟统领大驾光临,这倒是稀罕事!”

    “国公取笑了。”迟凤典哈哈笑道:“连国公都在坐镇此城,卑将能在这里见到国公,那实在是欢喜得紧。”凑近低声道:“国公在西北失踪,皇上日夜担忧,前阵子从西川送来韦刺史的密折,得知国公赶赴淮水,皇上这才安心。”

    齐宁向左上方作揖道:“圣上眷顾,皇恩浩荡,让皇上担心,实在是臣的大罪!”请了迟凤典落座,这才含笑问道:“迟统领,京中皇城由你守卫,今次你怎地有空出来?”

第一三二零章 明言暗语

    迟凤典立刻笑道:“国公收降了齐国水军大都督申屠罗,皇上得知奏报,龙心大悦。这申屠罗乃是齐国名将,也是齐国的柱梁,只要申屠罗归顺了我大齐,齐国便再无力对我大楚形成任何威胁。皇上下旨,派卑将带人前来护送申屠罗回京,圣上是要亲自召见申屠罗,然后对其进行封赏。”

    “哦?”齐宁知道莫文垂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皇帝自然已经知道申屠罗归降,只是没有想到朝廷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不过迟凤典带人倒未必是真护送迟凤典,无非是要将申屠罗押送到京城,然后由朝廷软禁起来,毕竟战事未息,将申屠罗这样一位重要的人物安放在会泽城总是不能让朝廷太踏实,只有将其置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小皇帝安心。

    “皇上的旨意,可是要让申屠罗立刻进京?”

    迟凤典点头道:“正是。”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呈给齐宁:“国公,这是圣上的手谕,还轻过目!”

    齐宁接过手谕,这手谕自然不似圣旨那般正式隆重,但却也是盖有玺印,手谕之上,倒是简洁明了,令迟凤典将申屠罗带回京城。

    齐宁将手谕递还给迟凤典,含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当遵旨。不过......!”

    “国公有难处?”

    “不过迟统领还不能立刻带他回京。”齐宁道:“劳烦迟统领在这边再等上一两天。”

    迟凤典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道:“国公,申屠罗是否就在这会泽城内?”

    齐宁点头道:“就在隔壁的宅子,而且派人保护。”

    “那就好。”迟凤典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确定申屠罗就在城中,顿时心安,拱手道:“手谕虽然是吩咐到了这边立刻将申屠罗带回京,但一切还听从国公的吩咐。”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不会让你们等太久。”随即笑道:“这是边境小城,比不得京城,今晚只能简单设宴,为迟统领接风洗尘。”

    迟凤典忙道:“国公客气了。卑将要出城一趟,手下的弟兄们并没有进城,驻扎在城外,卑将本以为今天就能接手申屠罗,所以是准备今晚连夜返京,国公既然让我们等上一两天,卑将先出城安顿一下。”

    “迟统领将部下留在城外?”齐宁倒是意外:“为何不带入城内?”心想皇家羽林营毕竟不是一般的兵马,来到会泽城,倒也不必呆在城外。

    迟凤典解释道:“卑将带了三百羽林,人数太众,若是进城,难免会惊扰城中的百姓,所以.....!”

    “三百人?”齐宁更是意外。

    皇家羽林营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兵马,此番竟然由羽林营统领带来三百羽林押送申屠罗,人数着实不少,由此亦可见小皇帝对申屠罗的重视。

    迟凤典道:“圣上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若是人数太少,担心会发生其他变故。”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皇上这一向可好?”

    “北伐战事让皇上日夜操心。”迟凤典叹道:“皇上每天都会召见大臣商议要事,此前国公失踪,皇上更是忧心,直到西川刺史的奏折送到宫中,皇上才安心了不少。会泽城这边虽然有不少存粮,但皇上担心北伐战事要拖延许久,到时候后勤供应不少那可就出大事,所以也一直在让户部继续筹募粮秣,以防万一。”随即笑道:“而且东齐水师一直在淮水游弋,切断了向前方供应粮草的通道,为此圣上一直都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一次知道国公打通了粮道,那可是欢喜得紧。”

    齐宁知道北伐之战,小皇帝必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小皇帝年纪轻轻,能够撑下来倒也真是不容易。

    他本想询问齐国被攻破之后,皇后又是怎样一副态度,毕竟她出身东齐,更是东齐的公主,楚国攻破了齐国,势必会影响到皇帝和皇后的关系,但又想这是宫闱之事,迟凤典虽然护卫皇城,但未必对宫闱内事知道很多,而且自己一个外臣向迟凤典打听这些也不是很妥当,便没有多问。

    迟凤典告辞离开出城,刚走没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报,轩辕校尉求见!”

    齐宁听得轩辕破回来,大喜过望,亲自迎出门,果见到轩辕破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到齐宁,立刻上前拱手道:“国公,幸不辱命!”

    齐宁闻言,长出一口气。

    段韶能否顺利被带回来,事关重大,他还担心这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故,此刻知道段韶如计划般被带回,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笑道:“轩辕校尉这一次可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轩辕破这几天日夜赶路,颇有些疲惫之态,但眉宇间却还是显出如释重负之色,微笑道:“一切都是国公筹划有方。”又道:“国公,人已经安置好,接下来该如何发落,是否要送往京城?”

    “皇上已经派人前来押解。”齐宁低声道:“只是送他们去京城之前,还有一桩事情要做。”想了一下,才道:“申屠罗也已经被我带回来,待会儿安排他们见一面就是。”

    天色黑下来之后,城中也就静了下来。

    仓库里除了留有一部分预备的粮草,大部分粮秣都已经送往了前方,最后一批粮食送出去之后,会泽城这几日日夜人流不息的场面也就消失不见,天色一黑,城门便即关上,城中依然施行宵禁,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齐宁这几日一直住在县衙内,县衙左首有一处宅子,前后都有兵士看守,申屠罗就被安置在这宅子之内。

    申屠罗自打入宅之后,就足不出户,每日里都是有人送饭过来。

    对申屠罗来说,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保住段韶的性命,见到段韶安然无恙之前,他自然不会与任何一名楚国人有任何的交涉,即使是齐宁,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与之交流。

    这几天他除了养精蓄锐,空闲之时便是看看书,然后擦拭自己的佩刀。

    这把刀已经被他擦拭的噌亮,也只有手握这把刀,他才觉得自己依然掌握大局。

    门外传来敲门声,申屠罗皱起眉头,将手中噌亮的大刀收回刀鞘,放在桌子上。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屋里点着灯火,他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道:“何人?”

    屋门被推开,申屠罗扭头看过去,见到来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赫然起身,快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地:“殿.....殿下!”

    推门而入的那人,正是段韶。

    段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后也并无其他人,看到申屠罗,立刻伸手扶起,眼圈已经泛红,声音微颤:“大都督.....快起来!”扶起申屠罗,苦笑道:“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相见!”

    申屠罗登岸入城,在这里苦等多日,就是为了段韶,见到段韶安然无恙,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向门外瞧了一眼,并无人跟进来,这才关上门,抬手道:“殿下先坐!”

    段韶眉宇间满是沮丧之色,走到桌边坐下,申屠罗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这才叹道:“殿下安然无恙,这可太好了。”

    “大都督,咱们上了楚国人的当。”段韶握拳道:“东瀛那帮下贱的忍者,竟然投靠了楚国人,而且.....水师官兵暴乱,我.....!”

    “殿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申屠罗道:“殿下一切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段韶轻叹一声,苦笑道:“如今我们都是楚国人的阶下之囚,实在是奇耻大辱!”

    “殿下,国都陷落,水师溃散,我大齐想要复国,已经是痴心妄想了。”申屠罗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就不要有什么复国之念了。”

    段韶脸色骤变,双眸显出冷厉之色,沉声道:“大都督,难道.....你真的已经向楚国人归降?”赫然起身,道:“本宫虽然被他们所捕,成了阶下之囚,却并非坦贪生怕死,而是要去楚国见一见我那妹婿,当面质问他,为何要背信弃义?”盯住申屠罗双眼:“大都督为何也会来到这里?是被人所擒,还是.....你主动向楚国人投降?”

    申屠罗却是面不改色,一根手指竟是伸进茶水之中蘸料了蘸,这才道:“殿下,臣只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臣并不在意生死,但.....殿下是大齐最后的血脉,不可就此断绝。”说话间,却已经用蘸水的手指在桌上写下了“隔墙有耳”四个字,段韶立时警觉起来,不自禁向屋顶看了看,他本就颇为精明,立刻明白申屠罗意思,配合道:“国破家亡,本宫就算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

    “殿下,大齐本就国力薄弱,无法和楚汉两国相提并论,到今日地步,也是无可避免。”申屠罗一边说,一边继续在桌上用水写字,继续道:“臣以为既然无法避免,咱们还是坦然接受为好。臣可以与楚国人谈判,到时候他们不会伤害殿下,若是能够为楚国人出些力气,楚国人或许还能给殿下大加封赏,只要能够让段氏血脉传承下去,付出一些代价那也是值得的。”却已经用手在桌上写下“陌影”二字。

第一三二一章 龙体有恙

    段韶看到“陌影”二字,眉目间升起一丝希望,探出手指在杯中蘸水,一边在桌上写下“眼下如何”,一边道:“出些力气?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为楚国人出什么力气?”

    申屠罗道:“殿下,咱们在濮阳的兵马已经是死棋,无论楚汉两国最终谁能取胜,濮阳的兵马都不会是他们的敌手,最终不过是为国战死而已。”

    “他们是大齐的将士,本就该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段韶沉声道:“难道大都督觉得他们应该缴械投降?”

    申屠罗已经用手指在桌上写下“虚与委蛇等待时机”八个字,口中却是叹道:“这自然也是一种选择,可是若想保住大齐皇族血脉,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楚国人需要我们劝降令狐相那边的兵马,如果我们置之不理,不与他们配合,只怕......!”

    “只怕什么?”段韶虽然口中冷厉,但看着桌上的水字,又看向申屠罗,心领神会点点头。

    申屠罗道:“只怕楚国人心生恶念,对殿下不利。殿下如果真的让令狐相解散了兵马,为他们做了些事情,楚国人也不会无动于衷。臣明日会找齐宁,和他讲条件说明白,他是楚国皇帝的宠臣,和他达成协议,就如同和楚国达成了协议,殿下,事已至此,我们也无需与他们硬拼了,大可以想想应该向他们提出哪些条件。”

    段韶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任何头绪,大都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申屠罗与段韶正在商议之时,夜色之下,几匹快马正停在了会泽城县衙门前,马上几人都是清一色披着黑色的大披风,头戴斗笠,下马的动作整齐干脆,守卫在县衙门前的兵士早已经拦在正门前,有人已经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其中一名斗笠人上前去,沉声道:“奉命传旨,要立刻面见护国公!”

    守卫一听是皇帝有旨,身体微躬,小心翼翼问道:“是....宫里的人?”

    斗笠人身后,一名身材矮胖的黑衣人抬手将斗笠向上挑了挑,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庞,大圆脸上的那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细小,声音温和:“劳烦通禀,就说曲小苍奉旨求见!”

    卫兵不敢耽搁,迅速去禀报,没过多久,便见到轩辕破快步迎出来,曲小苍和手下几人见到轩辕破,立时都迎上去拱手道:“拜见大师兄!”

    轩辕破见到曲小苍等人,却也很是欢喜,微微颔首,扫见边上一人,诧异道:“小师弟?”那人却正是破军校尉严凌岘,拱手道:“大师兄!”

    神侯府的人突然来到会泽县城,还真是让轩辕破大感诧异,也不多言,抬手道:“小公爷正在等候,二师弟,小师弟,你们随我去见小国公,其他人暂且等候。”将众人带入县衙内,其他几人留在院内等候,只带了曲小苍和严凌岘去见齐宁。

    齐宁本来与轩辕破正在议事,突然得报曲小苍求见,也确实大感诧异,等到几人到了厅内,齐宁已经起身笑道:“二师兄,你们怎地来了?”

    曲小苍和严凌岘上前拜见过,四下里瞧了瞧,见到并无其他杂人,曲小苍这才轻声道:“国公,我们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前来召回国公,速速返京议事!”

    “返京议事?”齐宁问道:“可是因为齐国人?”

    曲小苍摇头道:“具体何事,属下并不是十分清楚,只不过......!”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属下面见圣上之时,发现圣上的气色很不好,似乎.....患病在身!”

    齐宁骤然色变,失声道:“患病?”担忧心起,立刻问道:“可是因为最近政事太多,皇上没有好好歇息,所以.....!”

    “属下不敢妄言。”曲小苍道:“皇上气色不好,看上去虚弱无力,而且.....说话也没什么气力,召见属下时,也没有多说,只让属下带人前来召回国公,说有机密要事相商,还让国公尽快赶回去。”

    轩辕破皱眉道:“二师弟,你也是略通歧黄之术,难道看不出皇上微恙是何原因?”

    “大师兄,我只能看出皇上可能患病,但究竟是何病症,实难看出来。”曲小苍叹道:“皇上急召国公回京,很可能与龙体有恙有关联。”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皇上派了迟凤典领兵前来,你可知晓?”

    “属下知道迟凤典带兵离京。”曲小苍道:“迟凤典离京次日,圣上便召见了我,派我们前来,而且再三叮嘱,定要确保国公安危,断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属下这才带了神侯府数名精锐前来。”又向轩辕破道:“大师兄,此番你也要一同回京。”

    “是皇上的旨意?”

    曲小苍摇摇头,却低声道:“皇上龙体有恙,为此宣召国公,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神侯已经去了,神侯府群龙无首,这种时候,大师兄定要立刻回京,稳住神侯府,以防京中有其他的变故。”

    齐宁和轩辕破脸色都凝重起来。

    曲小苍亲自前来,告知皇帝身体有恙,这消息本就非比寻常,虽然曲小苍不敢对皇帝的身体妄言,但此人作为神侯府二师兄,警觉性自然也是极强,他既然说这其中有些蹊跷,那必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齐宁心下寻思,在楚国朝堂,对小皇帝形成威胁的无非两股势力,一股是淮南王,一股是司马氏,但这两股势力如今都已经被铲除,按理来说,京城的局势应该很稳定,不应该出现什么岔子。

    陡然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是后宫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并没有忘记,如今大楚帝国的皇后可是齐国人,天香公主当初嫁到楚国,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强齐楚两国的同盟关系,楚军北伐如此军国大事,皇后自然不可能没有丝毫消息,一旦知晓皇帝违背了盟约,甚至已经攻破了齐国的国都,曾为齐国公主的大楚皇后又是怎样一番心思?

