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奉旨回京
第二百五十五章奉旨回京
到了这个时候,沈穆清就不能再压着萧飒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登基应该改年号喻示天下才是,京都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老爷三次来信,都叫你不要慌乱——他老人家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萧飒自然相信岳父的判断力。和沈穆清说起以后的事来:“要不,我们就在锦州定居吧,你也有个伴儿。”
“住在哪里都行。”沈穆清笑道,“但在这之前,我想回京都去看看老爷。老爷还没有见过悦影呢!”
萧飒抚了抚沈穆清凸起的肚子:“还有这个,也一起去给外公磕头。”
沈穆清听着眼睛就湿润起来。
“别哭!”萧飒抱着妻子,深情地吻着她的鬓角,“以前我们都有信心能回去,何况是现在。”
沈穆清忆起很多年前自己看到的那个长相软弱少年,却另有考虑:“太上皇是个怎样的人?”
有很多人,发达了就不愿意别人提起他以前糗事。对太上皇来说,八河被俘,何尝不是一件糗事。
“他是个很亲切随和的人。”萧飒回忆道,“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乐观。”
他向沈穆清讲起两人在八河时的事:“……我们朝不保夕,他却相信我们一定能回去。”
沈穆清叹气:“真希望他能看在你们曾经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份上,赦免你。”
萧飒也考虑到自己的存在也许会成为太上皇的一个心病,笑笑没有做声。
第二天,萧芸娘身边的周王氏来了。
“空着手来的!”喜鹊禀道,“只带了一个小厮。”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沈穆清叫明霞去迎了进来。
周王氏恭恭敬敬地给沈穆清行了礼,立在那里不说话。
沈穆清就遣了身边服侍的丫鬟。
周王氏就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沈穆清:“这是五十万两的银票……”
沈穆清接过还带着周王氏余温的荷包,吓了一大跳。
那周王氏已道:“奶奶说,是给舅奶奶打点用的。如果不够,让舅奶奶先找人支点,到了年底,奶奶那边有一百万两的现银周转。让舅奶奶无论如何找人把舅爷保下来。”
沈穆清望着那荷包眼睛微湿:“替我谢谢芸娘。”然后收了荷包,问起萧云娘的孩子来。
周王氏见沈穆清收了银子,松一口气,又听她提起孩子,自然是从心里透着欢喜:“……能吃能睡,又白又胖,七八个月时就比别人家一岁的孩子个子大,长得像舅爷。”
沈穆清笑着点头,和周王氏寒暄了几句,领了周王氏去给大太太请安,周王氏给大太太磕了头,沈穆清就把芸娘给了五十万两银子帮萧飒打点的事告诉了大太太。
大太太微微点头,问了芸娘的情况。
“太太放心,我们家大姑娘和江南盛泰坊的少东家定了亲,山东、陕西、山西所有的潞绸都由庄氏来做。”周王氏笑容淡淡的,“不过半年功夫,就赚了三十万两银子。”
大太太听了皱眉:“盛泰坊?湖州王家?”
周王氏点头:“正是湖州王家。”
大太太沉吟:“说的是王家第几个儿子?今年多大?”
周王氏笑道:“是王家的第四个儿子,今年十三岁。相貌端庄,人品出众,是桩极好的姻缘。”
大太太欲言又止。
沈穆清见她脸色不虞,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叫了明霞进来安排周王氏歇下。
大太太就留了沈穆清说话:“……王家虽然家大业大,四大商贾之一,可我瞧着从上到下纳妾包娼,不是什么好来路。只怕王家这家业难得守住。偏偏我又不好说什么!”
“怕是芸娘不知道。”沈穆清笑道,“要不我写封信去问问,委婉说说。”
大太太望着沈穆清:“好孩子,多谢你了!”
“大太太说的什么话。”沈穆清娇嗔着给大太太续了一杯茶,“是不是要我给您磕头,谢谢那两颗金钢石。”
大太太笑起来:“你这孩子,就会哄我高兴!”
“那是大太太您愿意让我哄。”沈穆清笑道。
大太太一扫刚才的阴霾,眼底含笑:“我们家飒儿好眼光……娶了你,家里一团和气。”
“您总是抬举我。”沈穆清笑着和大太太闲话,帘子“唰”地一声被撩开,萧飒满脸喜悦地走了进来。
“相公!”沈穆清忙站了起来,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旁服侍的喜鹊忙端了小杌子放在大太太的罗汉床前。
萧飒没有回答,只是眉眼飞扬,说不出的欢喜。
“看样子是好事了!”沈穆清凑趣,“说出来我和大太太听听嘛!”
萧飒就举起了手:“大太太,穆清,你们看这是什么?”
沈穆清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用五彩云纹锦缎做成的卷轴,轴芯是墨漆的,看上去庄重中透着华美。
她心中一跳:“难道是圣旨。”
萧飒高兴地点头:“正是圣旨——太上皇登基,改年号延康,下旨召我回京。”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大太太满脸笑容,“玉簪,快,开了箱笼,每人赏四个银锞子。”
“嗳!”玉簪喜滋滋地应着,转身进屋拿了装钥匙的匣子,喊了几个小丫鬟去开箱笼。
“都说些什么?”沈穆清也高兴,但更关心圣旨的内容。
“没说什么!”萧飒把圣旨给沈穆清看,“就是招我回京。”
沈穆清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事,怎么老爷和闵先生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萧飒一怔。
刚才只顾着高兴了,没细想。
“有没有写具体到达的日子?”沈穆清说着,打开了圣旨。
只说即日启程,其他的都没有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太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
沈穆清把圣旨给大太太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这么大的事,老爷应该知道才是,就算是当时不知,事后才知道,也应该派人给我们送个信才是。”
“那飒儿去不去京都?”大太太听沈穆清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去!”萧飒挺直了脊背,“圣意不可违。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可有怯意。”眉宇间透着毅然,面容就有了一种端凝。
沈穆清知道萧飒动了真格,笑道:“也好。我去帮你收拾衣裳。既然没有定下到达的日子,路上慢慢走就是。让庞管事快马去趟京都。”
看见妻子有些笨拙地转身,萧飒脸上有了犹豫之色:“穆清,你还怀着孩子……”
“这是什么大事!”沈穆清笑道,“你先去,等安顿好了,再来接我们母女不迟。”
“就这样定了!”大太太语词果断,“穆清和孩子随我去锦州。”
他们在沪定的这些日子,大太太一直相伴在左右,又做了父亲,心情不同,往日那些怨怼都渐渐散去。
圣意难为……就算是担心沈穆清,他也不可能留在沪定!
萧飒眼睛微湿,向大太太作揖:“家里的事,就拜托您了。”
这样温和的语气,恭谦的态度……大太太侧过脸去:“你放心去就是!”声音嗡嗡,一改往日的清朗。
沈穆清心中暖意溶溶,和萧飒并肩出了门。
“你要小心!”萧飒殷殷嘱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把庞德宝留下来,郑三爷那边也会打招呼……”
“让庞德宝跟你去吧!”沈穆清笑道,“我们离京这么多年,虽然有老爷帮衬,可京都水深,有些具体的事务还是需要有个精明的人跑腿。把庞管事留在家里,大材小用了。何况我身边还有银良和明霞。对了,你到了京都,让英纷服侍你生活起居——她一向麻利,我很放心。”
萧飒点头:“这样也好,免得从家里带人去京都——说起来,你这里更是要用人。至于庞德宝,还是留下。京都还有任翔。有什么事,我可以找他。”
“毕竟不如庞管事这样好用。”
萧飒还欲说什么,沈穆清已嘟了嘴:“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正说着,迎面碰到庞德宝:“少爷,奶奶,沈老爷有信来。”
夫妻俩不由对视一眼。
“快,快拿给我看。”萧飒迫不及待走了过去,就站在原地撕了信封站在那里看起信来。
沈穆清走过去,薄薄一页纸,萧飒正好看完,抬起头来,已是满脸欢喜:“老爷说,皇上任王清为礼部待郎,闵先生为吏部待郎,曾大人为宣同总兵、谷大宝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让我接旨后速回京都。”
沈穆清听着却是笑容一敛。
“怎么了?”萧飒见了眼底闪过关切,“是不是因为我要回京都……你希望我不要再涉入这些是是非非中。”
萧飒那种小心翼翼地口吻让沈穆清心中一悸。
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想着要改变萧飒……
“不是,不是。”沈穆清否认,“我是担心你回京都后不知道情况……”
萧飒眉宇间立刻有了欢愉之色:“京都不是还有老爷吗?有他老人家在,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走,帮我收拾衣裳去。”
沈穆清笑着随他往外走,又“哎呀”一声停住了脚步:“信也给大太太看看,免得她担心。”
萧飒笑着和沈穆清折了回去,大太太知道了沈箴信中的内容果然十分高兴,催着萧飒:“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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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萧飒走后
第二百五十六章萧飒走后
九九重阳节的早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沈穆清顺利地生下了长子。
大太太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李妈妈则忙着照顾沈穆清:“……全是不到半斤的猪肚,洗了焯水,正好一小碗。”
沈穆清要坐起来自己吃。
大太太忙让明霞拿个迎枕放在沈穆清的身后:“虽说顺利,又不是头胎,可也得注意。”
李妈妈就扶了沈穆清靠在迎枕上。
刚端了碗,有小丫鬟进来报道:“大太太,奶奶,郑夫人和房夫人来了。”
大太太微怔:“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沈穆清心里明白。
萧飒去了京都,这些人会越走越勤的。
“请两位夫人进来吧!”沈穆清吩咐明霞,忙端起碗来喝了几口汤。
李妈妈接过汤碗道:“我用炉子温着。”
沈穆清点头,叫喜鹊拿了镜子过来,捋了捋头发。
不一会,小丫鬟领了郑夫人和房夫人进来。
“哎呀!”郑夫人笑盈盈的,“我听说生了小公子,可真是欢喜。孩子呢,快让我瞧瞧!”
大太太就笑着把刚出生的孩子抱着郑夫人看。
“看这眼睛,看这鼻子,和萧爷一模一样。”郑夫人看着啧啧称奇,“以后也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房夫人也笑着凑上去夸了几句,转身问沈穆清:“生的可顺利?我让人带了两支百年的人参。给你补一补。”
“我也让人带了些燕窝来。”郑夫人听了笑道,“你要是吃着好,我让人再买些来。”
“多谢两位夫人!”沈穆清笑道,“大太太也备了不少东西。暂时还不缺,要是缺了,定向两位夫人讨去。”
“就是,就是。”郑夫人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况我和大太太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大家都是亲戚朋友,这些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房夫人比郑夫人矜持一些。
沈穆清想到自己刚来沪定时房夫人对自己的照顾,对她的好感又多了些。
几个人闲聊了会,又有丫鬟来禀,沪定首富段太太来访。郑夫人和房夫人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告辞,而是一直坐到来客进门,大家照了面,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加之又断断续续有人来,房里喧闹得像市集,可孩子却是安稳不动,继续睡他的觉。
大太太见了欢喜:“这个是个好带的。”
这么安静的孩子!
沈穆清却十分担心。
过了几天在他耳边敲拨浪鼓,孩子随着鼓声扭头,她这才放下心来。
萧飒走后,给沈穆清来过两封信,一封是说他顺利到了京都,如今住在石化桥沈家,英纷服侍他,让她不要担心。让她注意身体,有什么事,要及时和大太太商量,照顾好悦影。第二封信是写皇上召见了他,想让他任禁卫军统领一职。但禁卫军向来自成一体,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最后问起她生产的事:“……算算日子应该近了,可恨我不能在你身边。等我们回京重聚,我定会好好补偿于你。”
沈穆清却给萧飒回了三封信。第一封信让他不要担心家里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第二封信让他遇到不明白的事多多和老爷商量;第三封信是告诉他自己在九九重阳节时生了个儿子,让他给儿子取个小名。
大太太则差了人到临城和清源报喜。
虽然萧飒不在家,但孩子的满月礼还是很热闹,但有银良和大太太,沈穆清也没怎么操心,一心一意地带孩子。
这个孩子也是她自己哺乳的。好像是为了补偿怀悦影时的辛苦,这个孩子非常的温顺听话,吃了就睡,醒了就吃,要方便的时候就会小声地“哼哼”两下,让他身边服侍的丫鬟妈妈很快就摸清了规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沈穆清就商量大太太启程去京都的事:“……到了蓉城转船,颠簸少一些。想来孩子也不会太累着。”
“还是等孩子半岁的时候再启程吧!”大太太口气婉转表态自己的意见,“就算孩子受得了这折腾,你也受不了啊。何况还有悦影要你照顾。”
悦影自从跟常惠学武后,天天爬树上房不得安宁,沈穆清觉得她简直就是上天派来考验她脾气的,哪里有萧飒所说的气定神闲的样子。偏偏常惠还解释道:“她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血气旺盛,正是练气的第一阶段,再过半年,她就会慢慢静下来。”
半年……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赶着回京都,会不会耽搁悦影的修练……虽然不同意,但自己还是点头答应了,既然这样,那就要尽量做到最好才是。
沈穆清想了想,就请了常惠来问他:“我们要回京都了,你看,这个时候走耽不耽搁悦影的事。”
“最好等几天!”常惠笑道,“如果半年后再走就最好!”
两个孩子都不适应奔波,那就暂时留在沪定好了!
沈穆清想着,就写信给萧飒,说明了情况,然后商量他能不能等半年以后再启程回京都。
萧飒回信让她自己安排,还告诉他,自己的差事还没有着落,但听说皇上会在明年秋天开恩科,让郭先生争取去试一试。至于孩子的乳名,就叫“兴哥”,取兴旺之意,问沈穆清可否。
反正以后要取大名的……沈穆清无所谓。禀了大太太,家里上上下下开始称孩子为“兴哥”。
只有李妈妈有些闷闷不乐。
她们要回京都了,月桂怎么办?
暗自垂了几次泪,李妈妈去求沈穆清:“……那郭先生也是孤家寡人的,奶奶,求您跟爷说一声吧,不如让他带着月桂和我们一起回京都。再求爷给落个藉,不比在沪定强上百倍千倍。”
沈穆清不由叹气:“我也怕这事……没想到就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我会让银良问问郭先生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和我们回京都。”
郭先生自然不愿意,但银良想到沈穆清对身边丫鬟都很照顾,自有一番话说:“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建功立业,才不枉这一生。先生即有好才学,也要卖与帝王家才显真本领。”
正好冬天有童试,翻过年来就有乡试,加上萧飒比他年纪小,如今却被皇帝垂青……银良一席话说的郭先生心动,起了去考秀才之意,不由埋头读书。
月桂却不知道李妈妈求过沈穆清,也来求她:“相公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我却舍不得李妈妈。奶奶,求您开恩,让李妈妈跟着我吧!”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郭先生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月桂道。“可相公知道了,也不会反对的。”
沈穆清听她口气肯定,很有把握的样子,不由掩袖而笑:“家里的事是你说了算。”
月桂红着脸低下了头:“相公要下场考试,我自然欢喜。可事有万一,又不好这时泼了他的冷水,只好来求奶奶。万一相公没考中,还请奶奶为我做主。”
郭先生考了好几次都没有考中,也难怪月桂没把握。
“你去跟李妈妈说吧!”沈穆清笑道,“要是李妈妈同意了,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月桂去找了李妈妈。
能和月桂像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李妈妈自然心动。可想到郭先生身世飘零,没有个靠山,以后只怕是生活艰难,反而说动了月桂,让她给郭先生吹枕头风,一起去京都。
郭先生开始不以为然,谁知道发榜,竟然又名落孙山……
现在萧飒来信说皇帝要开恩科——却与郭先生不相干了!
