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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锦衣春秋txt下载     锦衣春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三九章 只是要一个好皇帝

    齐宁端坐不动,只是微抬头,平静看着北堂庆,反问道:“你的夙愿?”

    “我活下来,唯一的事情,就是要为你母亲报仇,然后将这天下交到你的手中。”北堂庆盯着齐宁道:“为此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如今你却告诉我说,你不想做皇帝?”

    齐宁淡淡道:“如果你想为母亲报仇,大可以统帅汉军攻略楚国,并没有必要让我成为皇帝。”

    “这是我欠你母亲的,所以一定要弥补她。”北堂庆叹道:“否则我死不瞑目。”

    齐宁忽然笑道:“因为要弥补母亲,所以让我当皇帝?也就是说,我的道路要由你来决定,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摇头道:“只可惜我不是木偶,你也没有资格来摆布我。”

    “你.......!”北堂庆脸上寒意愈浓。

    齐宁看着北堂庆,道:“你所谓欠母亲的,可是因为当年没能救出她?如果是这样想,你实在是大错特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边。”

    “你说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你是北汉的皇子,如果母亲没有嫁入齐家,跟着你到了北汉,那么会是怎样的后果?”齐宁冷冷道:“她的整个家族便要遭受一场灾难,因为楚国人绝不允许一个与北汉有姻亲关系的家族存在,他们即使还能活下去,也会被楚国人视为叛逆。你们的爱情看似浪漫,可是现实的状况,绝不会因为爱情的甜蜜而烟消云散。你与母亲的交往,想到的只是情投意合,却没有为她设身处地的想过后果,如果当年你真的爱她,就该为她考虑后路,或者说,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该和她走在一起。”

    北堂庆神色冷峻,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的身份,就注定了这场爱情不会有太好的结果。”齐宁自然不可能真的将自己代入成北堂庆的儿子,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心境道:“虽然我不能确定,但她自始至终肯定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她不可能想到与你的爱情会是不归路,而你却知道这一切,却没有悬崖勒马,依然走下去,你是否想过,这场悲剧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你。”

    北堂庆缓缓坐下,沉默着。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最终或许还是会进入齐家,但所处的境遇将会完全不同。”齐宁道:“齐景爱慕她,自然不会让她受太大的委屈,如果没有和你的这段情缘,齐家那位太夫人也不可能对她心存怨恨,你不但毁了她,也毁了齐家,如今你在这里却将所有的过错推卸到齐家的身上,还要铲除齐家,究竟谁对谁错,我说不清楚,你自己只怕也说不清楚。”

    北堂庆叹道:“你是说我这些年的筹划,都要付诸东流?”

    “有一点你并没有说错,这天下终归要一统。”齐宁道:“中原王朝的黎民百姓,自古至今,都是希望天下一统,没有纷争,没有自相残杀,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无论北汉和南楚谁最终能够一统天下,对历史来说,都是立下了功绩,但究竟谁能走到最后,就要看谁的本事大。两国厮杀,是天下太平前的阵疼,走过这段路,自然能迎来曙光。”说到这里,齐宁目光投向门外,道:“我所想的,是在天下一统后,能迎来一个真正能顾念百姓,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好皇帝,相比起北汉的那位皇帝,楚国的皇帝显然更适合走到最后。”

    北堂庆忽然笑道:“你是想让北堂氏的江山成为萧家的天下?”

    “皇帝姓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需要怎样的皇帝。”齐宁平静道:“他们并不在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究竟是姓萧还是姓北堂,只要那个人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那就是好皇帝。”

    北堂庆眸中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这个时代,家族的观念甚至远超过国家的概念,对大世家而言,家族的利益应该排在国家之上。

    齐宁既然知道了自己是北堂血脉,就该维护北堂一族的利益,北堂是皇族,代表着北汉,那么以北汉君临天下,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齐宁此时竟然根本不在乎什么家族利益,这实在是出乎北堂庆的预料。

    木屋之内,一时间死一般寂静,许久之后,北堂庆才道:“所以你决定帮助楚国一统天下?并不在乎自己的出身血脉?”

    “我只在乎谁是好皇帝。”齐宁凝视北堂庆:“我既然是北堂血脉,那么等到楚军攻克洛阳之时,我会尽力保全北堂一族,让他们至少能够苟活下去。”

    北堂庆闻言,顿时仰首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情绪复杂,连齐宁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北堂庆大笑之中的真正含义。

    “那你可知道,你帮助楚国攻打北汉,就是背弃自己的血脉,背弃整个北堂一族?”北堂庆目光锐利:“北堂一族内部的争斗,那是家事,可是与楚国的争斗,却是关乎到整个皇族的利益,你想数典忘宗,被北堂一族唾弃?”

    齐宁摇头道:“我并没有认祖归宗,所以也就谈不上是北堂一族,至少眼下,我还姓齐!”

    北堂庆赫然握起拳头,齐宁看在眼里,淡淡道:“如果要动武,将你九宫山所有人都调过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北堂庆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大笑道:“如此说来,我竟然生下了一个叛逆?”

    齐宁并不与他争执,道:“我来九宫山,不是为了见你,是为了寰宇图,我知道你手中有寰宇图,如果你真的想补偿你当年犯下的过错,那就将寰宇图交给我。”

    北堂庆逼视齐宁眼睛:“你要寰宇图?”

    “天下终要一统,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齐宁道:“将寰宇图交给我,可以让这场战事尽早结束,早一日结束,也就会少死很多人,而且天下苍生也就能早一日得享太平。”缓缓站起身来,道:“如此一来,你确实可以弥补曾经的过失。”

    北堂庆与齐宁对面而立,背负双手:“你是要让我将匕首交到你的手中,然后你用这把匕首刺穿我的心脏?”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齐宁针锋相对:“你既然要将对母亲的歉疚弥补在我的身上,就该弄清楚我需要什么,而不是你决定给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给我的天下,我需要的是一张地图。”

    “如果我告诉你在这里你得不到寰宇图,你会如何?”

    齐宁道:“我会下山。只不过我更加断定,你对母亲所谓的愧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相比起母亲,你更在意北堂的江山,因为在母亲和江山之中,你选择了后者。”

    北堂庆眼角抽动,愠怒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评价我对你母亲的感情。”

    “你觉得我是在评价?”齐宁笑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如果母亲泉下有知,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分量甚至及不上一张地图,不知道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砰!”

    一声闷响,北堂庆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顿时被踢翻出去,上面的碗碟碎满一地。

    齐宁心知作为曾经的汉军主将,北堂庆有足够的耐心和冷静,此时突然发作,只因为自己的话真正刺在了他的软肋之上,而自己这一刀,真正是扎在了北堂庆的心脏之上。

    但齐宁心里更清楚,他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寰宇图。

    得知了小貂儿的身世,确实解开了自己心头的谜团,但齐宁不是小貂儿,虽然拥有他的身体,但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知道身世之后,齐宁的感觉只是恍然大悟,而没有任何激动和欣喜可言。

    齐宁算不上是胸有大志的人,但却是一个心存怜悯之人。

    他初来这个世界,就在流民遍地的会泽城,见识了因为战争导致的流民之苦,亲眼目睹那些逃难的姑娘们被当成货物任意买卖。

    那只是冰山一角。

    沙场之上,多少人血染大地,敌我双方的士兵,都有家眷,他们的阵亡对一场战争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一个家庭来说,却是天塌地陷。

    那些身居高位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明争暗斗,但流血的却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和士兵,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和妻离子散的百姓,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身死之后,甚至连一块刻有名字的墓碑也没有。

    战争的延续,付出惨重代价的只是天下苍生。

    齐宁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他尽心辅佐隆泰皇帝,就是希望天下战乱尽早结束,还给天下苍生一个太平之世,他也期盼隆泰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成为一个真正能够顾及天下苍生的好皇帝。

    为此,他愿意做出努力。

    最终是北汉夺得天下,还是楚国问鼎江山,齐宁其实真的并不在乎,如他所言,他在乎的只是战乱之后,百姓能够迎来一个好皇帝,而隆泰显然要比北堂风强得多,也正因如此,他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让隆泰问鼎天下,不管道路如何艰难,齐宁都会迎难而上。

第一四四零章 离山

    赤丹媚站在山崖边上,俯瞰山岭,晨曦的光芒照耀在山岭之间,郁郁葱葱,向南方遥望,隐隐可以看到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赤丹媚知道那不是雾气,而是大海,只是距离遥远,望过去宛若云雾。

    九宫山就在东海之畔,身在山巅,山水相交,磅礴大气。

    赤丹媚自然也没有想到,齐宁竟然会在九宫山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到此刻为止,赤丹媚依然不知道那男人就是曾经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长陵侯北堂庆。

    齐宁父子在木屋之中良久,赤丹媚虽然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好掺和其中。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赤丹媚这才回头,见到齐宁神色平静走过来,迎上两步,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是长陵侯北堂庆。”齐宁没有让赤丹媚继续疑惑下去:“他手中可能有寰宇图,但我并不能确定,不过要从他的手中得到寰宇图,并不容易,或者说,几无可能。”

    赤丹媚花容微变,惊诧道:“那你岂不是......北汉皇族?”

    齐宁淡淡一笑,走到山崖边,遥望远方,沉默片刻,终于道:“这一次我们可能是空手而归了,以北堂庆的性情,如果不是他愿意,无论如何逼迫,他也不会交出寰宇图。”

    “也不能说是空手而归。”赤丹媚轻叹道:“至少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见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齐宁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北堂庆对齐宁的抉择显然异常恼火,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而齐宁也无意继续与北堂庆纠缠,携着赤丹媚往山下去,高山候在山巅路口,等着两人过来,也不多言,领着二人往山下去。

    “我们何时离开?”赤丹媚轻声问道。

    齐宁道:“此地多留无益,我们今日就可以下山。”

    “你不想和他多待一些时日?”赤丹媚心中有些奇怪,暗想父子好不容易相见,但齐宁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淡定,甚至有些冷淡,这实在是有违人之常情。

    齐宁摇摇头,也不多言。

    赤丹媚心想看来这父子二人的谈话似乎很不顺利,但她也不好多问。

    虽然北堂庆这边将浮萍计划的详细内容告诉了齐宁,甚至有让齐宁参与的意思,但齐宁对此却并无太大的兴趣。

    浮萍计划的核心是要挑起大宗师的争斗,以大宗师来对付大宗师,但要真的顺利实施这项计划,有一个必不可缺的条件,那便是玄武神兽真的存在,而且真的会出现在东海。

    没有见到玄武神兽,几名大宗师当然不可能拼死相争。

    虽然古书有记载玄武神兽出现,但究竟是真是假,没有人能确定。

    一旦玄武神兽只是个传说,又或者地藏曲根本无法引出玄武神兽,那么浮萍计划也就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齐宁也能理解,浮萍面对的是大宗师,对付那些拥有恐怖势力的怪物,确实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的计划。

    九宫山一行,虽然没有如愿得到寰宇图,却也搞清楚了自己一直都疑惑不解的疑问,倒也不是空手而归,只是没有寰宇图在手,齐宁还真是不好向隆泰交代,不过心下又想,隆泰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北堂庆的血脉,此番回京,自己向隆泰坦诚相待,将九宫山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若是隆泰可以接受,那一切自然好处理,若是隆泰有犹豫之态,自己还是尽早抽身为好。

    不过没有寰宇图,秦淮军团北伐的道路自然是更为艰难。

    他没有在九宫山停留,心中也没有想过北堂庆会改变心意,将寰宇图拱手送上,北堂庆毕竟是北汉皇族,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北汉的利益已然看的很重,要他亲手将寰宇图交手,几无可能。

    高山一直送两人到了山脚,也不多言,齐宁却是向高山微微点头,当下与赤丹媚转身便走,到得山道出口,又经过那瀑布之处,瞧见那疯子一般的天诛客兀自坐在瀑布边上的大树下,似乎是没看到两人,并没有打招呼。

    齐宁心知这剑痴还在思索音剑合一的法门,也不去打扰,顺着来路径自离开,经过那处狭窄的山锋,找到了拴在外面的马匹,两人上山也不过一天的时间,马匹拴在树林中,有草料备在旁边,倒也饿不着这家伙。

    离开九宫山,两人也不耽搁,直接到了狮子口海港,这里停泊着不少商船,主要是与卫海和滨郡两处海港往来,齐宁来时是从卫海港出发,所以在码头找到了一艘将要往卫海去的货船。

    货船有大有小,大型货船往往要在岸边停上好几日,倒是小船也就停泊一两天,等到货物装满便即出发,齐宁为了赶时间,只能搭乘一艘较小的货船,说是小,但船上也有十四五名船员,此外也有搭顺风船往卫海去的七八名旅客,加上齐宁二人,船上也有二十多号人。

    从狮子口出发,在海上需要三天才能抵达卫海港口,除了船长在船舱有休息的单独房间,包括船员在内的其他人夜里都只能在底舱歇息。

    若只是齐宁一人,倒也不在意在底舱,不过赤丹媚随行,她虽然女扮男装,但毕竟是女眷,底舱到晚上歇息的时候,臭气熏天,齐宁倒也不好让赤丹媚跟着一群男人挤在一起,他不缺银子,而天下间只要有银子在手,往往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齐宁付出了十倍的船资,好歹让船长腾出了一间极为狭小的房间,让人取了铺卷铺在地板上,就算是给了齐宁一个交代。

    这房间虽小,好在有一扇窗口,在房间向外看,足可以看到海面上的情景。

    黄昏时分,货物都已经装上,船长亲自唱了号子,收锚启航,海港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一艘船离开,也不会让任何人在意,这些货船常年往来于海上,即使是在夜间航行,对航线也是一清二楚。

    虽然两人在狭窄的房间内同床共枕,齐宁边上有诱人至极的尤物,但这几天他的心情却是颇有些低落,自始至终也没有笑过,自然也没有心思在这里面与赤丹媚亲热。

    赤丹媚自然也能理解齐宁的心情。

    齐宁山高路远来到辽东,就是为了得到寰宇图,却空手而归,虽然知悉北堂庆就是亲生父亲,但这对父子的初次相见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分歧,否则齐宁也不会出了那木屋便径自下山。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齐宁闭着眼睛,赤丹媚看着齐宁的眉目,眨了眨眼睛,对着齐宁的眼睛轻吹了两下,齐宁苦笑道:“可别真的撩动了我,否则这里面动静太大,只怕被外面听见,还以为咱们有断袖之癖。”

    赤丹媚轻啐一口,道:“就你脑子里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我真要撩拨你,你也受不住。”说完,故意将胸脯往前面挤了挤。

    赤丹媚这话倒是不假,以她火辣的身材和诱人的风情,真要诱惑起来,圣人来了也受不住。

    齐宁睁开眼睛,夜色之中,屋里也没有点灯,只是依稀看到赤丹媚那迷人的眼眸子,柔声道:“睡不着吗?”

    “你不也没睡?”赤丹媚轻声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九宫山上的事情?”

    “没什么好想的了。”齐宁道:“我只是觉得,大老远跑到辽东,寰宇图却没有得到手,回京之后,不好向皇上回话。”

    “那可怨不得你。”赤丹媚道:“谁知道山上会是北堂庆?不过我听说北堂庆曾是北汉第一名将,兵略出众,若是告知北堂庆被囚禁在九宫山,你们的小皇帝也就吃下定心丸了。”

    虽然齐宁并没有告之赤丹媚太多,在路途上却是将北堂庆为何会在九宫山的缘由告知了她,至若北堂庆想要让自己做皇帝,甚至浮萍计划,齐宁自然不好向赤丹媚说明。

    齐宁轻叹道:“你说我是北汉皇族血脉,却要帮着楚国攻略北汉,是不是不合情理?”

    “我知道你心里也许是因为这个为难。”赤丹媚幽幽叹道:“可是你自小生在楚国,而且楚国的小皇帝对你十分信任,难道你要离开那小皇帝,转身拿起刀对着他?从我知道你的身世开始,我就知道你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为北汉效忠,那就是对楚国不义,可是若帮楚国,那就是对北堂庆不孝。”

    齐宁心想若是以常理来说,赤丹媚所言自然是完全正确,只不过自己还真不可能将北堂庆当做父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不孝。

    “就像我当初在皇宫夺走凤凰琴,那时候我对你不义,可是.......哎,如果我不那样做,对岛主就是不忠不孝,你又让我如何抉择?”赤丹媚苦笑道:“我那时候便是想着,若非岛主,我早就不在人世,将凤凰琴交给他,偿还他的恩情,再回来向你谢罪。”

    齐宁抬手抱着赤丹媚腰肢,轻声道:“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难处。”想了一下,才问道:“岛主可曾对你提及过玄武神兽?”