    小皇帝先一步派出迟凤典押解申屠罗回京,按理来说可以让迟凤典直接传旨将自己召回京城,但迟凤典却并无接到这样的旨意,小皇帝另派神侯府的人前来传旨,这自然是不同寻常。

    而且小皇帝更是嘱咐一定要保护齐宁的周全,难道在小皇帝看来,齐宁回京之时,还要遭遇不测?

    无论是什么原因,皇帝急召自己回京,必有大事,齐宁微一沉吟,终是道:“二师兄,今夜还有一桩事情要做,明日一早,咱们立刻动身。”

    齐宁最后一桩事情,当然是要见申屠罗。

    齐宁见到申屠罗的时候,申屠罗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在屋内等候,除了申屠罗,东齐太子段韶也在场。

    段韶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想保持着身为齐国太子的尊严,齐宁进屋时,这位太子并没有起身,只是用一双带着怨愤眼神的眼睛盯着齐宁,只等齐宁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才冷笑道:“想不到我们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殿下一向可好?”齐宁微微一笑:“我知道殿下心里可能有些不快,但事到如今,以前发生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会发生什么。”

    申屠罗也在椅子上坐下,凝视齐宁道:“我只想问你,从现在起你和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是否能够保证如约履行?”

    “如果做不到的事情。我今晚不会说出口!”

    “我希望你不会食言。”申屠罗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第一个条件, 便是要保证殿下万无一失。”

    齐宁道:“我大楚的皇后乃是贵国的公主,只要殿下和大都督诚信归附我大齐,我可以用锦衣齐家的名义保证,殿下在楚国不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皇上一定会大加封赏,至少可以保证殿下后半生无忧。”

    段韶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此外,楚军如今已经占据了齐国的土地城池。”申屠罗道:“殿下不希望楚军在齐国的土地上为非作歹,齐国土地上的百姓毕竟曾经都是殿下的子民,殿下绝不会坐视从前自己的子民经受苦难。”

    齐宁点头道:“殿下归附大楚,那么齐国的子民就是大楚的子民,我大楚自然不可能残害自己的百姓,这一点殿下和大都督都可以放心。”

    申屠罗看向段韶,段韶沉吟片刻,终是长叹一声,申屠罗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挥手掷给齐宁,齐宁探手接过,申屠罗已经道:“信函已经写好,令狐相看到此封信函,就知道是我亲笔所书,里面的内容,你大可以检查一下,不过接到这份信函之后,令狐相如何处理濮阳的兵马,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齐宁并没有细看,将信函收进怀中,道:“皇上已经派人来迎接两位进京,如果大都督和殿下没有异议的话,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启程返京!”

第一三二二章 陷阱

    天刚亮,齐宁就已经出了会泽城。

    皇帝急召,齐宁自然不会耽搁,令人准备了马车,段韶乘车而行,这位太子虽然国破家亡,但隆泰没有下达旨意之前,齐宁对他还算是颇为照顾。

    昨夜申屠罗终究是写下了那封劝降的信函,齐宁离开之后,少不得打开看了看,里面倒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劝降信,将段韶的处境详细说明,亦是劝说为了段韶的安危,只能罢兵息战,而且建议令狐煦要么让将士们弃械返乡,要么派人前往秦淮军团那边,商议如何归降。

    齐宁确定信中并无问题,便即派人将书信连夜送往濮阳。

    迟凤典率领的三百羽林就在县城南门外等候,装备齐全,甲胄锃亮,与齐宁会合之后,便有兵士护卫段韶所乘坐的马车,一行人启程向京城方向而行。

    神侯府除了曲小苍和严凌岘之外,另有八名神侯府吏员一同前来,这些人倒是一直跟随在齐宁的身侧。

    军粮已经运过淮水,会泽城的重要性自然是大大降低,齐宁临行前,交代了韩愈和莫文垂几句,两人也都知道国公爷定是有急事返京,出城相送,等到大队人马出发之后,这才回城。

    至若飞蝉密忍,齐宁自然也没有忘记,此番能够疏通淮水粮道,凭心而论,这些密忍倒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算是立下了大功。

    飞蝉密忍就等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若是能够善加利用,确实是一股极有用处的势力,只是齐宁当然不会将这些密忍明目张胆地带在身边,既然是暗夜里的忍者,就该让他们继续待在黑暗之中,昨夜齐宁秘密召见了飞蝉小太郎,令他带着飞蝉密忍自行入京,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想着回京之后,大可以将这帮人的存在向小皇帝详细禀明,如何安置这些密忍,等与小皇帝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细细想来,竟然离开京城已经有近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也都太残酷,齐宁很愿意回到京城,感受妻子身上的温暖,甚至感受一下三娘那娇美的风韵,忘却自己经历过的血雨腥风你死我活。

    队伍一路上自然是顺利无比。

    三百羽林甲胄鲜明,在京畿一带能够自由出入的兵马并不多,黑刀黑鳞二营常驻在京城左右,玄武营更是卫戍京城的主力兵团,自打有了玄武营以来,玄武营从来不曾被调离过京城。

    地方上任何兵马,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一兵一卒也是不能进入京畿境内,否则便是以谋反之罪论处。

    所以在京畿之下的土地上,也只有羽林营能够正大光明地自由行进,沿途所有,看到这些充满肃杀之气的京城兵马,那是谁也不敢靠近过来。

    天黑之后,队伍在一处湖边停下来扎营。

    神侯府曲小苍等人固然是每人都配有一匹骏马,但三百羽林却只有三十名骑兵,余下兵士都是徒步而行。

    羽林营是皇家近卫兵马,无论是饷银还是装备,固然都是帝国优越的,但羽林营所配备的马匹却并不多。

    羽林营的职责是卫戍皇城,打一开始就不属于骑兵兵种。

    而楚国最稀缺的就是战马。

    楚军北伐之前,大量的物资调运的前线,其中就有大批战马被运送倒前方,非但是本就没有配备多少战马的羽林营,就算是玄武营也有不少战马被抽调到前线。

    虽说这些羽林精兵体力充沛,但从一大早便出发,沿途没有停歇,走了整整一天,此刻多少还是显出疲态。

    迟凤典向齐宁请示过后,这才找了这处湖泊暂且扎营歇息。

    齐宁所在的营帐居中,羽林营在齐宁帐篷周围环绕一圈,以齐宁大帐为中心,而段韶和申屠罗自有迟凤典安排人看守。

    用过迟凤典亲自送过来的干粮,便听到帐外传来轩辕破声音,齐宁让轩辕破进帐之后,见到轩辕破神色凝重,问道:“出了何事?”

    “没有。”轩辕破轻声道:“国公,我只是在想,神侯过世的消息,是不是要告诉小师妹!”

    “哦?”齐宁问道:“战樱还不知道这消息?”

    轩辕破叹道:“路上我向二师弟询问了情况,神侯的遗体已经被火化,骨灰暂时还没有下葬,圣上的意思是等到北伐成功之后,再为神侯举行隆重的葬礼。眼下知道神侯过世消息的人寥寥无几,五师弟将神侯的遗体带回京城之后,只有二师兄知道此事,二师兄将此事禀明了圣上,圣上下旨火化之后暂且保管,小师妹那边,到如今还不知道此事、”

    齐宁沉吟了一下,才道:“圣上既然决意暂时隐瞒此事,咱们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告之战樱真相,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回京之后,战樱若是问起,也只能说神侯离京云游去了。”轩辕破道:“神侯以前时长外出,但近些年却很少离京,这般说辞,也不知道战樱是否相信。”

    齐宁道:“此事由我向战樱说明就好。她与神侯父女情深,若是知道神侯过世,只怕.....!”摇头叹了口气。

    “此外回京之后,是否要将地藏之事禀明圣上?”轩辕破从怀中取出一方绸布,摊开来:“这是属下画的地图,标明了野鬼岭的所在,那是地藏的巢穴,这些魑魅魍魉必然要将其铲除。”

    齐宁颔首道:“自然是要向圣上禀明,圣上.....!”话声未落,忽地感觉四周光亮陡起,有些诧异,透过帐篷,似乎外面到处都是火光,顿觉事情古怪,起身来,还没多说,便发现帐篷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有东西砸在帐篷上。

    轩辕破也是吃了一惊,也就是在片刻间,帐篷已经燃烧起来,齐宁这时候已经看明白,竟然是从四面八方有无数火把往帐篷上砸过来。

    “快出去!”齐宁低喝一声,轩辕破反应迅速,转身就向帐外冲了出去,刚冲出帐篷,便见到曲小苍带人迎上来,营地内人影闪绰,轩辕破沉声问道:“二师弟,出了何事?”

    “大师兄,羽林营......羽林营叛变!”曲小苍厉声道:“咱们快走!”

    这时候齐宁也已经冲出帐内,四下里扫了一眼,却见到四面八方都是羽林兵,所有羽林兵都是持枪握刀,竟是将自己这边团团围住。

    齐宁心下骇然,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厉声道:“迟凤典何在?”

    “卑将在!”听得左首传来声音,齐宁扭头看过去,却见到迟凤典手握大刀,正从人群中出来,火光之下,甲胄冰冷,迟凤典一双眼睛如同刀锋般盯着齐宁:“不知国公爷有何见教?”

    齐宁听迟凤典语气不对,立时明白什么,冷笑道:“你是受了谁的吩咐?”

    “自然是皇上的旨意。”迟凤典沉声道:“护国公齐宁密谋叛国,羽林营奉旨诛杀叛逆!”

    “叛国?”不等齐宁说话,轩辕破已经大笑道:“迟凤典,确实有人叛国,但叛国之人正是你迟凤典,你.....!”他话声未落,却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低下头去,却见得利刃从背后刺入,穿透心脏,自前胸冒出。

    轩辕破一脸不敢置信之色,齐宁扭头看过来,也是惊骇万分,眼角余光却已经瞧见,正是曲小苍从背后一刀刺入了轩辕破身体。

    曲小苍从背后一刀刺穿轩辕破身体,显然是担心轩辕破垂死反击,身形一闪,已经躲了开去,只是脸色异常凝重,两只手也是剧烈颤动。

    轩辕破脚步往前踏出一步,但身体晃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齐宁伸手握住他手臂,轩辕破仰起头,也不看曲小苍,只是拼力问道:“为.....为什么?”

    轩辕破自幼就拜西门无痕为师,虽说北斗七星都是西门无痕的弟子,但真正得到西门无痕真传的却只有轩辕破一人而已。

    包括曲小苍在内的其他几人,虽然也偶尔得到西门无痕指点,但真正传授他们武功的却正是轩辕破这位大师兄。

    轩辕破名义是曲小苍的大师兄,但实际上却算是曲小苍的真正师傅。

    曲小苍在北斗七星之中,素来是性情最为敦厚,为人也是豁达,办事却是谨慎小心,不但深得西门无痕的器重,也是深得轩辕破喜欢。

    轩辕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二师弟,今日竟然向自己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皇命难违.....!”曲小苍忽地跪倒在地,声音微颤:“大师兄,圣上有旨,轩辕破勾结外邦,下令神侯府清理门户!”

    严凌岘等神侯府吏员却都是低下头,见到曲小苍跪倒在地,也都是在曲小苍身后跪下,没有一人敢抬头再看轩辕破一眼。

    “原来.....原来是陷阱......!”轩辕破此时终于明白过来,沉声道:“国公.....快走......!”猛地一把推开齐宁,却是看准了迟凤典那边,厉喝一声,向迟凤典直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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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三章 杀无赦

    帐篷已经被大火所吞噬,火光让四周羽林兵的长枪大刀更显冰凉。

    轩辕破低吼着冲向迟凤典,迟凤典却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猛然往下一压,十多名长枪兵竟是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掷向了轩辕破。

    轩辕破被大刀贯穿身体,心脏被刺穿,已断无活命之理,最后这一博,本就是绝望之中的强弩之末,长枪飞掷而来,力道十足,利刃没入**的声音似乎清晰可闻,数杆长枪已经狠狠地扎入了轩辕破的身体。

    鲜血迸出,轩辕破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

    迟凤典冷冷地盯着轩辕破,曲小苍等人却都是低着头,不敢看轩辕破一眼。

    齐宁手足冰冷。

    他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眼前这一切宛若一场噩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思维意识中,这样的场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但他真切地感受到这完全是事实。

    小皇帝要杀自己?

    为什么?

    轩辕破作为西门无痕唯一的亲传子弟,是神侯府的接班人,多年来为朝廷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可是羽林兵却毫无顾忌地将其诛杀,而神侯府其他人甚至是同谋。

    齐宁知道这绝不可能是迟凤典个人的意思,也不会是曲小苍擅自做出的决定。

    神侯府和羽林营是两个独立的体系,双方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错,可是如今这两股势力竟然极其默契地联起手来,出其不意地诛杀了轩辕破,这一切当然是早有预谋,只怕连如何出手事先都是经过详细的设计。

    能够让这两股势力如此坚定地联手,断然无情地诛杀轩辕破,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有此能耐。

    轩辕破被数杆长枪刺中身体,再也撑不下去,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既有悲愤,更多的是不解,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跟随小公爷刚刚为大楚立下了巨大的功劳,为何会突然间变成了叛国逆贼?自己最为信任的二师弟,为何会如此绝情地袭杀自己?

    他微仰着头,望着漆黑的苍穹,眼神逐渐涣散,直到再无半点神采。

    齐宁身后的帐篷在火焰之中已经崩塌,成了熊熊火堆,四周不少羽林兵手中依然举着火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羽林精兵更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对他们而言,迟凤典的每一句话自然是金科玉律,只要迟凤典有军令,他们根本不在乎要杀的人到底是谁,即使是帝国的公爵,在他们眼中也全无任何顾忌。

    迟凤典上前两步,淡淡道:“护国公,这里还有一道旨意,还不跪下接旨!”说话间,已经取出了一道圣旨,目光如刀,盯着齐宁。

    齐宁看了轩辕破一眼,见到轩辕破依然保持着跪倒的姿势,仰首望天,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晓得从西川开始与自己一直出生入死的这位神侯府大师兄已经毙命,目光移向迟凤典,也不说话,整个人却显得冷静的可怕。

    迟凤典冷笑一声,打开圣旨,宣道:“皇帝诏曰:护国公齐宁勾连外邦,背弃本国,忤逆之行不言可喻,削其爵位,念其祖上荫功,此其自尽,以报皇恩,钦此!”这才将圣旨丢向齐宁,道:“齐宁,你爵位已经被削夺,如今乃是朝廷要犯,更是我大楚帝国的叛逆,人人得而诛之,这道圣旨,你可以亲自看一眼。”

    齐宁看也不看圣旨,只是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曲小苍,圣上现在到底如何?”