沈穆清把信放在了红漆描金的匣子里,让明霞叫了月桂来:“我们明年开春就启程,你拿定主意。”
月桂咬了咬唇:“多谢奶奶!”到底没有说什么,退了下去。
沈穆清不喜欢强求人,已做好了李妈妈留在沪定的心理准备。
萧飒派人送了很多过年的东西来,还写信告诉沈穆清,他补了禁卫军副统领,皇上送了一幢位于南熏坊的三进宅院给他们。
沈穆清听着不由一怔。
梁家就在南熏坊……没想到,兜兜转转的,她竟然又住进了南熏坊。
这个时候,魏氏也来信恭贺她,说萧飒在京都如何受皇上的宠信,如何受文臣武官的喜欢等等……却没有提戴贵对萧飒的态度。
是不是贫相扶易,富相守难……沈穆清看着不由叹气。
可她实在是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临城各房送来了春节礼,清源、福建的也断断续续到了,还有郑夫人、房夫人、段太太等人,也送了春节礼来。她少不得要回礼,要准备过年的事,悦影依旧每天蹦蹦跳跳,兴哥忙着睡大觉。她只觉忙得团团转。
过完年,郑三爷和郑三奶奶又来小住了一段时间,沈穆清眼看着启程的日子到了,又忙着指挥丫鬟婆子收拾行李。
住了几年,墙角的樱桃树,墙上的石雕……都是她喜欢的,却又是不能带走的。
大太太见了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穆清却握了大太太的手:“您和我们一起回京都吧!”
她想到大太太这几年在沪定逗留,如今见他们日子好过了,只怕就会生出离开之意。大太太眼底果然就有了几分犹豫之色。
“京都不比沪定,”沈穆清苦着脸。“应酬多。要是两个孩子都是兴哥的脾气,我也不愁……可悦影,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好!”大太太想了想,“我就随你去京都吧!”
沈穆清松一口气,就看见站在大太太背后的郑三奶奶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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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父女重逢
第二百五十七章父女重逢
三月十二日,萧家诸人由郑三爷的人护送到了蓉城。(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坐船顺长江南下,到湖广后转京杭运河到通州,再换马车进京。
来接他们的是周百木和珠玑。
远远地,沈穆清的眼眶湿润起来。
离开京都四年了,终于可以看见父亲了……
“穆清,这是高兴的事!”大太太眉头蹙了蹙,又很快笑着安慰着沈穆清,
庞德宝为什么没来接人……
沈穆清点头,转身抱了兴哥:“我们回家了。”话音刚落,就看见悦影“咚咚咚”地跑到了跳板上。
“大姑娘!”萧悦影的大丫鬟嫣红脸色苍白,匆匆给沈穆清行了个礼,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追过去。只是没等她走几步,常惠几起几落就把萧悦影像抓小鸡似地拎在了手上。
码头上有人大声喝彩。
“还好有常师傅。”大太太看着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半年就好的吗?”沈穆清不由低声嘀咕,“我看,别变本加厉就行了。”
说话间,常惠已带着萧悦影上了岸,就看见珠玑给萧悦影屈膝行礼,表情十分慈爱地蹲下来和萧悦影说话。
“大太太,奶奶,我们也下去吧!”明霞说着,就扶了沈穆清的手。
玉簪则扶了大太太。
一行人下了船。周百木神色激动地给沈穆清行礼:“百木见过姑奶奶!”说话间。眼眶已湿。
几年不见,周百木神色内敛,举止沉稳,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
“老爷可好?”沈穆清含泪而笑。
“老爷身子骨好着呢!”周百木微哽,“就是天天念着姑奶奶!”
提起沈箴,沈穆清心酸,泪盈于睫。
珠玑已牵了萧悦影走了过来。
“奶奶,可把您给盼回来了!”她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刚才哭过了,“家里该热闹了。”
沈穆清笑着点头,珠玑又给大太太行礼:“奴婢见过大太太!”
大太太就笑道:“怎么不见飒儿?可是朝中有事?”
“是!”珠玑笑道,“您这一路辛苦了,码头上风大尘多,还是先回去客栈歇歇脚,解解乏!”
大太太听着心中一兀。
珠玑的回答太简练,不符合常理……可想到身边还站着沈穆清,她道:“不亏是服侍过***人,真会说话。”又转头看了沈穆清,“我也有些乏了,还是回客栈歇歇的好。”
沈穆清归心似箭,想着萧飒刚当差,自己回程没有具体的时间,没来接自己是很自然的事,又怕大太太累着,应了一声“是”,有跟着的婆子忙放了脚凳伺侯她们上车。
萧悦影却又蹦又跳地不愿意上车。指着拉车的枣红马:“骑马马,骑马马!”
沈穆清无可奈何地喊她:“悦影,来,和娘一块。”
萧悦影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沈穆清。
“来,悦影,娘给你讲故事听!”
萧悦影一笑,温顺地让喜鹊抱上了车。
“娘,唱歌。”她进车就扑到了沈穆清的怀里,“唱宝宝睡觉!”
沈穆清笑着抱着萧悦影,摸了摸她微湿的鬓角,示意喜鹊拿块干帕子过来,她好给萧悦影擦身:“好,我们来唱摇篮曲。”
这是她在对兴哥进行胎教的时候偶尔发现的,只要她唱歌或是讲故事,萧悦影就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萧悦果然如往常一样地依偎在沈穆清的身边。沈穆清一边给女儿擦了擦后背的汗,一边低声地给她唱摇篮曲。
车很快就到了通州的客栈。
沈家早就打点好了,定了个小院,大家梳洗一番,饭菜就上了桌。
沈穆清惦着早点回家,吃了饭。就想赶路。
“奶奶还是歇半天,明天再赶路吧。”珠玑劝道,“这时启程,一路上也没有歇脚的客栈,总不能宿在半路上吧!”
别人不知道萧飒的秉性,做母亲的还不知道。萧飒知道沈穆清要来,肯定会想办法到通州来接人的,现在人没来,珠玑回答含糊,大太太心里暗暗着急。又想到百木、珠玑都是沈家的人,既然不答,只怕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会私下跟沈穆清讲,还不如早点赶回去见到沈箴再作打算。听沈穆清说要早点回去,她自然是满口赞同。
“就听***,现在就启程吧!”大太太站了起来,“连夜回京都……也免得亲家老爷盼了又盼!”
既然两个主子都决定了,珠玑虽然不赞同,也不敢说什么,忙到外院通知了周百木,沈穆清和大太太喝完茶,大家又上了马车,连夜兼程往京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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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像停留了般,京都的城墙依旧高大,进出城门的人依旧拥挤。
沈穆清撩开车帘,望着官道上抽绿的枝叶,心情也如这嫩芽般的鲜亮起来。
她抱了萧悦影朝外看:“悦影,马上就要到你外公家了。”
纵是悦影精神好,可她毕竟是个孩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的神态有了倦意,听见要到了,她精神一振。
沈穆清看着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回首望着大太太:“您还好吧!”
大太太难掩倦意,但京都城门在望,精神也振作起来:“没事!我们快进城吧!”
沈穆清笑着点头,抱了还在睡觉的兴哥,由周百木领着进了城。
马车慢悠悠地朝前去,喜鹊等第一次到京都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撩了车帘朝外望,大太太倚在迎枕上闭目养神,思忖着等会见到了沈箴该怎么问萧飒的事。
走了半天,马车终于停下来。
时静姝和任翔站在门口迎接。
大家见面,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特别是时静姝,肚子微隆,神色间有分娇羞,像个小姑娘似的,哪里还有半分以往高傲的模样……沈穆清看着替她高兴。
只有心中没有了嗔怨的人才能放松下来。
“时姐姐!”沈穆清上下打量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时静姝脸更红了,上前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忙携了她:“你是双身子的人,快别这样客气。”又笑着望着任翔,“都是快要当爹的人啦!”
任翔也有些不好意思。上前给大太太和沈穆清行了礼,就蹲望着一旁东张西望的悦影:“你就是悦影吧!”
萧悦影不由望着母亲。
“这是你姨父。”沈穆清低头对萧悦影道,“你来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
萧悦影睁了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喊了一声“姨父”。
沈穆清又指了时静姝:“这是你姨妈。”
萧悦影又叫了一声“姨妈”,一点也不怯生,夫妻俩看着喜欢,任翔就抱了悦影,望着明霞怀里的兴哥:“这个是小的吧?”
沈穆清点头,把孩子抱过去给两口子看。
“长得真漂亮。”时静姝端详着兴哥,“不过长得像你多一点。”
兴哥越大越像沈家的清秀样子。
沈穆清笑着点头:“女儿像萧飒的多一点,儿子像我的多一点。”
“是啊!”大太太走过来摸了摸兴哥的头,“萧飒还没见到呢!要是见到了。不知道有多高兴。”然后她就看见任翔神色微凛:“进屋吧!进屋吧!站在这里说话是个什么事!”
时静姝也在一旁帮腔:“老爷还在书房里等着外孙女、外孙给他老人家磕头呢!”
沈穆清也急着见到沈箴,忽忽向前走。
走到二门口,陈姨娘在田妈妈和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迎了出来。
“亲家太太,姑奶奶,可把您们盼来了!”她拿帕子擦着眼角,一副为重逢而激动的样子,“大舍一早去了国子监,早知道您今天回来,就请一天假了。”说着,又上前拉着悦影和兴哥打量:“这是大姑娘和大少爷吧,长得可真是俊俏。”
“姨娘夸奖了。”陈姨娘正值盛年,可眼角眉稍都有股幽怨的味道,看来,陪着比自己年长很多的丈夫,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几年没见,姨娘却是一点样子也没有变!”沈穆清和她客气。
“真的!”陈姨娘有些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每天敷面……”眼角看到大太太,又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改天我和姑奶奶细细说——老爷还在书房等着姑奶奶呢!”
田妈妈就带着那群丫鬟婆子屈身给大太太和沈穆清行礼。
大太太早有准备,叫玉簪赏了每人一个银锞子,自己则和沈穆清去了书房,把莺莺燕燕的道谢丢在了身后。
沈箴站在书房的中央,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可当穿着桃红色褙子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
“穆清!”没待女儿给他请安,他已上前携了沈穆清的手。
沈穆清就顺势跪在了沈箴的面前:“老爷……”望着父亲满头银白,一语未完,她早已泪流满面,“您,还好吧?”
“好,好,好。”沈箴望着女儿,只知道喃喃地说“好”。
“女儿不孝!”沈穆清握着父亲的手抽泣起来。
她这一哭不得了,兴哥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而萧悦影歪着脑袋望着沈箴,满脸的好奇。
“这是悦影和兴哥吧!”沈箴忙擦了擦眼角,摸了摸站在沈穆清身边的悦影。
抱着兴哥的明霞立刻上前几步走到了沈箴的面前。
兴哥看见陌生的人。止住了哭,张着大眼睛望着沈箴。
白白嫩嫩的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双眼睛如雨后的晴空……沈箴立刻就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小家伙。
“来,让外公抱抱!”沈箴把兴哥抱在了怀里。
兴哥也不认生,直直地望着沈箴,沈箴更是喜欢。
“你是我外公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沈箴低头,就看见外孙女满脸不解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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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未能见面
第二百五十八章未能见面
沈箴低下头,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我是你外公!”
萧悦影伸出手臂:“还有我!还有我!”
沈箴不解。(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抱抱,抱抱!”萧悦影瞪着沈箴,有些委屈的样子。
沈箴大笑起来,把兴哥交给明霞,抱起悦影。
孩子的童言冲散了有些悲伤的气氛。
大太太笑着给沈箴福身:“亲家老爷别怪,小孩子不懂事!”
沈箴望着悦影笑:“想要什么就说什么,这可不是一般人的福气。”又笑着对大太太道,“穆清在沪定多亏有了您的照顾。”
“看您说的。”大太太和沈箴寒暄,“我也只能为他们做这些事。还请亲家老爷不要怪我人微力薄才好。”
“这就是您太客气了。”沈箴笑着,“身边有一老,如同有一宝。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如果不是有您在身边,哪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沪定。”说着,握了悦影的小手,“两个孩子都养得白白胖胖,这就比什么都好啊!”
古时候孩子夭折率非常高,像沈穆清这样生两个,两个都健健康康地活下来是比较少的。
“这也是托了您的福。”大太太笑道,“虽说是在沪定,可这一年四季您都捎东西过去——悦影要吃蜜饯就想起外公,有段时间还叫蜜饯做‘外外’呢!”
沈箴微怔后哈哈大笑起来:“悦影,是不是啊?”
悦影还不明白大人为什么笑,但她喜欢自己的要求立刻就被这个称做外公的人采纳,也跟着甜甜地笑起来。
大太太就把悦影拜了常惠为师的事告诉了沈箴。
沈箴笑望着常惠:“常师傅是义薄云天之人。学艺是其次,学做人是正经。我这外孙女,以后就有劳常师傅了。”
常惠见沈箴这样客气,嘿嘿笑着摸了摸头:“我这是后继有人,高兴着呢!有什么有劳没有劳的。”
大家正说着高兴,有小厮进来禀道:“老爷,大爷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陈姨娘听了神色有些慌张,“不是要上学的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笑道:“大爷听说姑奶奶这几天要回来,就派了贴身的鸣镝在家里侯着。这不,鸣镝一听,立刻就去报了大爷。大爷一听,就请假赶了回来。”
“这怎么能行!”沈穆清有些急,“会不会耽搁了大舍的学业——听说他明年开春就要参加童试了。”
沈箴点了点头,眼底闪过满意之色:“这圣贤之书总算没白读,还知道手足之情。”转头对沈穆清道,“毕竟是在闵氏家学里读了几年书,功底还不错,一天两天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穆清见沈箴说的十分有把握,不由笑道:“看这样子,大舍的功课很不错。”
沈箴笑着没有回答,而是叫那小厮:“请大爷进来吧!”