第一四四一章 乌篷船

    赤丹媚不解道:“怎么忽然说起玄武神兽?”

    齐宁道:“也就是好奇。当初唐姑娘告诉我说,这世间上有三种奇药,玄武丹居首,听说玄武丹可以延年益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也听过这样的传闻。”赤丹媚轻声道:“你说起玄武神兽,我忽然记起很早之前的一件事儿来。”

    “哦?”

    “我记得应该是在十多年前,岛主忽然派人去将东海的一位老夫子请了过来。”赤丹媚嘴角带笑:“不过自然不是好生相请,那父子至始至终被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到过白云岛。那几日岛主身体刚好不适,我一直跟在身边照料,记得那天岛主召见那名夫子,专门向他问过玄武神兽的事情。”

    齐宁顿时来了精神,但还是轻声问道:“专门请一位夫子过来询问神兽的事儿?”

    赤丹媚轻笑道:“那夫子在东海名气极大,据说是博古通今,天上的事情知道七分,地上的事情无所不知,还有人说他虽是文人,但性情刚烈,很有风骨。”说到这里,“噗嗤”笑了一声。

    齐宁奇道:“怎么了?”

    “是不是博古通今我不知道,可是那天见到岛主,岛主一开口,那夫子都不知道是谁,就普通跪在地上叩头如蒜,可见许多人所谓的风骨,只是没有事到临头,平日里大言不惭,真要碰上事了,比谁都没有骨气。”赤丹媚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继续道:“不过说起玄武神兽,那夫子倒是口若悬河,他说自己读了许多古书典籍,确定玄武神兽确实存在,而且每隔几十年,就会在东海一带出没。我还记得他说亲自询问过见到玄武神兽的渔民,说得有鼻子有眼,当时我都相信了。”

    齐宁笑道:“那你现在不相信?”

    “我在东海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玄武神兽。”赤丹媚道:“大海茫茫,海中有许多海兽,若是那些渔民看到的只是一些海兽,却误以为是玄武神兽,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齐宁道:“看来岛主对玄武神兽很感兴趣。”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岛主虽然是大宗师,但身子却有些弱,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出现不适,又不和我们多说,更不让我去请大夫,想来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那玄武神兽如果真的存在,玄武丹自然也存在,岛主或许是想得到玄武丹,给自己服用。”

    齐宁心想那些大宗师都在竭力掩饰和隐瞒自己体内伤人的气息,但赤丹媚常年生活在白云岛上,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一丝端倪。

    齐宁想了想,知道这样的话题还是不要谈的太深,搂着赤丹媚腰肢道:“早些睡吧,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你要不说话,我已经睡了。”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更是贴近齐宁,气息如兰:“现在你想睡就睡,不管我了?”说话之间,齐宁已经感觉她一条腿微微抬起,故意摩擦,这狐媚子妖艳迷人,贴近齐宁耳边道:“人家想......想要......!”齐宁被她三两下挑逗的身体发热,翻身压上。

    次日一大早,齐宁出去拿了早餐进来。

    搭乘货船,船资不算低,但船上却是一日三餐管饱。

    昨晚两人不敢放开手脚,动作很轻很慢,但时间却长,赤丹媚还没睡够,齐宁硬是拉她起来吃了早餐,刚刚放下碗筷,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隐隐听到舱内有人跑过,又听有人道:“快些快些,待会儿过去,那可见不着了。”

    齐宁有些诧异,不知道发生何事,打开房门,刚好一名水手从门前走过,齐宁一把拉住,那人欲要挣脱,但齐宁既然抓住,他想跑也跑不了,恼道:“做什么?放手。”

    “出了何事?”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水手没好气道:“海上有一艘奇怪的小船。”

    齐宁松开手,那人立刻飞奔出去,齐宁回头向赤丹媚道:“我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这才往船头去,出了船舱,到得船头,见到船头已经聚集了十几号人,正趴在船舷边张望。

    齐宁心下好奇,也到了船舷边,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到西北方向果然有一艘小船,那小船的样式,竟是一艘乌篷船,扬着一张小风帆,顺风向东南方向而行,正是往货船这边过来。

    那小船还有些距离,但用不了多久,按照两船的航线,必然有交汇。

    这是大海,小型渔船只能在海岸附近打渔,要离岸远些,普通的小渔船都不成,必须要大船,否则一旦遇到风浪,一个巨浪打过来,小船就可能被击打得粉碎,这乌篷船若是在河道之内航行,自然是理所当然,但大海之上,还真是没人瞧见过这样的小船出现,好在今天风和日丽,若当真起了风浪,那艘小船必然处于凶险的境地,正因如此,水手们都是极为好奇,寻思这是哪个不怕死的敢用小船到大海来,毕竟海上风云变幻,这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但下一刻很有可能就乌云密布,迎来惊涛骇浪。

    水手们当然不会担心会是海匪劫掠。

    这一片水域多少年都已经没有海匪的影子,这还要归功于东齐水师,当初申屠罗手中的东齐水师在海上所向披靡,附近海域曾经的几股强大海盗,都被申屠罗一网打尽,而且申屠罗对海盗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但凡抓住的海盗,无论男女老幼,俱都处死,也正是因为此等狠厉手段,没有海盗再敢出现在这片海域。

    而且就算对方是海盗,一艘小破船,能有几个人?货船的水手们负责为商贾往来运送货物,不但是水手,也是护卫,想要吃这碗饭,没几招可是不行。

    “你们看!”一人惊呼道:“船头......船头好像绑了人!”

    这人的眼力算是不错,不过在海上混的人,眼力都是不弱,其他人此时也都看见,那乌篷船的船头,竟然竖着一根木杆子,杆子并不高,但有一人却被绑在木杆子上。

    齐宁的目力比在场的这些人自然要强得多,他看得更为清楚,那根木杆上确实绑着一人,绳子绑得结结实实,那人并不动弹,只是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倒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那人的头上竟然戴着头套。

    一艘乌篷船航行在海上,船头还绑着一名被蒙着头的人,这样怪异的景象,齐宁自然是大感惊讶。

    “事情不对。”身材高大一身古铜色肌肤的船长看到小船绑着人,沉声道:“大家戒备,乌头,你带几个人抄家伙。”

    边上一名瘦高个答应一声,领了几个人,去船舱内取兵器。

    齐宁心想自己所乘的只是一艘货船,对方只有一艘乌篷船,绝不可能是海匪,这船上除非有重要的人物是对方想要找的,否则对方的目标绝不可能是这艘货船。

    这艘船上,除了水手和一些旅客,并无什么要紧的人物,上船的时候,齐宁自己仔细观察过那些人,如果真有不寻常的人物,多少能看出一丝端倪。

    若说这船上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人物,那还真是非自己莫属。

    但自始至终,齐宁都是隐匿身份,毕竟不是在楚国,齐宁一直都是小心谨慎,自问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绝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是乘坐这条船。

    乌篷船渐渐靠近过来,这时候齐宁感觉手臂一紧,扭头看过去,却是赤丹媚已经整理好来到身边,拉了自己衣襟一下,齐宁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冲着正往这边过来的小船努了努嘴,赤丹媚自然也是瞧见,美丽的眼睛也满是好奇之色。

    水手乌头带了几个人取刀出来,却没有亮出来,簇拥到船舷边,向船长点头示意。

    眼角小船过来,却从船尾窜出一人,那人身手敏捷,径自调整了一下风帆,小船顿时略有些偏移,那船长见状,脸色微微舒缓了一些,对方这样做,自然是避开大船,倒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小船到了大船边上,距离不远,船上的情况此时看得一清二楚。

    船头那人确实被绑着,除了此人,就只有把控风帆的那人,那人戴着斗笠,低着头,货船上的人们居高临下,还真看不到那人的面孔,乌篷船的船舱倒是捂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齐宁正自疑惑,猛地感觉手臂又是一紧,竟是赤丹媚用手抓住他手腕子,齐宁看向赤丹媚,却见到赤丹媚脸上竟满是骇然之色,娇躯微微颤抖,齐宁心知事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赤丹媚却是死死盯着绑在木杆上的那人,嘴唇微动,声音竟是颤抖:“白师兄,那.......那是白师兄!”

    齐宁一怔,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却见到赤丹媚往前一步,齐宁却已经猜到赤丹媚要做什么,握住她手腕,沉声道:“情况未明,不要轻举妄动!”

    “靴子!”赤丹媚抬手指着那人的靴子:“那......那上面绣纹,是我亲手所绣,那是白师兄的靴子........!”

第一四四二章 请君登船

    乌篷船自货船边上慢慢错过,船长见对方没有丝毫的敌意,倒是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眼看到那船上绑着一人,船上众人自然是心中奇怪,但这些水手在海上都是谨记一句话,那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论是谁,只要对方不招惹自己,无论发生何事,那都是不要轻易卷入进去。

    乌篷船来的怪,船长既然确知对方不是冲着货船来,也就不可能轻易去招惹对方。

    但齐宁和赤丹媚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齐宁此时当然已经明白,赤丹媚口中的“白师兄”,当然只可能是白羽鹤。

    白羽鹤剑法出众,在当今天下出类拨萃,与赤丹媚都是出自东海白云岛,属于白云岛门人,可是去年白羽鹤就被逐出师门,齐宁更是在襄阳青木大会之后回京的路上遇到他,知道白羽鹤跟随北堂风去了西北,自此之后,便再无音讯。

    如果有人说白羽鹤被人绑了起来,齐宁那是打死也不相信,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齐宁心下大是惊骇。

    齐宁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是白羽鹤,而且他也不可能想到白羽鹤会被人绑起来,而赤丹媚如此确定,齐宁仔细打量,看对方的身形轮廓,越看越像。

    他心中惊骇,固然是因为白羽鹤被绑,更吃惊的是这天下间有谁能够制服白羽鹤,更将其绑住?

    白羽鹤剑法了得,心高气傲,若当真不敌对手,便是死,也不可能受此折辱。

    能够将白羽鹤绑起来,只能说白羽鹤被完全控制住,身不由己,连自己的机会也没有。

    眼见得乌篷船缓缓错开,赤丹媚怎可能坐视不管,挣了一下,道:“那一定是白师兄,我......我要救他!”

    “可是你知道是谁绑了他?”齐宁压低声音道:“能够控制白师兄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那我管不了!”赤丹媚挣脱齐宁手,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跃上船舷,四周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赤丹媚身法轻灵,踩在船舷追上几步,腾身便往那乌篷船跳过去,也就在此时,只见从无乌篷船侧边的布帘后,一件东西直飞出来,速度快极,直往赤丹媚打过来,赤丹媚花容失色,身在空中,却已经避无可避,“噗”的一声,已经被那件东西击中,随即整个身体似乎是被拍了回来一般,眼见便要摔在甲板上,好在齐宁已经飞身上前,探手托住了赤丹媚的腰,在甲板上站稳,便听“噗”一声,赤丹媚竟是喷出一口鲜血来。

    齐宁大吃一惊,船上众人也都是大惊失色。

    赤丹媚的身法,让包括船老大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惊诧莫名,想不到船上的客人中,竟然还有如此了得的人物,等到乌篷船飞出的东西打中赤丹媚,又见赤丹媚一口鲜血喷出,更是惊恐万分,拿到的水手们已经握紧了刀,如临大敌,有几个出来看热闹的旅客,唯恐殃及池鱼,转身就往船舱跑去。

    “你怎么样?”齐宁心下又是一凛,需知赤丹媚武功不弱,也算是顶尖高手,虽然身在半空,但以她的实力,要避开来袭的暗器并不难,可是乌篷船打出的暗器,速度实在是太快,齐宁只看到那东西一闪,甚至来不及提醒,就已经打在了赤丹媚的身上,他关切赤丹媚之余,心知乌篷船内真的有了不得的高手。

    “不......不是暗器,好......好深的内力!”赤丹媚美眸带着惊色:“我没什么......没什么大事......!”齐宁这时候却发现,在船舷上,竟然稳稳地落着一只小酒杯。

    那酒杯是只瓷瓶,纯洁如雪,并无青花。

    对方打出酒杯,不但瞬间击退赤丹媚,而且还算准落在船舷上,这已经不只是手法了得,而是出手之前的算计已经让人恐怖。

    乌篷船那布帘没有打开,里面的人没有丈量货船的距离,完全是凭自己的感觉判断出来。

    齐宁自问即使自己练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学会这一手。

    “我没有请你们登船,你们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可在我的船上歇脚。”乌篷船内竟然传来一个极其轻柔的声音,声音娇脆清细:“我若请你们上船,你们不上来也是不成。”

    听到这声音的人们都是互相瞧了瞧,显出惊讶之色。

    将人绑在船头,而且出手了得,许多人都以为船上必然是个凶恶之人,谁知道竟然是个女人。

    这声音柔嫩娇脆,只听一句,就可确定是名女子。

    齐宁也是有些意外,感觉赤丹媚气息匀称,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心想对方一出手就能伤了赤丹媚,而且还将白羽鹤绑在船头,那么自己还真不可轻举妄动。

    白羽鹤没有丝毫动静,就像一根木桩一般,似乎对周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你为何......为何加害白师兄?”赤丹媚怒道:“你是什么人?”

    乌篷船此时已经停下来,舱内静了一下,才听那女子叹道:“原来你也是白云岛门人,这可是好得很,我正好带你们一起去见莫岛主。”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此人绑着白羽鹤,竟然是要去见白云岛主莫澜沧?

    白云岛主是大宗师,他的白云岛可说是人间禁地,没有岛主的允许,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人敢靠近白云岛一步。

    所说白羽鹤已经被岛主逐出师门,但白羽鹤终究还是出自白云岛,敢对白羽鹤下手就已经是胆大包天,此人竟然还要前往白云岛,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世间,有谁敢擅闯白云岛?

    齐宁眉头锁紧,只觉得事情极是蹊跷,如果说这世上真的还有人登白云岛,恐怕也只有几位大宗师了。

    法王和教主都已经过世,当今天下,只剩下岛主、剑神和牧云侯三大宗师,此外还有地藏,齐宁也不敢确定地藏是否真的进入大宗师境界,但有一点齐宁可以确定,即使是地藏,也绝无胆量前往白云岛。

    这船里是个女人,当然不可能是剑神和牧云侯。

    那么世间难道还有别的大宗师?

    却见那乌篷船上戴着斗笠的船夫上前两步,做了个手势,分明是让赤丹媚登船。

    赤丹媚心知对方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上船去,等同于被那人控制,可是总不能眼看着白羽鹤落在对方手中,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而且这人声音虽然颇为柔和,但刚刚也说了,她要请人登船,不上船也是不成,自己想要拒绝只怕都做不到。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阁下是要往白云岛去吗?既然是要去白云岛做客,总该存些礼数,不如先放了白师兄,不要太伤了和气,到时候岛主看到,面子上不大好看。”

    他知道自己这般说,对方肯定也不会当回事。

    船舱内发出“咦”的一声,沉寂了片刻,才听那人道:“你也一起上船吧。”自然是邀请齐宁也登上乌篷船。

    乌篷船虽小,但乘坐五六个人倒是不在话下。

    齐宁却是一心想着返京向小皇帝禀明辽东一行的状况,听对方声称是要往白云岛去,心想我若登船,难道还要和你一起去白云岛?老子不久前刚杀了陌影,此时白云岛主恐怕已经知道,此番随你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若是在外面,岛主顾忌剑神的存在,或许不会对自己下手,可是自己跑到白云岛去,那不是将肉送到砧板上?

    “我们和阁下不顺路。”齐宁既然不去白云岛,当然也不会让受伤的赤丹媚上船,笑道:“阁下要去白云岛,我们盼你一路顺风,这次我们就不上去了。”

    赤丹媚一看向齐宁,齐宁虽然发出笑声,但神色却是十分严峻,向赤丹媚轻摇头,意思也是劝赤丹媚不要轻举妄动。

    船内那人笑道:“我说过,不让人上船,谁也上不来,请谁上船,那也必须上来,我请人从不说第二次,这次破例,在请你们登船。”

    齐宁笑道:“如果我们不上去呢?”