    曲小苍微一沉吟,终是道:“皇上有上天僻佑,自然是龙体安康。”

    “如此说来,你之前对我说圣上龙体有恙,乃是诓骗于我?”齐宁依然是淡然道。

    曲小苍道:“你虽然有大罪在身,但圣上顾念锦衣齐家的功绩并不想让此事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圣上的旨意,令我们在回京途中再宣这一道圣旨。”

    “哦?”齐宁唇角泛笑:“如此说来,你诓骗我,是要将我引出会泽城,你知道我若是知晓龙体有恙,必然会急速回京?”仰首看了一眼漆黑夜幕,淡淡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悄无声息杀人的好地方,看来你们事先已经做好了部署。”

    曲小苍道:“护国.....齐宁,圣上的旨意,我们自然是不能违背的。”

    迟凤典却已经冷冷道:“齐宁,皇上有旨,令你自尽,是自刎而死,还是服毒自尽,你可以自行选择。”取了一直瓷瓶子在手,丢到齐宁脚边:“这是皇上御赐之物,据说服下之后,立刻便能升天,没有太多的痛苦。”

    齐宁低头看着那小瓷瓶子,脚尖一挑,瓷瓶子飞起,齐宁探手抓在手中,淡淡笑道:“这是圣上御赐?”

    迟凤典颔首道:“其实这是你最好的选择。皇上有旨,若是你能自行了断,朝廷会为你掩饰叛国之罪,甚至锦衣候府还能保全,你的家眷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朝廷依然会保证他们的俸禄。”

    “哦?若是我抗旨呢?”

    “你何必如此?”迟凤典叹道:“齐宁,抛开皇上的旨意,我与你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换做是我,定是遵领旨意。我知道你武功了得,可是这里有三百羽林,还有神侯府几位高手,我们实在不想真的亲自动手。”微顿了顿,才道:“而且你遵旨行事,皇上或许真的能够网开一面,不再牵连锦衣齐家,可是你若顽抗到底,锦衣齐家只怕是保不住了。锦衣齐家一旦诛连下去,死的人就不计其数,你又何必让他们为你殉葬?”

    齐宁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若不在你们面前自尽,朝廷就要拿锦衣齐家开刀?”

    迟凤典道:“叛国忤逆, 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那都是罪无可赦。圣上仁厚,给了你一次保全齐家的机会,若是你自己不珍惜,那也就怨不得任何人。”

    齐宁低下头,沉吟许久,迟凤典和曲小苍对视一眼,只以为齐宁意动,许久之后,才见齐宁抬起头,长叹一声道:“我这人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但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羽林精兵都是帝国的勇士,每一个都值得珍惜,可惜有些人却要让他们前来白白送死。我素来不会轻易杀人,可是任何想要对我动手的人,我也从来不会让他活下去。”微转头看向曲小苍,淡淡问道:“战樱现在如何?”

    曲小苍道:“你若遵旨行事,神侯府可确保小师妹安然无恙。”

    “方才你刺杀轩辕破,下手毫不留情。”齐宁叹道:“曲小苍,一直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敦厚之人,更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你和轩辕破是多年的师兄弟,可说是情同手足,我实在不明白,你如何能够下得了这个手?”

    曲小苍眼角微微跳动,却还是道:“皇命难违!”

    “这是一个很好的说辞。”齐宁微微一笑:“你是否能自问,你刺杀轩辕破,完全是为了那所谓的旨意?神侯府之中,你算是心思缜密之人,行事小心,这一次我和轩辕破被扣上叛国这顶大帽子,莫非你也全然相信?轩辕破是神侯继承人,只要有他在,无论你立下多少功劳,终究只能屈居于他之下,你自问不是因为你也看中了神侯之位,这才出手那般狠毒?”

    曲小苍叹道:“你若执意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轩辕破与我同生共死,我这人素来讲义气,我将他当做朋友,可是你竟然在我面前刺杀了他,你觉得你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齐宁声音很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可是曲小苍听在耳中,却感觉后背泛起一股寒意。

    “迟凤典,这些羽林精兵都是你手下的弟兄,我不知道你是否爱兵如子,可是我希望你明白,让他们动手,只能是白白送死。”齐宁道:“我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们用不着流太多的血。”瞥了曲小苍一眼,道:“曲小苍,这里有毒药,是皇上御赐,你服下之后,不用承受太多的痛苦。还有方才出手投枪的几人,迟凤典,你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如此我就当今日没有瞧见你们。”

    他似乎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将手中那瓷瓶子丢到曲小苍的脚下。

    此刻他被重兵围困,但说出来的话,竟似乎是这些人被他所控制。

    迟凤典摇了摇头,后退几步,挥了挥手,十多名弩手齐步上前,端起手中的弓弩,对准了齐宁,只听迟凤典冷冷道:“叛国逆贼齐宁,不思悔改,抗旨不遵,杀无赦!”

    齐宁闭上眼睛,也是摇了摇头,就听到迟凤典冷喝道:“放箭!”

    十余架弓弩同时扣动机关,弩箭呼啸而出,直向齐宁射过来,齐宁却并没有闪躲,只是双臂微微抬起,冷声道:“犯我者,杀无赦!”

    十余支弩箭说到就到,近在咫尺,却听到齐宁一声低喝,身体后仰,整个人如同魅影一般晃动,十余支弩箭竟都是擦着他身体划过,竟然没有一支弩箭射中,又听到迟凤典厉声道:“圣上有旨,取齐宁首级者,连升三级,赏金千两!”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呼喝声,无数羽林精兵已经持枪握刀,从四面八方向齐宁涌过来。

第一三二四章 残酷的死亡

    古往今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能够进入皇家羽林营的无一不是悍勇之夫,在迟凤典的调教下,厮杀起来自然也是悍不畏死。

    连升三级,赏金千两,这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诱惑,更何况他们要诛杀的对象是叛国逆贼,是以迟凤典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唯恐被同伴抢了先,争先恐后从四面向齐宁杀过来。

    有持刀冲在前面的挥刀向齐宁砍过来,后面的持枪兵士唯恐同伴率先得手,仗着长枪距离长,从后面凶狠向齐宁刺出。

    齐宁知道事已至此,自己也不必存有任何怜悯之心。

    至少在这种时候,对这些羽林兵的怜悯,就是对自己自己的犯罪。

    长枪刺过来,齐宁想也不想,一扭手便即抓住了枪尖,顺手便即夺了过来,等到大刀砍下来,齐宁侧身一闪,回手已经将枪尖刺入那刀手的喉咙。

    嗤的一声,鲜血喷出,那人捂住喉咙,但瞬间却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同伴撞开。

    长枪密密麻麻就想刺猬展开了尖刺般,尽数向齐宁身体招呼过来。

    齐宁用枪尖刺穿那刀手的喉咙,却又顺手夺下那人手中刀,反手挥刀,刀光闪过,数杆长枪的枪尖立时被削断。

    羽林营都是精致装备,换做一般人,自然不可能轻易削断枪杆,但齐宁注力刀上,而羽林营的刀刃本就锋利,自然是削枪如泥,那几名长枪手都是一愣,齐宁却是毫不留情,趁机欺身上前,刀光闪过,已经割断三名羽林兵的喉咙。

    只是区区几名羽林兵的死伤,根本阻挡不住其他人的杀意。

    齐宁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当中,羽林精兵非但没有畏惧,反倒是唯恐无法上前。

    齐宁连夺两刀在手,他身形飘忽,长枪似乎已经扎入他身体,可是眼前一晃,便没了他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齐宁兀自能够找到缝隙,一时间倒像是泥鳅一般,在缝隙之中游走腾挪,所过之处,惨叫连连,血光飞舞。

    顷刻之间,便有十多人已经死在齐宁的刀下。

    迟凤典却是远远瞧着,虽然齐宁在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但迟凤典的神情却是淡定自若,羽林兵的死伤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就像是看着齐宁在杀鸡屠狗一般。

    曲小苍亦是领着神侯府众人远远观望,并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片刻间,地上横七竖八到处是尸首,羽林兵依然是悍不畏死,齐宁手中双刀已经卷了锋刃,又夺了长枪在手,他身上虽然没有一处伤痕,但却已经沾满了羽林兵的鲜血,便是脸上亦有血污。

    齐宁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与羽林兵如此厮杀,只是生死之间,他却是没有丝毫留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他几次想要冲出人群,直接取迟凤典首级,所谓擒贼擒王,这帮悍不畏死的羽林兵若是见到迟凤典被杀,或许便可不战而退,只是羽林兵却训练有素,将齐宁牢牢困在当中,而且这些精兵一开始虽然为了抢夺齐宁首级争先恐后,但齐宁连杀十数人,亦是让兵士们知道了齐宁的厉害,便不敢抢攻,反倒是迅速地集合成阵,三五人一队,结阵之后,固然无法真的伤及齐宁,但互相之间有了照应,却也更是将齐宁死死困住。

    又见得数枪刺来,齐宁不闪反进,两肋夹住了左右两杆长枪,抬脚踢在迎面而来的长枪之上,将那长枪顿时踢飞,一个转身,被夹双枪的羽林兵握枪不住,被齐宁用肋将长枪夺下,齐宁更是欺身上前,一拳打出,正打在中间那羽林兵的胸口,那羽林兵整个人已经向后直飞出去,正撞在后面冲过来的数名同伴,三四人同时被撞倒,又都“噗”地从口中喷出鲜血来。

    迟凤典本来神情淡定,可是看到齐宁竟是如此神勇,却是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更是左右瞧了瞧。

    刀光枪影之间,羽林兵惨叫声不绝,连续倒地,片刻之间,又有七八人倒地。

    齐宁既然视这些羽林兵为敌,出手便十分凶狠。

    不过三百羽林人数着实众多,虽然转眼间杀了二十多人,但四面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羽林兵似乎是杀之不绝。

    齐宁心知即使自己不会受这些兵士所伤,但这般杀下去,对自己的体力损耗十分巨大,莫说杀人,就算去杀几百头猪,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血腥味极为浓郁,齐宁手握一杆长枪,一个大旋转,爆喝一声,羽林兵却也都是心下一凛,向后退开,却还是握紧手中兵器,如狼似虎盯住齐宁。

    齐宁缓缓扫视四周,见到一群羽林兵就如同狩猎者盯着猎物般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知道羽林兵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正规精兵,绝不会因为看到同伴倒下便即生出退却之心。

    他浑身满是鲜血,羽林兵没有立刻冲上,这让他得到了喘息,更得到了不容错过的机会。

    齐宁抬起双手,摊开手掌,手中的长枪落地。

    四周羽林兵面面相觑。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种信号,齐宁丢下了兵器,在他们的理解中,那就是弃械投降。

    齐宁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双臂微微展开。

    风起!

    今夜本无风,这突然泛起风来,不少兵士忍不住抬头看,不过在后面的人却根本没有感受到这股风的存在,很快,便有人瞧见齐宁的衣襟开始飘起,但他们所感受到的风力,根本不可能吹起衣襟。

    齐宁的衣摆飘荡而起,甚至呼呼作响。

    “取首级者,连升三级,赏金千两!”迟凤典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靠近齐宁周围的羽林兵再不犹豫,早有两人率先抢上,直朝着齐宁冲了过去。

    尚未靠近齐宁,却只瞧见本来散落在地上的几杆长枪却陡然迸射而出,又快又急,那两名羽林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长枪便已经贯穿他们的身体!

    长枪贯穿他们身体的一刹那,他们甚至还向前奔出数步,这才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兵士都是一阵骇然。

    长枪明明散落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去触碰,它们又如何能够自行飞起?难道有鬼不成?

    可是看到其他人已经往前冲,谁也不想落后,数十名兵士从四面冲上前,口中呼喝着,很快,冲在后面的兵士却已经瞧见,如狼似虎冲在自己身前的同伴,一瞬间就像是摔落在地上的瓶子,身体四肢四分五裂,那是一种让人铭记终生的恐怖景象,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就支离破碎。

    后面的人甚至来不及停下步子,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和四肢宛若是被人撕扯一般,那种痛苦还没来得及传遍全身,整个身体瞬间就被扭曲的空气撕扯成碎片。

    冲在前面的几十人,只是在顷刻间就都已经支离破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空中弥散着血雾。

    曲小苍透过人群,远远瞧见几十名羽林兵在一瞬之间都化为乌有,瞳孔急剧收缩,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开。

    羽林精兵遇敌无畏,与敌厮杀,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会生出退却之心,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景象,那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场面,本来已经冲向齐宁的许多兵士顿时停下了身形,更有人腿上一软,已经软倒在地,更有人看到那残肢断臂的恐怖景象,只感觉胃部一阵紧缩恶心,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了胃部,拼命地收缩紧绷,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向口腔,数十人竟是干呕起来。

    风未息!

    散落在地上的大刀长枪在风中被卷起,尔后向四周的羽林兵们暴射过去,惨叫声连成一片,十多名羽林兵被长枪大刀穿透身体,扑倒在地。

    迟凤典脸色惨白。

    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可是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死法。

    身为最精锐的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但在这一刹那,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想要后退,可是双腿就像是钉在地上,完全不听使唤。

    三百羽林,竟是折损了七八十人,恐怖的是齐宁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

    风渐渐停息,齐宁睁开眼睛,看着满地支离破碎的尸首,脸色也是冰冷的可怕,他扫视四周,但凡接触到齐宁目光的羽林兵,竟似乎见到地狱恶鬼一般,浑身一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天脉者,果然不同凡响!”忽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似有若无飘过来。

    齐宁双眉微紧,很快,便见到羽林兵士纷纷散开,敞通了一条道路来,齐宁抬手望过去,火光之中,只见到一骑正缓缓向自己走过来。

    那是一匹体格健壮的高头大马,正因为骏马膘肥腿长,所以显得马上那人有些瘦小。

    骏马渐近,齐宁目光锐利,已经瞧见马背上那人一袭灰袍在身,火光之下,看清楚那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面具泛着黑黝黝的光芒,长发披散,身形十分瘦弱,说是骑在马背上,倒不如说是蜷缩在马背之上。

第一三二五章 黑色的面具

    骏马走得很慢,就像是背着自己的主人在河边悠闲散步一样。

    惊魂未定的羽林兵们并不认得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是当他的骏马走过来之时,所有的羽林兵竟然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似乎在潜意识中,这人出现为他让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当骏马从自己身前悠闲走过,羽林兵才惊讶自问,自己为何要给他让开道路?