就有丫鬟撩了帘子,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大舍?”沈穆清望着眼前眼神羞涩的男孩子,有些不敢认了。
大舍喊了一声“姐姐”,给沈箴和大太太、沈穆清、常惠、任翔、时静姝等人行礼,大太太等人还了礼。
沈穆清这才有了真实感,她不由泪盈于睫,上前拉了大舍的手:“你长得比姐姐都高了……”
大舍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低了头,神色腼腆。
沈穆清就向他介绍:“这是你外甥女,叫悦影。这个是你外甥,乳名叫兴哥。”
大舍望着沈箴怀里的悦影,有些怯意地摸了摸悦影的小手。
“快叫舅舅!”沈穆清吩咐悦影,悦影立刻大声地叫了声“舅舅”。
大舍红了脸,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红色的是给悦影的,蓝色的是给兴哥的。”
明霞忙上前收了荷包,又让跟着沈穆清回来的人给大舍请安。
大舍对着明霞等人到是神色自然,大大方方地受了礼,让随身一个叫锋镝的给明霞等人打了赏。
看样子大舍只是对着自己有怯意……
沈穆清的念头一闪而过,陈姨娘已笑道:“大太太和姑奶奶都一路劳顿,还是下去歇歇……我已吩咐厨房备好了酒菜,等会大家吃个团圆饭。”
“好,好,好。”陈姨娘的话让沈箴很高兴,“等会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庞德宝知道自己进京,应该会安排好一切的,怎么听沈老爷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和沈穆清都住在沈家?难道是萧飒出了什么事?可看沈老爷的表情,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大太太满腹狐惑地由时静姝陪着,跟着沈穆清去了听雨轩。而常惠则由任翔陪着去了外院歇下。
“奶奶!”远远地,有个穿着湖色褙子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沈穆清定睛一看,竟然是英纷。
“英纷!”沈穆清急步上前,“怎么是你!”
英纷就跪了下来,恭敬地给沈穆清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沈穆清亲手携了她,“你这是做什么?”
英纷还是执意给沈穆清磕了三个头,这才起来和大太太见礼,又要给萧悦影和兴哥磕头,“大姑娘和大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面,无论如何都要让我请个安。”
规矩如此,沈穆清没有拦她,英纷就恭敬地给萧悦影和明霞怀里的兴哥行了礼。
萧悦影就好奇地望着英纷,喜鹊等人对英纷也有所耳闻,知道她是沈穆清留在京都负责掌管京都事务的人,个个睁大了眼睛瞧她。
英纷眼里却只有萧悦影。见悦影小小年纪却雪肤花容,眉宇有英气,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很是欢喜。
“你怎么在这里?”沈穆清奇道,“爷住哪里?谁服侍呢?”
英纷笑道:“这不是听说奶奶回来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给您收拾收拾屋子——家里原来服侍的都嫁出去了,新进来的哪有我知道***禀性,没有我怎行!”
还是那脾气。
沈穆清笑着,有种重回往昔的踏实感觉。时静姝则掩袖而笑:“那是,我们穆清屋里没有了英纷姐姐,只怕是热茶热水都喝不上了。”
“任太太也不用打趣我。”英纷和时静姝说笑,语调十分的亲昵,“我们姑奶奶屋里没有了我,虽不至于热茶热水都喝不上,可那贴心的话只怕要少说几句。”
“听见没有,”时静姝就望了明霞,“可见你们在穆清身边,穆清多委屈。”
明霞笑道:“我们都等着看英纷姐姐的手段呢!”调侃着英纷。
大家都笑起来。
大太太看着暗暗点头。
家和万事兴。能这样亲亲热热地过日子,才是兴家之本。
进了听雨轩,屋檐下立着一溜低头垂目的小丫鬟,沈穆清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两棵芭蕉树。
她不由上前轻轻地抚着树身:“没想到长这么高了!”
“您去了沪定,老爷依旧留着以前在院里服侍的小丫鬟,”英纷笑道,“仍然和奶奶在时一样,每天打扫,按四季替换花草……屋子和您走时一样。”
沈穆清低头掩饰眼角的泪水:“我们也别站在这里说古了,拖着大太太跟着受累。”
“我不累。”大太太笑道,“听你们说说话,感觉到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似的。”
“就怕大太太到时候嫌我们聒噪。”英纷笑着亲自上前撩了帘子请沈穆清等人进屋。
大家坐下喝了一杯茶,时静姝和陈姨娘就起身告辞了——把空间留给沈穆清等人梳洗。
英纷则留下来服侍沈穆清。
沈穆清见屋里没人了,一直笑盈盈的脸就沉了下来:“英纷,爷出了什么事?”
英纷回答的也干脆:“爷去了甘肃,任甘肃总兵。原想等您回来再启程的,可吏部那边下了文,爷等了几天没等到奶奶,眼看着到了上任的日子,只好带着庞管事去了甘肃。这件事,老爷也是知道的。”
重点不在于萧飒去了甘肃,而是“老爷也知道”这句话。
沈穆清决定等会去问沈箴。
“奶奶,爷走的时候,给您留了一封信。”英纷又道,走到八步床里的闷户橱边打开了中间的抽屉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沈穆清,“还说,让您在家里住几天,陪陪老爷,再搬去南薰坊也不迟。”
沈穆清点头,打开了信。
“穆清,久候不到,只得启程前往甘肃。沪定一别,已有半年有余,以为京都夫妻相聚不再分离,谁知道却不能见你一面,不知道悦影、兴哥可好,我心十分挂念你们母子三人。只是京都形势十分复杂,你来后就会知道。和老爷筹谋多日,苦思脱身之计,正值甘肃战事吃紧,我主动请缨去甘肃,实在是不得已,还望你体贴……”
沈穆清看着信沉思良久,问英纷:“京都现在到底怎样了?”
英纷上前几步,低声道:“说王阁老有谋逆之罪,已下了诏狱……今上病了……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家都说今上可能活不长了……”
读古鉴今。历史是多么地相似……
沈穆清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黯淡。
英纷见状不敢多说,招了小丫鬟进来,自己轻手轻脚地伺候沈穆清梳洗。
待收拾整齐,沈穆清站了起来:“我去老爷那里,你传话下去,大太太那边,暂时稳稳。”
英纷明白,照着沈穆清的意思嘱咐下去后,服侍沈穆清去了沈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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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京都形势
第二百五十九章京都形势
沈箴见到沈穆清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而是指了指身边的太师椅:“坐!”
沈穆清福了福身,坐了下来。
有小厮上茶。
“这是瑞春送来的铁观音,”沈箴笑道,“味道很不错。”
沈穆清笑道:“难得老爷喜欢。”
英纷见这架势,朝着屋里服侍的丫鬟打了个手势,大家都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女俩,沈箴直言不讳地开了口:“想来萧飒给你留信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沈穆清点头:“我还听说王阁老以逆谋罪下了诏狱,今上病的不轻。”
沈箴点头:“不处罪王阁老,不以正名。今上遭此大劫,又怎能不病。”
沈穆清沉吟道:“相公此去甘肃,是不是与此有关?”
沈箴喝了一口茶,神色凝重:“事情过去了四、五年,皇上被圈禁尚能复辟。而今上还有林家旧部拥护,秦王又蠢蠢欲动,自然是观望的多,出力的少,皇上想坐稳那把交椅,却又不拿雷霆手段,朝廷局面自然暧昧不明。好在萧飒冷静下来后能谋定而后动,趁着甘肃有战事。自动请缨为国分忧,我也十分赞成……穆清,你的眼光要放远,胸襟要放宽,这争的不是一朝一夕,是谋得百年身。朝廷之上,拥立之功固然显赫,可只有纯臣才是中流砥柱。何况,萧飒这一去,从四品升为正三品,也是件好事!”
知道了事情的内情,沈穆清放下心来。她笑道:“老爷放心,我不是那狭短妇人。”又想到王盛云被定的逆谋罪下的诏狱,不比沈箴当年的贪墨狱,不由长叹一口气,“那王阁老……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可怜三亲六眷!”
沈箴苦笑:“如今当年他拥立的是秦王,哪里还有这等事发生。这就是天意吧!”语气很是嘘唏。
一啄一饮,是不是天定!
沈穆清也颇为感慨。
“你既然只身前来,亲家太太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沈箴道,“她不是寻常闺阁,你等会回去就把萧飒的事对她言明。南薰坊的房子虽好,这个时候住进去却不是时机,让她委屈委屈,暂时就在我们沈家落脚。皇上身边还有汪图这个谋士,相信朝廷局势这两、三个月就会明朗的。你们也不要着急。”
沈穆清应“是”,起身道:“我这就去见大太太。”
沈箴点头,沈穆清屈膝行礼退了下去。转身去了大太太那里。
大太太虽然疲备,可想到今天的事处处透着蹊跷,哪里还睡得着,斜在临窗的大炕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说沈穆清来了,亲自去迎了进来。
沈穆清朝着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遣了身边服侍的人,沈穆清把萧飒去甘肃的原由说了,大太太脸上就露出欢喜来:“我们飒儿能娶到你,可真是修来的福气。三品我不稀罕,只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
“八河那样的险地他都安然渡过,”沈穆清笑道,“遇难呈祥,必要后福。您且放宽心,等相公的好消息就是。”
大太太连连点头,道:“既然亲家老爷让我们暂时别搬,那我就厚着脸皮住下了。趁着我们是客,家里的事还不多,我们不如找个日子去庙里给萧飒上柱香,求菩萨保佑我们家飒儿顺利平安。”
别看沈穆清说出来的话充满了自信,可自己心底也不十分有把握,这个时候能去庙里上上香。至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她能理解大太太的想法,何况自己也想去。
沈穆清满心欢喜的样子:“还是您考虑的周到。”请玉簪去拿本黄历来,“您看什么时候去合适。”
大太太翻了黄历,看着这几日都没什么好日子,要到五月二十五才有祈福、祭祀、出行的好日子。
“横竖还有六、七天,”大太太笑道,“你趁着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
沈穆清点头,两人说说笑笑,大太太落了心,自然不再强忍着,倦意丛生,沈穆清见着,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告辞。
******
回到听雨轩,沈穆清也睡了一觉,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悦影和兴哥呢?”她坐在镜台前由丫鬟们给自己梳头,问一旁服侍的英纷。
“大姑娘和常师傅在后花园玩。”英纷笑道,“兴哥跟着黄妈妈在睡觉。我刚去看过,还没醒。”
李妈妈留在了沪定,郑三奶奶就送了黄妈妈来。原是在郑三奶奶身边服侍多年的,沈穆清见她做事稳沉,就让她在兴哥屋里主事。
“大太太醒了没有?”
“还没。”英纷笑道,“就是姨娘来看了奶奶好几次。见奶奶睡着,没让叫人。您看,要不要跟姨娘说一声,老爷那边只怕等着您醒了好一起吃饭。”
沈穆清点头:“那就派人去大太太那边瞧瞧。要是大太太没醒,也不要惊动,跟老爷说一声,我们再等等。”
英纷应声而去。不一会折了回来,笑道:“大太太也醒了,正差了玉簪姐姐来问奶奶醒了没有……我已派人去报了姨娘。”
“把悦影找回来,”沈穆清笑道,“让喜鹊帮她洗洗——她和常师傅去后花园子,只怕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英纷笑着去了。
等悦影收拾干净,兴哥也醒了,沈穆清乳了兴哥,然后带着一双儿女去了大太太处,一行人去了内院的花厅。
花厅备了两席,大太太、沈穆清还有大舍、任翔、时静姝、常惠前前后后到了,沈箴笑道:“都是一家人,也不用避讳什么,就这样上菜吧!”
陈姨娘笑着应了“是”,任翔就牵客入席,男一桌、女一桌地坐了。
菜上了,一大半都是沈穆清爱吃的。不管是沈箴交待的还是陈姨娘的用心,沈穆清都很是感激,一顿饭自然吃的其乐融融。
散了席,沈箴与任翔等人去了书房喝茶,女眷们就移到了一旁的厢房说话。
热热闹闹的,到了亥初才散。
沈穆清却掩饰激动,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起来给萧芸娘写了一封信,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又说等京都局势稳定了,请她带着孩子到京都来玩。之后又给萧飒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永远支持他的决定,让他放宽心,家里的事她会安排好的。
写完信,一直飘飘荡荡的心这才落下,上床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叫了英纷:“派人去送信。”
英纷应声而去,沈穆清收拾好了先带着孩子去给大太太请安。又去了沈箴那里:“我想去趟庙里,带了悦影和兴哥去给太太磕个头。”
沈箴点头:“让大舍陪着你去吧!多带几个护院去。”
“大舍要上学,虽然说他天资出众,可能不耽搁还是尽量不耽搁的好。”沈穆清婉言拒绝了沈箴的提议,“让任公子陪着我们去吧——我把常惠也带上。”
常惠昨天晚上回了一趟家,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并没有和六娘同住的打算。
有常惠在身边,沈箴自然放心,交待了几句,喊了周百木进来,准备去寺里的事。
大太太知道沈穆清要去奠拜李氏,换了衣素净的衣裳,也要跟着去:“……没见到人,也要去奠拜奠拜才安心。”
五辆马车,二十几个护院,一行人去了庙里。
沈穆清带着萧悦影给李氏磕头,兴哥在喜鹊怀里东张西望。
“太太,我现在过得挺好。”她双手合十,喃喃低语,“孩子们很健康,萧飒待我也不错,您要是在天有灵,保佑你的外孙女和外孙清泰平安才是。”
萧悦影跟着母亲双手合十,一双眼睛却盯着大殿上挂着的黄色幔帐骨碌碌地乱转。
沈穆清让萧悦影对着母亲的牌位磕了头,大太太也上前上了香,磕了头。沈穆清就吩嘱喜鹊和黄妈妈把萧悦影和兴哥带到一旁的厢房去玩,自己则和大太太一起帮李氏的长明灯添油。
主持见着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沈穆清为李氏捐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到了中午,主持留她们吃饭,沈穆清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处境微妙,就望着大太太。而大太太正好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拒绝了主持的好意,带着孩子往回赶。
到苜蓿山时,才卯末,来迟些的人正往各庙里赶,来早的人要下山了,一时间路上车水马龙,十分拥挤。马车夫自觉地放缓了速度。
萧悦影坐着不耐烦,常常撩了车帘子朝外望,车外除了马车就是行人,大家神色匆匆,对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来说也是很无聊的。她看了一会就放了车帘子,可待在马车里更是无趣,又撩了帘子朝外望,这样三番五次的,沈穆清心疼她无聊,低声哄她:“娘给你讲嫦娥的故事,好不好?”
小孩子听故事不像大人,对重复的故事不感兴趣,他们是只要有故事听就可以,你讲上三五遍都没有关系。有时候还会回忆起某些片段,主动接着讲下去,如果这时又得了大人的赞赏,那就更喜欢听故事了。
萧悦影欢呼一声投入了沈穆清的怀抱。
沈穆清抚了抚女儿细细的青丝,低声给她讲起嫦娥的故事来。
刚说到嫦娥后悔偷了灵丹,车身一震,然后猛地停了下来,颠簸间,沈穆清和大太太都差点跌在车厢里。
“出了什么事?”大太太前所未有的严厉。
车里可坐着她的孙女和孙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到哪里去寻那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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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局势稳定
第二百六十章局势稳定
“大太太,前面有车翻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马车夫忙道,“只怕要等等。”
大太太撩了帘子朝外望,耳边已有哭声、喊声传来。
“我去看看!”没等大太太说话,常惠已一溜烟地朝着出事的地方跑去。
“那就等等吧!”大太太放了帘子,陪着神色有些委屈的萧悦影玩翻绳。
沈穆清却是心中一动。
以前萧悦影遇到这种情况总是很浮躁,这次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和大太太玩着翻绳。
难道常惠说的话是真的?通过一段时间的锻练真的能让悦影的情绪得到控制。
她撩了帘子吩嘱身边的护卫:“去请了常爷回来!”
护卫应声而去,沈穆清放下帘子,眼角就掠过了对面的马车。
有人撩开车帘向外望。
圆圆的脸,白皙的皮肤,乌黑亮泽的头发……
她心中一跳,重新撩了帘子。
对面的人似有所觉,也朝这边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交汇。
王温蕙……竟然是王温蕙!