    “那你们船上的人,除了你,一个不剩。”那人声音柔和至极,美好的声音却说出极为冷厉的话:“他们都会葬身大海,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其实这也没什么,这海里多少鱼虾鲜贝为人所食用,如今这些人为鱼虾所果腹,不过是礼尚往来。”

    船上顿时一阵骚动。

    齐宁脸色微变,他知道,对方说的看似是玩笑话,但却绝对不是玩笑话,而且他相信,对方或许真的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想杀了我们?”一名身强力壮的粗犷水手忍不住笑道:“那还真瞧瞧你有没有那本事。”

    船上十多名水手,全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而且还有兵器在手,那乌篷船似乎也不过两三人而已,最为紧要的是,如果乌篷船上是男人,这些水手或许忌惮许多,但谁都听出那声音只是个女子,紧张的心情松了不少。

    齐宁知道那人说的不是假话,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还真只是个玩笑话。

    这水手话一出口,齐宁便知道事情不妙。

    水手话声刚落,就见到那戴斗笠的已经飞身而起,如同鹰隼般飘然而来,手中瞬间多了一根竹竿,齐宁沉声道:“小心!”知道那戴斗笠的船夫定是要下狠手,他自然不能眼看着一名无辜的水手被杀,闪身要过去保护,几乎同时,从乌篷船舱内再次飞出一物,如流星般往齐宁打过来,齐宁不敢怠慢,急忙闪躲,那东西从身边堪堪掠过,也就是这一滞,斗笠船夫已经飘到货船船舷边,手中的竹竿刺出,将那水手的喉咙刺了个对穿。

第一四四三章 画中人

    斗笠船夫一竹竿刺穿水手的喉咙,边上众人一时目瞪口呆,虽然不少人都握着刀,但全身如同僵住,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船夫一甩手,竹竿串着那水手甩出去,那水手的尸体竟然飞出老远,“扑通”一声,落在了海中。

    船夫出手干脆利落,将那水手甩出去的同时,整个人也已经从船舷边飘下,回到了乌篷船上。

    齐宁心下骇然,这船夫武功高明倒是在齐宁的预料之中,但这样的高手,竟然真的出手杀死一名无辜的水手,着实让齐宁有些意外,心中顿时也生出怒意。

    但他却又明白,那船夫出手杀人,倒不是因为真的好杀,无非是向自己证明,他们要杀人,并没有顾忌,如果自己真的不登船,那么这一船人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齐宁眸中显出寒意,今日不上船,自然要与乌篷船上的大打出手,且不说齐宁没有把握一定能胜过对方,即使真的要打,那也很可能会连累其他的无辜之人。

    虽然一名水手被杀,但船长和众水手却顾不得愤怒,更多的是惊恐。

    齐宁看了赤丹媚一眼,不再多言,抱着赤丹媚,跃上船舷,随即飞身从船舷边跃下,落在了乌篷船头,他身法了得,落在船上,小船只是微微晃动,此时被绑的白羽鹤近在咫尺,而那斗笠船夫手中依然握着竹竿,就站在白羽鹤边上。

    “走吧!”船舱内传来那女人的声音,船夫也不废话,过去调整了风帆,乌篷船再不理会那艘货船,继续前行。

    货船上的众人眼看着乌篷船缓缓离开,莫说有人动手,甚至没有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赤丹媚想要去揭开头套,看看白羽鹤是生是死,但她知晓船舱内那人委实了得,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船舱内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直等到再也瞧不见那艘货船,才听舱内道:“你是楚国人,为何会跑去辽东?”说话之间,只见到船舱的帘子被掀开,一人从那船舱内走了出来。

    齐宁看见那人,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怎么是你?”

    只见到那人肌肤宛若雪一般白皙,长发披散在背后,她五官精美至极,身穿白色的长裙,从上到下一尘不染,眉目如画,气质优雅至极,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她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清澈无比,那双眼眸子却如同星辰。

    赤丹媚样貌本已经美艳至极,可是在这人面前,明显是略逊一筹,又或者说,赤丹媚虽美,却还是人间之美,可是面前这人的美貌,却仿佛不带丝毫的人间烟火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齐宁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熟人。

    这正是当初齐宁在途中偶遇的白裘人,此人甚至带着齐宁夜入皇宫,让齐宁第一次知道皇宫之中竟然有白蟒,而且齐宁所修的乾元真经,正是此人所授。

    齐宁体内有一股寒冰真气,每到危难之时,便会出现帮助齐宁化解危难,一开始齐宁不知这道寒冰真气从何而来,但后来却想明白,正是因为白裘人所传授的乾元真经,再加上那夜服用了白蟒血,自己体内才积蓄了一道寒冰真气。

    而齐宁如今的内力根源,其实就是那股寒冰真气。

    齐宁今日内力如此深厚,自然是拜**神功所赐,但他吸纳的外来内力,却都是由寒冰真气将之融合,最后化为己用,是以齐宁内力能有今日之修为,当初白裘人传授乾元真经功不可没。

    只不过那次离别之后,齐宁便再无此人音讯,而且这白裘人到底是何来历,齐宁也是一无所知。

    他实在想不到,这白裘人今日竟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饶是他经过许多惊奇之事,但此刻见到白裘人,实在是震惊无比。

    赤丹媚一听齐宁出口,有些吃惊,暗想齐宁怎地会认识这女人?

    赤丹媚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十分自信,但看到眼前这人的容颜,略有一丝自惭形秽,忍不住想这天底下怎可能有如此精美的女人?如果只是美貌倒也罢了,恐怖的是这女人的武功竟然也是深不可测。

    她对江湖之事自然也是颇为了解,虽然不可能对天底下各大门派如数家珍,但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心中自有一本账。

    除了大宗师,赤丹媚知道江湖上武功最强的无非是大光明寺空藏大师等寥寥几人,但空藏的武功,显然及不上眼前这人,如此恐怖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为何自己从无听说过?如果真的存在此等高手,白云岛主绝不可能不知道,岛主若知道,自然也会提及一二。

    敢穿白衣的人并不多,一旦皮肤较深,在白衣的衬托下,只会更显深色。

    可是眼前这人不但穿着极为合身的白裙,而且她的肤色完全没有被白衣衬托下去,反倒更显白皙娇嫩。

    赤丹媚瞧这女人的容貌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样子,正是女人最有风韵美貌的时候,此时白衣人唇角带着一丝浅笑,看着齐宁道:“我们有些时日没有见了,你的武功长进不少,倒是用了些功夫。”瞥了赤丹媚一眼,含笑道:“早闻白云岛主座下三大弟子,其中一位是国色天香的绝美佳人,今日一见,倒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他会看上你。”

    赤丹媚秀眉紧蹙,冷笑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白师兄?”瞥了被绑着的白羽鹤一眼,白羽鹤依然是一动不动,赤丹媚更是担心,暗想难不成白羽鹤已经被害,绑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尸体?念及至此,眸中的敌意更深。

    “也算是可惜。”白衣人声音娇柔:“毕竟也算得上是当今天下数得上的剑客,假以时日,总有些成就。只是德行太差,自古至今,剑乃高贵之气,粗野之夫可练刀枪,可是一旦练剑,就该修修德行。”看了白羽鹤一眼,轻叹道:“身为剑客,做些鸡鸣狗盗之事,那也就不配再拿剑在手了。”

    说话之时,乌篷船依然在海上航行,而且速度还不慢。

    赤丹媚更是诧异,心想白羽鹤素来心高气傲,怎可能做出鸡鸣狗盗之事?这自然是白衣人血口喷人。

    齐宁心中满腹疑云,终是道:“你传授我武功,我很是感激,一直想找机会谢你。”

    白衣人笑道:“你也不必谢我,那天在路上,你让我上了车,我总该给你些好处。”她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在她心中,传授齐宁乾元真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方才你让手下滥杀无辜,是否有些欠妥?”

    白衣人含笑道:“你让我上车,我十倍报答于你,方才那人言辞讥讽,自然也要受到十倍惩罚。我素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若有人冒犯,自然也不容他存活于世。”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敢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何必急在一时。”白衣人微笑道:“这两天还上不会有雨,往白云岛去,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你们就在船头休息。”瞥了白羽鹤一眼,向赤丹媚道:“他现在还活着,可是你若碰了他一片衣襟,他就成了死人。”

    赤丹媚知道这是白衣人出言威胁,无非是提醒自己不要去帮白羽鹤解开绳子,但听白衣人这样说,白羽鹤显然还活着,赤丹媚心下微宽,冷笑一声。

    白衣人叹道:“你的美貌,也算是万里挑一,很是难得,可是若心情不畅,甚至心存怨怒,都会影响气血流通,对容貌大有损害。女人真正美貌的时光并不多,不过匆匆十余载,你当好好珍惜才是。”又看向齐宁,道:“你从辽东回航,可是从九宫山而来?”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人知道的倒是不少,并没有回答。

    “他在九宫山,你见到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一切。”白衣人叹道:“楚国人养了北汉皇子十多年,甚至委以重任,也是难得。”

    白衣人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北堂庆。

    齐宁更是诧异,虽然白衣人没有直说,但竟然似乎知道自己与北堂庆的关系,心想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自己与北堂庆的父子关系,普天之下知道的人凤毛麟角,这人又是从何得知?

    这人对自己的情况似乎了若指掌,但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

    此时阳光洒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白衣人嘴角带着浅笑,也不多言,转身往舱里去,到得舱门前,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见齐宁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当真是娇美无比,进了舱去,就此将齐宁二人晾在了船头。

    船夫则是站在风帆边上,也不顾二人,只是守着风帆。

    赤丹媚这才看向白羽鹤,靠近两步,伸手过去,伸到一半,齐宁轻轻咳嗽一声,赤丹媚顿时停住,想到那白衣人的话,心知自己若真的碰上了白羽鹤一襟半缕,白羽鹤恐怕真的性命不保,那白衣人言出如山,可不是开玩笑。

    她收回手,出山至今,还从没有出现过现在这般的无力感,白羽鹤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可及,却偏偏不能触碰,心头又是恼怒又是无奈,轻声唤道:“师兄,师兄,你.....你怎么样?”

第一四四四章 踩鲨

    白羽鹤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赤丹媚心下焦虑,齐宁轻拍她香肩,只是递了个眼色,却没有多说。

    赤丹媚自然是心领神会,暂时对那白衣人一无所知,当然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大家共乘一船,往白云岛去还有两三天的时间,等待时机,找到机会再出手也不不迟,即使始终没有机会出手,终究是要白云岛,岛上有一位大宗师在上面,那时候再看看情况也来得及。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海上风平浪静,蓝天投影在清澈的海面上,海面一片深蓝色,看着那平静辽阔的海面,倒也真的能让人有一种心平气和之感。

    舱内的白衣人一直没有出现,正午时分,船夫从船尾取了食物,乃是鱼干,他也不管齐宁二人,自顾自坐在船尾嚼着鱼干。

    齐宁和赤丹媚见状,心知这几天的伙食船上也是不管,要自力更生。

    齐宁身上倒是有银两,可是再多的银两,在这乌篷船上只怕连一条鱼干也换不来。

    不过二人都是顶尖高手,即使真的两三天不吃饭,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不过既然打算找时机制住船上的两人,那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充沛的体力,几天不吃,固然不会危及生命,却也会让体力迅速下降,到时候身体疲软不堪,真要有机会出手,只怕也已经无能为力。

    不过大海茫茫,水下虽然水产众多,可是真要取来食用,绝非易事。

    齐宁在船上找了一根竹竿,尔后取了随身携带的寒刃,将竹竿一端削尖,如同长矛,这才蹲守在船舷边上,等着如果有鱼类冒头,便用竹竿刺鱼取食。

    齐宁在船上活动,只要不去碰白羽鹤,那船夫连看也不看一样,也算是颇为自由,而且船上的东西,也任齐宁取用,只不过本就没有几样东西,能用之物实在有限。

    虽然一下午连一条鱼鳞都没看到,但赤丹媚却没有将心思放在抓鱼上。

    白羽鹤此时正在经受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耻辱,赤丹媚知道白羽鹤心高气傲,莫说经此耻辱,就算是比剑败在敌手之下,那也是耿耿于怀好久,如果到时候解开束缚,赤丹媚实在不知道受此之辱过后的白羽鹤将会如何自处。

    除此之外,更让赤丹媚担心的便是那白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下间,没有人敢擅闯白云岛,但此人竟然绑着白羽鹤往白云岛去,可见其底气之足,赤丹媚实在不知道白衣人此行,是否会给白云岛带去巨大的灾祸。

    天黑之后,那白衣人依然再没有踏出船舱一步。

    天上一轮明月照耀在海面上,近处的海面依然是波光粼粼。

    齐宁虽然想和赤丹媚商议一下一步该怎么做,但那白衣人的武功了得,自己就算与赤丹媚贴耳低语,也定然能被白衣人听见,是以两人干脆不说话。

    虽然一片寂静,船舱内也没有任何声音,但两人都是无法入眠,反倒是那船夫坐在船舱边,背靠船舱,半天没有动弹,似乎已经睡着。

    大海辽阔,但齐宁却是感到异常压抑,目光在海面上来回扫动,忽然间,瞅见不远处的水面波浪翻动,借着月光,看到一只八斗大的鱼头冒出水面来,两道尖利如刀的白牙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又落入水中,齐宁顿时来了精神,抓住了那竹竿子,二话不说,对准了那鱼头冒出的地方,如同投掷标枪般头狠狠掷了过去。

    他反应够快,力气也够大,竹竿“咻”的一声,狠狠扎入水中,赤丹媚发现情况有异,立刻凑过来,月光下,只见到竹竿入水处的海面忽然间剧烈翻滚起来,随即那斗大鱼头再次冒出来,利牙如刀,竟是直冲着乌篷船冲过来。

    齐宁见到那竹竿已经扎入了那条鱼的身上,显然是重伤之下,愤怒至极的大鱼向这边攻击。

    他方才看到那鱼头冒出,正是猎取食物的好机会,自然没有丝毫犹豫,此刻那条鱼冲过来,齐宁才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头鲨鱼,体型极大,他心下一凛,那鲨鱼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力道也是十足,正要是撞在乌篷船上,这条船只怕瞬间就要被撞翻,大海茫茫,落入海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眼见得鲨鱼直冲过来,齐宁想要再找一根竹竿阻止鲨鱼攻击,但手边也就只有那一根竹竿,再无可用之物。

    赤丹媚也是花容微微变色,却听得齐宁一声低吼,整个人竟然已经从船上跳出去,轻飘飘落在了那鲨鱼的身上,那鲨鱼显然想不到有人敢踩在它的身上,在海中翻动,齐宁却已经探手抓住它的背鳍,另一只手内力已到,朝着那鲨鱼头凶狠地砸了下去,只是眨眼间,已经砸出了三四拳,赤丹媚惊呼道:“小心!”

    鲨鱼显然是疼,往海中没入进去,赤丹媚站在船边,焦急无比,见到那鲨鱼已经将齐宁带进水中,眨眼间就没有了齐宁的踪迹。

    水面一开始还在波涛翻滚,但很快就静下来,反倒是鲜血从水下向上冒,尔后扩散开去,空气中很快就弥散开血腥味道。

    “齐宁,齐宁!”赤丹媚朝着海面叫喊数声,水面恢复平静,齐宁被鲨鱼带到何处,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

    赤丹媚几乎要哭出来,猛然间却见到水面破开,只见到齐宁已经浮出水面,浑身上下**一片,赤丹媚见齐宁无恙,欢喜无比,齐宁游水靠近到船边,一挥手,那鲨鱼的背鳍已经落在船上,赤丹媚伸手将齐宁拉上来,齐宁上了船,笑道:“好凶狠的鲨鱼,不过这倒是好东西......!”拿起那背鳍,道:“你在东海住了那些年,自然知道,这鱼翅可是大补,名贵的很。”

    鲨鱼的背鳍、尾鳍和胸鳍都是存有鱼翅的地方,齐宁割下背鳍,已经是很大一块。

    赤丹媚显然有些错愕:“鱼翅?”

    齐宁见她一脸疑惑之色,忽然明白,那鱼翅在后世确实是名贵的好东西,但在这个时代,未必是食材,解释道:“这里营养丰富,你待会儿常常就知道。”回头向海面看了一眼,只见到那头被自己杀死的鲨鱼尸首已经浮出水面。

    齐宁蹲下身子,在甲板上用寒刃割下一小片鱼翅递给赤丹媚,道:“你先尝尝!”

    赤丹媚在海上生活多年,海物确实食用了不少,可是却从无食用鲨鱼翅,一时间有些错愕,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齐宁还没多说,边上却伸过一只手来,晶莹如玉的手臂雪白无比,齐宁扭头看去,那白衣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就在自己边上,伸手将那片鱼翅拿了过去,齐宁一怔,白衣人已经将鱼翅放入口中,微闭着双眼,片刻之后,美丽的嘴角才泛起一丝轻笑:“果然是好东西!”