    马背上的灰袍人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着马背上的鬃毛,距离齐宁不过七八步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齐宁凝视着灰袍人脸上那泛着黝黑光芒的面具,瞳孔也收缩起来。

    空气似乎凝固起来,面具下那一双毒蛇般带着狠厉之色的眼眸盯着齐宁,骏马打了个响鼻,摇了摇脖子,那茂密的鬃毛飘动起来,显得飘逸异常。

    对方一口说出“天脉者”三字,齐宁立刻便知道对方绝不简单。

    天下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天脉者的存在,对于几乎接近天脉者的齐宁来说,时间更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经脉异于常人,但对方却显然知道这个秘密,一语道破。

    灰袍人目光缓缓移开,看着满地残肢断臂,叹道:“果然厉害!”忽然高声道:“迟统领,该做的事情,你们已经做完了,比我想的还要顺利,你立下的功劳,圣上很快就会知道,死在这里的人,朝廷也都会大加抚恤,现在你可以带他们离开了。”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

    齐宁皱起眉头,不解灰袍人所言。

    这些羽林兵不过是自取灭亡,非但没有伤及自己分毫,还丢下了七十多具尸首,这就是迟凤典和羽林兵该做的事情?

    羽林营是一支很特殊的兵马。

    他们固然是由兵部发放军饷,但却并不受兵部节制,而是直属于皇帝,迟凤典作为羽林营的大统领,天底下只有皇帝能够对他发号施令。

    除了皇帝,没有人能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迟凤典发号施令,而灰袍人当然不可能是楚国的皇帝。

    可是迟凤典并没有丝毫的抗拒,竟然从后面向着灰袍人拱了拱手,沉声道:“都退下!”一个转身,却是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不少羽林兵都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想不明白,统领大人明明是下令要诛杀叛国逆贼,可是付出了近百人作为代价,没有伤到齐宁分毫,统领大人竟忽然下令撤兵,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军令如山,无论是否能够想明白,对惊魂未定的羽林兵来说,他们所要做的只能是遵从军令。

    齐宁眼看着羽林兵迅速退下去,也是大感诧异。

    这次有人布下陷阱,利用神侯府和羽林营联手,要在回京途中击杀自己,这自然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可是迟凤典竟然如此干脆地领受灰袍人的吩咐,带着手底下的羽林兵迅速撤退,这当然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至少在迟凤典眼中,这灰袍人有足够的资格对他发号施令。

    灰袍人为何有如此权势?

    齐宁对小皇帝身边的人颇为了解,至少在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灰袍这样一号人物。

    只是片刻间,羽林兵就已经退出了营地,走得干干净净,诺大的营地,顿时显得十分空荡。

    除了灰袍人,便只有神侯府曲小苍等人还待在原地,并没有撤走。

    对方的计划,当然是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如此大动干戈,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灰袍人令迟凤典撤走羽林兵,当然不会是要放弃这次袭杀。

    可是凭借这灰袍人,他自问能够击杀自己?灰袍人能够一言道破天脉者的存在,也就是说至少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以齐宁现在的修为,除非大宗师,普天之下绝无人可能是他的对手。

    灰袍人难道会是大宗师?

    五大宗师,包括那位隐秘的地藏,六位拥有大宗师境界的高手,除了北汉的牧云侯北堂幻夜,齐宁几乎全都见过,眼前这人当然不是自己所见过的几位大宗师的任何一位,否则齐宁一眼就能认出来。

    难道对方是北堂幻夜?

    这当然更不可能。

    北堂幻夜是北汉的侯爵,北汉与楚国正刀兵相接,北堂幻夜怎可能奉了楚国朝廷之命来对付自己,最为紧要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是北堂幻夜,反而不敢对自己动手。

    齐宁并没有忘记龙山之约的存在,北堂幻夜虽然是大宗师,但剑神北宫连城同样是大宗师,北堂幻夜难道敢不顾剑神北宫连城的存在,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自己下手?

    此番要在归京途中无声无息地击杀自己,看似隐秘,但参与此事的人包括数百羽林兵和数名神侯府的人,就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一旦齐宁真的有什么意外,北宫连城不可能查不出今日的真相。

    齐宁目光扫动,瞥向神侯府诸人,却陡然瞧见曲小苍身后的严凌岘此时正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那灰袍人,目不斜视,齐宁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严凌岘的脸上,竟然显出惊骇之色。

    齐宁顺着严凌岘的目光再一次将视线移动到灰袍人面上,他当然看不到灰袍人的真容,可是那张泛着黝黑光芒的面具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猛然间,齐宁心下一凛,记起当初严凌岘所说的那件事情。

    当初从西川返京的途中,齐宁发现了严凌岘竟然会使逆手灵刀,而逆手灵刀并非神侯府的武学,而是严凌岘在暗地里偷偷为人所传授。

    他记起当时严凌岘曾经说起过那人的外形,似乎正是披散着头发,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本来齐宁尚没有向那上面想过去,但瞧见严凌岘的表情,陡然便想起来。

    他面无表情,但脑中迅速飞转。

    “曲校尉,现在正是你们神侯府立功的大好机会。”那灰袍人依然是蜷缩在马背上,声音淡定,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轩辕破叛国被诛,神侯府群龙无首,皇上自然要选一名新的接班人,你是神侯府二师兄,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接替西门神侯的位置,只不过要想接替神侯的位置,总该为朝廷立下大功劳才是。”

    曲小苍看着齐宁,眼角跳动。

    “齐宁通敌叛国,若是神侯府能取下他的首级,自然是立下大功,这大好机会就摆在你面前。”灰袍人缓缓道:“取下他的首级,随我回京觐见皇上,皇上定会赐封你为新任神侯!”

    齐宁却忽然笑起来,众人都看向他,只听齐宁平静道:“神侯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听从东海弟子的吩咐?”

    曲小苍赫然抬头,眉头锁起。

    “严凌岘,他是不是暗地里传授你武功的那人?”齐宁冷声道。

    严凌岘身形一震,眸中划过惊骇之色,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神侯府规矩森严,而且许多的制度就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制定,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这是江湖任何一个门派都十分忌讳的事情,严凌岘没有禀明神侯府,暗中习练其他武功,这已经是违背了神侯府的律令,而神侯府确认此事之后,按照条令,自然是要严加惩处。

    齐宁当初想以严凌岘作为自己在神侯府的眼线,并没有揭穿此事,但现在自然不会再去在乎。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严凌岘一咬牙,否认道。

    齐宁哈哈一笑,缓缓道:“江随云当初要争夺黑鳞营统领的位置,他是世家子弟,但武功倒是不差,那逆手灵刀的功夫很是了得。只是后来我发现严凌岘竟然也会逆手灵刀,就很是奇怪,江随云与严凌岘本来并无瓜葛,为何两人所练的却是同一门功夫?江随云的功夫,自然是在东海所练,他在东海自然有一位武功了得的师傅,那位师傅会是何人?”

    灰袍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齐宁,也不说话。

    “有人暗中传授严凌岘武功,目的是让严凌岘成为他在神侯府的眼线。”齐宁平静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当然不会简单,而且严凌岘所练的武功与江随云一般无二,那有没有可能传授两人功夫的是同一人?利用江随云渗透到朝堂之中,甚至一度想要以他掌控黑鳞营,利用严凌岘盯住神侯府,安插这两颗棋子,当然都是要对我大楚不利。”

    灰袍人淡淡道:“你觉得是我?”

    “我忽然又想到,飞蝉密忍派了人在东海,这自然说明,东齐人一直与东海江家有勾结。”齐宁道:“刚好我知道飞蝉密忍曾经的主人是东海大弟子陌影,也就是说,陌影暗地里与江家有来往,那是不是可以假设,因为某种交易,陌影传授过江随云武功,又或者说,江随云拜在了陌影的门下?齐国一直在夹缝之中生存,但这种状况当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楚汉相争,都想吞并对方,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齐国最终只能落得屈膝臣服的下场,所以齐国自然要想一些特殊的途径,能让齐国存续下去。”

    “哦?”灰袍人声音依旧淡定如水:“什么样的途径可以确保齐国无忧?”

第一三二六章 抽丝剥茧

    齐宁站在尸堆之中,而灰袍人座下的骏马亦是踏在尸首之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但两人说话却是心平气和,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若是有朝一日,齐国能在背后操控着大楚,齐国是否就能安然无忧?”齐宁叹道:“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匪夷所思,但对有些人来说,却并非完全不可能,至少已经有人准备这样做。”

    “操控楚国?”灰袍人道:“齐国又如何能操控楚国?”

    “当然是让齐国所控制的人把持楚国的朝局。”齐宁盯着对方的眼睛:“就譬如在楚国掀起内乱,让齐国控制的人物夺取权位,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让齐国把持楚国的朝政?”

    灰袍人发出一声怪笑:“楚国有这样的人物能让齐国来控制?”

    “只要用心,总能够找到。”齐宁道:“阁下应该听说过隐主这个名字......!”话声刚落,摇摇头道:“不只是听过,你应该比谁都熟悉。”

    “隐主?”灰袍人问道:“你说的隐主,又是什么人?”

    齐宁神色平静,道:“我大楚当年平定东海,知道东海世家始终是个隐患,对他们一直都是多加戒备,澹台老侯爷麾下的东海水师驻扎在东海之滨,固然是为了让我大楚有一支能在水上征战的水军,亦是为了就近监视东海世家的动静,以防他们在东海为乱。朝廷如此戒备,东海世家却还敢在东海筹谋造反,如果背后没有靠山,又或者说,如果没有人给他足够的底气,他们又岂敢堵上家族前途图谋造反?”

    灰袍人也不说话,只听齐宁继续道:“沈凉秋与江漫天私下勾结,谋害澹台大都督,意欲控制东海水师,我一直在想,沈凉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理由去和江漫天走在一起,企图谋反?他难道不知道,即使真的被他控制东海水师,到时候东海水师和东海世家联手,当真能够掀起什么大风浪?古往今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谁也不会轻易去谋反,要么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反,要么便是有巨大的诱惑让他铤而走险。”

    “沈凉秋与澹台大都督情同手足,他在东海水师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假以时日,加官进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当然不可能是走投无路因而谋反。”齐宁缓缓道:“能让他和江家沆瀣一气图谋造反,只能是有更大的利益在诱惑他。”

    灰袍人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凡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凉秋和东海世家加在一起,其实力也远不可能与朝廷相抗,那么他们为何还要铤而走险?”齐宁目光锐利:“道理其实很简单,在他们看来,谋反的成功性很高,否则以这两人的性情,当然不会铤而走险。那为何他们会觉得谋反成功大有可能?道理也很简单,只因为他们相信他们所依靠的那位靠山能够帮助他们取得胜利,而那位靠山,当然就是隐主。”

    曲小苍等人站在不远处,听得十分明白,却都是一言不发。

    “隐主是谁?为何能说服东海世家和沈凉秋?”齐宁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怀疑隐主是东齐人,因为江漫天在岛上打造兵器,所利用的铁匠有许多都是东齐人偷偷运送到岛上,可以说东齐人与东海世家私下里的关系十分紧密,而且岛上还有飞蝉密忍的存在,而我一直都觉得飞蝉密忍是东齐人豢养的走狗,所以一直以来,我将隐主的身份锁在了东齐人的身上,觉着那位隐主是想利用东海世家挑起楚国东南大乱。”

    “当年澹台煌平定东海,东海世家被迫归降,东海几大世家曾经都是手握大权的韩家家将,被平定之后,之前手握大权的荣耀尽去,只能做些贸易。”灰袍人叹道:“有钱不如有权,东海世家心里自然清楚,哪怕富可敌国,可是只要朝廷一纸文书,所有的家财就是梦幻泡影,他们看似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但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剑,生死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局面,东海世家又如何能够安心?”

    齐宁颔首笑道:“不错,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心中不满,可是没有极大的胜算,东海世家也不敢轻举妄动。”苦笑道:“我一直都想错了,以为隐主是东齐人,这确实是受了一些表面事情的影响,今天我忽然想明白,隐主绝不可能是东齐人。”

    “不是东齐人?”

    “江漫天和沈凉秋造反的目的是什么?”齐宁面色冷峻下来:“是要在楚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如果只是为东齐人效命,他们怎可能相信东齐人可以在楚国为他们争取利益?东齐只是小国,就算倾全国之力,也无法撼动楚国,江漫天和沈凉秋当然知道凭借齐国人的实力不可能帮助他们达成目的,又怎会因为东齐人而图谋造反?东齐人确实卷入其中,但在他们看来,东齐人也是这棋局中的棋子而已,只不过是他们的盟友,而不是他们的靠山。 ”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灰袍人气定神闲。

    齐宁继续道:“东齐人的参与,只是加大了他们的信心,但他们依靠的那位隐主,当然不会是东齐人,而是楚国人。在他们的眼中,隐主当然是很有实力的人物,比起东齐人,隐主可靠得多。”轻叹道:“这位隐主也确实神通广大,暗中勾连了诸多势力,能收买这些人为他效命,自然是给了这些人不少的承诺,而这些被他笼络的势力,无一例外都相信,只要真的大功告成,这位隐主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履行他的承诺。”

    “那么这位隐主到底是什么人?”灰袍人问道。

    齐宁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继续道:“我之前说过,东齐人在夹缝之中生存,要想办法让东齐存活下去,只能走一些非常之道。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想一想,真要付诸现实,却并不容易,但东齐人的运气很好,隐主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要笼络诸多势力,他笼络了沈凉秋,笼络了东海世家,甚至还有楚国境内其他诸多实力,但为此依然觉得实力不足,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东齐,暗地里与东齐人有了勾结,而东齐人一直都在找寻出路,隐主找上门,自然是让东齐人大喜过望,双方一拍即合,隐主要利用东齐人的力量为己所用,但东齐人也想以此来控制隐主,达到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双方就是各怀鬼胎,但为了各自的目的,双方的盟约却是十分的坚实。”

    灰袍人笑道:“看来这位隐主果然是非比寻常,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中布局谋划,楚国朝堂竟然一无所知。”

    “这些年来,楚国先是将精力放在秦淮大战之上,此后先皇帝驾崩,朝局不稳,新皇又要稳定朝局。”齐宁叹道:“自始至终,这位隐主都在趁乱秘密行事,最为紧要的是,隐主对朝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了解,他知道朝廷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事情,也知道朝廷的注意力是放在哪里,所以他可以很从容地避开朝廷的耳目暗中部署。”

    灰袍人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位隐主是楚国朝廷的人?”