可她的眼角眉稍,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甜蜜和从容,眼神也失去了以往的神采奕奕……眉宇间全是疲惫,目光呆滞。
不知道为什么,沈穆清突然想到了沈箴下狱时自己那种如在油锅里煎熬般的痛苦。
她就很想和王温蕙打个招呼。
只是没等沈穆清开口,王温蕙已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原来有些呆滞的目光中又立刻有了神采……一如初见时的自信与淡定。
沈穆清笑着向她点头示意。
王温蕙就柔柔地放下了车帘。
“出什么事了?”大太太见沈穆清凝望车窗外,“可堵的很厉害?”
“不是!”沈穆清放下了车帘,有些话就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对面马车里坐着梁府的大*奶。”
大太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定远侯梁家?”
“嗯!”沈穆清的神色有些怅然,“定远侯梁伯恭的妻子,是王阁老的女儿……这么一大早的,只怕是为了给王阁老祈福。”
祈福的香有讲究,为了表示心诚,会去烧头香。就是庙里的第一支香。所以王温蕙才会这么早吧!
大太太就叹了一口气:“男人们在外面造孽,却让家里的女人担惊受怕。”
“谁说不是。”沈穆清颇有感触,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萧飒现在可是甘肃总兵,而且是个不知道位置能不能坐稳的三品大员,“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转了语气,“谁愿意这样,也不过是为了求一口饭吃。”
“你呀,也不用怕我不高兴。”大太太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沈穆清的顾忌,“等过了这风口浪尖,我就劝他解甲归田。也免得这样东一头,西一头的挂着——我还想多要几个孙子呢!”
沈穆清讪笑。
按照律令,大将在外,家眷是要留京的。如果萧飒的总兵做稳了,以后夫妻也是一个在甘肃一个在京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常惠回来了:“奶奶找我什么事?”
“前面怎样了?”大太太先开了口。
“没事,”常惠笑着,“一个孩子突然跑到马路上去了,车没有停住,幸好没有人伤着……”
他的话音未落,前面已有喧哗声传来,常惠回头眺望,然后笑着回头:“大太太,路通了!”
******
回到沈家,沈穆清脑海里全是王温蕙那呆滞的目光,她心情低落,倚在大炕上不想动弹。
英纷等人还以为她是累了,动作比平常更是轻柔。
有小丫鬟低声来禀:“奶奶,任奶奶来了。”
沈穆清忙起身:“快请进来。”
“早知你歇了,我就不来了!”她的话音刚落,时静姝已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捧食盒的小丫鬟。
时静姝不是别人,沈穆清迎了她到炕上坐下,把今天遇到王温蕙的事告诉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唉!”时静姝叹一口气,“你刚回京,有些事不知道。王阁老的家眷全关在了大理司,家产被抄没,仆妇被贱卖……王温蕙也是个聪明能干的,知道王阁老这关是过不了,所以索性撇开父亲不管,找门子想把家里的几个年幼的外甥放出来。”
沈穆清听了更是觉得伤心。
壮士断臂,虽然能苟活,可心里有多痛,却只有自己清楚!
“好了,好了,我们也别看古书为他人流泪了。”时静姝打起精神来笑道,“看我都给你带了些什么?”
那小丫鬟忙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英纷。
英纷接过来放在炕桌上打开。
里面是新鲜的菱果。
沈穆清笑起来:“这肯定是任公子为了讨好你从南京弄来的。”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时静姝脸色微红,娇嗔道,“我巴巴拿了东西来给你,倒是我的错了!”
“好姐姐,是我的错!”沈穆清拉了时静姝的手,“是我说错了话。你可别恼!不然,姐夫定要来找我算帐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时静姝甩开沈穆清的手站了起来,“我走了!”
“别,别,别。”沈穆清忙携了时静姝坐到炕上,“我和姐姐闹着玩的!”
时静姝又怎么会不知道沈穆清是和她闹着玩的,只是她从小身边的妈妈就要她端庄,这样的玩笑话,她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沈穆清也明白,不再打趣时静姝,和她谈起妈妈经来。而时静姝知道沈穆清是过来人,也愿意把自己的事告诉她,两人低声细语,说得也很投机,心情都好了很多。
送走时静姝,英纷进来请沈穆清示下:“您从沪定带回来的两车土特产我们怎么包起来才好?”
沈穆清叹一口气:“暂时就那样放着吧?”
英纷微怔。
沈穆清已道:“如戴贵那样的人家尚知道闭门谢客,更何况是现在情况不明朗的我们。我原来有些怪戴贵,自临其境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语气很是怅然。
英纷这几年经历的事多,看问题也不偏居一隅,自然能明白沈穆清的心思,遂笑着转移了话题:“过两天您和大太太要去敬香,定下去哪座庙没有?我也好事前准备准备。”
“等我问了大太太再定吧!”
两人正说着话,有服侍沈箴的小厮求见。
沈穆清忙请了进来,小厮行礼禀道:“老爷请姑奶奶去书房。”
沈穆清换了件衣裳就匆匆去了沈箴处。
看见女儿,沈箴表情有些古怪,遣了身边服侍的,道:“穆清,南宫那位,殡天了!”
消息来的是如此的快,如此地突然,片刻的呆滞过后是无边的喜悦:“这么说来,相公没事了!”
“何止是没事!”沈箴叹一口气,“萧飒在甘肃三战三胜,又恰逢南宫住着的那位殡天,皇上认为这是吉兆,已下旨,王盛云三日后问斩。”
短暂的喜悦过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本是可以预料到的结局,可当消息被证实时,沈穆清还是觉得如坠冰窟般的寒冷,忍不住问道:“那今上的死……”
“是病死的!”沈箴语气肯定,“也可以说是吓死的。”
任谁到了那个地步只怕都会风声鹤唳、惴惴不安……死,即是上位者的一念之差,也是必然的结果。
沈箴推开窗户,晚霞如锦缎般地在天边铺开,给沈箴镀上了一层金边。
“穆清,京都要变天了!”
******
沈穆清和大太太原定于二十五日去庙里上香,给萧飒祈福的行程被打乱,不仅如此,周秉要把一文茶铺的帐目拿过来给她看,她也委婉地拒绝,改了日子。
先有王盛云被斩首,王氏子弟女眷流放岭南的消息传来,后有秦王改封安陆王到安陆就藩之事。就像一场暴风雨,这只有雨前挡住太阳的几块乌云而已,可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去,免得被淋成落汤鸡。
此时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本意是去为萧飒祈福,他既然没事了,推迟些去想来菩萨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大太太安慰着沈穆清,“我们找机会再去,我一定多捐香油钱,为菩萨重镀金身。”
“这样也好。”沈穆清点头笑道,“南薰坊的房子也要选个吉日破土动工修缮一番,过几天去,正好可以让师傅帮着选个好日子。”
两人边说边往后花园去——萧悦影在那里跟着常惠练功,沈穆清和大太太都觉得孩子太小,不放心,想偷偷去看看。
她们刚出了院子门,迎面就碰上了周百木。
“奶奶,我正要往您那里去!”周百木恭身行礼。
“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嘱?”沈穆清奇道。
“老爷让我来向姑奶奶借两个旧窑的茶盅。”
沈穆清笑道:“这是什么事,你让个小厮过来拿就是了,何必亲自来。”
“二百两一个的茶盅,我还是亲自来的放心。”
沈穆清叫明霞带着周百木去开库房,好奇地问他:“是谁来了?老爷竟然这样郑重,还向我来借旧窑茶盅。”
周百木朝四周望了望,见丫鬟婆子都是远远地跟着,止不住的笑容就洋溢到了脸上:“刚才宫里来人,说皇上马上就到,老爷让我向姑奶奶借茶盅,老爷等会亲手泡茶招待皇上。”
“皇上要来!”沈穆清大吃一惊,又想到那旧窑茶盅的价值,忙道,“这茶盅你就别拿了,向姨娘要几个甜白瓷的茶盅就成。”
周百木不明白。
沈穆清只得含含糊糊地道:“我们家以前被抄过,怎么还用旧窑的茶盅待客……别人还罢,这次来的可是皇上!”
周百木明白过来,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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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雷霆雨露
第二百六十一章雷霆雨露
禁卫军把守着沈家的各要处。(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沈家的女眷全集中在了最外院最远的绿萝院。
沈穆清望着满屋笑盈盈的脸,不由荒诞地想:难怪人说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当时沈家被抄时,事后听陈姨娘说起,也是由禁卫军把守各门户,家里的女眷全集中在一起……
“姑奶奶,您说,是不是要起用我们老爷了!”陈姨娘凑到沈穆清身边小声地道。
沈穆清回过神来,笑道:“是不是,等会就知道了。姨娘也不要心急。”实际上她也有这种预感。
陈姨娘听了讪讪然地笑:“我这不是为了老爷不值吗?想当初,皇上被困时,我们老爷也常让人送些钱物到太子府上。可现在皇上复辟了,拥立之功却是那个汪图和李焕……”
“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穆清轻声地喝斥她,“施恩图报,是君子所为吗?”
实际上却是怕皇上忌讳以往的无能,再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让皇上对沈箴不喜。
陈姨娘被沈穆清当着这么多人训斥,脸面上过不去,讪然喃语:“我又没有说错……东西还是庞管事送的,不信,你也可以问问静姝!”
虽然沈家的女眷都在绿萝院,可也不是象广场似的大家都坐在一起。服侍的丫鬟婆子都立在院外,屋里只有各自的几个心腹妈妈和丫鬟。两人的语气虽然轻,大太太和时静姝也能听得清楚。
“姨娘!”大太太笑着劝陈姨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您想想,要是我们拿着这点小事和皇上讨功,皇上会怎么想亲家老爷。这事,我们还是少提为妙。”说着,携了陈姨娘的手,“姨娘坐下来喝口茶吧!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呢?”
陈姨娘也不是那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子,刚才也只是高兴忘形,大太太这么一给台阶,她哪有不顺势而下的道理。
“姑奶奶别恼。”陈姨娘笑道,“我头发长见识短,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姑奶奶多多提点我。”
沈穆清也不好打笑脸人,笑道:“姨娘能明白就好!”
几个人正说着,有小丫鬟跑进来道:“姑奶奶,姑奶奶,宫里的贵人来传旨,让您到前面去见驾。”
沈穆清怔住,和大太太、时静姝面面相觑,只有陈姨娘很是高兴,走过来给沈穆清整理衣裳:“姑奶奶快去。面圣,可是一辈子的福气。”
大太太却握了沈穆清的手:“你小心点!”指尖冰冷冰冷的。
沈穆清笑着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们别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你小心点!”时静姝也低声嘱咐。然后和大太太两人送沈穆清到门口。
来传圣喻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公,相貌忠厚,但沈穆清也不敢轻瞧,塞了一个荷包给公公:“一点小玩意,公公没事的时候拿着把玩。”
是个小小的翡翠如意。
那公公笑着收了荷包,一边领着沈穆清往外走,一边低声道:“萧夫人还不认识我吧?我叫谷大宝。”
那个和萧飒一起跟着皇上去八河的太监……现在在司礼监任秉笔太监……
沈穆清忙屈膝行礼:“谷公公,妾身失礼了!”
谷大宝侧了侧身,避了沈穆清的礼,笑道:“我和萧大人是生死之交,夫人这样可折煞我了。”
沈穆清已经听说了,说这谷大宝现在虽然在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但皇上对他很是宠信,身边的事也由他安排,是内官中的第一人。
谁敢得罪领导身边的秘书!
沈穆清忙笑道:“相公常提起谷大人,说当时没有谷大人和他作伴,他也熬不过在八河的那些日子。”说着,又恭敬地给谷大宝行个福礼,“我代相公谢谢您了!”
谷大宝听到沈穆清提起八河的时候就笑起来,又见沈穆清对他很是礼遇,自豪之心油然而生。
沈穆清是谁?那是沈箴沈阁老的嫡女!就是皇上。在沈阁老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萧大人不在京都,遇到什么不便之事,夫人直管来找我就是。”谷大宝很亲切,“到西华门找个叫小九的太监,让他给我传个话就行。”
“多谢公公!”沈穆清又给他行礼,“家父年纪大了,相公又在外镇守,妾身正不知如何是好。多谢公公出手相助。”好像谷大宝给了她多大的恩惠似的。
朝中自然有人巴结他,可萧夫人却是一个内宅妇人……说的话听在谷大宝的耳中,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他腰挺得更直了,听到沈穆清喃喃低语:“也不知道皇上让我来干什么……万一失了礼数,会不会连累相公……”
声音虽轻,但谷大宝却听得十分清楚,再看沈穆清,眉头微蹙,满脸不安。
“没事,没事!”谷大宝安慰沈穆清,“皇上知道当初萧大人流放沪定时,您是跟着去了的。就想见见您……”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在八河的时候,皇后娘娘哭坏了眼睛,后来身边没服侍的,又亲手给皇上缝衣制帽,眼睛就全坏了。他听说您的事,就想见见。”
沈穆清心中一动,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是,是专程来见我的吗?”
“那怎么可能。”谷大宝笑道,“是来看沈阁老的。”
他称老爷为阁老……难道皇上真的准备起用老爷……
沈穆清心中暗暗着急。
可急有什么用,这个时候去,只怕该决定的事已经决定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谷大宝还以为沈穆清在为等会的见驾担心,安慰她:“皇上是念旧的人,特别是对萧大人,您就放心吧!”
沈穆清向谷大宝道了谢,跟着他去了外院。
皇上在沈箴的书房见的他,书院外的抄手游廊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个院子围得铁桶似的。
谷大宝进去禀告,沈穆清站在屋檐下等了一会谷大宝就折了回来。
他满脸的笑容:“萧夫人,请随我来!”
“谢谢公公!”沈穆清向他道谢,轻手轻脚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跨过门槛她就垂下了眼睑,只能闻到屋子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看到书房地上的青石砖。
谷大宝停下脚步,沈穆清在他身后五步的距离站定,就听见谷大宝恭声禀道:“皇上,萧夫人来了。”
感觉到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扫,沈穆清忙按礼跪下:“萧沈氏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很温和,有一种淡然的味道。沈穆清一边谢恩站了起来,一边胡思乱想。
听声音倒像个逸士,可行出来的事却全不是那回事……也许皇帝这个职业并不适合他……
她不敢抬头。听见皇上和沈箴说话。
“爱卿淡薄名利,家中子弟也有淡泊之志……难怪太后嘱我善待之。”
沈箴跪了下来:“皇上言重,老臣担当不起。”
“爱卿快起!”