    齐宁心想老子在你船上一天,你连杯水都没有送上,现在倒好,老子好不容易弄了些鱼翅,你倒是不客气。

    “你莫这样看着我。”白衣人微笑道:“我吃了你一片,还你十片就是,只怕你吃不完。”说话间,已经将目光投向海面,齐宁不由顺着她目光瞧过去,竟发现那头鲨鱼四周波浪翻动,仔细一看,微微变色,只是这片刻间,那鲨鱼的尸首竟然被更多的鲨鱼围住,一头鲨鱼张开嘴,利牙过处,已经从那鲨鱼尸首上扯下一片血肉来。

    赤丹媚道:“这些鲨鱼最喜血腥味道,附近只要有鲨鱼,闻到血腥味,便会立刻赶过来。”

    齐宁此时也反应过来,乌篷船在众鲨鱼掀起的海面上摇摇晃晃,看到那鲨鱼尸首片刻之间已经被同伴撕扯成碎片,齐宁心下也是骇然,暗想这些鲨鱼如果酒足饭饱之后,都冲着乌篷船来,这乌篷船立时就要被装的粉身碎骨,落入海中之后,只怕根本无法抵挡这么多鲨鱼。

    如果只是三五头鲨鱼,齐宁相信以船上这几人的实力,可以很轻松的解决,可是若是几十头甚至上百头,那就真的不好对付。

    “这鱼翅味道不差。”白衣人道:“在海上撞见鲨鱼,也不是经常的事情,今次我们就准备一些存货。”话声刚落,只见到白衣人已经如同柳絮般轻飘飘而起,离开乌篷船,翩翩若仙,落在了群鲨之中,踩在一头鲨鱼身上。

    白衣人突然出现,群鲨立时都向白衣人发起攻击,白衣人却是发出清脆的笑声,只见他足下在鲨鱼头部猛力一踩,借力而起,落在另一头鲨鱼背上,又是照着那鲨鱼头一踩,依然是借力飘起。

    只是眨眼间,白衣人已经用脚踩中十几头鲨鱼头部。

    让齐宁惊恐的是,白衣人只用一脚踩下去,被踩的鲨鱼没入水中,片刻间便即浮上水面,变成了尸首,被踩死的鲨鱼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却偏偏肚皮朝天,一动不动,在海中凶恶无比的鲨鱼,白衣人却如同踩死蚂蚁一样,轻描淡写之间,十几头鲨鱼都被一脚踩死。

第一四四五章 海中白云

    齐宁并不在意弑鲨取食。

    可是这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然出手狠辣,如同踩死蚂蚁一样转瞬间毙杀十几头鲨鱼,还是让人感到触目惊心,一个神仙般的女子,本不该与血腥残酷沾上边。

    闻着血腥味道而来的十几头鲨鱼,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却想不到竟然都将性命丢在这里。

    踩死最后一头鲨鱼,白衣人又如同柳絮般飘回乌篷船,令人惊恐的是,她身上竟然没有沾一丝水滴。

    齐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白衣人的武功必然十分恐怖,此时才真正见识到,其恐怖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那里都是鱼翅。”白衣人微笑道:“可以尽情取用。将鱼翅割下来,晾干之后,再用开水一泡,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十几头鲨鱼的尸首漂浮在海面,触目惊心。

    齐宁没有说话,倒是那船夫手里拿了一只皮袋子,跳下海,从那些鲨鱼身上割下鱼翅,装了一袋子,这才回到船上。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都是沉默无语。

    本来齐宁先前对取到鱼翅食用还是颇为欢喜,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的食欲,白衣人虽然有着惊人的美貌,但她对生命显然没有任何的敬畏和尊重,取人性命如同草芥。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总觉得白衣人登上白云岛,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接下来两天,那船夫每天丢给齐宁一些鱼翅,齐宁和赤丹媚为了补充体力,也只能食用,反倒是被绑的白羽鹤,几天下来,却是粒米未进。

    到第三天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洒射在海面上,金灿灿一片,赤丹媚却已经站起身,指着不远处道:“那就是白云岛了!”

    齐宁抬首望过去,只见在远处的天边,一团庞大的黑影匍匐在海面之上,如同沉睡在海上的洪荒巨兽一般,那轮廓一看就知道是海上的一座岛屿。

    船将近岛,齐宁闻到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清香味道,远远望去,只见到白云岛上葱翠一片,宛若海上一片绿洲。

    “这岛还真是不小。”齐宁赞叹道:“你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赤丹媚一路上心情沉重,这时候看到熟悉的白云岛,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这岛上许多的花草,还是我亲手种下,待会儿我带你去瞧瞧,岛上还有果子,其他地方可吃不着。”

    “生活在这岛上,倒也悠闲。”

    “现在季节过了,要是早几个月过来,岛上繁花似锦,那才漂亮。”赤丹媚道:“不过这时候过来,刚好是果子成熟的时候。”

    “难怪他很少出岛。”身后忽然传来白衣人柔嫩的声音:“这岛上的景致倒真是不差,早知如此,就该时常过来瞧瞧。”

    赤丹媚一听到声音,本来已经放松的心情顿时紧绷起来。

    乌篷船终究是靠了岸,赤丹媚立时向那白衣人道:“白云岛已经到了,你是否可以解开白师兄的绳子?”

    白衣人却是饶有兴趣地扫过白云岛,海滩上自是一片砂砾,往岸上不远,却是一片石阵,石头雕刻成各种形状,过了石阵,就是一片树林,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这岛上的情势,却也不可能一眼看破。

    那船夫抛下锚,白衣人向他微微点头,便见到船夫取了一只号角在手,对天吹号,这人的内力极深,号角声如同呜咽般响起,远远传开。

    白衣人站立船头,只是望着远方,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欠了赤丹媚的手,跳下了船头,落在沙滩上,白衣人也并不在意。

    踩在松软的沙子上,齐宁感觉身体似乎轻松不少。

    那船夫吹号,齐宁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告知岛上的人,有客来到,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前来相迎。

    齐宁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仰头望着落日苍穹,岛上林荫茂密,空气清新,每一口呼吸,都是让人浑身上下一阵舒坦,心中暗想,这白云岛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岛上空气怡人,若是在此处修炼武功,真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极佳处所。

    等了好一阵子,齐宁终于瞧见从有两道身影穿过石阵,正往这边过来。

    两人步伐一致,速度都不快,赤丹媚看了齐宁一眼,欲言又止。

    两人渐近,齐宁却已经认了出来,正是白云岛主手下的亡杀二奴,这两人曾经在东齐鬼竹林见过。

    亡杀二奴虽然也在白云岛,却并非岛主的弟子,而是岛主的奴仆,对白云岛主唯命是从。

    亡杀二奴看走过来,看到赤丹媚,都是行了一礼,随即都将目光投向了乌篷船,看到船头站着一名绝世美人,两人都是一怔,亡奴道:“这是三小姐的朋友?”杀奴立刻道:“没有岛主的允许,不得带外人上岛。”亡奴道:“三小姐对岛上的规矩一清二楚。”杀奴道:“今日明知故犯,不知所为何故?”

    赤丹媚蹙起秀眉,瞥了白衣人一眼,道:“我们是被她带回来的。”

    亡杀二奴对视一眼,都显出怪异的表情,杀奴瞧见白衣人后面被绑在木杆上的白羽鹤,更是变了颜色:“那是二爷?”亡奴目露凶光:“竟敢将二爷捆绑,真是岂有此理。”杀奴盯着白衣人道:“二爷是被你绑起来的?”杀奴道:“立刻自缚,随我们去见岛主。”亡奴道:“否则你离不开白云岛。”

    白衣人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莫岛主什么时候喜欢上听戏了?找两个丑角在这里装神弄鬼。”

    亡奴握起拳头,杀奴道:“白云岛乃岛主清修之地,非岛主准许,登岛者,杀无赦!”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齐宁一眼。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老子算是被胁迫到白云岛来,难不成还要对老子动手不成?

    赤丹媚知道亡杀二奴还不知白衣人的深浅,一旦动手,以亡杀二奴的修为,绝非白衣人敌手,向二人道:“岛主在哪里?禀报岛主,有客带着白师兄登岛。”她的意思是让两人赶紧去禀报莫澜沧,来敌非比寻常,是绑着白羽鹤上了岛。

    白衣人却已经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你们岛上的白羽鹤现在就在你们眼前,他已经几天没吃没喝,虽然修为不浅,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有性命之虞,不出意外的话,天黑的时候如果他还没有解开穴道进食,要么成为手脚再不能动弹的残废,要么会活活饿死,所以你们应该想办法让他活下去。”

    此言一出,包括齐宁在内,几人都是悚然变色。

    齐宁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白羽鹤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却原来是被点了穴道。

    若是白羽鹤真的昏迷过去,神志不清,那倒不是坏事,可如果只是被点了穴道,甚至却很清楚,那么一路行来,当真是残酷无比。

    白羽鹤这样的性情,被绑在船上,受尽折辱,其心态只怕早就崩溃,而且神志清醒,自能感受到饥渴,那也是对**的极大折磨。

    赤丹媚怒不可遏,厉声道:“你到底要如何?”

    “刚好我身边这位奴仆早闻白云岛大名,知道白云岛上都是高手。”白衣人道:“这两位既然口口声声说杀无赦,那就让我的奴仆和他们比划一番,如果他们胜了,白羽鹤立刻交给你们,否则就只有等你们的岛主前来松绑了。”

    那船夫已经拿着一人高的竹竿走到船头,跃到沙滩上,单臂抬起,那竹竿也是横起。

    亡杀二奴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冷厉之色。

    杀奴道:“这人想要讨教咱们的功夫?”亡奴道:“咱们就成全他。”杀奴道:“登岛者本来只要交出性命。”亡奴道:“他既然如此狂妄。”杀奴道:“咱们就让他粉身碎骨。”

    “骨”字刚出口,亡杀二奴身形已经如鬼魅般同时往船夫扑了上来,两人配合得默契无比,出手的时机和速度宛若一人,齐宁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更不仅仅只是常年累月的修炼就能达到,能够达到如此默契地步,不但经过苦练,而且这两人已经是心意相通。

    两人联手,威力已经不仅仅只是以二敌一,心灵相通的二奴,出手之后的威力,等同于数位高手。

    船夫的武功自然也不弱,但齐宁实在怀疑,此人是否能是亡杀二奴的敌手。

    二奴出手,船夫并没有动作,眼见两人近在咫尺,也就一瞬间,亡杀二奴如同被人从中一刀劈开,左右分开,一左一右探手往船夫抓了过去,眼见得就要抓在那船夫身上,却见到船夫手臂猛地一用力,竹竿横拉,竹端直往左首的亡奴戳过去,身子却是微微一侧,躲过杀奴那一抓。

    亡奴见到竹端戳过来,并不闪躲,探手往竹端抓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响,竹端竟是被亡奴一爪抓的粉碎。

    白衣人却似乎没有兴趣观看双方的比斗,或者说这几人的武道修为实在难以提起她的兴趣,她仰首望向天空,夕阳西下,一阵海风吹来,将她柔顺的青丝吹起,一缕青丝在她白皙的脸庞拂过,如梦似幻,味美无比。

第一四四六章 故人

    亡杀二奴的攻势极猛,显然是想尽快将船夫制服,船夫虽然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手中的竹竿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其实真要说起来,亡杀二奴各自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两人合力,也达到顶尖高手的水准,但他们终究不属于东海门人,武功路数并非传自莫澜沧,而赤丹媚则是纯正的东海弟子,所以亡杀二奴若是与赤丹媚动手,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那船夫的武功却着实不弱,脚步轻盈,身法灵活,亡杀二奴出手狠辣,每一招出手,都是取敌要害,但却都能被船夫恰到好处地闪过。

    前三十招,亡杀二奴咄咄逼人,还占了些许上风,三十招一过,双方就已经是平分秋色,等到五十招过后,船夫攻守之间就显得愈发从容,反倒是二奴出手连连落空,倒显得颇有些狼狈。

    齐宁看在眼中,心中清楚的很,用不了百招,亡杀二奴必处下风。

    赤丹媚自然也是看的明白,她只盼亡杀二奴迅速制服船夫,如此白衣人便要信守诺言,将白羽鹤放下来,她知道白羽鹤现在情况极为恶劣,必须迅速通血活脉,她先前不知道白羽鹤是被封了穴道,此时却是明白,血脉连续几天被封,血气不畅,时间过长,很可能真的就此经脉残损,到时候手脚还真是不能动弹,形同废人。

    可是事如愿违,亡杀二奴非但没有迅速取胜,反倒是那船夫的攻势甚猛,她与齐宁的判断一致,知道百招一过,亡杀二奴必败无疑。

    陡然间听到“咔啦啦”一阵响,却是亡奴抓住了竹竿,劲力过处,整只竹竿顿时碎裂开来,变成一片片竹篾。

    杀奴趁机低吼一声,从旁扑上来,双爪如同鹰钩,这要是被他抓上,定然是皮开肉绽。

    却听到那船夫一声厉吼,双手猛地向两边撒开,一时间,只见他手中竹篾如同蝗虫般飞射而出,整个人就似乎变成爆炸开的烟火,竹篾自然就成了暗器,只往亡杀二奴身体笼罩过去。

    亡杀二奴想不到船夫竟然在瞬间将竹篾化成暗器,更惊骇的是此人这一下显然是催动了全部的内力,小小竹篾,比之钢针还要犀利。

    “噗噗噗”连声不绝,亡杀二奴虽然知道事情不妙,想要竭力闪躲,但船夫出手速度实在是太快,竹篾劲力十足,二奴身上都是被数片竹篾深入,渗入肌肤血肉之中。

    齐宁也是微微变色。

    所谓力道,其实就是以全身的气力集中于一点,能够打出自身所拥有的最强悍的力量,这就好比一拳打出去,便是将身体的力量集中于拳头一点,瞬间拥有爆发力,给予敌人最强横的打击。

    同样,施展暗器之人,除了准头和速度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力道,再打出暗器的一刹那,也是会将自身力量集中于暗器之上,使其具有爆发力。

    若是以双手打出暗器,实际上也就将力道分开,远不如单手打出的爆发力强悍。

    船夫双手打出的竹篾,少说也有上百片,也就等同于要同时打出上百件暗器,即使是天下间最强悍的暗器高手,且不说根本不可能打出这么多暗器,即使真的能做到,那么所有的暗器对敌人都不会形成任何威胁。

    可是船夫打出的竹篾,却每一个都力道十足,即使二奴这样的高手,也无法躲闪。

    齐宁心下惊诧,暗想这船夫运力之术,只怕是大有蹊跷。

    亡杀二奴被竹篾入身,只觉得刺疼无比,心下都是骇然。

    船夫得手之后,却是向后跃开,一言不发,但这已经是向二奴表示,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二奴又如何甘心,正待再扑上去,忽听得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贵客驾临,怎敢放肆?还不退下!”声音平和至极,齐宁不用去看,只听这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东海白云岛主莫澜沧到了,白云岛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以这种语气对二奴说话。

    二奴听到声音,果然是乖乖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单膝跪倒在地,毕恭毕敬。

    夕阳已经落山,海浪时不时地卷过来拍打着沙滩,乌篷船在海岸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白衣人站在船头,望着石阵方向,只见一道人影正从石阵那边走过来,一身浅色长袍,手中拄着一根乌黝黝的长杖,海风吹拂,将他的长袍吹起,行走之间,自有一种飘逸的气质。

    赤丹媚见到岛主出现,立时转向岛主,也单膝跪了下去。

    岛主缓步走过来,黑须飘动,脸上带着微笑,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岛主走到距离船头不过五六步之遥,微微躬身,笑道:“故人远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只不过没有想到是侯爷大驾光临,否则也不会只派两个奴才来相迎,侯爷心胸宽阔,自然不会介意。”

    岛主口中的“侯爷”二字一出,齐宁身体一震,脸上显出错愕之色,便是赤丹媚也禁不住抬起头,看了白衣人一眼,美眸生惊。

    白衣人明显是个女人,岛主为何会称她为“侯爷”?普天之下,还没有女人封侯,这“侯爷”从何而来,是楚国的侯爷,还是北汉的侯爷?