    “隐主既然与东齐人有了勾结,东齐人自然想要借此机会向楚国渗透进来。”齐宁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东齐人在隐主的主持下,先进入了东海,与东海世家勾连在了一起,此后又开始向建邺京城渗透,江随云便是东齐人的一枚棋子。隐主虽然筹划大局,但很多事情他当然不能亲自出面,一直隐匿在暗处,江随云到了京城,投奔在了淮南王的麾下,甚至借助淮南王的举荐,意图夺取黑鳞营的控制权,如果一切顺利,那么黑鳞营就成了隐主在京城附近部署的一把利刃。不对,其实真正要说起来,是成了东齐人手中的利刃,因为江随云真正的主人并不是隐主,而是那位传授他武功的东齐人。”说到这里,齐宁微转头看向曲小苍等人,缓缓道:“其实隐主最担心的是神侯府,神侯府无孔不入,耳目众多,隐主虽然行事隐秘,却一直担心神侯府的人会发现一丝破绽,他很想派人渗透进入神侯府,但神侯府如同铁桶一般,向里面渗透奸细极其困难,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自露行迹。”

    灰袍人叹道:“确实如此,神侯府耳目众多,西门神侯经验丰富,如果被他们看出破绽,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隐主应该感到很庆幸。”齐宁苦笑道:“西门神侯这些年因为自身的事情,无暇多顾,所以忽略了楚国暗地里有一股势力正在暗流涌动。东齐人既然想利用隐主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也不希望神侯府发现隐主的破绽,所以暗中做了一件让隐主很满意的事情,那就是利用严凌岘的弱点,将严凌岘控制在手中,让严凌岘成了隐主在神侯府的耳目。”唇边泛起一丝轻笑:“神侯府自有其严格的制度,普通的吏员无法接触到重要的讯息,能够真正接触到内部重要情报的,只能是北斗七星,要在神侯府安插眼线,只能是北斗七星,而北斗七星之中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位破军校尉严凌岘!”

第一三二七章 破梅花

    严凌岘脸色一直难看至极,这时候曲小苍扭头过去看向他,严凌岘更是背脊生寒,眼眸中显出怨毒之色,却又带着惊慌:“他.....他胡说八道!”

    齐宁自然不去理会,灰袍人却已经问道:“你说江随云被安插到京城,投奔在淮南王的门下,是否想说,淮南王就是你口中的隐主?”

    “淮南王?”齐宁不答反问:“我说淮南王是隐主,你相信吗?”轻叹道:“谁是隐主,你比谁都清楚,应该我问你才是。淮南王是隐主,那隐主岂不是早就死了,阁下又如何能在楚国兴风作浪!”

    灰袍人也是叹道:“你似乎怀疑我是陌影,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陌影?”

    齐宁很干脆道:“没有证据。其实很惭愧,我虽然知道严凌岘被人控制,但一直猜不透是谁,更不知道东齐人已经渗透进入京城。其实我知道你的存在,还是从飞蝉密忍口中晓得,如果不是他们承认此前的主人是东海大弟子,我还是很难想到白云岛主座下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楚国图谋不轨。”

    灰袍人却是抬起手臂,手中赫然亮出了一块金牌。

    那块金牌齐宁并不陌生,当初西川发生变故,皇帝派遣齐宁前往处理之时,就曾将同样的金牌交给了齐宁。

    齐宁知道这面金牌在手,就等同于是皇帝亲临,西川事情处理过后,回京便将金牌交还给了小皇帝,可是那面金牌今日却出现在了灰袍人的手中。

    “你自然是认得这面金牌的。”灰袍人平静道:“无论你编出怎样的故事,都抵不过这面金牌。见到金牌,如同见到圣上,你还不跪下?”

    曲小苍等人见到金牌,却都已经跪倒在地。

    齐宁只是看了那金牌一眼,轻叹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金牌竟然也落到你们的手中。”

    “圣上给了你机会。”灰袍人道:“你本可以选择自尽,如此一来可以保住锦衣齐家的声誉,只是你太年轻,非但抗旨不遵,反倒残杀众多羽林卫......!”微微一顿,才道:“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要继续抗旨?”

    “本无圣旨,何来抗旨?”

    灰袍人摇了摇头,向曲小苍等人道:“曲校尉,此人冥顽不灵,实在是罪无可赦,皇上有旨,令你们诛杀叛贼,你们也不用再犹豫了。”

    曲小苍看着齐宁,缓缓抬臂,神色变得愈发冷峻起来,沉声道:“布阵!”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名神侯府吏员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飞奔上前,眨眼间包括曲小苍在内六人便将齐宁围在了当中。

    齐宁轻叹道:“神侯乃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你们都是战樱的师兄弟,我并不想与你们刀锋相见,只是你们既然要执意与我为敌,那也莫怪我手下无情。”

    严凌岘等人闻言,眼眸显出一丝惊恐。

    齐宁方才轻而易举杀死几十名羽林卫,众人都是亲眼目睹,心中的震骇自不必言。

    他们心里很清楚,就算神侯府这几号人结阵面对三百羽林,那也决无幸免之理,是以都知道武道修为与齐宁的距离实在是天差地别。

    此时灰袍人拿出金牌,下令要诛杀齐宁,那就等同于皇帝下了旨意,神侯府众人明知道绝非齐宁敌手,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

    齐宁声音虽然十分淡定,但众人都听出那淡定语气之下已经满是杀意。

    六名神侯府分布在齐宁四周,如同梅花六瓣,而这正是神侯府的梅花阵,乃是西门无痕参考了古籍阵法,加以改良亲自所创。

    曲小苍目光如刀,六刀齐指齐宁,听得曲小苍低喝一声:“前!”

    六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前窜出,六刀的出击方式各不相同,有临空劈下,有直戳齐宁身体,有横削齐宁腰部,有斜劈双腿,更有自下向上反撩,亦有一人竟是攻向了齐宁的足下。

    六刀几乎是在瞬间将齐宁从头到尾笼罩下来。

    齐宁自知神侯府的吏员并不是容易对付,而且阵法一结,威力便数倍提升。

    这六刀看似几乎是同时击过来,但在齐宁这等修为的高手眼中,依然是有先有后。

    曲小苍在这中间武功最为了得,出击的速度自然是最快,他大刀自下向上撩起,招数也是最为凶险。

    电光火石之间,齐宁身体微向后退,曲小苍这一刀便即撩了个空,齐宁退后之时,左侧一刀正是临空劈下来,也堪堪躲过这一刀,翻身一个旋转,后面一刀直戳他后背,这身体一转,刀锋直逼他胸口,他探手出去,后发先至,身体侧滑,那一刀贴着他胸口过去,他顺势已经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力一扯,将那人扯到身边,便听那人惨叫一声,却是左腿已经被同伴狠狠砍中,左腿齐膝竟是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便即发生。

    齐宁今时今日之修为,便是西门无痕在世,齐宁也足以与他一战,自不必说神侯府这干吏员,这些人的出招看似迅速凌厉,但在齐宁眼中瞬间就能看出高低深浅,只是看出深浅到也罢了,齐宁却是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即做出判断,选择最有利自己的处理手段,也幸好这六人的修为不一,若当真是速度没有差距,齐宁也绝无可能在瞬间应对六个方向的攻势,也正因为第一时间看出了神侯府众人的破绽,他才能够在转眼之间破解。

    那人左腿被砍断,其他几人都是骇然变色,但生死之间,谁也不敢稍有疏忽,曲小苍又是连续两刀攻出,凶狠犀利。

    曲小苍心里自然很清楚,刚一上阵,齐宁被废了一人,这梅花阵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经被对方所破,他心中骇然,但更加明白梅花阵被破的瞬间,其他人心中必然惊慌,面对齐宁这样的顶尖高手,阵脚只要有丝毫的凌乱,就能被对方抓住破绽,是以他迅速猛攻,便是要将齐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从而争取哪怕一点点时间让自己的同伴稳住心神。

    曲小苍武功算不得厉害,可胜在稳实。

    许多稀松平常的招式,放在其他人手中实在不值一提,可是曲小苍练功,从不讲究博学,在于一个“精”字,这与轩辕破大不相同。

    西门无痕武功广博,各门各派的武学他都有涉猎,当真算得上是博览群功,轩辕破事西门无痕首徒,更是亲传弟子,自然也是受了西门无痕的影响,对各家门派的功夫都有所了解,所学也是极杂。

    毕竟轩辕破打一开始就被西门无痕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日后是要继承神侯之位,作为神侯府神侯,自然也是要对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功有所了解。

    曲小苍的武功除了西门无痕偶尔指点,更多的是跟随轩辕破所学,他性情沉稳,做事干练,在武道之上亦是如此,跟随轩辕破领悟了武学精髓之后,在神侯府的典籍库之中,也是精挑适合自己的武学去钻研,多年下来,他所练的武功都是基础牢固,此刻全力向齐宁攻出几刀,看上去也算不得多高明的功夫,但却也是逼的齐宁无暇多顾。

    齐宁左晃右闪,躲过曲小苍数刀,足下一滑,到得曲小苍左侧,探手往曲小苍抓过去,曲小苍心知不妙,足下一点,向后退开,齐宁如影随形,鬼魅般直追过来,所谓擒贼擒王,神侯府众人以曲小苍为主,只要解决了曲小苍,其他人便可不战而胜。

    严凌岘等人还真如曲小苍所料,见得一名同伴大腿被砍断,都是心下惊慌,好在曲小苍挺身而出,逼住了齐宁,这几人毕竟也都是经过神侯府训练出来的高手,瞬间平复心神,瞧见齐宁追向曲小苍,都是齐声呼喝,几把刀又都向齐宁招呼了过去。

    只是梅花阵被破,齐宁又对曲小苍步步紧逼,神侯府众人再也无法组成新的阵法,顿时只能是各自为战,对齐宁来说,梅花阵完好无缺尚奈何他不得,更何况梅花阵已破,他既然下定心思先解决曲小苍,就跟不去理会其他人,那几刀砍过来,齐宁身形飘忽,在刀光之中掠过,整个人依然是与曲小苍近在咫尺。

    曲小苍连连出刀,但齐宁身法飘忽,曲小苍武功再扎实,面对齐宁这样的武道异数,实在是没有办法与之相抗,每一刀砍出去,似乎齐宁避无可避,但齐宁却偏偏用不可思议的身法躲开,曲小苍背后冒冷汗,这时候瞥见齐宁掠到自己左侧,他高喝一声,一个甩手,大刀向左侧直挥过去,但齐宁的速度远超他所想象,刀光还没有靠近齐宁,曲小苍便感觉一股雄浑力道喷涌而来,左键一阵巨疼,齐宁已经是一拳打在他的肩头,那股雄浑之力宛若波涛巨浪,将曲小苍拍飞出去。

    曲小苍身体直飞而出,齐宁却并无就此停手,足下一点,整个人随着曲小苍的飞出而飘过去,曲小苍重重落在地上,齐宁已经飞扑过来,也便在此时,齐宁感觉身后劲风忽起,便知道来者不善,这股突如其来的劲风霸道凌厉,绝非严凌岘等神侯府吏员所能拥有,只听到那灰袍人身影从后响起:“接我盘龙手!”

第一三二八章 对手

    赤丹媚和白羽鹤的手段,齐宁都是见过。

    赤丹媚虽然是红颜娇女,但出手却是狠辣无匹,大光明寺高僧在赤丹媚手里也是讨不了半点便宜,而白羽鹤剑法惊人,当今之世能在剑术上胜过白羽鹤的剑客屈指可数。

    齐宁断定这灰袍人就是陌影,作为白云岛主座下首徒,齐宁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亦知道此人的武功绝非曲小苍之流可以相提并论。

    灰袍人在半空,右手已经从后向齐宁头顶抓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的笔直,劲道凌厉至极。

    齐宁在教主的指点之下,懂得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仅此一手,当今天下能与齐宁相匹敌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

    但齐宁却也明白,撇去那匪夷所思的手段,若是正面相搏,自己在灰袍身上未必能占到大便宜。

    大宗师的实力,那可不是吹嘘出来,江湖上任何人若是能得到大宗师随手点拨一下,便能够受益终身,更不必说长年累月受到大宗师的传授教导,陌影一出手,便显出霸道实力。

    齐宁面对陌影,自然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身形一侧,让了开去,

    陌影一抓不中,次抓随至,这一抓更是迅捷刚猛。

    齐宁方才与曲小苍等人过招,陌影看在眼中,但陌影手腕如何,齐宁却从未见过,是以齐宁心知陌影对自己的实力已经知晓,但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对方知自己,自己自然不能一上手便与对方力搏,他打定主意,先要瞧瞧对方的身手,略作熟悉再做反击,好在他有逍遥行的步伐,闪躲轻盈,斜身再次闪过了陌影的刚猛一抓。

    陌影一出手,便是攻势连连,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连续而至,显是不想给齐宁丝毫喘息之机。

    齐宁身法轻盈,陌影的身法也是飘忽异常,此时就如同化成了一条灰龙,身影飞空,龙爪急舞,齐宁虽然仗着逍遥行左闪右避,但陌影此等高手委实不是寻常的武林高手所能相提并论,自始至终爪影翻飞,而且出手又狠又急,普通高手面对逍遥行自然是难以捉摸齐宁的身法,但陌影每一次出手,却并非是朝齐宁身影抓过去,而是预判在先。