随着皇上的声音,谷大宝的身影走出了沈穆清的视线——想来去扶沈箴了。
“传朕旨意,”皇上的声音依旧温和,“封萧门沈氏三品诰命,长子临城卫指挥佥事。”
沈穆清愕然,沈箴已拜道称谢,她顾不得多想,跟着跪下谢恩。
皇上亲手去扶了沈箴,谷大宝则扶了沈穆清。
趁着起身的片刻。她飞快地睃了皇上一眼。
比起上次偷窥时,皇上长大了不少,样子虽然文秀,但眼宇间已有了自信的神色。
就像看到一个少年在成长,沈穆清心里很是唏嘘。
“爱卿方才所言极是,考虑细致,面面俱到,朕也要回宫招集臣工议事,闲暇时再来看望爱卿吧!”皇上站起身来。
沈箴再次跪下,恭送皇上。
沈穆清也只好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再次亲手携了沈箴起身,谷大宝则扶了沈穆清,沈箴则躬着身子跟着皇上的身后,陪着缓缓走了出去,沈穆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禁卫军散去,沈箴也折了回来。
他眉眼含笑:“能为兴哥博了个前途,也不枉我做了田舍翁。”
沈穆清不解。
沈箴眼底闪过得意之色,笑而不答:“册封的圣旨这两天就会到,你快去报给亲家太太高兴高兴吧!”
沈穆清脑筋飞快地转着,沉吟道:“是不是皇上想请您出面主持大局,你拒绝了,却给皇上出了好主意,所以皇上变着法儿封了我和兴哥?”
沈箴只是微微地笑。
这下,连沈穆清都觉得沈箴有些偏心了。
“那大舍……”
沈箴挥了挥手,“萧飒立的是军功,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如果陈姨娘有什么话说,让她来找我就是。”声音里已有了严厉。“册封之前,内务府和吏部都会来要名字的。‘退则揖之,进则扬之’,兴哥小小年纪就承了父荫,就取名叫‘子扬’好了。希望你能以君子之风教导他,让他不负这名字才好!”
沈穆清忙躬身应是。
“给亲家太太报信去吧!”沈箴根本不和沈穆清多说,“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沈穆清不敢打扰,轻轻走了出去,随手将门掩上。
她刚进二门,就看见大太太在玉簪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穆清,”大太太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我刚听说了。说我们兴哥做了临城卫佥事,可是真的?”
沈穆清笑着点头:“是真的。过两天圣旨就会下来了。”
“佥事!”大太太眼角眉稍都是欢快,“正四品,我们家兴哥如今可是正品的官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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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御赐宅第
第二百六十二章御赐宅第
沈穆清把荷包塞给内府务的人:“公公不要嫌弃。(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将荷包揣进怀里。趁机捏了捏——硬硬的,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萧夫人,那杂家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沈穆清客气地送到了门口。
折回院子,大太太正站在院子中间四处张望。
“穆清,”看到沈穆清进来,大太太满意地笑道,“这院子好。不说别的,就门前这两株槐树,只怕有上百年的光景了——皇家御赐,毕竟不同一般。”
沈穆清微微地笑。
皇上赐给萧飒的这幢位于南薰坊的三进房子草木扶林,绿树成荫,有着老房子特有的幽静与深远。京都像这样的老房子还有很多,但有了“御赐”和“南熏坊”,这房子就变得有些与众不同起来。
“现在钥匙拿到手了,我们选个就近的吉日就搬进来吧!”沈穆清扶着大太太往正房去,“您看看家里有些什么要添置的。”
大太太微怔。
沈穆清笑道:“您是长辈,就住正房吧,我住东厢房,子扬还小,跟着我,悦影住西厢房。玉簪她们跟着你,住正房的耳房,我的人跟着我东厢房的耳房,悦影的人跟着悦影住西厢房的耳房,护院在倒座,粗使的婆子、小丫鬟和灶上的人住后罩房。您看这样的安排可好?”
大太太眼角微湿。
这是把她当成正经的婆婆在对待呢!
“还是我住西厢房吧……等孩子们大一些了,我也该回锦州了!”
不说回临城,而是回锦州。
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的大太太,让沈穆清觉得心酸。
她笑道:“公公婆婆来,我这边小了点,白纸坊也可以住人。我就指望着您给我做伴,再说要走的话,就凉了我的心。”
大太太笑着点头,却没有承诺到底是留还是走。
萧飒小的时候没有管他,把他过继给了别人,等他大了,做了高官,又跟着儿子赖着不走……沈穆清可以猜到大太太的心思。
“这边摆个檩香木的长案,这边摆一溜黑漆太师椅,然后挂了绿官色的幔帐……东边暖和,次间可以用来待客,梢间就做卧……您在南边久了,睡床睡习惯了,镙钿八步床后面就空出来做个暖阁好了,天气太冷的时候,您将就着歪歪……”沈穆清在那里指指点点。英纷不住点头,暗暗记下。
大太太笑望着沈穆清,听她安排。
“你看这样行吗?”沈穆清见大太太一直没有作声,上前笑道,“你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只管说,要不然,吃亏的可是您自己。”
大太太就拉了沈穆清的手:“我很满意。你很细心,我的爱好都记在心上。”
“那就好!”沈穆清笑道,“我们去西边看看,在西边的次间给您布置个书房,稍间就做客房吧!”
大太太点头:“都随你。”
两个人把家里的摆设初步确定下来,已是午晌,两人赶回石化桥的沈家,先去给沈箴打个招呼。
“房子应该不错吧!”沈箴笑道,“以前先帝赐给翰林院大学士陈南住的,我也去过,后来陈南致仕,没想到皇上会把房子赐给你们。”
“都是托了亲家老爷的福。”大太太喜笑颜开,“我也能在南熏坊住住。”
“托我什么福?”沈箴笑道,“那是萧飒的本事。御赐的房子,满朝望去,那可是屈指可数啊。”
沈穆清就笑着拿了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给沈箴:“房子的地契。”
这下连沈箴也稀罕了:“真没想到,皇上竟然把这房子给你们了。”
“可不是,我们看到这地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沈穆清笑道,“这样也好,免得我住在那里不稳实。”
沈箴笑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大太太就笑道:“我和穆清商量,这几天选个吉日搬过去。亲家老爷学问好,还请给这院子取个名字、提个匾!”
“这么快就搬过去啊!”沈箴有些意外,“不如过了夏天再搬吧!”
他舍不得活泼的悦影和粉嫩可爱的子扬。
大太太想想也能理解,略一思忖,笑道:“七月底是悦影三岁生辰,九月初子扬要做周岁了……”
孩子过周岁的时候,是要奠拜祖先的,总不能在沈家奠拜萧家的祖先吧!
这是大太太的想法,而沈穆清想早点搬走,却是不想把矛盾激化——自从陈姨娘知道子扬得了荫封后,就病倒了,沈穆清和大舍都去看她,她鬓角贴了膏药躺在床上哼哼,还说什么自己命苦,生了儿子却没有个指望之类的话……
沈箴也是知道的,他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大太太将心比心,笑道:“亲家老爷这里我们也住习惯了,我有姨娘做伴,穆清有任奶奶做伴,悦影也喜欢在后花园子里跑,哪里想走。现在皇上赐了房子,怕您嫌弃我们赖在您这里打秋风。不走了!”
沈箴笑起来:“我巴不得亲家太太在我这里打秋风!”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听您的。”大太太笑道,“过了八月十五再搬也不迟。”
沈箴就笑着了点头:“我也趁着这些日子好好练练手,给你们题匾额。”
事情说定了,大家又闲聊了几句,沈箴就笑着赶人:“快去吃饭去吧。可别为了横财伤了身子。”
大太太和沈穆清笑着告辞,回了听雨轩。
明霞忙让人摆饭。吃过饭,时静姝来了:“怎样?房子怎样?”
“挺好!”沈穆清请了时静姝坐下,“靠近西大街,闹中取静,是个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方。”
大太太觉得她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说的话,应酬了几句,就道“乏了”,让玉簪陪着去歇下,留了沈穆清和时静姝说体己话。
“定了搬家的日子吗?”
“原来准备这几天搬的。”沈穆清把沈箴和大太太的对话告诉时静姝,“……现在恐怕要过了八月十五再搬了。”
“也好。”时静姝笑道,“你也别生那些闲气,陪着我坐了月子再搬。我胆子也大些。”
“是啊!”沈穆清笑应着。
时静姝脸露犹豫之色:“房子在南薰坊的什么地方?”
“你是想问离梁家有多远吧?”沈穆清笑着,神色很坦然,“隔两条胡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去西大街,梁家的从我们住的胡同经过。”
时静姝就皱了皱眉。
“你担心些什么?”沈穆清笑道,“我们各家过各家的日子。难道因为梁家在南薰坊我们就要远远地避开?”
“我这不是怕萧飒心里不舒服吗?”时静姝笑道,“有些事,你也别大意,男人吃起醋来,那是没道理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沈穆清掩嘴而笑。回京都后她才知道,时静姝对任翔身边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很吃味,任翔为了时静姝,散的散,送的送,把身边清了个干干净净。
时静姝脸“腾”地一下通红:“我也没有想到……”
沈穆清感叹:“心里有你,自然事事以你为尊。心里没你。自然事事与你无关。静姝姐,姐夫对你挺好的。”
时静姝点头,眼宇间有毅色:“所以我想和他好好过下去……一辈子在一起。”
沈穆清听了不由嘟嘴:“我家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调回京都?”
时静姝神色间有些迟疑。
“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啊?”沈穆清娇嗔道。
时静姝笑起来:“不是不想对你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穆清扬眉。
“相公说,萧爷没有个三、五年,只怕是难回京都。”
沈穆清听了眼神一暗。
她又何尝不知道。
戴贵在辽东,曾菊在宣同,萧飒在甘肃,京都有李焕和汪图。戴贵、汪图和李焕虽然有拥立之功,可毕竟不如曾菊和萧飒,有救命之恩,是心腹之臣。而曾菊和萧飒又有不同。曾菊出身功勋,性情高傲,哪比得上萧飒,两人年纪相当,又有在八河的同甘共苦……皇上同意萧飒去甘肃,只怕心里就早就了打算。没有个三、五年,哪能立下封爵进侯的功勋!
时静姝叹气:“男子常年在边关,也不怪戴家人丁单薄。”
说到这里,沈穆清想起魏氏:“我们两家如今在人眼皮子底下,他们家宝哥过生辰的时候,正是局势不稳之时,送了礼,人却没敢去。也不知道她身体如何了?”
“如今大势已定,你找个机会去看看就是了!”时静姝不以为然。
沈穆清摇头:“你不知道。如今萧飒和戴贵,一东一西,我们两家要怎样,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时静姝不由感慨。
英纷笑着走了进来:“奶奶,这是白纸坊那边库房的账册。你看要搬些什么东西过去,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沈穆清就拉了时静姝一起看:“你也来帮我出出主意!”
时静姝倒是兴致勃勃的,两个人对着账册挑来选去的,英纷忙拿了笔记,把要搬过去的东西,什么房间挂什么样的幔帐,哪间房里的角落要摆什么样的盆景一一记下来,又在心里思量着要买些什么。到哪里去买,派谁去放心……这样忙了四、五天才基本定下来,银良拿了单子开始忙活起来。
沈穆清每隔一日就写一封信给萧飒,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告诉他。萧飒回信虽然没有那么勤,可事无巨细,也把自己在甘肃发生的事告诉沈穆清。两人虽然相隔千里,却没有太多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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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夏日漫长
第二百六十三章夏日漫长
天气越来越热,还好沈家后花园没有湖泊,沈穆清不用担心萧悦影落水,但萧悦影不睡午觉,每天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喜欢在林子里玩,也颇让沈穆清头痛。(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大姑娘的皮肤可真是好。”英纷望着外面如火的烈日,“天天这么晒,比我还白。”
“她是小孩子家,你能和她比。”沈穆清笑着,“东西都置办齐整了?”
英纷点头:“都置办齐整了。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过几天吧!”沈穆清笑道,“静姝姐快生了,她是第一胎,我还是多陪陪她的好。”
英纷点头,迟疑道:“陈姨娘前两天找我,让我跟任奶奶说一声。说她在沈家生孩子,最好去庙里求些符表来,免得沈家有血光之灾。”
沈穆清蹙眉:“我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有小丫鬟禀道:“常师傅来了。”
沈穆清整了整衣襟,去了堂屋。
常惠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我想请六娘来家里帮几天忙。”
“你拿主意就行了。”沈穆清笑道,又嘱咐英纷,“开销就从我账上走。”
英纷应了,常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还需要一些药材。”
“你开了单子让英纷给你凑吧!”沈穆清也不多问,“要是连英纷都弄不到的,我再来想办法不迟。”
常惠应了,却不急着走。
这有些不符合常惠的性格。
沈穆清索性问了:“常大哥可还有什么事?”
常惠犹豫了半晌,道:“我想帮悦影洗髓伐骨……”
沈穆清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还不到三岁。”
“药材难寻,要想开始,至少也要个半年。”常惠忙解释,“何况这是打根基,要想做到打通任督二脉,至少需要七次……”
“你给我说实话。”沈穆清面如寒霜,“到底有什么危险?”
“没有什么危险,就是有些麻烦……”
只是没等常惠把话说完,沈穆清已道:“你是个豪爽之人,如果不是危险,不会在我面前这样吐吐吞吞的。是不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而且越往后,需要的东西越多,存在的风险越大?”
常惠睁大了眼睛望着沈穆清。
也就是说,自己猜对了!
想到常惠所需的药材越来越名贵,现在还把六姐招来当帮手,她的确心里犯嘀咕。
“不行。”沈穆清直言拒绝,“我不能让你把悦影当成试验品。”
“不是,不是。”常惠忙道,“历代祖师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到我们这一代家庭没落,没有财力支持罢了。你们家自然不同,这件事对悦影没有什么危险的。”
“那你为什么犹豫?”沈穆清不信。
常惠老老实实地道:“如果悦影是个男孩子,我一个人就行了。可悦影……我得找个内家功夫的帮手。只有六娘最合适……”
沈穆清冷哼:“可六娘不愿意!”
常惠讪讪然地笑:“我想把悦影抱到白纸坊给六娘看看……她看了,定会喜欢悦影的。”
沈穆清却没有这样的把握,她淡然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常惠只得起身告辞。
沈穆清心里烦,去后花园看悦影。
悦影正和喜鹊用树枝做花环。看见母亲,她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沈穆清把女儿抱在怀里,拿帕子给她擦鬓角的汗:“热不热?”
悦影摇头:“不睡觉觉。”
沈穆清笑起来。
她常常中午到后花园里来找悦影,然后把她带回自己屋里,试着让她睡午觉。可她精力太好,有时候自己睡着了,悦影还睁着大眼睛在那里玩手指,一个月下来,一点进展也没有——小孩子的习惯,通常一个月就能培养出来。沈穆清只有放弃。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吩嘱喜鹊:“小心中了暑。”
喜鹊连连点头。
悦影就蹬蹬蹬地跑到一旁的小径上采了朵小花给母亲。
沈穆清接过小花,悦影就捂住嘴笑起来,转身又跑到了花园的林子里。
喜鹊见了,拉着裙子就跟了过去。
沈穆清吩咐英纷:“每个月多给喜鹊五百文,从我的月例中扣。”
英纷笑着应了“是”。
沈穆清就笑着和在林子里玩的女儿“再见”,去了大太太处。
大太太午觉刚醒,见沈穆清来,忙叫玉簪给她端冰镇莲子羹来,两人歪在铺了凉席的炕上说话。
“……姨娘让静姝姐去庙里求个符表。我就想来求求大太太,看能不能由您出面跟姐夫说说——我毕竟是沈家的人,怕说了他们心里有疙瘩。”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大太太点头,“当初他们留在沈家,也是为了解老爷的寂寞,现在你回来了,突然要人家写符表,换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他们又不是买不起房子。”
沈穆清叹气:“姨娘做事没眼色,老爷年纪大了,少不得要让着她点。只望她不要做得太过份,伤了大舍的颜面。”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嫁出去的女儿。
大太太笑着转移了话题:“悦影呢?又在园子里玩?”