    齐宁诧异之余,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嘴角抽搐,瞳孔收缩,眸中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白衣人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看着岛主,片刻之后,才叹道:“多年未见,你没有什么改变。”

    岛主笑道:“但侯爷却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是说我形似女人?”白衣人幽幽道:“其实我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做男人总会不拘小节,忽略了许多的细节,可是女人却能够心细如发,发现许多本不会被发现的东西。”

    齐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赤丹媚,赤丹媚此时也正看向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齐宁现在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普天之下,能够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侯爷”,只能是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

    齐宁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便很难辨别出他的性别,从外貌而言,那时候的北堂幻夜就已经是美若天仙,举止优雅,但那时候说话的声音还不似现在这般细柔。

    等到在海上再次遇见他,听他声音和从前大不相同,从前声音虽然也颇为柔和,却并不是很轻细,仿若女音,又似男音,可是海上相见,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也正因如此,当是齐宁便确定他定然是个女人。

    既然是女人,齐宁当然不可能再将他往大宗师身上去想。

    天下五大宗师,没有一个是女人。

    而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佳人”,竟然是牧云侯北堂幻夜,他心头之震惊,当真是前所未有,堂堂大宗师北堂幻夜,怎会成为一个女人?

    他是喜欢女人的装束,故意打扮成这个样子,还是真的已经变成了女人?如果只是乔装打扮,那么声音怎地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知道他就是北堂幻夜,那么之前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

    能够将白羽鹤制住甚至绑在船头,恐怕也只有大宗师能够做得到,在海上脚踏鲨鱼,十几头鲨鱼如同蚂蚁一般被踩死,当然也只有怪物般的大宗师才能做到。

    如果他不是大宗师,有此等骇人听闻的武道修为,自然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自己当然也不会丝毫没有听说过。

    “岛主,白师兄......!”赤丹媚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白羽鹤的生死,如果这白衣人只是其他高手,有岛主这位大宗师出面,白羽鹤自然能够救回来,可是这白衣人竟然就是北堂幻夜,同样是一位大宗师,就算岛主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从北堂幻夜手中救人出来。

    岛主瞥了赤丹媚一眼,拉下脸来,冷声道:“白师兄?什么白师兄?你师兄姓陌,何时蹦出一个姓白的?”刚好看到赤丹媚边上的齐宁,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义恒王,你也大驾光临,那可好得很,我正有事要找你。”

    齐宁心下一沉。

    义恒王的爵位,是在平定萧绍宗的叛乱之后,小皇帝才下旨给自己赐封,岛主消息灵通,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封王,那么萧绍宗叛乱时候的诸多事情,岛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东海弟子陌影协助萧绍宗叛乱,最后却死在向天悲的剑下,但这笔账,岛主恐怕是要记在自己的头上了。

    北堂幻夜微笑道:“看来传言不假,白羽鹤已经不是东海门人,与你们白云岛并不相干。”

    岛主笑道:“正是。白羽鹤曾经倒是我的弟子,不过犯了大错,被我逐出了白云岛,逐出师门那一日,他之后所作所为,与我白云岛再无干系。”看了船上被绑的白羽鹤一眼,微笑道:“那是白羽鹤吗?却不知此人如何得罪了侯爷,竟然要侯爷亲自带到白云岛?”

    “幸好你已经将他逐出师门,否则他犯下的事,可真要让你这位白云岛主脸上无光了。”北堂幻夜含笑道:“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剑法不弱,却干下鸡鸣狗盗之事,让人唏嘘!”

第一四四七章 宗师不仁

    赤丹媚几次听北堂幻夜污蔑白羽鹤乃是鸡鸣狗盗之辈,心下着实恼怒,她对白羽鹤的性情极为了解,莫说他主动去偷窃什么东西,即使有人将珍奇异宝恭送到白羽鹤面前,白羽鹤也是不屑一顾。

    她心中想要争辩,但知道现在是两大宗师在对话,自己还真是没有资格插嘴。

    岛主面不改色,依然带着微笑道:“不知白羽鹤犯了何事,会让侯爷心下不快?”

    “你也知道,汉国几个娃娃互相争斗游戏,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谁有本事,尽管坐上那把椅子就是。”北堂幻夜叹道:“他们之间互相争斗,难免会各自拉拢人才,北堂风运气不差,拉拢了白羽鹤,而且利用白羽鹤刺杀了北堂昊,因此洛阳城内一片混乱,北堂风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洛阳,夺取了皇位.......!”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北堂昊竟然是死于白羽鹤之手。

    他自然早就知道,屈元古打着北堂风的旗号,统帅西北军入潼关,却后路被阻,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以当时的情势,一旦西北军无法攻取洛阳,那么西北军很可能就会内部生变,屈元古和北堂风必将一败涂地,真要如此,北堂风莫说登基为帝,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可就在危急时候,北堂昊却突然被刺,洛阳一时大乱,群龙无首,如此一来,西北军趁乱攻城,一举拿下了洛阳。

    齐宁当初得到这个消息,一直都很疑惑,北堂昊被刺,究竟是死于部下之手还是死于北堂风之手?但所得到的情报,却一直没有说清楚刺客到底是谁。

    但这时候听到北堂幻夜所言,终是知道,白羽鹤竟然就是行刺北堂昊的杀手。

    难道北堂幻夜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追究白羽鹤行刺北堂昊之事?如果白羽鹤作为刺客刺杀北堂昊,在北堂幻夜这位大宗师的眼中,暗中刺杀当然也算得上是鸡鸣狗盗的行为。

    齐宁忍不住瞥了岛主一眼,心想都说大宗师并不卷入世间之争,可是岛主却似乎暗中一直在活动。

    他手下三大弟子,陌影一直在楚国活动,早些年就已经与东海世家暗中勾结,图谋动乱楚国东南,此后更是与萧绍宗勾结,意欲谋朝篡位,而赤丹媚亦是在楚国协助陌影盗取凤凰琴。

    白羽鹤当初被逐出师门,却与北堂风走到了一起,齐宁当初就有些奇怪,以白羽鹤的自傲,怎会甘心在北堂风手下,现在明白,白羽鹤竟然也协助北堂风刺杀了北堂昊,帮助北堂风登上了皇位。

    白羽鹤立此大功,势必会得到北堂风的信任和器重,也就能够影响到北堂风的决策。

    白羽鹤和陌影一南一北都卷入了帝国之争,只不过陌影最终失败,而白羽鹤却成功。

    现在想来,当初岛主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显然只不过是一场戏,白羽鹤离开之后,竟然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北堂风身边,这当然是早有计划,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本就是为了白羽鹤能够跟随北堂风,毕竟白羽鹤如果还是东海门徒,北堂风就绝不可能真的相信白羽鹤,更不可能让一位东海弟子跟随在自己身边。

    最为重要的是,白羽鹤被逐出师门,就断了与白云岛的关系,他无论做什么,也不再与岛主有关系。

    刺杀洛阳城中的北堂昊,扶助北堂风登基,很可能是岛主早就有想好的计划,但成败与否,岛主显然也不敢确定,一旦暴露,北堂幻夜很可能就会插手其中,岛主率先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断了师徒关系,那么即使北堂幻夜找上门,岛主也可以从容应对。

    齐宁心下苦笑,暗想岛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不过既然将白羽鹤逐出了师门,为何当初不干脆将陌影也逐出师门,岛主忌惮北堂幻夜,难道不忌惮北宫连城?

    但细细一想,北堂幻夜毕竟是北汉皇族中人,而且还曾在名义上统领过九天楼,在朝堂中多少还是有些影子,反倒是北宫连城,虽然出身于楚国武勋世家,但北宫与齐家的关系形同陌路,而且从不曾卷入楚国朝堂之事,倒似乎真的将楚国抛之脑后。++

    岛主好歹也挂名东齐国师,北堂幻夜是北汉侯爵,而北宫连城在楚国没有任何勋爵在身,三人相比而言,北宫连城更似闲云野鹤,不问世间之事。

    “刺杀了汉国的皇子?”岛主云淡风轻,从容淡定笑道:“难怪侯爷会说他是鸡鸣狗盗之辈,身为剑客,自该与敌正面相争,却做出行刺之事,确实有些宵小行径了。”

    赤丹媚听岛主竟然也这样说白羽鹤,心下微凉。

    她聪明绝顶,北堂幻夜一番话说出口,赤丹媚和齐宁几乎是想到一块,终于明白当初白羽鹤被逐出师门是岛主早有计划。

    以白羽鹤的性情,当然不可能自愿去做一个刺客。

    身为一名剑客,有着作为剑客的高傲,自然不屑于去做刺客之事,白羽鹤一生的追求,就是为了成为一名顶尖的剑客,如果不是岛主的吩咐,白羽鹤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高傲,做出行刺北堂昊之事。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岛主能让白羽鹤放下尊严。

    白羽鹤此番被带回白云岛,自然是被北堂幻夜查出,所以带着白羽鹤上岛兴师问罪,赤丹媚已经知道这北堂幻夜对生命并无任何的敬畏,所有人的生死在他的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白羽鹤落在他的手中,要取白羽鹤性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眼下唯一能够救下白羽鹤性命的也只有岛主。

    大宗师有大宗师的傲气。

    如果岛主向北堂幻夜说几句好话,甚至微微低头,北堂幻夜很可能就会饶了白羽鹤的性命,毕竟在北堂幻夜的眼中,白羽鹤的生死不值一提,可是岛主能向他示弱,那却是极为得意的事情。

    让大宗师示弱,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白羽鹤自幼追随岛主,对岛主忠心耿耿,此番行刺北堂昊也是受了岛主吩咐,赤丹媚只盼岛主能够看在师徒情份上,出手相救。

    然而岛主非但没有为白羽鹤说话,甚至奚落白羽鹤做的事情确实是鸡鸣狗盗之行,赤丹媚知道白羽鹤只是被封了穴道,四周的声音却是能够听得清楚,白羽鹤此刻听到岛主所言,内心自然是痛苦不堪。

    “如果只是行刺北堂昊,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后辈们自己游戏,我们也不必插手其中。”北堂幻夜却是淡淡笑道:“不过错就错在白羽鹤窥伺不该触碰的东西,那可就实为不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眸中都略显诧异之色,同时想到,难不成北堂幻夜并不是因为北堂昊被刺之事找上门来?

    岛主气定神闲,含笑问道:“侯爷说的东西是什么?”

    “行刺北堂昊,不过是为了取信于北堂风。”北堂幻夜叹道:“北堂风蠢笨不堪,只因白羽鹤为他刺杀了北堂昊,便以为白羽鹤真心追随于他,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甚至允许他在汉宫之内任意行走,而且赐了他一块金牌,汉国皇宫,对白羽鹤再无禁地。”

    岛主微笑道:“也许白羽鹤真的是一心想要追随北堂风,北堂风登基为帝,若得北堂风信任,白羽鹤自然是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摇头叹道:“他自幼在这岛上生活,平淡如水,见识了锦衣玉食,难免会为之向往。”

    “若果真是为了荣华富贵,那倒也罢了。”北堂幻夜道:“但他觊觎紫龙箫,那可是大大不该了。”

    齐宁听到“紫龙箫”三字,心头一震,就在数日之前,他刚刚从北堂庆口中知晓紫龙箫的存在。

    欲得玄武丹,需要三件神器合力,分别是凤凰琴、地藏曲和紫龙箫,而紫龙箫恰恰是藏在汉宫之中。

    这一刻,齐宁终于彻底明白,白羽鹤投奔北堂风,协助北堂风刺杀北堂昊,帮他登基为帝,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进入汉宫获取紫龙箫。

    白羽鹤痴迷于剑术,感兴趣的是剑,当然不可能对紫龙箫有任何兴趣,对三大神器感兴趣的,只有那几位大宗师,岛主正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来,岛主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就是三神器,赤丹媚潜入楚宫找寻凤凰琴,利用东海江随云欲得地藏曲,而白羽鹤自然也就成为岛主另一枚棋子,前往北汉获取紫龙箫。

    获取三神器,岛主当然不好亲自出面,所以利用了三大弟子,让他们为自己找寻三神器。

    北堂幻夜对权势之争显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可这位大宗师同样对三神器欲得之而后快,紫龙箫在汉宫之中,等同于就在北堂幻夜的手中,岛主却派人想要虎口夺食,也难怪北堂幻夜会绑了白羽鹤前来白云岛问罪。

    “实在是不该。”岛主叹道:“那紫龙箫是汉宫异宝,也是侯爷青睐之物,白羽鹤胆大包天,竟敢打紫龙箫的主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第一四四八章 我的剑断了

    北堂幻夜笑道:“岛主也觉得他该死?”

    “岛主......!”赤丹媚知道大宗师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只恐北堂幻夜真的要对白羽鹤下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岛主,只盼岛主能够念及师徒之谊,救下白羽鹤的性命来。

    岛主却看也没有看赤丹媚,微笑道:“白羽鹤与白云岛已经没有任何干系,是生是死,也都由侯爷做主,我若多言,难免会让侯爷觉得有包庇之嫌。”

    北堂幻夜点头道:“这话也有理。”抬起一只手,赤丹媚花容失色,知道北堂幻夜只怕是要下手,惊呼道:“不要!”

    也便在此时,却听得笑声忽然响起。

    这笑声十分刺耳,岛主和北堂幻夜等人不禁瞧过去,却见到大笑出声的竟然是齐宁。

    岛主依然是面不改色,北堂幻夜却是含笑问道:“齐宁,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齐宁似乎笑得停不下来,指了指岛主,又指了指北堂幻夜,大声道:“原来所谓的大宗师,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用手指指向某人,自然有不敬之意,更何况是指向大宗师,而且齐宁口气之中充满了讥嘲,“不过如此”四字,极为刺耳。

    赤丹媚本来为白羽鹤生死担心,此刻见齐宁竟然胆大包天,心下骇然。

    “不过如此,又做何解?”北堂幻夜问道。

    齐宁摇了摇头,道:“都说大宗师都是世外高人,淡泊名利,如同神仙一样,现在看来,无非是道听途说。”瞥了岛主一眼,冷笑道:“两位既然是世外高人,武道修为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又何必在这里满口虚伪之词?岛主,你是不是真的害怕牧云侯?”

    岛主瞧过来,双目如电,齐宁却并不畏惧,冷笑道:“白羽鹤痴迷剑术,紫龙箫不过是一件乐器,白羽鹤又如何会对紫龙箫感兴趣?他自持身份,如果没有人指使,他怎可能做出入宫行窃的事情?反倒是你白云岛主,似乎一直对紫龙箫垂涎三尺,牧云侯和你心里都清楚,白羽鹤只不过是受了你的指使,可是你们却都在故弄玄虚装糊涂,如果不是害怕牧云侯,岛主为何不敢承认是自己指使?”

    赤丹媚见岛主眉角微挑,心下惊骇,唯恐岛主突然出手。

    齐宁的武功固然了得,可真要与大宗师对敌,那实在是自寻死路。

    “还有你,牧云侯,你好歹也是侯爵,还是位大宗师,明知道幕后主使是岛主,却还要将责任丢在白羽鹤的身上。”齐宁叹道:“我知道在你眼中,人命如草芥,杀死白羽鹤与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但你明知主谋是谁,还要移祸他人,我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宗师风范。市井村妇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莫非你却不懂这个道理?”

    北堂幻夜唇角带笑,问道:“你觉得我该找岛主问罪?”

    “也别问什么罪了,你们两个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齐宁道:“我知道岛主当初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无非就是担心今天会被侯爷理直气壮地问罪,但对你们两个来说,问不问罪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当真遵守人世间的道德?说到底,所谓的问罪,无非是在口舌上占些上风,莫非大宗师也喜欢口舌之争?因为担心在口舌之上落了下风,竟然连累弱小,嘿嘿......,白云岛主,白羽鹤与你有师徒之谊,为了满足你的意愿,不顾自己的尊严,毅然前往北汉为你获取紫龙箫,如今你不顾念他的忠心耿耿,竟然见死不救甚至是落井下石,说实话,今日见到两位大宗师的气度,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

    齐宁三言两语之间,将两大宗师的面罩扯了下来,两大宗师却依然淡定自若,并无尴尬之色。

    齐宁当然知道,登上白云岛,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方才岛主直言还有是要找自己,当然不会是好事,只能是要解决陌影被杀的仇隙,齐宁既然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干脆豁出去,直接将二人的面罩摘了下来。

    忽然间,北堂幻夜大笑起来,笑声娇媚,咯咯有声,齐宁既知他是男人,听到一个男人发出如此声音,只觉得寒毛直竖,而岛主也仰首大笑起来,声传四野。

    涛声依旧,却被这两人的笑声完全压了下去。

    “岛主只怕多年没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了?”北堂幻夜大笑道。

    岛主也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北堂幻夜道:“连他都这般说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多费唇舌。其实你早就知道,无论白羽鹤成与不成,紫龙箫终究还是要来到白云岛。”

    “若是成了,白羽鹤自然会将紫龙箫奉上,若是失手,侯爷也一定会带他前来。”岛主笑道:“此事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所以我一直在岛上等候侯爷大驾光临!”抬手道:“侯爷喜欢饮茶,我从岭南得了些茶种,就在岛上养茶,今日侯爷前来,正好品尝。”

    北堂幻夜如同一片轻云,从船头飘落在沙滩上,含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记得我的嗜好。”

    “请!”