    这逍遥行步伐,本就是暗合了乾坤变换,陌影显然是乾坤变换的套路异常熟悉,等到第六爪抓出,只听到“?昀病币簧??故桥卸献既罚?ピ诹似肽?募缤罚?庖蛔ヒ斐p缀荩?肽?淙黄戳ν焉恚??缤返囊陆笠丫?荒坝白チ艘唤刈酉氯ィ?冻隽思》簦?こさ难?墼诩缤菲た?庹溃?恃?芾於?隆?/p>

    齐宁只感觉肩头巨疼钻心,心下也是骇然。

    他晓得陌影厉害,但对方的实力比之自己预判的还要强大。

    陌影一招得手,纵身再起,又向齐宁扑将过来,气势非凡,依然是双手成爪。

    齐宁毫无喘息之机,也根本没有空暇去处理肩头的伤势,眼瞧见陌影身形如同灰龙般再次袭来,低喝一声,纵身后退,躲了陌影这一抓,陌影的盘龙手源源不绝,齐宁连续后退,两人一个向前越扑越猛,一个连续后跃。

    陌影能够看穿逍遥行的破绽,倒是齐宁先前着实想不到,他自从习得逍遥行以来,面对诸多高手,从来是无往不利,今次是第一遭遇上完全可以看穿逍遥行的对手,知道继续走出逍遥行步伐与陌影周旋根本无济于事,眼下倒是先要拉开与陌影的距离,好在齐宁内功深厚,借助内功,足可以让身形飘忽不定,对方出手虽快,齐宁的反应也并不在对方之下。

    眼见得陌影又是一爪抓过来,齐宁这一次却再无闪躲,低喝一声,挥臂迎过来,陌影目光如刀,手爪抓向齐宁手臂,他出手迅捷,指尖碰上齐宁手臂,却不料齐宁手肘一翻,一个转身,瞬间闪到陌影身侧,另一只手成掌,照着陌影手肘拍了过去,这招式变幻异常精妙,却正是醉梦九式中的地水破军。

    当初向百影被白虎和陆商鹤联手陷害,重伤之后被齐宁带到黑岩洞休养,在丧洞之内,向百影传授了齐宁醉梦九式中的前五式,齐宁当时并不知道向百影所传授的就是丐帮镇帮武学醉梦九式,后来知道真相,也是心下惊讶。

    这醉梦九式是丐帮的镇帮绝学,只有丐帮历代帮主能够修炼,齐宁并非丐帮帮主,是以向百影并没有将后面的四式传授。

    齐宁此时与陌影这等高手过招,只能以醉梦九式相搏。

    醉梦九式,每一式固定的招式只有七招,但招式之间的变幻却是无穷无尽,齐宁平日里偶尔连起来,早先还觉得简单,但是越是钻入进去,便越发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此时以第二式地水破军中的一招打过去,招式精妙,陌影显然也是一愕,显然是想不到齐宁打出如此精妙的一招。

    他出自白云岛,江湖上普通的武功在他的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晒,但醉梦九式乃是丐帮镇帮绝学,即使是东海弟子,初见此招,也是惊愕,但他反应迅速,齐宁一掌打过来,他另一只手却也是从臂下穿出,以爪迎掌,那指尖碰上齐宁的掌面,两人即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翻转手腕,齐宁手腕一翻,已经扣住陌影手腕,陌影也在同时扣住了齐宁的手腕。

    若非醉梦九式,齐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扣住陌影的手腕,而陌影也不会无奈反扣齐宁手腕。

    两人都知道对方一旦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扣住,生死几乎掌握在对方手中,陌影自然不想与齐宁对此绝命的招式,但变化招式在电光火石之间之间,齐宁既然变招要扣他手腕,他收手不及,只能反扣对方,互相挟制。

    先前一名神侯府吏员被砍断一条腿,此时早已经被同伴抬到边上,自有人迅速为短腿敷上伤药,曲小苍则是瞧着齐宁与陌影对照,并不再卷入其中。

    陌影和齐宁二人对决之时,飘忽如同鬼影,那些神侯府吏员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招式,唯有曲小苍能够看出大概,见到两人武道修为如此了得,心下暗暗吃惊。

    这时候看到两人互扣手脉,僵持不动,更是吃惊,知道双方已经是各自掌握了对方的性命。

    齐宁和陌影僵持不动,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冰冷的杀意。

    夜色幽深,天地间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陌影才轻笑道:“果然了得!”

    “你也不差!”齐宁冷笑道。

    陌影叹道:“锦衣齐家危在旦夕,你若是与我同归于尽,锦衣齐家便再无翻身的可能,我听闻你大婚不久,莫非你想眼看着锦衣齐家鸡犬不留?”

    “锦衣齐家比起东齐国,实在算不得什么。”齐宁知道陌影是在心理战,不为所动,唇边泛起冷笑:“东齐国灭,阁下既然与隐主勾结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条件,也许你还指望着隐主帮你们东齐复国,你若是死了,隐主当然不可能再履行承诺,却不知你我同归于尽之后,谁的损失更大。”

    陌影轻叹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

    “我问你答。”齐宁道:“既然你的损失比我大,那么咱们的性命价值就不一样,你的价值比我高,我自然可以多提条件!”

    “你想问什么?”

    “我不用问你是不是陌影,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的弟子,恐怕还没有人能让我如此吃力。”齐宁似笑非笑,但双眸冰冷:“皇上现在如何?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陌影发出怪笑:“你实在太小瞧我了,我可以保证,今晚你在我口中得不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你我就只能同归于尽了。”齐宁叹道。

    “能和锦衣齐家的人同归于尽,倒也有趣。”陌影嘿嘿一笑。

    齐宁叹道:“我差点忘记了,咱们只怕同归于尽不了......!”

    “哦?”陌影道:“你后悔了?”

    “不是后悔,而是我记起来,我现在想死也死不了。”齐宁目光如刀:“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首级送去白云岛,交给你师傅瞧一瞧!”说话之间,陌影脸色骤变,却是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无声无息中开始向外倾泻。

    **神功!

    齐宁当然不会忘记吸人内力的**神功,如今他在**神功上的修为已经是炉火纯青,只要催动体内真气,便可以将对方内力吸入进来,而两人互扣手脉,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齐宁说话之间,却已经全力催动体内真气。

    陌影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修为深厚,齐宁自知一旦内力不足,无法瞬间吸收对方的内力,自己很可能反受其害,是以说话之间,丹田暗暗运气,猛然间全力催动内力到手腕之上,瞬间将对方的内力吸收过来。

    陌影的手如同黏在齐宁手腕上,自然是移动不开,他内力雄浑,可越是如此,被吸收过去的速度也就越快,如同大海决堤,内力倾泻而出。

    齐宁虽然已有杀心,但却并不想将陌影吸成干尸,只要让他瘫软无力,便可以立刻制住,从其口中逼问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内力源源吸入进来,顺着经脉充入丹田之中,陡然间,齐宁猛地感觉丹田之内一阵刺疼,那刺疼就如同一根粗大的钢针狠狠扎在丹田之上,他眉头一紧,本以为这刺疼能瞬间消失,可是随着内力持续不断吸入进来,刺疼感竟是越来越严重,那疼痛几乎是**难以承受。

    齐宁知道事情不妙,丹田不但有刺疼感,而且胸腔似乎正在膨胀,五脏六腑宛若要撕裂一般,他知道若是继续吸取对方内力,可能还没有将对方内力吸完,自己就先没了性命,万般无奈,立时收功,陌影双眸一冷,趁着齐宁收功的一瞬间,猛地一掌拍出,正打在齐宁的胸口,齐宁整个人顿时便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丹田之内巨疼钻心,不但有针刺膨胀之感,甚至如同有烈火在灼烧。

    陌影瞧着躺倒在地上的齐宁,背负双手,缓步走上前几步,笑道:“我们确实不能同归于尽,只可惜死的是你。”扫了一眼之前被齐宁所杀的满地尸首,叹道:“你是否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些被你以为白白送死的羽林卫,他们到底为何而死?”

第一三二九章 马蹄声声如风

    齐宁以**神功吸取陌影的内力,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境况,没能以**神功制住对方,反倒是被对方趁机打了一掌。

    陌影下手很是毒辣,这一掌将齐宁打飞在地,齐宁便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极其难受,丹田之处亦是如同烈火灼烧一般。

    他第一反应便是对方的内力有问题,也许趁着自己吸取他内力之际,在内力之中做了手脚,但听陌影忽然提及被杀的几十名羽林卫,更声称这些羽林卫并没有白死,立时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跷。

    胸腔血液翻滚,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你是天脉者,而且习得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大宗师,恐怕已经无人奈你何。”陌影叹道:“即使是我,若是你我全力以赴,我也并非你的敌手。”

    曲小苍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听到“操控天地之气”一句,眼角微调,眸中显出骇然之色。

    齐宁此时想要提起调息,不运功倒也罢了,可是稍微调运内力,那刺疼感便愈发的严重。

    “只可惜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似乎并不知道。”陌影面具下的眼睛凝视着齐宁:“你可知道,每一次操控天地之气后,全身经脉都会耗损,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方能恢复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陌影此言一出,他顿时明白了几分。

    陌影轻笑道:“就像是一座桥,你以肉身催动天地之气,就是在这座桥上走过了沉重的车辆,车辆一过,桥梁已经受损严重,随时都要坍塌,无法再经受任何车辆经过,需要时间修复桥梁......!”扫视了地上成堆的残肢断骸,叹道:“先前你催动天地之气,杀死了这些皇家精兵,你自己却不知道,他们虽然死了,你其实也已经受了重创,根本无法再以内力与人相搏,你使出的内力越强,身体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现在可明白了?”

    齐宁瞳孔收缩。

    当初教主传授他操控天地之气法门之时,就曾告诫他莫要一直修炼,齐宁其实也知道这门功夫使将出来,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后患,毕竟连几大宗师因此而深受其害,是以齐宁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使出这招。

    今日被数百羽林兵围攻,生死存亡之间,使出这招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他却不知,这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如果陌影所说不虚,那么这几百羽林就等若是被当成了损耗自己肉身的工具,对方就是要利用这些羽林卫逼迫自己使出天地之气。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对方设下的圈套。

    此番这些人本就没有想过几百羽林能够击杀自己,最后的杀招,本就是陌影。

    以几十名羽林兵的性命,逼迫自己使出天地之气,神侯府众人进一步消耗自己的肉身,等到最后自己与陌影全力相搏之时,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陌影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了解,不但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手段,甚至连其中危害也一清二楚,反倒是自己却并没有想到每一次使出这招之后,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在此之前,这一招他只使出三次,一次是在大雪山面对神庙一众喇嘛,第二次便是与地藏对决,最后一次乃是在野鬼岭遭遇地藏手下部众追杀。

    这三次出招之后,都是很长时间没有再动用到内力,也正因如此,自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破绽,而教主也从未对自己明言。

    “方才你中了我的蚀骨掌,两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复原,必死无疑。”陌影轻笑道:“可是你若以内力去修复,丹田和经脉就会爆裂,比蚀骨掌死在还要凄惨,这样的选择,恐怕让你很为难了。”

    齐宁只觉得气血混乱,身体难受至极,他亦知道到了这个地步,陌影也没有和自己虚张声势的必要。

    “皇上.....到底怎样?”齐宁冷声道,可是一张嘴,胸腔难受至极,似乎总有东西要喷涌而出。

    陌影叹道:“你死到临头,又何必多管这些事情?”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齐宁,道:“很多人都能见证,你通敌叛国,羽林卫抓捕之时,你大开杀戒,竟然将皇上派来的皇家近卫杀死无数,能对羽林卫出手的,不是叛贼又是什么?”摇了摇头:“给了你自尽的机会,你却没有珍惜,如今不但自己要死在这里,还要连累锦衣齐家鸡犬不留,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见到锦衣齐家被抄家灭族的场面,实在是可惜。”

    齐宁虽然经过无数次凶险境地,却从无没有如今这般的无力感。

    他想拼力一搏,可是正如陌影所言,只要稍微运起内力,丹田之内剧痛钻心,那股疼痛蔓延全身,根本无法体力与对方相搏。

    对方既然精心设计,自然是做好了各种部署,而自己今夜被袭,可说是猝不及备,完全落于下风,对方既然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当然不会给自己留有任何机会。

    陌影瞥了不远处曲小苍一眼,笑道:“曲校尉,你可听说过蚀骨掌?”

    曲小苍微皱眉头,却还是道:“蚀骨掌是溧阳赵家的独门绝技,被击中者肌肤会渐渐萎缩,裹住骨骼,死时形若枯槁,不过此门功夫太过阴毒,许多年前就已经被禁绝,这等下三流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经二十多年不曾见过。”

    他说到“下三流”三字之时,语气微重,似乎对陌影使出这样阴毒的功夫颇有些不满。

    “曲校尉果然是见识渊博。”陌影叹道:“我知道齐宁和你们神侯府渊源很深,他是神侯府的女婿,此人如今抗旨不遵,滥杀兵卒,日后若是有人以他为借口,将叛逆之罪牵连到神侯府,只怕也不好解释。”

    曲小苍道:“神侯府效忠皇上,此番我们奉旨围捕叛逆,又有谁人敢构陷污蔑?”

    “曲校尉误会我的意思了。”陌影道:“圣上已经属意你接替西门神侯的位置,担负起神侯府的重责,此番回京,这道旨意也就下了。你若是能够亲手取了齐宁的性命,甚至将他的首级带回京城,不但立下了大功,而且事实为证,再也无人敢以锦衣候府与神侯府的渊源来污蔑你曲校尉,你说是不是?”

    曲小苍脸色微沉,陌影又道:“圣上的旨意,本就是要你们带回他的首级。话说回来,他伤势很快发作,与其看着他被蚀骨掌折磨致死,还不如一刀要了他性命,如此也可让他少受折磨,曲校尉,咱们就发发慈悲,给他一个痛快如何?”

    严凌岘站在曲小苍身后,看着受伤的齐宁,眸中显出阴毒之色,上前一步,握刀在手,低声道:“二师兄,让我来解决了他。”

    曲小苍扭过头,双目冰冷,严凌岘看到曲小苍冷漠的表情,却是打了个冷颤。

    曲小苍在神侯府众师兄弟中,性情最是随和,无论对谁都是带着一副笑脸,很少发脾气,所以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的极好,但严凌岘却是知道,这位二师兄真要冷下脸来,往往都是大事不妙,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陌影道:“曲校尉莫非不愿意亲自动手?”