沈穆清无奈地点头,把常惠的来意说了。
大太太笑道:“你也别太担心,问问常惠,除了六娘,还有没有谁合适。只要他能说出名字,我就能请到人。说实在的,我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娘家再有,婆家再多,不如自己手里的。我们有这能力,悦影又有这机缘,就让她跟着常师傅好好的学身本领,至少能保住自己啊!”
沈穆清点头。
封建礼教虽然严厉,可也是因人而异……朝中多的是怕老婆的大臣!
两人说着话,玉簪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大太太,后院的桂花树挂苞。”
“哦!”大太太很是高兴的样子,问沈穆清:“你今年还亲手做月饼不?要不要我让玉簪几个帮着腌几罐玫瑰桂花糖做馅。”
大太太喜欢桂花,沈穆清是知道的,闻言笑道:“那赶情好。我的桂花馅就指望着您了。”
“玉簪,你可听见了!”大太太笑道,“***桂花馅没了,就找你算账。”
“奶奶饶命!”玉簪佯装害怕地拉着沈穆清的衣袖,“要是今年的桂花不开花,那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枉。”
“说桂花树挂了苞的是你,担心不开花的也你是。”大太太笑道,“哪里来的这油嘴。”
被玉簪这么一闹,大家哈哈笑起来。
大太太和沈穆清讲以前的事:“……以前父亲在的时候,什么都不许我们喜爱,说什么‘玩物丧志’,所以我见到萧家那半坡特意为我种下的桂花树时就想,嫁入这样的人家也不错。嫁了过去,公公果真对我不错。事事维护我,处处帮着我。只可惜我和大老爷没缘分,苦了两个孩子。前几年心中还有怨怼,这几年年纪大了,看着悦影和兴哥,这心里的事也就慢慢淡了。”
眉宇间果然没有了往日的怅然,平静的近乎安详。
夫妻反目,最后能找到各自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王家的事,我委婉地对芸娘说了,”沈穆清知道大太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她一直没给我回信,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大太太淡淡地一笑:“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既然婚事已经定下了,断不会很快地有什么举动。”
沈穆清微怔。
大太太就直言不讳地道:“她为什么要和王家结亲,不过是看中了王家在江南的生意,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她是不会放弃这个借势而上的机会的。”
“也许没您想的这样复杂吧!”沈穆清有些言不由衷地安慰大太太,“说起来,萧、郑两家也各有所长,不一定要借王家的力量。指不定是看中那王四公子的人品也不一定。”
大太太微微地笑,没有回应沈穆清的话,而是喊了玉簪:“去请了常师傅来。”
沈穆清微怔。
大太太笑道:“儿是娘的心头肉。子扬你亲自带着,过几天又要换家了,里里外外都要忙。要是悦影的事办不好,你也心绪不宁——小心病倒了!”
沈穆清不由握了大太太的手:“还是您真心疼我!”
“哦!”大太太眼中流露出戏谑,“只有我疼你?是谁说一句京都的瓜果不新鲜,就惹得有人六百里加急从甘肃送了甜瓜过来!”
沈穆清脸色微红,嘴硬道:“那是送给皇上的,顺便带了几筐回来!”
大太太呵呵笑,目光落在了沈穆清的脚上。
那是一双用兰草编的草鞋,柔软凉爽,精美秀气,是萧飒特意让人从甘肃带回来。还在信里调侃,还好有双大脚,要不然,草鞋纵然凉爽只怕也没有用。
沈穆清不由缩缩脚,想把它藏到裙裾里。
“好孩子,”大太太眼睛笑成了弯月亮,“你们能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如果不是有“过继”这回事,大太太真的是个很好的婆婆。
想到这些,沈穆清就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正好有小丫鬟神色紧张地进来禀道:“大太太,任奶奶那边紫荆姐姐过来,说任奶奶发作了,请大太太、奶奶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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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世事如棋
第二百六十四章世事如棋
一天一夜的阵痛。(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时静姝于七月二日生下了个五斤八两的男孩,沈箴给孩子取名叫“泰哥”,希望他安泰平安。
任翔抱着孩子眼角微湿。
陪了一天一夜的大太太和沈穆清也松了一口气,喊了有经验的妈妈来帮着时静姝准备洗三的东西,各家报喜的礼品后,沈穆清这才扶了大太太回到了听雨轩。
虽然这样,大太太也没有忘记悦影的事,吩咐玉簪去请常师傅。
“您还是先歇歇吧!”沈穆清服侍大太太上了炕,“这件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当日的事就当日做完吧!”大太太笑道,“把这件事说定了,你我也好安心。”
常惠来了,知道大太太为什么事找他,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见大家都忙,就把悦影带给六娘看了,六娘没作声。我看有戏。”
沈穆清对六娘有戒心:“常师傅,还是换人吧!”
“我没准备让大姑娘去走江湖。”常惠目光有几分悲凉,“我只是想让大姑娘把这武技传下来。当然是越少知道情况的人越好。六娘再合适不过了。”
沈穆清低下了头。
大太太则看了沈穆清一眼,突然掏出帕子来擦着眼角,哽咽道:“常师傅,我们是敬佩您的为人才把孩子交给您的……”
常惠一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大太太。大太太,您放心。我今天就去问六娘,要是她不愿意,我想办法找了同门的师姐来相助!”
大太太就满目希冀地望着常惠:“常师傅,我们家悦影,就全托付给你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沈穆清不由汗颜。写信给萧飒,把任家添丁,对悦影的担心等等都向他倾述。
萧飒回信很快。安慰她不要担心,常惠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他只是长情而已。要不然,大太太就是泪流成河只怕也没办法打动他。
沈穆清觉得萧飒的话有道理,放心下来,一边准备中秋的节礼,一边陪着时静姝做月子。
萧悦影和子扬都对姨妈怀中那个软软的小婴儿非常感兴趣,特别是萧悦影,常常去摸他的头发,吓得沈穆清一身汗。
就在两天前,悦影已经做了一次的“洗髓伐骨”,常惠所说的什么会觉得很累,身子酸胀之类的副作用,她一概没有,动作比往日更轻盈、敏捷。常惠乐得合不拢嘴,说三个月之后就可以做第二次“洗髓伐骨”,开了长长的单子让英纷筹备那些药材。
到了萧悦影生辰那天,沈穆清一大早就给悦影换了身新衣裳,然后抱着子扬一起去给沈箴请安。沈箴送了萧悦影一对羊脂玉如意,大舍则画了一张寿星画给萧悦影。然后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又赏了一对宝石镯子,时静姝派紫荆送了两朵小小的珍珠珠花来。常惠则送给悦影一把小小的桃木剑,六娘也被请来,送了悦影一套平常的文房四宝。大家正欢欢喜喜地吃寿面,魏氏派人送来了寿礼——一个赤金缨络项圈,镶着红宝石、祖母绿、珊瑚、蜜蜡等宝石,色彩绚丽,一看就很名贵。
“这和芸娘送给悦影的那个项圈倒十分的相似。”大太太拿在手里把玩,有小丫鬟进来禀道:“清源九姑奶奶派人来给大姑娘请安了。”
“她倒是有心!”大太太微微一笑,让人进来。
来的人是周王氏,大家也都相熟,请了安,问了好,她是奉了萧芸娘之命来给悦影送生辰礼的。
四套遍地锦织金衣裳,一对红宝石耳坠,一对猫眼石耳坠。还给子扬也带了十二双男鞋,一顶金丝绉纱帽子。
沈穆清让周王氏代自己向芸娘道谢,让英纷领下去吃寿面。
到了晚上,卧病不起的陈姨娘送了两套实地纱的衣裙给悦影作生辰礼物。
沈穆清不由叹了一口气——陈姨娘好歹顾了大面。
晚上,她给萧飒写信:“……皇上对今上留下来的旧臣多有隐忍,如今顾忌已去。庙堂之上定有变化。外臣不许结交内臣。有什么事,写信请教老爷的好。”想了想,又写,“定在了八月二十日搬家,你看我们要不要办乔迁喜宴?如果办,请哪些人好?”
依沈穆清的意思,自然不用这样麻烦。可萧飒将在外,这结交之事就只能指望她,办乔迁喜宴,也是一种与人示好的社交手段。
信送走没几日,皇上来看沈箴。不同那次的仪仗威严,他这次轻车简从,便装而来,身边服侍的,只有谷大宝等几个小太监。
沈穆清在内院猜测皇上的来意,有小太监把沈穆清叫出去,给了一个匣子她:“谷公公说,这是给萧大爷的周岁礼。”
萧大爷?周岁礼?
沈穆清微怔片刻才反应过来。
萧子扬有职位在身,虽然还不到一岁,却要称“大爷”了。
“谷公公还说,让萧夫人不必回礼。”小太监笑道,“还说,没有萧大人,就没有他。只是他老人家在服侍皇上,身不由己,大爷的生辰,只怕是不得空了,请夫人不要见怪。至于萧大人那里,让萧夫人不要担心。有什么事,他会派小的来给夫人打招呼的。”
这里面包含着太多的内容。特别是最后一句,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完全就是“结交外臣”,这可是大忌……沈穆清不敢多说,想到谷大宝能派这个小太监来传话,自然是他的心腹,忙屈膝给那小太监行礼:“妾身眼拙,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
那小太监微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叫小桌子,萧夫人多礼了。”
沈穆清就从衣袖里掏了个荷包送给小桌子:“公公拿去喝杯水酒。”
小桌子笑着接了荷包,然后脸色微变。
荷包轻飘飘的,掂在手上没什么份量。
他勉强地笑了笑,起身告辞了。
沈穆清则匆匆转回内院:“英纷,快,再包一个荷包。给谷公公的,另有用途了。”
英纷忙拿了一千两银票装在了荷包里,沈穆清叫了银良来:“给谷公公的。你去门房候着,见机行事,能给就给,不能给不要勉强。”
既然派人来给她传话,那就是不方便离开,但人来了。却不能空手回去。
安排好了,她这才回了内院,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对翡翠做的貔貅镇纸。
沈穆清怔住。
那貔貅长约五寸,高约三寸,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名贵的整块的冰种翡翠所雕,这样的貔貅,她还真没有见过。
太名贵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穆清不由皱了眉头,回屋给萧飒写信。
信写到一半,有小厮进来禀道:“姑奶奶。老爷请您去。”
沈穆清放了笔,奇道:“客人走了吗?”
小厮笑着点头:“老爷刚送走,半路就吩嘱小的来请姑奶奶。”
沈穆清急步跟着小厮去了沈箴的书房。
“你给萧飒写封信。”沈箴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告诉他,近日京都局势有些变化。戴胜辉会任礼部尚书,入值文渊阁;闵峦任吏部尚书,入值文华殿;袁瑜任刑部尚书,入值谨身殿,曾菊任兵部尚书,入值武英殿,胡信和刘寓不动。石进接替曾菊,任兵部侍郎兼宣同总兵。”
沈穆清愕然。
“是我的建议。”沈箴看了女儿一眼,“皇上已经采纳。别山、曾菊是自己人,戴胜辉声誉日隆,由他任首辅,可稳定人心;袁瑜当初保持中立,用他来安抚那些没参与此交纷争的臣工最好;至于胡信和刘寓,一心以国家社稷为重,正可体现皇上胸襟博大。”
沈穆清挽了父亲的手臂:“那您的意思是……”
沈箴目光中流露出满意,低了声音:“你让萧飒注意石进。”
沈穆清转念间已明白。
京中有李焕,甘肃有萧飒,皇上这才放心用石进。
她微微点头,回去就给萧飒写了一封信。
考虑到信的内容,她请常惠走趟甘肃:“……其他人不敢相托。”
常惠很高兴的样子:“正好可以去甘肃玩玩!”
******
不几日,朝中果有变化。
正如沈箴那天所言,戴胜辉做了首辅,闵先生、曾菊等人都做了内阁大学士——皇上完全采纳了沈箴的建议。
一时间,戴家风头无二。
沈穆清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魏氏的一封信,请她八月十五到戴府赏月。
她拿着那封信,不是请贴,而是信,去了沈箴去。
沈箴叹了一口气:“是心有惶恐吧!”
“我不知道当不当去?”沈穆清当初与魏氏交好,一方面因为萧飒和戴贵有交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同情魏氏,但如果因此而有害于家族利益,她还是要慎重考虑的。“想向谷公公讨个主意!”
沈箴眼睛一亮。
“至少,皇上问起来的时候,有人帮着解释一下!”
沈箴点头。
沈穆清派银良去找谷大宝提到的那个阿九,自己则和英纷开了库房,拿了一套八仙海的粉彩茶具做为礼物送给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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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做客戴府
第二百六十四章做客戴府
戴府位于京都的安兴坊的东上角。(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拐出胡同就是通化大道,乘车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能从通化门出京都,如果骑马,那就更快了。
南薰坊,京都之重,与皇宫遥遥相望,是城中之城。想出京都,东要过永兴、平康等六坊,西要过义宁、颁政等四坊……
沈穆清撩了车帘的一角打量着,暗叹一声。
成功,从来都不是侥幸的!
早有跟车的婆子到戴家报信,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魏府开了东侧门,马车缓了缓,骨辘辘地驶了进去。
二门口,魏氏的贴身妈妈王氏早已垂手恭立。
下了车,王妈妈上前请了安,陪着沈穆清进了内院。
院内绿树成荫,布置朴素,有着百年世家特有的大气、从容。
有丫鬟妈妈簇拥着个如照花扶水般的女子走了过来。
远远的,那女子就向沈穆清屈膝行礼:“沈妹妹。奴家魏氏,给妹妹行礼了。”
沈穆清双膝微屈,落落大方地回礼:“魏姐姐,今日虽是初次相逢,却是久闻其声。姐姐多礼了。”
两人笑着,在抄手游廊上相逢,魏氏拉了沈穆清的手,满脸歉意:“妹妹休怪我来迟——实在是姐姐的身子骨不争气!”
“知道你身子骨不好!”沈穆清说的真诚,“早就想来看看,只是俗事缠身,脱不开身。”
说话间,两人已互相打量。
魏氏容貌秀美,却脸色苍白,目含悲切,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沈穆清模样出众,一双眼睛更是如晨星般明亮,显得神采奕奕。
魏氏暗暗点头,迎沈穆清去了堂屋的东稍间——这地方,一般是用来招待比较亲密的人,沈穆清和魏氏一左一右上了炕,心里不由暗暗思忖,魏氏摆出这样一副架势,不知道是何用意!
丫鬟们上了茶点,魏氏就吩嘱身边的王妈妈:“抱了大爷来,给萧夫人磕个头。”
王妈妈应声而去。
沈穆清歉意地道:“本想八月十五过来府上热闹热闹,可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又要筹备搬家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提前来拜访姐姐,问候姐姐节日!”