    岛主抬手相请,两人大笑声中,竟然不再管其他,双双离去。

    只等到两人身影消失,齐宁等人才回过神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本以为齐宁那番话闯下了大祸,谁知道两大宗师竟然没有怪罪,赤丹媚长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猛地想到什么,立刻乌篷船冲过去,那船夫这次倒也没有阻止。

    赤丹媚过去先解开了捆在白羽鹤身上的绳子,这才摘下套头,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庞,正是白羽鹤。

    白羽鹤也曾是玉树临风,清秀俊郎,但此刻的白羽鹤眼眶深陷,脸色惨白,脸颊凹陷进去,看上去宛若痨鬼,更恐怖的是,当初那一头漆黑如墨的头发,此刻竟然雪一样洁白。

    赤丹媚呆了一下,白羽鹤却是双目紧闭,依然没有动,赤丹媚看到白羽鹤一头白发的凄惨模样,心下一算,眼泪夺眶而出,知道白羽鹤被封了穴道,还不能动弹,当下出掌在白羽鹤身上多处拍过,那是打通白羽鹤的气血,随即在几处紧要提防抚过,这才催动内力,将白羽鹤被封印的穴道解开,解开穴道一刹那,白羽鹤整个人往下瘫软,赤丹媚一把抱住,齐宁此时也已经冲上前来,扶住了白羽鹤,两人扶着白羽鹤下了乌篷船,到得沙滩上,白羽鹤终于开口道:“师妹,你......先放下我!”

    他声音极为虚弱,赤丹媚心知若是再被绑上两天,白羽鹤是必死无疑。

    两人扶着白羽鹤在沙滩上坐下,赤丹媚见到不远处的亡杀二奴,吩咐道:“你们快去取食物和水来,要快!”

    二奴刚刚将打入身体的竹篾逼了出来,见到一头白发的白羽鹤,也都是大吃一惊,听得赤丹媚吩咐,不敢怠慢,立刻去取食物。

    白羽鹤盘膝坐在沙滩上,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挣扎着转过身子,面朝大海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昏暗一片,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将白羽鹤洁白的长发吹起,露出了瘦削无比的脸颊。

    齐宁看到白羽鹤这幅模样,心下也是黯然。

    当初所见的白羽鹤玉树临风,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脱俗的高贵气质,但现在白羽鹤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样貌与当初判若两人,而且那眼神也是显得异常空洞,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泽,甚至有些呆滞。

    齐宁心知这并非只是因为饥渴所致,北堂幻夜也不可能对白羽鹤真的动用酷刑,无非是被绑过后,白羽鹤实在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所以才导致如此。

    赤丹媚一只手握着白羽鹤手腕,轻声道:“师兄,已经回到了白云岛,没事了,你歇息一阵子,就能完全恢复。”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却已经哽咽。

    赤丹媚知道,经此一事,从前的白羽鹤已经死去。

    让白羽鹤的身体恢复过来,这并非难事,可是要让他再变成当初的白羽鹤,已经几无可能,白羽鹤空洞的眼神表明此番对他的摧残和打击已经完全将他击垮,再要恢复当年的风采,比登天还难。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终于睁开眼睛,望着潮起潮落的海滩,几乎没有任何感情道。

    “剑?”

    白羽鹤重复道:“我的剑断了!”

    齐宁明白过来,白羽鹤所说的剑,当然是那把剑不离身的乌曜剑,在十大名剑位居第三,乃是白羽鹤的贴身宝剑。

    乌曜剑断了!

    经受此番折辱,对白羽鹤的打击当然是致命的,而乌曜剑断裂,等同于白羽鹤在那一刻也已经死了。

    一名剑客,对自己手中的剑珍惜无比,甚至远超过对自己生命的重视。

    乌曜剑断了,也就是断绝了白羽鹤的剑道之路,对白羽鹤这样一位痴迷于见到的剑客来说,当剑道断绝,就等同于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北堂幻夜虽然没有真的杀死白羽鹤,但现在的结果,比杀死白羽鹤更让他痛苦万倍,那位大宗师,让白羽鹤真正坠入了无尽的漆黑深渊。

第一四四九章 碧海噬剑

    赤丹媚一颗心已经透凉。

    当年她被带上白云岛,年纪尚幼,虽然有两位师兄,但陌影待在岛上的时间并不多,而且陌影年纪比赤丹媚大出不少,自然也很难说到一起。

    白羽鹤虽然比赤丹媚年长几岁,但岁数相差不大,他性情虽然沉默寡言,但外冷内热,看到赤丹媚孤苦伶仃在岛上,自然是多有照顾,两人自小在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却胜过同胞。

    白羽鹤此刻的状态,已经表明这位剑客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乌曜剑断了,对白羽鹤来说就是剑道之路已经走到头,没有了剑道,赤丹媚实在不知道以后白羽鹤会如何活下去。

    她心中不禁生出怨恨之心。

    北堂幻夜不可能不知道如此折辱一名剑客,就等若是毁了他的一生。

    齐宁此刻神色也是异常的冷峻。

    此前他与大宗师有过接触,凭心而论,当初岛主和北宫一起促成了自己与赤丹媚的婚事,齐宁心里倒有几分感激,若非那次生米煮成熟饭,想要让赤丹媚成为自己的女人,并非易事,是以齐宁对大宗师谈不上反感。

    也正因如此,知道浮萍计划是为了对付大宗师,齐宁也生不出太大的兴趣。

    但此刻看到白羽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想到当初这位剑客的风采,他忽然想起在九宫山上北堂庆所言。

    大宗师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他们对世间的生灵没有任何在意之心,这些人并不遵从世间的秩序,只以自己的秩序为秩序,如果哪天这些人发疯,肆意践踏世间生灵,那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北堂幻夜在海上踩死十几头鲨鱼,一名水手只说多说了一句话,就被轻易夺走性命,而白羽鹤也彻底被北堂幻夜推入深渊。

    这位大宗师果真是将世间生灵当做蝼蚁,毫无怜悯之心。

    以白羽鹤此等高手都被大宗师轻易变成行尸走肉,那么普通的生灵在大宗师的脚下更是不值一提。

    齐宁的后背忽然有些发凉。

    他一刹那想到了后世存在的核武器,大宗师的威力固然及不上核武器那般恐怖,但在当世而言,这些大宗师就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对整个世间来说,就是一层阴影。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再次重复了一句,赤丹媚不忍看白羽鹤这幅样子,撇过脸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滚落。

    “齐宁,带她走!”白羽鹤望着大海,轻声道:“好好待她!”

    齐宁一怔,一种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却见白羽鹤挣扎要起身,急忙扶着白羽鹤站起来,白羽鹤轻轻推开两人的手,竟然向大海走过去。

    赤丹媚心下一惊,拉住白羽鹤,颤声道:“师兄,你.......!”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再一次重复。

    赤丹媚哽咽道:“你可以......你可以重新找到一把好剑......!”

    “没有剑,就没有白羽鹤。”白羽鹤喃喃道:“我的剑没了,我的家没了,我要走!”轻轻挣开赤丹媚的手,继续向前行。

    剑是乌曜剑,家自然就是白云岛。

    白羽鹤自小在这里长大,名义上是将岛主当做师傅,但实际上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可是岛主为了自己的私利,当初将他逐出师门,今日却又毫不念及师徒情分,根本不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子看待,也根本不在以他的生死。

    岛主方才亲口说出,派白羽鹤前往汉宫,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也就是说,白羽鹤几乎不可避免要落入北堂幻夜的手中,明知如此,岛主却依然派出白羽鹤,究其目的,就是让北堂幻夜带着紫龙箫来到白云岛。

    为达到这个目的,白羽鹤成为了工具。

    白羽鹤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是北堂幻夜下手,但归根朔源,却是岛主所造成。

    乌曜剑断了,对白羽鹤自然是致命的打击,而白羽鹤知道了岛主心中真正的计划,让他彻底绝望。

    赤丹媚还要伸手去拉住白羽鹤,齐宁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赤丹媚再也忍不住,扑在齐宁怀中,放声大哭。

    齐宁仰着头,望向夜空。

    他能够理解白羽鹤现在的心境,白羽鹤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愿,他活着一天,就要煎熬一天,对现在的白羽鹤来说,与其承受折磨如同行尸走肉般活下去,走入大海,反倒是更好的抉择。

    齐宁懂,赤丹媚又何尝不懂。

    白羽鹤去意已决,普天之下,已经无人能改变他的心意,赤丹媚可以拉住他一时,但只能是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

    白羽鹤缓步走入海中,赤丹媚的眼泪打湿了齐宁胸口衣襟,却不敢去看白羽鹤,齐宁神色冷峻,看着白羽鹤的身影被海水吞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夜空,眼圈也是微微泛红。

    齐宁与白羽鹤没有深交,但他知道白羽鹤对赤丹媚的爱护是出自真心,而此人本来拥有极为光明的前途,却最终成为大宗师斗法的牺牲品。

    许久之后,赤丹媚的哭声停下来,终是将目光投向大海,但此时却又如何能再见到白羽鹤。

    亡杀二奴拿着食物和水来到岸边之时,白羽鹤早已经被大海吞噬,看到赤丹媚在齐宁怀中哭泣,两人对视一眼,已经猜到几分,神色也都变得黯然起来,转过身,缓步离开。

    齐宁牵着赤丹媚的手,顺着沙滩前行,任由海水打过来。

    距离那艘乌篷船很远,齐宁终于停下来,牵着赤丹媚在沙滩坐下,轻声道:“对白师兄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赤丹媚望着夜空,轻声道:“小的时候,他经常带着我在沙滩坐着,看着天上数星星。”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只知道他是岛主救回来的孤童。他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家人,在这岛上,除我之外,也没有人真的在意他,当年我一直以为岛主待他如子,可是今天才明白,原来......原来岛主一直只是将他当做一件工具。”

    “在大宗师眼里,天底下本就不存在值得他们在乎的人。”齐宁淡淡道:“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

    赤丹媚看向齐宁,齐宁轻声道:“岛主等待北堂幻夜登岛是为了紫龙箫,北堂幻夜前来,只怕是为了凤凰琴,说到底,他们都是各有目的。”

    “他们为何要这些乐器?”赤丹媚蹙眉道:“岛主吩咐我和大师兄在楚国取得凤凰琴,又派白师兄去取紫龙箫,这.....这两件乐器到底有什么用?”

    “因为地藏曲。”齐宁没有继续隐瞒:“很久以前,有一位浮萍居士,谱写了三支神曲,是为九天、人间和地藏,地藏曲就是三神曲之一。可是这三支神曲非比寻常,不但需要精通音律的高手奏乐,而且还需要特别的乐器才能演奏出来。地藏曲是一支琴箫合奏的神曲,普通的乐器根本无法演奏出来,当年浮萍谱出三神曲,只有他出神入化的音律技艺才能弹奏出来,后人无论用什么样的乐器,都无法弹奏。 ”

    这段往事,赤丹媚显然并不知道。

    岛主下令自己的弟子去找到三神器,却并没有告知用途,赤丹媚虽然取回凤凰琴,可是岛主要以凤凰琴为何用,赤丹媚却是根本不知。

    “三神曲谱出几十年后,出现了一位音律高手,他知晓普通的乐器无法弹奏神曲,所以呕心沥血,制作出了两床古琴,凤凰和百鸟,此外还有紫龙箫也制作成功,凤凰琴和紫龙箫合在一起,正可以走出地藏曲。”齐宁缓缓道:“所以几位大宗师都想得到这三件东西,为此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

    赤丹媚隐隐明白什么,问道:“那地藏曲又有何用?”

    “玄武丹!”齐宁轻声道:“传说中的玄武丹,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而且可以消除肉身所有的痛苦,世间有人号称许多药物服用后可医百病全消,那无非是夸大其词信口开河,可是玄武丹乃玄武神兽体内金丹,或许真的有次效用。”

    赤丹媚立刻明白:“你是说,大宗师都要以玄武丹来给自己疗伤?”

    齐宁微微点头,道:“几位大宗师无一例外都有重疾在身,他们虽然突破了肉身极限,修成了凡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武道巅峰,但也正因如此,深受其害,即使他们有着高深莫测的神功,却也无法解除成为大宗师而带来的肉身痛苦。”微顿了顿,凝视着赤丹媚道:“岛主多年来,一直和大雪山的逐日法王暗中交易,逐日法王以天山雪莲从岛主这边换取幽寒珠,此时你可知晓?”

    赤丹媚摇摇头,但眼睛却是亮起来:“我知道东齐国君每年都会准备幽寒珠献给岛主,幽寒珠是从雪蚌之内取出,只在深海才能采取,为此齐国曾经有一支专门在海里采取幽寒珠的队伍,一年因此会死很多人,最多也就只能采取到一两颗而已,珍贵异常。”

    “岛主体内有极炎之气,发作起来,全身经脉就如同烈火炙烧一般,痛不欲生,而幽寒珠可以稍微减轻炎气带来的痛苦。”齐宁道:“幽寒珠是寒药三宝之一,岛主也许想以幽寒珠消除体内的炎气,却没有成功,而大雪山逐日法王体内同样也有极炎之气,他常年住在雪山之巅,不敢下山,比之岛主,他的情况更为严重。幽寒珠治不了岛主,天山雪莲也救不了逐日法王,所以二人私下暗中交易,应该是想换一换各自的宝物,试一试能否另有奇效。”

    赤丹媚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有如此诡异之事,回想从前点点滴滴,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这些大宗师将最后的指望都放在了玄武丹上?”

    “大宗师能够肉身不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体内的劲气越来越强,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深,也许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就死在体内劲气之上。”齐宁肃然道:“所以他们都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玄武丹,岛主和北堂幻夜此番相聚,就是为了玄武丹。”目光投向大海,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北堂幻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也是因为体内劲气之故。”

第一四五零章 自宫

    赤丹媚道:“你说那北堂幻夜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齐宁道:“我其实早在一年多前就见过他,那时候他就男女难辨,只是当时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气息,所以并不觉得他是个女人。可是一年多不见,现在他的声音和从前已经完全不同,声线已经改变,完全是女人的声音,而且你瞧他的肌肤纹理,和男人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岛主说他是北堂幻夜,我根本不相信他是男人。”

    赤丹媚微点螓首:“我也根本没有看出他是个男人,而且他的动作举止,完全是女人的样子。”想了一下,才道:“一个男人如果扮作女人,即使演技再好,也会有破绽,像他这样形貌举止完全是女人的样子,十分罕见。”

    “以你的直觉,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女人?”

    赤丹媚沉默了片刻,只能苦笑道:“我也说不好。”

    “太监!”齐宁忽然道。

    赤丹媚身体一震,立刻道:“你.....你说得对,他.....他既然从前是男人,绝无可能完全变成女人,倒像.....倒和太监有些类似,可是......可是与太监又大不相同。”

    齐宁微微颔首,冷笑道:“看来我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你可还记得出宫志宏那条白色巨蟒?”

    “自然是记得,可是那巨蟒与北堂幻夜有什么干系?”

    “北堂幻夜曾经潜入过皇宫之中,吸取白蟒血液。”齐宁缓缓道:“他对楚国皇宫十分熟悉,所以那绝不会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数次。”

    “吸取白蟒之血?”

    齐宁点点头:“蟒类是冷血,血液带有寒性,北堂幻夜取蟒血服用,定然是为了抵抗体内的极炎之气。”看着赤丹媚,轻声道:“白蟒之血固然冷血,甚至可以提升功力,但其寒性绝无可能与幽寒珠和天山雪莲相提并论。”

    赤丹媚道:“不错,幽寒珠和天山雪莲是世间最有寒性的药材,白蟒血另有效用,但在寒性上远远不如。”

    “逐日法王以天山雪莲抵御炎气,岛主也以幽寒珠对抗,既是如此,却依然没有太大的效用。”齐宁道:“白蟒血远不如这两位寒药,为何北堂幻夜却可以以此抵挡体内的炎气?”