    曲小苍瞥了陌影一眼,道:“他已经无力反抗,你抬手之间便可以取他性命,为何要将这份功劳让给我?”

    “我本就是圣上手下的影子。”陌影道:“即使立了不世之功,也只能躲在幕后,不会加官进爵,所以是谁杀他,对我并无什么影响。”

    曲小苍颔首道:“既然如此,我是却之不恭了。”手腕一翻,大刀抬起,双眸已经盯住齐宁。

    齐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万没有想到最终会死在曲小苍的手里。

    便在此时,却听得吗,马蹄声响,那马蹄声十分迅疾,陌影等人循声瞧过去,夜幕之中,已经瞧见从一顶帐篷后面,一匹快马飞驰而出,风驰电掣般,向这边疾驰而来。

    陌影双眸一寒,沉声道:“先宰了齐宁!”身形却如同蝙蝠一般,飘然而起,迎着那飞驰而来的骏马扑过去。

    马背上那人却是一身黑色的袍子,从头到脚几乎都笼罩在袍子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瞧见陌影扑过来,一手抓着马缰绳,另一只手臂挥出,顿时银光如麻,十数支细小的银针直往陌影打了过来。

    陌影身子顿时一搓,身在半空中,双掌齐齐拍出,那袭来的银针被掌风一击,四散飘开,那骏马却已经趁此机会,滑掠而过,直冲到齐宁边上。

    曲小苍已经挥刀冲上,那黑袍人又是手臂一挥,曲小苍低叫一声,立时侧闪,那黑袍人人在马背上,但上半身却已经侧倒,探手出去,抓住齐宁手臂,用力一扯,竟已经将齐宁扯到马背之上。

    曲小苍厉声喝道:“莫让他们跑了!”再次要冲上,严凌岘等人也都叫喝着挥刀冲上,但那人马术十分精湛,从探手出去一直到拉齐宁到马背上,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那骏马的速度都不曾放慢,等严凌岘等人扑上,骏马已经拉出老长一段距离,曲小苍瞧见那匹马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气急败坏骂道:“一群饭桶!”扭头去看陌影,只见陌影正盯着骏马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扭头看向自己,一双眼眸冰冷彻骨。

第一三三零章 死里逃生

    齐宁被黑袍带上马,骏马如飞,眨眼间便即驰出数里地。

    他气血本就翻滚不止,难受至极,此刻在马背之上飞速颠簸,一时间更是头晕眼花,脑中混沌一片,但却也知道,若不是仗着这匹马飞快,也脱不了陌影等人之手。

    黑袍显然是要提防陌影追上来,纵马飞驰,这时候也无法顾及齐宁是否太过难受。

    齐宁也不知道黑袍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只要微张口,便总有一种想要呕吐之感,骏马颠簸,那种呕吐感就愈加的强烈,倒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一口吐在黑袍身上,只能是紧闭嘴巴,可是气血不畅,眼前一开始只是模糊不清,没过多久,竟是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身体一侧,差点从马上摔落下去,幸好那黑袍一手执着马缰绳,另一手始终拽着齐宁的手臂,感觉到齐宁要摔落下马,立刻用力稳住。

    齐宁却是再也撑不下去,身体微前一栽,已经靠在了黑袍的背上,此后便失去了知觉。

    齐宁这一番昏迷,实不知过了多久,有时身体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眼睛却始终睁不开,神智迷迷糊糊,每次略有知觉片刻,又晕了过去。

    如此时晕时醒,迷糊之中感觉有人往他口中灌水,有时候又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烧炙,手足固然无法动弹,那眼皮子也是抬不起来。

    这一日神志略微清醒一丝,却隐隐听到身边传来抽泣之声,竟似乎是有人在自己身边哭泣,又依稀听到声音说:“你要是.....死了,又.....让我.....怎么活下去.....!”他还没有听得太过真切,一股沉沉的倦意涌上来,再次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股真气似乎从自己的手脉之中注入,那真气进入自己体内,经脉却是生出一股酸麻之感,他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想张口呼喊,却叫不出声音来,真如身受酷刑一般,心中一丝清明,暗想难道自己难道是落在了仇家之手,对方正想尽办法折磨自己?

    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后些时日却是发现对方每一次往自己身体注入内力后,痛楚比先前要减轻许多,到后来已经不再有痛苦之感,那真气入体,浑身却是有一种通泰之感,隐隐明白对方恐怕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一直在以内力为自己疗伤。

    这一日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却也看不清楚什么,眼前雾蒙蒙一片,他拼力动弹几下,手脚伸展十分困难,听到“哒”一声响,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很快隐隐瞧见一团黑影靠近过来,迷迷糊糊听到欣喜声音道:“你醒了?”那人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齐宁脑中却是模糊一片,也听不明白,再次晕厥过去。

    接下来几日,每日都有人为自己喂食,动作也是十分小心。

    这一日对方又为自己输了真气,隔了好一阵子,齐宁才微微醒转过来,这一次却是睁开了眼睛,身体虽然绵软无力,但好歹已经能够动弹,睁眼看时,只见到上方一片昏黑,眼角边却是有火光,用力扭头看过去,才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竟然用石砖砌了一处极为简单的火灶,此时那里面正在烧着木柴,上面悬挂着一只瓦罐,四周一片死寂,也瞧不见其他人影。

    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可是只微微坐起,胸腔一阵憋闷,实在忍受不住,一阵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重新躺倒下去,随即就听到边上有脚步声响,一道身影已经靠近过来,带着喜悦道:“你没事吧?”还没看清楚那人,齐宁隐隐闻到一股幽香味道,睁着眼睛,见到一张艳丽娇媚的脸庞,那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齐宁先是一愣,那人已经握住齐宁一只手,柔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是你!”齐宁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却是认出来,眼前这张美艳娇媚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赤丹媚。

    当初他与赤丹媚在皇宫决裂,就此没有了往来,却想不到赤丹媚竟然此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你先别说话。”赤丹媚道:“我喂你喝汤!”转过身去,拿了一只碗,随即从火灶上取下瓦罐,从里面倒了汤水到碗中,这才端碗过来,一只玉臂绕到齐宁脖子后面,小心翼翼扶着齐宁坐起身来,另一只手端着碗凑近到齐宁嘴边,柔声道:“这是百年老山参熬出来的汤,能够补充元气,来,有些烫.....!”却是凑过去吹了吹,这才将汤碗贴近到齐宁口边,齐宁浑身无力,也知道百年老参对补充元气大有裨益,当下在赤丹媚的服侍下,喝了半碗,这才摇了摇头,赤丹媚明白齐宁意思,晓得齐宁没有恢复,倒也不宜喝太多,放下了汤碗,取了一块锦帕,小心翼翼为齐宁擦拭嘴角。

    齐宁看她体贴异常,沉默了一下,才道:“东海要取我的性命,你为何还要救我?”

    “我.....!”赤丹媚一怔,想不到齐宁开口便这样问。

    “你走吧,莫要让我牵累了你。”齐宁缓缓往后躺下,闭上眼睛道:“你救了我一命,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赤丹媚苦笑道:“你还在怪我吗?”伸手过去要牵齐宁的手,刚刚碰上,齐宁却已经拿开。

    赤丹媚心中愁苦,眼圈一红,道:“我知道那一次是我不好,可是.....你现在的处境很凶险,我......!”

    “生死在天,你不用为我担心。”齐宁道:“你从陌影手里救了我,若是他知道真相,定会牵累你,咱们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瓜葛为好,你.....快走吧!”

    说到这里,气血不畅,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赤丹媚急忙凑近,玉掌按在齐宁胸口为他顺气,道:“你伤势还没好,要好好休息,先.....先不要多说话。”齐宁咳嗽中,却是伸出手臂,将赤丹媚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推开,赤丹媚一咬牙,起身道:“你.....你不知好歹,既然不要我多管闲事,我不管就是,你.....你是生是死,与我又有何干系?”转身走出几步,回过头,见到齐宁闭着眼睛不动弹,心中气苦,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抽泣起来。

    齐宁听她哭声,知道自己的态度让她心中难受,却也不多言,此时又一阵倦意上涌,迷迷糊糊中再次睡了过去。

    等再一次醒来,四周却是有亮光,他感觉神智已经清醒不少,而且体力似乎也略有恢复,撑着坐起身来,四周看了看,并不见赤丹媚身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颇有些昏暗的破旧屋内,虽然房屋残破,但屋内显然是经过一番收拾,倒也十分干净,自己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之上甚至铺有床单,火灶里的火已经熄灭,一扇破旧的大门虚掩着,从屋顶缝隙和窗户透着光亮进来,甚至听到外面传来鸟雀之声。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时候记得自己昏睡之前赤丹媚还在一边哭泣,此刻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被自己气走。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发现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衫,自己身上也没有污渍,显然是在昏睡之中被人擦拭过,知道赤丹媚不单救了自己性命,这一阵子也日夜在照顾自己,心下苦笑,强撑着站起身来,依然有些发晕,但好歹还有些力气,缓步走动,到了窗户边上,向外瞧过去,只见到外面却是一片葱葱树林,这屋子却是置于树林之中,屋外不远处却是有一处小池塘,只见到一个身影正蹲在池塘边,似乎正在洗涤衣物,那人也是一身粗布衣衫,秀发团在顶上,用一根簪子束着,背影曼妙,一看便是赤丹媚。

    齐宁一愣,想不到赤丹媚这般绝顶高手,此刻竟然如同农妇般在池塘边洗衣服,呆呆看了良久,直等到赤丹媚起身来,这才回过神。

    赤丹媚起身来,一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将腮边的青丝撂到耳根后面,那般动作,还真如同普通妇人一般,哪有当初东海弟子飞檐走壁的威风,可这般动作,却更显柔美动人,竟是让齐宁心下一动,赫然见到赤丹媚突然转过身来,目光正往这窗口瞧过来,齐宁就似乎是在偷窥被人发现,心下一慌,急忙后退,脚下一软,一屁股摔倒在地,他伤势还没有复原,这一屁股摔得不轻,头晕眼花,心中苦笑,暗想自己怎地像做贼心虚一样,只是脑袋晕沉,一时不敢动,等着缓一缓,很快就听到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瞧见赤丹媚柔美的身影进到屋里来,齐宁与她目光对视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也不知为何,竟是不敢与她对视,扭头过去,想到自己此刻狼狈模样尽收赤丹媚眼底,心下一阵尴尬,嘟囔道:“看....看什么看.....!”

第一三三一章 深林古庙世外云间

    赤丹媚瞥了齐宁一眼,也不理会,过去提起瓦罐,往碗里倒了汤,这才端碗走过来,单手递给齐宁,也不说话。

    齐宁坐起身,苦笑道:“你不喂我吗?”

    赤丹媚却是弯下腰,将汤碗放在齐宁边上,理也不理,转身就走,她虽然粗布荆钗,穿着朴素异常,但那好身材却终究是难以掩饰,细腰若柳,粗布裹着翘臀,琵琶玉背,勾勒出一副惹火的身段儿,走动之间,腰肢款摆,摇曳生姿。

    走到门前,齐宁还是叫道:“等一下!”

    赤丹媚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齐宁叹道:“怎么不说话?”

    “有人看到我便厌烦,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非要给某人徒添烦恼。”赤丹媚道:“你也别不开心,再有几天,你自己便可以活动,那时候我走就是,免得在你眼前晃悠让你心烦。”

    “这话.....!”齐宁还没有说完,赤丹媚已经出了门去。

    齐宁知道上次自己的言语定是伤到了赤丹媚,苦笑摇头,暗想当初你在皇宫背叛我,如今只是说了几句重话便受不了。

    但想到她不顾凶险救出自己,而且一直在身边日夜照顾,心中对她实在也恼火不起来。

    一口将温热的参汤喝完,放下碗,这才想到百年老参可不是随地就能寻见,即使是在京城的药铺之中,那也未必有得买,寻常地方更是难见,猜知虽然只是一棵老山参,但赤丹媚定然是花了不少功夫。

    一碗参汤下肚,整个人也舒服了不少。

    他最挂念的便是自己的伤势,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发现丹田气息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充沛,但刺疼膨胀之感荡然无存。

    他记得那蚀骨掌歹毒异常,两个时辰之内若是无法治疗伤势,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自己能够活下来,当然是赤丹媚当时全力施救,这时候记得自己昏迷之时,边上有人抽泣,除了赤丹媚,又能是谁?

    自己昏迷之时,一无所知,可赤丹媚不但要为自己疗伤,还要日夜忧心,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柔情,虽说赤丹媚当初为了白云岛主背叛了自己一回,但这女人心中对自己的情分却是不假,否则又怎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丹田虽然虚弱,但齐宁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假以时日调养,内力便可恢复过来。

    他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道已经昏迷多久,瞧这里打扫的干净,而且屋内木桶碗筷等物品俱全,竟似乎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自己昏迷的时日恐怕不短。

    调息一番,虽然身体依然有些绵软,但那种头晕眼花的情况已经消失不见,起身来,走出门外,见到赤丹媚还在洗衣裳,回转身看了看屋子,才发现竟是一处极为残破的庙宇。

    齐宁知道有许多地方喜欢将庙宇建在僻静之处,不过这处古庙显然很有些年头,庙宇并不大,经年失修,庙里的和尚只怕几十年前就已经迁走,庙宇四周满是枝蔓,自然是荒芜了很久。

    深林古庙,却也不知道赤丹媚是如何寻到这般地方。

    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齐宁吸了几口气,精神更是好了不少,走到池塘边,见到这处池塘虽然不大,但池水清澈,池塘内甚至有几尾清晰可见的鱼儿在游动,赤丹媚自然也知道齐宁过来,连头也没有扭一下,并不理会。

    一切都是宁静异常,深林古庙,池水之畔,佳人如花,与自己受伤之时那修罗般的景象宛若天地之别。

    齐宁坐在池塘边,瞧着赤丹媚。

    天地晴朗,阳光明媚,和煦的阳光照在池水上,波光粼粼,那波光又映衬到赤丹媚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吹弹可怕的肌肤带着丝丝红晕,细眉如柳,双眸如月,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妩媚风韵,那是粗布荆钗也难以掩饰的娇美,只是脸庞明显比从前要清瘦了一些。

    她一笑起来,媚骨天成,自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可是冷下脸来,也自有一番别样风情。

    “你瘦了!”齐宁终于开口道。

    赤丹媚手上停了一下,却也没有看齐宁,随即继续搓衣裳,她动作明显不算熟练,从前自然是没有干过这样的活,齐宁瞧见她正在洗着自己的衣衫,边上有一只木盆,里面除了自己几件衣衫,亦有赤丹媚贴身衣物,瞧见一直粉色肚兜亦在其中,齐宁心下一热,忍不住瞥了赤丹媚胸口一眼,穿上粗布衣衫,倒是将胸口捂得严实,但轮廓却是遮掩不住。

    似乎感受到什么,赤丹媚终于抬头看了齐宁一眼,瞧见他目光,顺着往下瞅了一眼,脸上一红,一根手指在水中猛力一弹,一道水柱迸射而出,正打在齐宁脸上,溅出水花,齐宁猝不及备,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莫说赤丹媚这等高手,就算是普通人出手,他也未必能迅速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竟是向后倒了去,躺在地上,瞬间便一动不动。

    赤丹媚见状,显出狐疑之色,她对齐宁目前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不至于一道水柱就能将其打晕,而且她掌握好力道,只是要给齐宁一个小教训,发泄一下这几日的郁闷,见到齐宁倒地不起,先是狐疑,片刻之后,兀自见齐宁连手指头也没有动一下,不禁道:“你莫装模作样,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花样,能骗过我吗?”