“都是我考虑不周到!”魏氏忙道,“妹妹也是主持中馈的人,哪里得闲。差人送了信就后悔,还好妹妹不嗔怪。”说着,就问起沈穆清的两个孩子来。
“闺女性子活泼,”沈穆清提起自家的孩子眉眼带笑,“儿子却恰恰相反,文静的很。”
“有儿有女,萧夫人好福气。”魏氏笑里亦有忧郁之色,“小了可以做个伴,大了可以相互扶持。真是好!”
萧悦影和萧子扬做伴……沈穆清怎么觉得这场面有些诡异呢!但当着魏氏的面,她自然不能泼了儿子女儿的颜面。
“正如夫人所言。”她笑道,“两个孩子都是我一手带的,如果不是小的听话,这大的我哪能顾得上啊!”
正说着,王妈妈抱了个孩子进来。
沈穆清看着吓了一跳。
大红色刻丝牡丹穿花的小褂,玉色杭绢裤,小小年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和戴贵有九分相似,但比戴贵更漂亮。戴贵的漂亮有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傲气,而宝哥的漂亮,是精致中透着羸弱,让人心中生怜。
“这是犬子宝哥。”魏氏指了那孩子,“从小身子弱,不免有些娇惯。”
“真是漂亮!”沈穆清真心的赞叹。
王妈妈已将孩子放在了地上,宝哥跪下来给魏氏请安——有丫鬟机灵地放了垫子在他的膝下。
“这是你萧家婶娘!”魏氏看儿子的目光欢快中透着骄傲。
宝哥又给沈穆清行礼。
沈穆清见他年纪虽小,礼数却是一样不缺,想起家里那个比宝哥小两个月的混世魔王,不免有些头疼。
“快起来,快起来!”沈穆清笑着,英纷忙上前携了宝哥,沈穆清就从衣袖里掏了一个荷包给宝哥做见面礼——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雕着一个猴子捧着五个桃子,有福寿延绵的意思在里面。
宝哥接过荷包,细声细气地道了谢,然后垂手立在母亲身边,乖巧的让人心痛。
“这孩子,真是懂事。”沈穆清称赞。
魏氏就摸了摸儿子的头,眼底全是慈爱:“他也是个文静的性格。”又笑问宝哥:“今天都读了什么书?”
宝哥恭敬地道:“回禀母亲,孩儿刚才在读《幼学》里的‘雪花飞六出,先兆丰年’。”
魏氏望儿子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
沈穆清心中暗惊,这么早就给孩子启蒙了。再看宝哥小大人般的沉稳,心里又有些不以为然——她觉得孩子早期教育有必要,但不必把孩子教的失去了童心,相比读书写字。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更重要。但魏氏当着她问孩子的功课,她不说说客气话也不好。遂笑道:“这孩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已经开始读《幼学》了。不像我们家的闺女,只知道玩。”
魏氏听了微微笑,让王妈妈带了宝哥下去,却道:“只恨我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宝哥娶妻生子。”
她说这话时,眼中含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悲凉。
同样是做母亲的,沈穆清自然能理解她的担忧:“姐姐得的是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魏氏的笑容有些苦涩:“大夫说是气郁于肝,开了药,让慢慢养着。”
说白了,就是多思多虑了。想来魏氏也是知道的。可人就是这样,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放开又是另一回事。
“姐姐没事就多走动走动。”沈穆清想了想,安慰她道,“宝哥还指望着你呢!”
魏氏点头,表情却有些不以为意,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把沈穆清的话放在心中,恐怕也是因为有很多人这样劝过她。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有妈妈进来回禀,说酒菜都准备好了。
魏氏就留了沈穆清吃饭。
沈穆清也没有推。在戴家吃了中午饭,又和魏氏聊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等忙过了中秋节我们再聚聚。”
“妹妹说到我心坎上去了!”魏氏笑着点头,带着宝哥亲自送沈穆清上了车。
望着渐渐远去的戴府大门,沈穆清不由眉头紧锁。
魏氏明明知道两家这个时候走动太亲密不是件好事还叫自己去,难道仅仅是为了有个说话的人?
回到家里,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箴,沈箴沉思良久,道:“你去差人打听打听,看戴贵在辽东可纳了妾室?”
沈穆清微怔,立刻明白过来:“难道她想和我们家结亲……孩子还那么小……不会吧?”
沈箴望着她淡淡地笑了笑:“你呀。也要多个心眼才是。”
“我没有往这方面想嘛?”沈穆清虽然低声嘀咕,但心里却赞同沈箴的说法。如果魏氏的身体好那还没什么,现在她身体不好,总得给儿子找个靠山吧。不过,选萧家,会不会弄巧成拙。说起来,萧飒虽然得势,但根基尚浅,比起戴家来,可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魏氏就那么有把握,萧家会插手戴家的家务事。
她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件好事。
“我也没准备给孩子订娃娃亲……再说了,我们两家都这么打眼,我可不想和戴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想和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人家戴家未必答应。”沈箴的语气里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戴家,那可是真正的权谋之家。只怕这想法是魏氏自作主张的。你装不知道就行了。”
沈穆清再一细想,觉得沈箴的推测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件事,忙写了信差人送到萧飒那里。
她想让悦影找个喜欢的,不想为悦影包办婚姻。
大太太知道了却觉得不错:“……嫡长子,有爵位,性格文静,还长得漂亮,又知根知底的,要是真的提出来,也可以考虑考虑。”
“您是没有看见那孩子。”沈穆清道,“比闺女还漂亮,哪个闺女家站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您就别打这主意了。”
大太太呵呵笑,正好悦影来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就拉了悦影上下打量:“我们家悦影也是美人!”
“我不是美人!”悦影闪着大眼睛反驳大太太,“我是女侠!”
“哎哟!”大太太笑着抱着悦影亲了一口,“看我们悦影,能说长句子了。”
满屋的丫鬟婆子都跟着奉承,谁还去计较悦影说了些什么。
沈穆清也笑了笑,一边准备着中秋节的事。一边派人去打听辽东的事。
戴贵现在位高权重,关于他的事,很快就有了回信——戴贵果然在辽东纳了房小妾。
沈穆清听了心里有些酸楚。
像他们这样的镇边大将,妻子孩子留在了京都,可身边怎么能没有人服侍,通常都会纳小妾。萧飒……不过是迟早的事吧!
想到这里,她情绪很低落,几天都没有精神。
正在这时,魏氏前来拜访。
这还没过八月十五呢?
沈穆清愕然,亲自起身去迎。
如果魏氏真的想与萧家联姻,会不会表现的太过急切了些……或者,戴家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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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各有伤心
第二百六十五章各有伤心
魏氏还带了儿子宝哥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那样精致的小人儿,谁看了都稀罕。
大太太当时就送了一块端砚:“……听说已经启蒙了,可不能再赏金啊玉啊的小玩意了!”
“也就是跟着我随便认几个字。”魏氏谦虚地道,“离做学问还远着呢!”
“那也比我们家的悦影强啊!”这个时候,谁都是奉客人贬自家的孩子,“我们家悦影只怕是书的倒竖都不知道。”
魏氏掩嘴而笑,喜鹊已牵了悦影进来。
行了礼,魏氏赏了悦影和子扬各一个桃木的手串:“是张天师加过持的。”说着,抬起宝哥的手,“我们家宝哥也有一个。”
“让姐姐费心了。”沈穆清笑着代孩子道了谢,留了魏氏在大太太屋里说话,魏氏就让妈妈抱着宝哥去给沈箴行礼。沈穆清想起沈箴的猜测,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可人家不明说,你总不能自以为是吧!尽管这样,她和魏氏说起话来不由多了几个心眼。
大家的话题从老人的保养说到了京都的名医,从京都的名医说到了各府的辛秘,但说话的主题始终在大太太的手里,魏氏从旁符合,态度很是殷勤。
不一会,宝哥回来了,魏氏就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去和妹妹玩吧!”
魏氏的这话不为错——三岁的小孩子,一齐玩,也是正常。
可听在沈穆清的耳中,就有了几份戒备。
她吩咐英纷:“别让悦影带着宝哥乱跑,小心出汗。”
英纷应声,带着宝哥和服侍宝哥的那些妈妈丫鬟去了悦影处。
魏氏见了,笑容就灿烂起来,和大太太说话也有了精神,妙语连珠,逗得大太太不时呵呵地笑。
沈穆清见两人说的高兴,笑着说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就抽身出了屋子。
去厨房看了看,宴客的菜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又去酒水房里让丫鬟拿了一瓶比较适合女子喝的郁金香酒,沈穆清回到了大太太处。
红色的落地柱旁,一个小小的人影踮着脚朝里张望,几个小丫鬟如泥塑般地远远站在台阶前的大槐树前。
看见沈穆清,有小丫鬟急步上前,被沈穆清摇头制止。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小人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透过竹帘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魏氏的身影。
“宝哥!”沈穆清轻声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进去和娘一起?”
宝哥回头望着沈穆清,没有像在魏氏面前那样彬彬有礼地给她请安,而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穆清摸了摸宝哥的头:“要是和妹妹不好玩,到我屋里去睡个觉好不好?”
宝哥还是摇头。
“要不,和我一起进去?”
宝哥沉思片刻,低声道:“娘会不高兴的!”
沈穆清怔忡。
宝哥垂了眼睑:“娘不喜欢宝哥缠着她。她让我和悦影妹妹玩。”
沈穆清眉头微蹙,心里很不高兴。
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你像施舍似地应付……连带着,她烦起宝哥来。
“我带你进去找你母亲。”她拉了宝哥的手,“你母亲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生你气的。”她说着,正好看见大太太说了什么话,逗着魏氏哈哈大笑。
不同于应酬式的矜持笑容,而是高兴的开怀大笑。
沈穆清拉着宝哥的手一紧。
她低头,就看见宝哥的嘴抿得紧紧的。
“怎么了?”沈穆清笑道,“是不是怕你母亲说你。放心吧,有婶婶在呢!”
“婶婶!”宝哥抬头望着沈穆清,大大的眼睛清澈透明,“我娘,会不会死?”
沈穆清怔住。
宝哥望着她的眼神就有了一点哀求:“我娘不会死的。是吗?婶婶。”
好像在求她一个保证。
火石电光中,沈穆清突然明白。
这个孩子站在外面偷偷地望着他的母亲,是怕他离开,母亲突然死了。
可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重的心思?
或者,是有心人误导过他?
念头闪过,宝哥低下头:“她们都说,我娘快死了,我也会成为没娘的孩子。等我爹娶了后娘,就会把我赶出门去。”
怒气从沈穆清的心里呼拉拉地烧到了脸上。
怎么能对孩子说这些!
“不会。”沈穆清蹲下身子,眼睛平视着宝哥,“你是你爹的嫡长子,没有谁能取代你的地位。你母亲也不会死。只要你还需要她一天,她就不会死。”
宝哥的眼睛骤然迸闪出如夏日还要明亮的光芒:“婶婶,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沈穆清保证,“要不然,你母亲到了婶婶这里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呢?”
宝哥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露出一个比*光还要明媚的笑容:“婶婶,那我和妹妹去玩了。”
“好!”沈穆清爱怜地摸了摸宝哥的头,招手叫了他身边服侍的人送他去了悦影处。
这毕竟是戴家的家事……可这也是件让每个做母亲都觉得心痛的事……
沈穆清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找了一个机会和魏氏说宝哥的事:“……他现在年纪还小,不懂事,最怕有人存心误导。你还是查查他身边的人吧!”
魏氏笑道:“妹妹没把我当外人,我也就和妹妹直说了吧。这话只怕是我堂妹说给宝哥听的。”
沈穆清看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惊讶之余又觉得自己有点多事。
人家毕竟出身门阀,说不定,自己和她相比,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魏氏在大家族里长大,很敏感的一个人,沈穆清的低落她自然看在眼里。拉了沈穆清的手,她叹道:“妹妹,你是不知道。自从我病后,娘家就常有人来商量我,让我从堂姊妹里挑一个让相公收房。”说着,她的目光有些许清冷,“我知道,他们这是怕我死了,戴家会和魏家关系疏远……却没有人想想我的心情。成亲快四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四天……”她哽咽着侧过头去。
沈穆清很想安慰安慰她,可怕她把话题转到联姻上去。就笑着站了起来:“来这里做客,就是想开开心心地玩玩,这些伤心的事就不要提了。我去喊丫鬟摆饭。”说完,也不等魏氏说话,就走了出去。
接下来,她一直没有单独和魏氏在一起,而魏氏呢,神情有些恍惚,既没有提什么联姻的事,也没有再说起娘婆两家的事,吃了饭,带着宝哥就告辞了,并没有说出什么“宝哥和悦影有缘分”之类的暗示性的语言。
沈穆清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为这母子俩担心。
过了几天,是中秋节,魏氏差人送了月饼和瓜果来,沈穆清派明霞去还了礼,又给闵先生府上、曾菊府上、王清府上、袁瑜府上和石进府上送上了月饼和瓜果去。
等泰哥过满月,魏氏不仅随了礼,还带了宝哥来吃酒。
宝哥和悦影又被安排在一起。
沈穆清偷偷去看两人。只见悦影在后花园里摘花玩,宝哥则坐在太湖石上托腮望着悦影,目光却很茫然,显然不是在看悦影,而是在想心思。
从那以后,魏氏隔三岔五的就带宝哥过来串门,沈穆清就问悦影:“和宝哥哥在一起好玩吗?”
悦影嘟了嘴:“他像个姑娘家,动不动还掉眼泪。我不喜欢和他一起玩。”
沈穆清很是吃惊,问喜鹊:“怎么回事?”
喜鹊忙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好地坐在那里,就哭起来!”
背着人掉眼泪……宝哥这孩子,也太早慧了些!
沈穆清叹一口气,道:“以后我们不和宝哥玩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变得和宝哥一样多愁善感——虽然这多愁善感是有原因的,可沈穆清也不喜欢。
“娘!”悦影也没有把宝哥放在心上,“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搬了家,大舍舅舅还会去看我们吗?外公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搬到新房子里去?”
安静内向的大舍很喜欢悦影,常常会带她到后花园里用草做小玩意给她玩。
“大舍舅舅当然能来看悦影!”沈穆清保证道,“外公也可以去我们那里住。”
悦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了喜鹊去后花园:“我要练会拳!”
沈穆清望着她如大人般郑重其事的表情,忍不住掩嘴而笑。
到了八月二十日,拉了三十几车东西,沈穆清带着大太太和两个孩子并丫鬟婆子一起,搬去了南薰坊的“四知院”。
“四知院”这个名字是沈箴题的,取自《后汉书.杨震传》里的“天知,神知,我知,子知”,希望萧家能以清白传家,萧飒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君子。
萧飒能不能成为君子沈穆清不知道,但望着沈箴那龙飞凤舞般的几个狂草,她知道父亲这几年笔力又有所精进,不禁为老人家感到高兴。
按照萧飒的意思,搬家没有办乔迁喜宴,只请了和他们比较亲近的闵夫人、曾夫人等人来家里认了个门。
请了家神,祭了祖先,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地玩了一天,临城萧家的一房就算正式在南薰坊安家落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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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狭路相逢
第二百六十六章狭路相逢
沈穆清自己开了府。(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家里只有大太太一个长辈,偏偏大太太又不是寻常的妇人,见识广博不说,要论吃喝玩乐,还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她老人家。闵夫人、曾夫人等来了几次,加之大太太不露痕迹地巴结,立刻和大太太投缘起来。一来二去,四知院就成了饭堂子,今天你来,明天他来,侍候完吃饭,侍候抹牌,家里热闹的很。
等到了子扬周岁那天,虽然没有大办,家里也开了十五席,吃吃喝喝完了,到了晚上,萧悦影非要跟着大舍回沈家不可。大舍可怜巴巴地求姐姐:“明天一早我就把悦影送回来!”