    赤丹媚道:“莫非北堂幻夜体内的炎气及不上其他人?”

    齐宁道:“我刚刚也是这样想。大宗师虽然都遭受体内之气的折磨,但我知道,修炼的越深,体内气息也就越强横,所以大宗师所遭受的折磨,也定然有深浅之分。西川黑莲教主体内是极寒之气,所以修炼炎阳神掌抵抗,他所遭受的折磨,应该是最轻的,而逐日法王和岛主他们一样,也是受极炎之气折磨,岛主可以在岛上居住,可逐日法王却必须常年在雪山之巅,所以逐日法王遭受的折磨一定异常严重。”

    赤丹媚微点螓首,只听齐宁继续道:“既然有深浅之分,如果北堂幻夜受害尚浅,那么以白蟒血抵抗炎气,那也是可以理解。”冷笑道:“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几位大宗师之中,修为最高受害最深的,恐怕就是北堂幻夜了。”拳头竟是握起来:“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不得不变成如此,因为他若不成为这个样子,只怕已经是被体内炎气烧成灰烬。”

    赤丹媚似懂非懂,齐宁轻叹道:“这人为了自保,很可能已经......自宫!”

    赤丹媚在岛上虽然练成顶尖武学,却也博览群书,自然知道“自宫”是什么意思,花容失色,骇然道:“你.....你是说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齐宁道:“自宫过后,可以大大减轻体内炎气的折磨,却也成了不完整的人,这是他付出的代价。也因为自宫过后炎气减弱,所以他只需要白蟒血便可以抵抗、可是他内力太深,所以又与太监不同,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叹道:“如果当真如此,他倒是......倒是心狠手辣,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齐宁道:“人世间的高手对付不了他们,可是上天却会惩罚他们。他性情阴恶,对他人性命毫不在意,很可能就是因为自宫之后,心中有了怨恨,堂堂大宗师,却要自宫成为太监,他自己都难以接受,时间长了,心理已经不正常。”

    赤丹媚眸中显出惊惧之色,低声道:“如果他的性情越来越阴毒,定会牵累到无数人。”

    “大宗师疯狂起来,当然是浩劫。”齐宁苦笑道:“可是天底下,又有谁能阻止他们?”

    当日上大光明寺,知道了浮萍计划,甚至得到邀请加入进去,齐宁却是觉得大宗师的生死与自己实在没有太大的干系,也不愿意与这些变态般的怪物作对,所以拒绝了卓青阳的提议。

    但这时候却明白,浮萍在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对付大宗师,还真是目光长远,料到大宗师一旦不受控制陷入疯狂状态,便会给世间带来大灾难。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毕竟是老成持重,看的长远,否则他们也不会轻易加入到浮萍之中。

    北堂庆组织浮萍,动机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希望除掉北堂幻夜这些大宗师,只有如此,北堂庆才能放开手脚,下山争霸天下,但卓青阳和空藏大师等人显然还是以天下苍生为念。

    正在此时,忽听到箫声传来,两人都不自禁回头望过去。

    箫声似乎从天边传来,似近又远,飘渺悠长。

    两人对视一眼,都站起身来,赤丹媚蹙眉道:“岛上无人擅长吹箫,定是北堂幻夜在吹箫。”

    “玄武神兽今年就会在东海一带出没。”齐宁道:“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前往找寻玄武神兽,要引出玄武神兽,必须要琴箫合奏,只不过他们手中没有地藏曲,北宫连城若是不出现,一切也都枉然。”

    “地藏曲在北宫连城的手中?”

    齐宁点头道:“其实地藏曲本来在我的手里,后来被北宫连城拿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地藏曲到底有何用途,直到近日才知晓其中的蹊跷。”

    赤丹媚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既然北宫连城拿走了地藏曲,他自然也知道地藏曲是引出玄武神兽必不可缺之物,只有地藏曲在手,他也引不出玄武神兽,必然会找到这两人。”

    “我只听说东海有一座孤岛,玄武神兽当初就是在那座孤岛出现,如果要引出玄武神兽,这几人必然会去找寻那座孤岛。”齐宁道:“他们如果前往孤岛,北宫连城应该也不会错过。”

    赤丹媚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道:“如果他们都想得到玄武丹,到时候玄武神兽真的出现,那他们互相之间岂不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齐宁心想你所说的就是浮萍梦寐以求的局面,就是要大宗师自相残杀。

    如果真的存在玄武神兽,那么大宗师为了抢夺玄武丹,必然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到时候定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夺。

    现在想来,浮萍计划的成败,并不取决于浮萍组织的部署有多周密,而是取决于玄武神兽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只是传说,玄武神兽不会出现,那么浮萍计划非但要落空,这些大宗师盛怒之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箫声悠长,琴音乍起。

    两人心下都明白,这定然是岛主配合北堂幻夜琴箫合奏,对他二人来说,对玄武神兽势在必得,所以他们现在只对这一件事情感兴趣,北堂幻夜登岛,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先合奏一番,为引出玄武神兽做准备,至若刚刚没入海中的白羽鹤,在那两位大宗师的眼里,恐怕连苍蝇也不如,不会有丝毫的在乎。

    “我们去看看?”齐宁忽然道。

    赤丹媚蹙眉道:“你还要见他们?”

    白羽鹤之死,让赤丹媚对北堂幻夜怨恨至极,内心深处其实对岛主也是心寒,实在不愿意再与他们相见。

    “既来之则安之,我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结局。”齐宁冷冷一笑,牵了赤丹媚的手,循着声音向白云岛深处走去。

    穿过石阵,就是茂密的丛林,夜色之中,海水的味道混合着树木清香,倒也是沁人心脾。

    进到林内,赤丹媚却是让齐宁不要擅自走动,顺着她的脚印往前行,齐宁也不多问,知道其中蹊跷,据说那东齐皇宫就是按照阵法所建,当初设计的就是岛主,岛主对于奇门遁甲乾坤八卦深有研究,那东齐皇宫若是孤身闯入,立时就要陷入阵法之中,想要逃生也是难上加难,也正赤丹媚无法破除东齐皇宫的阵法,所以始终无法潜入宫中刺杀与她有深仇大恨的东齐国君。

    既然东齐皇宫都有阵法存在,那么白云岛上自然更是布局了厉害的阵法。

    这些树木山石,很可能就是阵法的一部分,自己对阵法一窍不通,若当真陷入阵中,那是大大麻烦,好在赤丹媚自小生长在白云岛,对岛上的阵法自然是了如指掌,跟随赤丹媚前行,也就不会有问题。

第一四五一章 岛上鬼婆

    林中道路盘绕,而且时有岔道,赤丹媚轻声道:“岛上布有十八星宿阵,道路就像经脉一样四散扩开,若是走错了岔道,根本走不出来。”

    越往深处去,那琴箫之声也就越是?彻,跟着赤丹媚走了好一阵子,道路忽然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片花丛,形状各异,花团锦簇,齐宁心想这岛上还真是景色秀丽,连花园都有,正要继续前行,忽地发现从花丛中站起一道身影,十分突兀,月光之下,那身影体态佝偻,身材颇矮,那人站起来后,正好与齐宁二人打了个照面,月光之下,齐宁见到那张脸孔,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眸中显出寒光。

    只见那身影竟然是一个老妪,少说也有六十多岁年纪,皮肤干瘪,面容苍老丑陋。

    那老妪看到二人,也是吃了一惊,她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猛地转身便跑,齐宁却已经飞身扑上,速度快极,一脚踹在那老妪背上,老妪“哎哟”叫了一声,已经是扑倒在一团花丛中,齐宁上前踩在她背上,微低下身子,冷笑道:“苗先生,你好啊,咱们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老妪竟赫然是苗无极。

    齐宁出使东齐的时候,赤丹媚入宫行刺却受伤,被齐宁救出,找到鬼竹林寻找苗先生救治,谁知道却是中了圈套,差点被苗先生所害,后来岛主和北宫连城先后出现,化险为夷,苗先生也被带回了白云岛。

    这老妪外表丑陋,心肠更是歹毒,当初为了私立,害死许多人。

    赤丹媚瞧见老妪,俏脸含霜,上前冷笑道:“你果然在白云岛,我几次找你都不见,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老妪被踩在花丛中,可怜兮兮道:“姑娘饶命,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和从前不一样,你们大人有大量,饶过老婆子这一遭。”

    齐宁冷笑道:“当初你似乎也没有饶过我们。那些年死在你手里的人可不少,你一句改过自新就一笔勾销吗?”

    苗先生医术虽然高明,但武功却是平平,她方才看到齐宁和赤丹媚,立时就认出来,魂飞魄散,知道自己当初差点要了这两人性命,今日落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哀求道:“怪不得老婆子,老婆子.....老婆子也是奉命行事......!”

    “哦?”

    “你们去问岛主。”苗先生带着哭腔道:“岛主的吩咐,老婆子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违抗。”

    齐宁当初对岛主将苗无极带回白云岛就心存疑窦,猜测苗无极就是受了岛主的指使,却无法确定,此刻听苗先生承认,看了赤丹媚一眼,收回脚来,苗先生这才转身爬着坐起来,抬头看着齐宁,一脸愁苦道:“老婆子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撒谎。”

    赤丹媚冷冷看着她,问道:“你说是受了岛主的吩咐?江湖有句话,叫做东苗西黎,你苗无极和西川黎西公是齐名的神医,该是救济苍生,可你却凭借自己的医术,滥杀无辜,难道这都是岛主吩咐?”

    “这......!”苗无极目光闪烁,不敢看赤丹媚。

    齐宁“嗯”了一声,苗无极忙道:“姑娘说得对,岛主.....岛主并没有让老婆子滥杀无辜,可是......可是要查出病理,只有......只有那一条途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无极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多年前岛主找到了老婆子,老婆子受宠若惊,可是......岛主所患之疾,非比寻常,老婆子从前没有见过。后来.....后来知道岛主是受了体内异气所袭。人食五谷杂粮,总是免不了三灾六病,所以要活得长久,便要修身养气,所谓精气声则命数足,养精蓄气乃是身体安康的最大方法,而岛主.....岛主就是在气息上出了大问题。”

    赤丹媚道:“岛主的气息到底有何危害?”

    “人若气息太弱,就如同灯火游丝,自然是不妙。”苗无极道:“可是若气息太盛,血肉之躯也是难以承受。岛主.....岛主是大宗师,气息自然与人不同,经脉也是非比寻常,就宛若.....宛若天脉者!”

    “你说的天脉者,是否就是指体内经脉异于常人?”齐宁问道。

    苗无极忙道:“正是正是,公子说的极是,天脉者,就是从娘胎里出来时,就存有异脉,这类人的经脉比寻常人要粗大,所以所承受得气息便不是普通人能相比,练起武功来,也比寻常人要快得多,而且气息充沛,寿命自然也是超过常人。不过天脉者古往今来都是寥寥无几,有些人即使生有天脉,也不知如何运用,就如同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赤丹媚问道:“那大宗师是否都是天脉者?”

    “这......?”苗先生略有犹豫。

    齐宁冷笑道:“你若是支支吾吾活着信口开河,我立时便取你性命,你信不信?”他眸中凶光毕现,苗先生哪敢不信,忙道:“是是是。大宗师的经脉自然与天脉者一样,甚至超过天脉者,可是......岛主的天脉却并非生来有之,老婆子当初给岛主瞧病时,便知道那天脉是变化所致,但如何变化,老婆子并不知道。”

    “你说给岛主瞧病,为何后来又滥杀无辜?”

    苗先生苦着脸道:“岛主所患之疾,老婆子当时实在无能为力,我只怕.....只怕岛主一时恼怒痛下杀手,所以便向岛主保证,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治疗的办法。岛主当时也答允了,他吩咐老婆子尽心找到治疗的法子,如果.....如果真的能够治好他的病症,便会大大赏赐老婆子,还说让老婆子多活上几十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老婆子.....老婆子自然相信岛主所言,所以......!”

    “所以你一直在找寻接近岛主经脉之人,想以他们为试验品,找到病因,然后摸索出治疗的法子?”齐宁淡淡道,这一点其实如他当初所想并无差别。

    苗先生点头道:“正是。要治好岛主的病,自然要找到病因,老婆子总不能一直在岛主身上参究,就只能暗中找寻那些练武之人,悄悄是否能查出病因来。习武之人练气之后,经脉虽然比大宗师远远不如,却也比寻常人要好一些,老婆子没有办法,无法找到天脉者,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看了齐宁一眼,才道:“那次发现公子的经脉与天脉者近似,那是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自然是欢喜不已,为了找到救治岛主的方法,当时一时糊涂,所以.....公子和姑娘大人大量,老婆子已经知道错了,你们.....你们饶我这一遭。”

    “什么为岛主治病,你只不过是担心岛主杀了你,也想着岛主让你多活几十年。”赤丹媚冷笑道:“我问你,若是岛主的病一直无法医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苗先生道:“外气侵袭肉身,换作普通人,自然是顶不住,但大宗师的修为高深,虽说外企在体内发作之时会痛苦不堪,但如果大宗师能够节制,对性命倒是没有威胁,只是要一直承受那样的痛苦而已。”

    “节制?”

    苗先生点头道:“他们武功修炼的越深,经脉也就越来越大,实力固然会越来越恐怖,但侵入体内的外气也会随之增强。这就如同火堆,你添的柴火越多,烧的也就越旺,若是不再添加柴火,虽然火焰不熄,却也不会增强,反倒是修身养性,无欲无求,甚至.....甚至不再修炼武道,那么经受的痛苦也就越来越小。”

    齐宁道:“你是说如果他们不再练功,可以消除痛苦?”

    苗先生摇头道:“不是消除,而是发作的间隙会越来越长,痛苦也会越来越轻。”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心想看来大宗师倒也未必非要得到玄武丹不可,如果就此修身养气不再练功,那么经受的痛苦就会逐渐减弱。

    “你来岛上,是否还在找寻治疗的法子?”

    苗先生道:“老婆子虽然不能帮岛主治病,但可以配出一些药物,服用之后,也可以略微消减外气的侵袭,聊胜于无。”但马上道:“不过岛主一直都在服用老婆子配的药,老婆子若是死了,配药没了,岛主......!”

    她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免得让齐宁二人觉得是在威胁。

    “今日我就放你一马,不过自今而后,你就老实呆在这个岛上。”齐宁冷冷道:“你离开此岛之日,就是杀你之时,你可记住了?”

    “老婆子谨记,谨记!”苗无极连声答应,狼狈而去。

    赤丹媚叹道:“原来大宗师如果不再练功,可以减弱痛苦,你先前说的没错,功力越深,受害也就越深,北堂幻夜和逐日法王定是毫无节制,一直在修炼武功,所以.....所以受害才最深。”

    “他们不会甘心失去现在的一切。”齐宁淡淡道:“成为了大宗师,拥有了无上的神功,可以将天下人的性命掌控在自己手中,这种感觉他们很喜欢,当然不会放弃。他们的武道修为虽然登峰造极,但他们却不是无欲无求,依然贪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第一四五二章 琴箫合奏

    赤丹媚摇头道:“他们固然舍不得现在所拥有的,可是如今的局面,却也是由不得他们。”

    齐宁立刻明白赤丹媚意思,点头道:“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位大宗师,他即使不再练功,那武道修为也是天下无双,无人能够威胁到他。但天下既然有数位宗师,谁也不敢停滞不前了。”

    赤丹媚道:“能对大宗师存有威胁的,就只有大宗师。在他们心中,当然都希望天底下只剩下一位大宗师,如此不但可以唯我独尊,最紧要的是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们,所以如果有机会,任何一位大宗师都不可能对其他人手下留情。”

    齐宁点头道:“不错,每一位大宗师都担心其他宗师会对自己下手,所以暗中苦修,虽然练功只会让他们遭受的痛苦更深,可是他们唯恐技不如人,到时候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肉,任由其他宗师屠戮了。”

    念及至此,忽然想起了黑莲教主。

    黑莲教主失忆多年,这期间自然无法苦修,但登上雪山之巅恢复神智之后,竟然能够击败逐日法王,却也不知道是逐日法王在武道上天赋实在太弱,还是教主的天赋太强。

    但大宗师出手之前,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底细。

    越是不知,就越对敌方心存忌惮,是以暗中苦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忽然觉得这些大宗师虽然强大无比,但其实很可怜。

    他们不但一直经受痛苦折磨,而且还要日夜忧心,唯恐成为其他宗师的脚下亡魂,为此明知越练越苦,却又不得不撑下去,颇有一些饮鸩止渴的意思。

    琴箫之声中间歇了一小会儿,但此刻又再次传过来。

    箫声急促,琴声激扬,倒透出一股征战沙场的韵味来,齐宁正想离开此处,继续前行,却忽见到赤丹媚面红耳赤,一张脸竟是殷红无比,月色之下,妩媚醉人,心下奇怪,猛见到赤丹媚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倒,齐宁心下一凛,知道事情不妙,这时候却也感觉自己的血脉似乎在翻滚,胸腔微有些憋闷,立刻握住赤丹媚的手,低声道:“是不是这花丛有毒?”