    只是齐宁依然没有动弹,赤丹媚秀眉微蹙,暗想难道这家伙当真被自己打昏过去,心中顿时有些担心,起身来,走了过去,抬脚轻踢了一下齐宁大腿,见他没丝毫反应,更是担心,忙到齐宁边上蹲下,急道:“你.....你莫哄我,你.....你快些起来!”却是急的眼泪差点落下来,却忽地感觉手腕一紧,这时候又见到启宁睁开眼睛,赤丹媚瞬间便知道被这家伙戏弄,贝齿轻咬嘴唇,撇过脸去,想要挣开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却猛地感觉齐宁手上一用力,自己柔软的娇躯顿时便被扯过去,压在了齐宁身上。

    以她的武功,自然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只是她担心齐宁受伤,自己用力会伤到他,所以一直不敢动力,此外也没有想到齐宁重伤略有恢复,此刻竟然有这等气力,绵软娇躯被带过去压在齐宁身上,随即感觉纤腰一紧,却已经被齐宁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肢。

    赤丹媚又气又急,略略挣扎道:“放手,你又瞧我不上,何必靠近我,快....快放手!”扭动身体,却又不敢太用力,齐宁却是抱住不放,任她如同一条蛇般扭动片刻,闻到赤丹媚身上那熟悉的幽香味道,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再也闻不到这味道!”

    赤丹媚一怔,微抬头,见到齐宁脸色柔和,唇边带着一丝轻笑,顿时便不再挣扎,只是恨恨道:“你又不想见到我,先前不还赶我走吗?你松开,我现在就走。”

    齐宁睁开眼睛,看到赤丹媚那娇媚的俏颜近在眼前,故意冷下脸来,道:“你在皇宫出手偷袭,然后丢下我离开,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赤丹媚知道那件事情着实是自己对不住齐宁,不敢与齐宁对视,只是低头道:“那.....那都过去了许久,而且.....而且我已经知道错了,这次过来向你道歉,你.....!”

    “道歉也该有诚意。”齐宁道:“只是说你两句,你就摆脸色给我看,难道你不知道我受了伤?”

    他双臂抱着赤丹媚,两人身体紧贴,只是上下易位,那曲线起伏带着芬香的娇躯给了他美好的感觉。

    “你.....你受伤,还....还这般用力抱.....抱着人家?”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喊人了。”

    “喊人?”齐宁叹道:“你明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外,哪里还能有人?”不等赤丹媚说话,立刻问道:“是了,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赤丹媚扭动一下娇躯,道:“你松开手,我慢慢和你说!”

    齐宁想到大事要紧,自己还真没有时间沉迷在这儿女情长之中,依依不舍松开手臂,赤丹媚立时起身躲开,坐到一旁去,整理了一下衣衫,瞥了齐宁一眼,媚眼如波,风情万种。

    齐宁也坐起身来,赤丹媚又撩了撩发丝,这才道:“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那天晚上我担心他们追过来,放马跑了几十里地,担心他们寻着马蹄印追踪,弃马背着你徒步而行,黑夜里到了这山上,正好瞧见了这处被人遗弃的古庙,这里人迹罕至,所以就在这里给你养伤。”

    “我中了你大师兄的蚀骨掌,是你帮我疗伤?”

    “蚀骨掌虽然阴毒,却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治疗蚀骨掌的伤势并不困难。”赤丹媚轻叹道:“可是你.....你强行用力,导致奇经八脉和丹田受损严重,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是撑不下来。”神情柔和下来,道:“你能活下来,那....那已经很好了。”语气之中,欣慰带着一丝庆幸。

第一三三二章 池边娇花最动人

    齐宁也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轻叹道:“那夜若不是你,我已经成了刀下之鬼。”微皱眉头,问道:“你知道他们设下了陷阱?”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师兄一直在楚国京都活动,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从东海回到建邺,知道你去了西北,本来.....本来是想去西北瞧一瞧,临行前发现锦衣候府已经被人监视,而且从锦衣候府出来的人,都会有人尾随跟踪,但锦衣候府的人对此却似乎一无所知。”

    “锦衣候府被监视?”齐宁眉头一紧,但想到那帮人都已经要对自己动手,锦衣候府被监视那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锦衣候府被监视,事情就十分反常,还有.....!”赤丹媚欲言又止,齐宁有些着急,问道:“还有什么?”

    赤丹媚瞥了齐宁一眼,道:“还有你那如花似玉的夫人,被骗到神侯府之后,就一直不曾离开,我潜入神侯府,发现她已经被软禁起来,在神侯府内不得随意出入,日夜都有人看守。”

    她说到“如花似玉的夫人”之时,语气颇重。

    齐宁知道她心思,也知道赤丹媚所说的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自然不是顾清菡,而是西门战樱。

    “战樱被软禁?”齐宁心下一凛,担心道:“那她.....!”瞧见赤丹媚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后面的话顿时憋在口里没能吐出来。

    赤丹媚冷哼一声,道:“你放心,她是西门无痕的女儿,神侯府的人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每天吃喝不愁,之时禁足而已。神侯府这般做,并不是为了关押她,而是要保护她,锦衣齐家如今危在旦夕,若是她继续留在齐家,难免会受到牵连,将她软禁在神侯府,即使齐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牵累到她。”

    齐宁倒也早就料到,若是锦衣齐家真的遭遇变故,神侯府必然会全力保住西门战樱。

    只是神侯府既然已经将西门战樱带走软禁起来,也就证明锦衣齐家确实已经在凶险的处境之中。

    有神侯府的保护,齐宁对西门战樱的安危却是放心下来,可是府内还有顾清菡和唐诺都在其中,她们现在的处境又是怎样?

    田家药行与锦衣齐家走得很近,已经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既然锦衣齐家落难,那么田雪蓉是否也被卷入其中?

    “建邺京城的气息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赤丹媚道:“不过我瞧见从京城里忽然有几百名羽林兵出城,隔了一天,神侯府那位曲校尉也悄无声息带人离京,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有大事发生,所以我就一路尾随,跟着他们到了会泽,那时候才知道你竟然在会泽城中,心下确定他们必然要对你不利了。”

    齐宁狐疑道:“你不是跟随陌影一同前来?”

    赤丹媚冷笑道:“你是怀疑我和大师兄一起要害你吗?其实你猜的并没有错,我就是受了大师兄的吩咐,故意救出你,演一场戏码,然后接近你身边,对你另有图谋,你现在是不是想一掌击杀了我?”

    齐宁叹了口气,知道赤丹媚这只不过是气话,问道:“陌影设圈套要取我性命,你可知道是谁的主意?”

    “难道不是你们那位小皇帝的旨意?”赤丹媚反问道:“如果没有他的旨意,羽林营和神侯府又怎可能对你下手?”

    齐宁摇头道:“自然不是皇上的旨意。”语气十分肯定。

    赤丹媚蹙眉道:“不是他的意思?你为何如此确定?”

    “且不说皇上没有诛杀我的心思,即使真的存有此心,他选择的时间也不对。”齐宁肃然道:“秦淮军团已经打过了淮水,陈兵北汉境内,这种时候,楚国发生任何动荡,对前线战事有害无利,甚至本来拥有的优势,也会因为后方不稳瞬间被逆转。大楚立国之后,其国策就是北伐汉国,一统天下,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拦这道国策。这一次趁着北方诸皇子争夺皇位,大楚找到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又怎能因为其他事情错失此等良机?”

    赤丹媚显然也觉得齐宁言之有理,螓首微点:“其实我也觉着很奇怪。你们楚国吞并了齐国,秦淮军团深入汉境,局面对你们楚国大大有利,在这样的时候,楚国京都确实不该发生任何变故,即使有动荡,你们的皇帝也应该迅速平息,以免影响前线军心。”她说起齐国被楚国吞并之时,就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显得十分冷淡,显然对齐国确实没了感情。

    赤丹媚本是齐国前太子之女,却因为帝位之争,前太子一门几乎被诛杀殆尽,只有赤丹媚死里逃生,对赤丹媚来说,父母既然已经亡故,那么齐国与她确实没有什么干系,非但不会有眷恋之心,反倒对齐国心存怨恨,毕竟坐在齐国皇位上的那人,是她恨之入骨的杀父仇人。

    齐宁道:“锦衣齐家在楚国地位非比寻常,锦衣老侯爷和.....唔,和家父都是楚国大将,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的家族,可不是说灭就灭,其中牵涉到的人实在太多,除非皇上想自毁长城,否则绝不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赤丹媚迷人的眼眸子转了一转,才问道:“不是皇帝的旨意,那又是谁的意思?总不会是你在朝廷有敌手,他们伪造圣旨要置你于死地。只是神侯府与和羽林营难道分不清圣旨的真假?”

    齐宁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沉吟片刻,才问道:“陌影手中有皇上的金牌,他是以金牌调动了神侯府和羽林营的人。”

    “你是说大师兄盗取了金牌?”

    齐宁摇摇头,道:“神侯府奉金牌之令离京到也罢了,可是迟凤典是羽林营统领,他负责卫戍皇城,他带兵离京,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赤丹媚轻叹道:“你这般说,我是越来越胡涂了,难道你们皇上信不过你,反倒对大师兄委以重任?”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齐宁目光锐利,神色凝重下来:“陌影是如何拿到金牌?他的金牌绝不会是盗取,既然能够调动羽林营,只能说明,那面金牌确实是皇上所赐,可是.....如果真是皇上所赐,就如我先前所言,皇上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大动干戈,一切也就说不通了。”

    赤丹媚道:“总不会是你们的皇帝为人所逼迫,无奈之下才将金牌给了大师兄。”

    “按我的想法,你说的并没有错。”齐宁道:“我怀疑皇上已经被人控制,甚至.....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自由。”

    赤丹媚诧异道:“谁有那样大的本事?我在皇宫之内待过,你们楚国皇宫之内戒备森严,有许多剑客高手隐伏其中,没有你们皇帝的准许,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恐怕无人能够靠近他,更不必说他还能被人所控制。”

    “你说的并没有错,可是有一个人,你莫忘记。”齐宁叹道:“我大楚的皇后,那是东齐的公主!”

    赤丹媚娇躯一震,蹙眉道:“你是说天香.....!”

    “当初天香公主嫁入我大楚,是为了两国的结盟。”齐宁道:“我楚国出奇兵突袭了临淄,控制了齐国,天香公主知道此事,只怕不会开心。”

    赤丹媚冷笑道:“那也怪不得天香,你们既然与齐国誓盟,转脸却又背弃誓约,如此反复无常,本就是无耻至极。”

    齐宁知道她未必是为齐国叫屈,只是楚国背弃了盟约,总是让这美娇娘看不上,只能道:“兵者诡道也,这也算不得背信弃义。”只怕赤丹媚纠缠这问题,继续道:“天香可以随时接近皇上,若是她做了手脚,皇上未必不会被她所控制,如此便也可以解释为何陌影会卷入此事之中。陌影虽然是岛主的弟子,但归根结底还是齐国人,国破家亡,他和天香公主一样,自然都是心中愤恨,两人联手祸乱宫廷朝堂,那也是大有可能。”

    赤丹媚低下螓首,阳光洒设在她白皙的脸庞,晶莹如玉,她略一沉吟,才道:“天香和大师兄想要报复楚国背信弃义之罪,所以选择在楚国做要紧的时候突然发难,故意搅乱楚国,以此来拖累前方,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这样。”齐宁道:“但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

    “哦?”赤丹媚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齐宁沉默了一下,只是摇摇头,并无多说,赤丹媚冷笑道:“你是担心告诉了我,我转身就去向大师兄告密对不对?若真有这样的担心,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说不定我已经将你的行踪告诉了大师兄,他马上就会带人赶过来。”扭头过去,显然有些生气。

    齐宁伸手去牵她手,却被她挣开,齐宁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我也无法确定,不好妄自揣测。”苦笑道:“都这个年纪了,动不动就甩脸色,这又是何必?”

    赤丹媚赫然扭头过来,柳眉倒竖,抬手指着齐宁怒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你说我这般年纪,那是说我老了吗?”看她俏媚的脸上满是愤然之色,齐宁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我可没有说你老,你听差了!”

    “那你说了什么?”

    齐宁看着那愤怒的俏脸,道:“我是说你长得这般好看,怎地动不动就生气?女人经常生气容易变老,像你这般花容月貌,还是少生气为好。”

    “我就知道天下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赤丹媚没好气道:“你看我老了,所以对我看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眼,心里一直嫌弃我是不是?”

    齐宁却是凑近过去,伸手抓住赤丹媚手儿,这次赤丹媚倒也没有挣脱开,只听齐宁柔声道:“你这话就冤枉人了,谁说看你不顺眼?我只盼天天都能瞧着你,日也看,夜也看,你这样的大美人,就算一生一世这般看着,那也是看不够,我也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再遇到像你这样美貌动人的大美人,所以今生还是看个够,以免下辈子牵挂,来来来,给本大爷转头过来,让我瞧个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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