    但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躯,空气中即使有毒,也不可能对自己有效。

    赤丹媚却轻喘道:“是......是乐声......!”迅速盘膝坐下,闭目调息,齐宁赫然明白过来,两人身体不适,却是因为琴箫之声的缘故。

    琴箫之声铿锵激扬,听在耳边,就如同那两位宗师就是在自己的身边奏乐,齐宁心知能够将乐声传的如此之远,那两人定然是催动了内力,赤丹媚的内功比自己略逊一筹,所以率先经受不住。

    当下也坐了下来,却是按照当初从大光明寺学会的清经运转内息。

    清经可以让人凝神静气,静下来之后,愈发觉得内息不稳,那激扬的乐声,竟似乎是要引着自己手舞足蹈,好在利用清经运了片刻内息,心神安宁下来,到后来心中一片空明,不再受到乐声影响。

    待得乐声停了下来,齐宁才睁开眼睛,见赤丹媚脸上的嫣红已经消去不少,这才放心,上前扶起赤丹媚,轻声道:“怎么样?”

    赤丹媚摇头道:“无妨。”但对方才的情势,心中却也是骇然,暗想根本没有和大宗师照面,只是听到他们用内力催动的乐声,就能让血脉混乱,大宗师之恐怖,真是名不虚传。

    “前面是否还有阵法?”齐宁问道。

    赤丹媚摇头道:“我们穿过树林,就已经过了十八星宿阵。”

    “那就好。”齐宁见到赤丹媚脸色有些不好,心知虽然那乐声没有对赤丹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却还是让她身体不适,若是继续靠近那边,一旦乐声再起,赤丹媚很可能就经受不住,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候,我过去瞧一瞧,马上回来。”

    赤丹媚担心道:“你又何必去看,他们......!”

    “听话,我就看一眼。”齐宁抱了一下赤丹媚一下,也不多言,转身循着方才乐声传来的方向过去,赤丹媚轻叹了口气,也没有阻拦。

    走过这片花丛,前面的景致就更为典雅,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倒像是在皇宫御花园之内,齐宁看到周边景色,心想看来岛主果然不是无欲无求之人,若真是清心寡欲,也不可能花费心思将白云岛布局成这样。

    走过一道石拱桥,瞧见前面有一只雅致的亭子,两道身影就在那边,一看就是那两位大宗师。

    齐宁心想倒也不宜靠近过去,找了块石头,正准备坐下远远看看,却听到北堂幻夜的声音传过来:“齐宁,你过来!”

    齐宁心想他们的眼睛倒是尖的很,不过又想未必是因为眼睛好,毕竟是大宗师,附近有人靠近而不知,那才辱没大宗师的名头,既然北堂幻夜唤自己过去,齐宁也不犹豫,径自到了亭边。

    他先不看别处,只看两人的乐器。

    只见到北堂幻夜手中拿着一只长箫,通体紫色,也并无太多的修饰,显得古朴异常,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只是在那长箫上,雕刻有龙图,宛若一条紫龙盘绕在长箫上。

    而岛主则是盘膝坐在一床古琴后面,那古琴却是金黄色,在亭内的灯火照耀下,金光灿灿,就像是黄金打造,古琴左边是一只木刻凤头,而凤尾则在另一端,古琴本身,就宛若凤凰的躯体。

    齐宁心知那绝非黄金,而是极为特殊的木材。

    当年神曲出世,无人能走,小浮萍居士造出凤凰琴和紫龙箫,选择的当然不是普通的材质,想来当年为了找寻合适的材质,也是花费了极大地功夫。

    齐宁早闻凤凰琴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非比寻常。

    “这是紫龙箫和凤凰琴,你是否知道这两件乐器?”北堂幻夜脸上带着浅笑。

    齐宁看了紫龙箫一眼,摇头道:“不曾听过紫龙箫,不过凤凰琴倒是挺人提及过。天下有两大绝世古琴,一是凤凰,另一个是鸟语。”

    岛主瞥了齐宁一眼,道:“媚儿自然将凤凰琴的来由告诉了你?”

    齐宁点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一直追问,她自然无法隐瞒。”不等岛主说话,紧接着问道:“我只是很好奇,岛主派了她去往楚国,就是为了得到凤凰琴,难道岛主喜好音律?凤凰琴一直藏在楚宫之中,如果岛主真的派人去楚国讨要,皇上也未必不会赠送给岛主,岛主又何必大费周章?”

    岛主“哦”了一声,淡淡道:“你当只有老夫一人想要凤凰琴?北宫连城一直将它当做掌中之物,若是我派人讨要,只怕早就被北宫拿走。他以为凤凰琴在皇宫之中,必然安然无恙,嘿嘿,老夫就要出其不意。”

    齐宁故作疑惑道:“我只知道剑神喜好吹箫,难道他也喜欢弹琴?”看了紫龙箫一眼,道:“比起凤凰琴,剑神恐怕对紫龙箫更感兴趣。”

    北堂幻夜笑道:“齐宁,听说卓青阳当初给了你一件东西,你可还记得?”加了一句道:“莫要说谎,实话实说。”

    齐宁叹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不错,当初不知道是谁要置卓先生于死地,先生性命垂危之时,给撩我一个卷轴,等我回头再找先生,他已经下落不明。”

    北堂幻夜对卓青阳的生死显然没有兴趣,问道:“那卷轴是否被北宫得去?”

    “你都知道?”齐宁道:“我一直觉得那卷轴之中可能有高深的武学,花了好大功夫也没看出名堂,后来剑神找到了我,他既然索要,那卷轴对我又没有用处,我便交给了他。”

    “如此甚好。”

    北堂幻夜含笑道:“卷轴在他手中,那是再好不过了。”又问道:“方才我们奏乐,你可听见?”

    齐宁道:“我在沙滩上就听到传过去的乐声,所以就过来瞧瞧。”

    “那你觉得乐声如何?”北堂幻夜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岛主道:“实话实说。”

    “其实......我在京城也时常听人弹奏曲子,恕我直言,两位前辈演奏的乐声,那.....那也算不得多美妙。”齐宁道:“我实话实说,你们也别怪我直言。”

    “你是说我们的曲声不好?”北堂幻夜皱起眉头,便是岛主也拉下脸来。

    齐宁心想总不会老子说你们的曲声不好,你们就要对我下手吧?见到两人眉头都锁起来,只能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曲入心肠,若是不能让人随着乐曲欢喜悲伤,那就算不得好曲子。”

    岛主摇了摇头,叹道:“侯爷,这世间万物,各有其长。你我虽然另有所长,但在这音律之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天赋。”

    “不错,就算有地藏曲在手,合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成功。”北堂幻夜道:“当初浮萍居士与他的朋友都是音律宗师,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及?既然对乐器的要求如此严格,那么对乐师的要求自然更是严苛。”轻叹一声,一脸无奈。

第一四五三章 三大宗师临玄武

    齐宁在白云岛并没有呆上几天,两位大宗师便已经准备启程。

    白云岛自有一艘海船,这艘船虽然比不得货船那般庞大,但比之北堂幻夜的乌篷船自然是要大上许多,乘坐几十人也不在话下。

    “这是东齐国君当年送给岛主的船只,岛主命名为沧海。”赤丹媚远远看着停泊在白云岛南边崖下的那艘船,向齐宁解释道:“本来这艘船装饰极为华丽,镶金嵌银,但太过俗气,岛主没有接受,后来重新雕饰一番,将金银摘取,岛主这才收了下来。”

    齐宁只看这艘船一眼,就知道不是寻常船只能比,其材质定然是十分珍贵,设计也是颇花了心思。

    “他们是要出发去往传说中玄武神兽出现的那座海岛。”齐宁轻声道:“只是他们是如何知道那座海岛在哪里?”

    “这些大宗师既然多年前就已经准备抓捕玄武神兽,自然早就查到海岛的所在。”赤丹媚见到不远处北堂幻夜和岛主正往这边过来,便停了口。

    前天岛主就已经吩咐二奴收拾了一下海船,做好出海的准备,当时也并没有说让赤丹媚同往,更没说让齐宁随同前往。

    今日一早,跟随北堂幻夜一同登岛的船夫却已经将乌篷船上晾晒的鱼翅和其他物件转移到了沧海号上,而且上船之后便没有下来,那意思自然是要随船而行。

    船夫登船,自然是北堂幻夜的意思,掌帆的亡杀二奴也不好多说,只要岛主没有下令驱逐,二奴也不敢轻举妄动。

    岛主倒也没有驱逐的意思,只是让赤丹媚随行,并无提及齐宁。

    但齐宁知道此行非比寻常,自然不放心让赤丹媚独自跟随他们前往,坚决要随赤丹媚同行,赤丹媚又何尝不知道齐宁是为了保护自己,知道自己就算劝说也无用,也就由他跟随。

    齐宁心中其实很清楚,北堂幻夜让船夫跟随,当然是另有打算。

    玄武神兽一旦出现,大宗师势必要出手相争,在出手之前,谁都不知对方真正的深浅,但既然都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双方一旦交手,胜负难料。

    大宗师出手之后,一旦陷入僵局,那么周边的环境自然会对胜败大有影响。

    亡杀二奴甚至赤丹媚和船夫这些人在大宗师眼中算不得什么,可是一旦真的陷入到僵局,这些在他们眼中不起眼的人物,很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胜败。

    沧海号由亡杀二奴掌帆,必定是要随同前往,北堂幻夜吩咐船夫随行,当然也是为了掣肘二奴,岛主又吩咐赤丹媚随同,无非是再以赤丹媚来掣肘船夫。

    尚未,但两位大宗师却已经是各怀心思。

    两位大宗师相携从赤丹媚二人身边经过,气定神闲,也没有瞧两人一眼,径自上了船。

    赤丹媚想到白羽鹤投海自尽后,岛主自始至终竟然连问也没有问医生,心下更是发寒。

    齐宁轻轻拍了拍赤丹媚手臂,二人对视一眼,也不耽搁,上了船去。

    岛主和北堂幻夜登船之后,登上舱顶,居高临下,俯瞰大海。

    齐宁登船,也没有任何人阻止,齐宁心下忍不住想,岛主没有让自己跟随,是否知道赤丹媚一旦前往,自己必然会随同前行?

    自白云岛,一路南下,二奴掌帆,自然是知道目标所在。

    陌影死在建邺京城,白羽鹤投海自尽,白云岛三大弟子,如今只剩下赤丹媚一人,想到往日旧事,赤丹媚心情低落,这几日始终不见笑脸,齐宁理解她心情,日夜都陪伴在她身边。

    两人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相处时光却并不多,这一遭反倒是日夜相伴。

    二奴不但负责掌舵,船上的饮食也是由二人提供,想来这些年服侍岛主习惯了,船上的吃喝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到第三日傍晚时分,乌云密布,海上忽起狂风暴雨,两位宗师自在舱中,齐宁和赤丹媚也躲到舱内,二奴和船夫一起掌帆,沧海号虽然不小,但在茫茫大海之中却是沧海一粟,换作其他船只,只怕早就被巨浪掀翻,但二奴和船夫的船技了得,船只虽然在海浪中颠簸,倒也是并无大碍。

    等到风雨平息,接下来两天天气都是十分的昏暗,不见阳光。

    齐宁心知大宗师都有操控天地之气的能耐,船上有那两位大宗师的存在,即使真的惊涛骇浪,这艘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先前的狂风巨浪,还不足以让大宗师出手。

    他心中忍不住想,如果到时候三大宗师相聚,而玄武神兽也出现,一旦争抢,却不知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如果只是两位大宗师,无非就是争锋相对,谁胜谁就能得到玄武丹,可是三位大宗师,总不成到时候一番混战?

    忽地又想起前几日在岛上,两位宗师的合奏显然远没有达到二人想要的效果,却也不知道到时候由谁来奏乐吸引玄武神兽?他知道剑神北宫连城除了剑术无双,还有一样本是就是擅长吹箫,琴箫合奏,这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中却也合适,只是那凤凰琴又有谁来弹奏?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有很深的造诣,但船上这两位宗师在琴技之上平平无奇,即使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里,若是没有琴技了得的高手与之配合,想要完美地奏出地藏曲,那也绝非易事。

    沧海号在海上又行了两天,傍晚时分,齐宁和赤丹媚站在船头,却依稀看到前方出现一团阴影,这一路行来,倒也经过两处岛屿,都是停也没停便即离开。

    齐宁估摸着已经进入了东海水师控制的海域,不过这里距离海岸极远,东海水师被东齐水师重创之后,一直在休整,此等远海海域,自然不会有东海水师的船只巡逻。

    “那就是玄武岛了!”齐宁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回过头,便见到北堂幻夜和岛主从舱内出来,正往船头这边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盯着远处阴影,暗想原来这就是目的地。

    海船渐近,那座岛屿也就逐渐清晰起来,比及白云岛,这座孤岛的景致相去甚远,虽然也有树木草丛,却是东一簇西一簇不成样子,整座岛屿反倒是灰褐色一片,到处都是乱石,景致比不上白云岛,连大小也相去甚远,以眼睛目测,最多也就半个白云岛大小。

    海上像这样的岛屿多如牛毛,人迹罕至,连禽鸟也不会停歇。

    海船靠近孤岛,很快便即搁浅,无法再向前行,齐宁在船头扫视岛上,身体陡然间一阵,却只见到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竟然有一道身影背负双手,临海而立,长发随着海风吹拂飘散而起。

    岛主和北堂幻夜自然也瞧见那道身影,对视一眼,都显出一丝微笑。

    此等海岛,荒芜破败,人迹罕至,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着实让人感到吃惊,但齐宁瞬间就想到,既然岛主和北堂幻夜心急火燎要来到玄武岛,那么另一位大宗师当然也不甘人后,瞧那人身形轮廓,倒真如自己脑海中所记得的北宫连城有几分相似。

    几人下了船,北堂幻夜和岛主却是直向那人影过去,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岛上乱石成堆,齐宁心下疑惑,暗想玄武神兽当年真的出现在这座岛上?

    “一别二十余载,北宫兄一向可好?”北堂幻夜的声音依然轻柔无比,远远传了过去。

    听得北堂幻夜这般说,齐宁这才确定那身影正是北宫连城。

    三大宗师齐聚玄武岛,这当然极罕见的事情。

    “多年未见,侯爷可好?”北宫连城的声音云淡风轻,清晰地传过来,他依然站在那块岩石上,并没有相迎过来。

    岛主却已经笑道:“北宫兄的性子倒是一直没有改,你早早到来,已经是这座岛的主人,我们今日赶到,也算是客人,客人来临,做主人的也不过来迎接?”

    北宫连城却是淡淡道:“这里没有主人!”

    话声刚落,齐宁却感觉眼前影子一闪,岛主和北堂幻夜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一闪而逝,等再看到他们时,竟发现两位宗师也各自站在一块岩石上,三块岩石成品字形,三大宗师三分而立。

    “北宫兄知道我们会来?”

    北宫连城平静道:“你们若是不来,我陪你们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岛主叹道:“太久了,太久了,我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

    岛主背上背着裹好的凤凰琴,北宫连城瞥了一眼,才看向北堂幻夜,问道:“你的紫龙箫自然也带了过来?”

    北堂幻夜已经取出紫龙箫,却是想也没有想,丢给北宫连城,北宫连城两指夹住,细细瞧了瞧,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紫龙箫,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在来路上还说,这天下间懂得品味紫龙箫的,也只有你能做到。”北堂幻夜微笑道:“多年未见,紫龙箫就权当是礼物,赠送给北宫兄!”

    北宫连城并不客气,握箫在手,转视岛主,问道:“你会弹琴?”

    岛主叹道:“皮毛而已,不值一提。”

    “既然不会弹琴,何必花费心思将它拿去?”北宫连城道:“宝刀配英雄,你不是乐者,拿了凤凰琴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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