沈箴也好几天没有见到悦影,大手一挥:“到外公家去住几天也是正常的。悦影,跟着外公走!去我那里住几天。”
萧悦影欢呼一声,拉着沈箴的手就要走。好像萧家有针扎着她似的。
“这孩子!”沈穆清没办法,只得让喜鹊帮萧悦影收拾东西,送她去了外公家。
大太太就招呼大家抹牌:“没了长辈在跟前,可自由自在多了。”
曾夫人笑起来:“沈老爷什么时候成了大太太的长辈?”
大太太不以为意,笑道:“他老人家把这么好的一个闺女送给了萧家,我们萧家人见到亲家老爷不免有些心虚,这也是常理。”
一席话说的大家哈哈笑起来。
魏氏就拉了沈穆清的衣袖:“宝哥要早点歇着,我就先走了。”
沈穆清想到魏氏的身子骨也不好,自然不会留她,笑着送她出了门,客气地邀请她:“有时间就过来玩。多出来走走,兴许这身体就好了。”
魏氏笑着点头,和宝哥回了戴府。
送走了魏氏,时静姝来告辞,沈穆清又送了时静姝走,等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太太那里还有一桌牌,沈穆清又吩咐厨房做夜宵。吃了夜宵,几位夫人或是要上净房,或是要去喝杯茶,沈穆清就帮着抹牌,眼看天色发白,又去安排早饭,吃了早饭,又收拾床铺让几位夫人歇下,等家里真正清静下来,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了。
沈穆清这才能好好睡一觉。心里不免庆幸,还好悦影去了老爷那里,要不然,又是子扬,又有悦影,还要招待客人,真的会有些吃不消。
也不知道是那天累了,还是天气骤然转凉,大太太突然发起热来,请了几个大夫,吃了五六剂药也不见效果。沈穆清有些慌张,想找个人商量,又不敢写信给萧飒让他担心,思来想去,竟然只能通知郑三爷……
她一边给郑三爷写信,一边觉得心酸,又觉得怨怼。
凭什么你萧诏就可以在外面逍遥自在。
沈穆清又赌气似地给萧诏写了一封信。
魏氏知道大太太病了,介绍了一个御医来,几副药下去,大太太的热止住了,却开始咳。又吃了五六副药,咳嗽才止住,渐渐好起来。
因为大太太病着,沈箴一直没把悦影送回来,直到大太太病好了,这才让大舍把悦影送了回来。
悦影看见大太太瘦了一圈,听说是病了,就给大太太摸胸口:“大*奶不疼。”把大太太弄得眼泪涮涮的落,嚷着要去庙里上香:“要请菩萨保佑我长命百岁,看着我们悦影成家。”
悦影嘻嘻笑。
沈穆清就问她:“在外公家玩什么?”
悦影笑道:“大舍舅舅给我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
“孔融让梨,还有司马光砸缸。”
沈穆清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大太太就笑着斥责悦影:“舅舅就舅舅,怎么还加个大舍舅舅。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悦影很是不解地望着母亲。
沈穆清也觉得大太太说的有道理,柔声道:“大舍是舅舅的乳名,你是晚辈,叫舅舅的乳名可不好。以后就叫舅舅就行了。”
“要是大舍舅舅不知道我在喊他呢?”悦影很担心。
沈穆清笑起来:“除了大舍舅舅,你还要喊谁做舅舅?”
悦影想了半天,摇头:“没有!”
沈穆清呵呵笑着,商量大太太:“您的病多亏戴夫人介绍了一个御医来,前段时间忙,让英纷带了些吃食去谢了一声。如今您好了,我想去趟戴家,当面跟戴夫人道声谢。”
“这是应该的。”大太太忙道,“你看什么时候去,跟我说一声,让子扬和悦影跟着我。”
“就今天去吧!”沈穆清现在在试着给子扬断奶,有时候会喂他吃一些菜粥之类的东西,“我赶在黄昏以前回来吃饭。”
大太太就让人把子扬抱到她屋里,沈穆清交待了悦影几句,带着英纷去了戴府。
魏氏知道沈穆清来。很高兴。亲自在二门迎接。
“怎么也不把悦影带来!”她见沈穆清只身前来,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我们宝哥也能有个伴。”
沈穆清不想让魏氏存什么希望,笑道:“她跟着师傅练拳,不能来。”
魏氏到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笑道:“那多好。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宝哥也跟着学两招。”
沈穆清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有时候再说吧!”
魏氏没再在这个事上多说,问起大太太的病来。
沈穆清向魏氏道了谢,把礼物送上,说了半天的闲话,她借口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起身告辞。
魏氏见留她留不住,送她上了车。
沈穆清在车上和英纷抱怨:“……总觉戴夫人手上有把刀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英纷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是戴夫人有这意思,如果戴公子不成气候,这事也不能成。如果戴公子能担当家业,就是戴夫人没这意思,只怕您看到这样好的公子,也要划算划算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沈穆清长吁一口气:“就是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心里不舒服。”
英纷掩袖而笑。
马车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沈穆清微怔。
马车已经进了南薰坊了,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南薰坊纵马。
她不由撩了车帘朝外望。
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从沈穆清面前跑过。尽管如此,沈穆清还是看清楚了骑马的人——他穿着件带绣着江水海牙纹的大红色蟒袍,身材高大。目光锐利,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梁伯恭。
他一向稳重,怎么会做出大街上纵马的事……
沈穆清虽然好奇,还是放下了帘子。
现在他们是两家人,就是魏氏见了她,也不提幼惠的事。这才是明智的举动。
想是这样想,但到底心里还是很困惑。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英纷撩帘望去,还没到胡同口。
“出了什么事?”她放了帘子问道。
“奶奶,前面有人在寻事。”马车夫忙道,“我们绕道走吧。”
在南熏坊寻事?
沈穆清不禁撩了帘子朝前望去。
前面路上两辆黑漆平头的马车停在路边。有匹马横在那马车的前面,挡住了路。
她愕然。
挡在马车前面的马是梁伯恭的坐骑。
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吩咐马车夫:“你慢慢走近,要是实在走不过去了,我们再穿胡同改道。”
马车夫应声,驾着马车慢慢靠近。
有人看见有马车过去,就牵扯了梁伯恭的坐骑,萧家的马车得以缓缓过去。
两车擦身而过时,沈穆清从车帘里看见了梁伯恭——他正站在第一辆马车的车辕前,低声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沈穆清看着蹊跷。
这分明是梁伯恭下朝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追着和这马车的主人说话。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了第二辆车的车辕上坐的那个妈妈有些面熟。
虽然忘记她叫什么了,但沈穆清可以肯定,那个妈妈是在王温蕙身边服侍的。
念头闪过,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一跳,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穆清正犹豫着等会要不要派人打听一下梁家出了什么事,就听见王温蕙高亢的声音:“梁侯爷,罪妇王氏不敢劳您费心。”语气里有浓浓的讥讽。
“你,你胡说些什么啊?”梁伯恭有些气极败坏的反驳。
“不敬婆婆,不抚子女,性格跋扈……这不是你梁家休我的理由吗?怎么,梁侯爷可是觉得还有未尽之语,要再加上几句。”
风中传来的支言片语,已听得沈穆清心神俱裂。
“你,你,你要走,也要把孩子留下……”梁伯恭愤怒的声音传来,沈穆清的马车已渐行渐远,听不到王温蕙的回答。
“怎,怎么会这样?”和沈穆清同车的英纷自然也听到了,她目瞪口呆,“大少奶奶那么能干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沈穆清已隐隐有些明白。
失去了王家这棵大树,再能干,再精明,梁家只怕都会迫不及待地和王温蕙划清界线!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王温蕙伤心起来。
她是那么地喜欢梁伯恭。梁伯恭追上离开梁家的王温蕙,竟然只是要她把孩子留下。
这比被梁家休弃更让王温蕙伤心吧!
“还好奶奶当时下决心离开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英纷喃喃地道,“梁家太薄凉了!”
一时间,沈穆清和英纷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第二百六十八章 关键时刻
第二百六十八章关键时刻
沈穆清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大太太见她神色不对,追问着出了什么事。(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沈穆清把路上看见的告诉了大太太。大太太不由目瞪口呆:“王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把王氏休了,她能到什么地方去?这不是逼着她死吗?”
“是啊!”沈穆清沉吟,“我想让人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帮王温蕙的。”
大太太很能理解沈穆清那种兔死狐悲般的同情心,点头道:“派银良去吧,他做事稳妥。”
沈穆清就唤了银良,让他帮着去打听打听梁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谁知银良刚出门就折了回来。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大太太,奶奶,郑三爷和大老爷来了!”
“他们俩个怎么突然来了?”大太太诧异,忙吩咐银良去把人请进来。
沈穆清就想到了自己写的那两封信——大太太好了,她给郑三爷去了信,想着萧诏不会在意,所以也就没费那力气给萧诏回信……这两人不会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她思忖着,银良陪着萧诏和郑三爷走了进来。
萧诏走在前面,一副严肃庄穆的样子,郑三爷走在后面,一进门就朝着沈穆清挤眼睛。
大太太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萧诏身上,没有注意弟弟的异样。
“可是生意上出了什么事?”她没等两人坐下,急急地问。
沈穆清看见郑三爷给她挤眼睛,忙点了点头。
看样子,真是为了大太太的病而来……只是不知道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郑三爷见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就听见萧诏很不耐烦地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说着,皱了眉头,“怎么搞的,原来天天在外面跑,也没听说有个头痛脑热的,现在跟着萧飒媳妇一起,怎么说病就病了!”目带责怪地落在了沈穆清的身上,好像在指责沈穆清没有好好照顾大太太般。
大太太神色不虞,淡淡地道:“我以前身体就不好,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跟着飒儿媳妇,倒是养好了不少。”又指了靠墙的太师椅,“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说吧!”
郑三爷一听,立刻坐了下去,萧诏嘴角微翕,本欲说什么,见郑三爷坐下,不好再说什么,也跟着坐了下来。
丫鬟们上了茶。
郑三爷笑道:“我听说您病了,就想来京都看看您。没想到在通州遇到了姐夫,大家就结伴一道来了。”倒把自己撇清了。
萧诏看了自己的舅弟一眼,问大太太:“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一个风寒治了几个月也不见好转!”
大太太心念一转,立刻明白问题出在沈穆清身上。
她嗔笑着望着沈穆清,道:“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小小一个风寒,医了几个月。还好辽东总兵戴将军的夫人给介绍了一个御医,现在已经好了。”
萧诏并不十分相信,上下打量大太太。
也许是放下了心中的那些执念,大太太对生活的态度更偏重于舒服,虽然皮肤白皙,但衣裳宽松,体态丰腴,变成了一个富富态态的老太太模样。
萧诏眉头紧锁。
他知道的郑月娘,是个睡觉都要用绸缎包着头发免得凌乱的人……是什么让她变了一个样子?除非是身逢大难,才会让一个人完全的改变……
萧诏心中一动。
难道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所以……
“既然你没有事,我也可以松口气了。”萧诏的人放松下来,一副老太爷的模样四平八稳坐在太师椅上吩嘱沈穆清,“我正好在京都有事,要住上两、三个月,你去帮我把西稍间收拾出来。”
沈穆清不由望向大太太。
大太太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这边是南薰坊,只怕不方便你行事……”
萧诏就打断了大太太的话:“你放心,我来京都是另有他事。不会给萧飒丢脸的。”
大太太虽然气愤,可也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好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郑三爷只好陪着笑脸。
萧诏就吩咐沈穆清:“孩子呢?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沈穆清有片刻的犹豫,大太太已道:“去吧,把孩子抱来她大爷爷看看。”
郑三爷也道:“我好久没有看见孩子了。”
沈穆清让英纷去带了悦影和子扬来。
悦影还记得郑三爷,一见到郑三爷就笑,只是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郑三爷高兴得不得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你三舅公。”
萧诏看了郑三爷一眼,没有去驳他的话。
悦影嘻嘻笑,喊郑三爷做“三舅公”,郑三爷就拿了块上好的翡翠佛像给悦影做见面礼,又给了子扬一块翡翠观音。
萧诏对子扬比对悦影感兴趣,抱着孩子看了半天,道:“这孩子像萧飒。”
萧飒像谁?像萧诏。说子扬像萧飒,也就是说他像自己。
沈穆清在心里腹诽。
人人都说子扬像沈箴,怎么到了萧诏眼中,就像萧飒了呢?还不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作怪。心里更不喜欢这人!
大太太听了就朝着沈穆清若有所指地笑了笑。
萧诏给了子扬一把古朴的鲨鱼皮的小匕首,给悦影一个穿着西洋裙的娃娃做见面礼。
看得出来,这些都是西洋货,很名贵。
结果子扬对娃娃感兴趣,悦影对匕首感兴趣。
沈穆清强忍着笑,让英纷把孩子带下去。
“大伯父、三爷,您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我让人打了洗脸水,二位歇歇,等会一起吃晚饭。”她又吩咐银良去安置萧诏和郑三爷的随从,叫玉簪来服侍萧诏,自己带着郑三爷去了外院的客院。
“我知道大姐好了,本来准备去石家庄收笔账,然后再到京都来看看你们的,谁知道半路遇到了姐夫……”
“等等,您不是在通州遇到的大老爷啊?”
“我要是说在半路遇到的,大姐岂不是要剥了我的皮。”郑三爷苦笑,“穆清,说实话,我是想着,少年夫妻老来伴,姐姐现在年纪大了,如果她和姐夫能和好,也是桩好事。另外,也免得他那些钱财白白给了那一房的。”
这是老一辈的事,沈穆清没有资格为大太太做决定!
“等会要是姐夫喊了你去问姐姐的情况,你就把姐姐的病说的重一些。”郑三爷小声地和她商量,“要是这样他还顾着那头,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沈穆清觉得郑三爷这主意不错,至少可以吓唬吓唬萧诏,就是吓唬不了,也可以让他心里不舒服一下嘛。
她点了头。又听见郑三爷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萧成的弟弟萧山在太原犯了事。我是有心在这个时候让他进京的……”
“萧成的弟弟犯了事?”沈穆清愕然,“犯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郑三爷道,“和人争风吃醋,把太原同知的儿子打死了。”
这都不算大事……
沈穆清压住心底的异样,笑道:“您是想让大老爷做选择?”
郑三爷点头,脸色有些阴沉:“不错。萧山的事我也是偶尔听说的,只怕姐夫还不知道。我是想试试他,看他知道萧山犯了事,是愿意留在京都陪姐姐,还是回山西给萧山找路子。”
看到萧诏对悦影和子扬的态度,沈穆清却觉得郑三爷的这种赌注根本就没有什么胜算。
不过,让郑三爷试试也好……萧诏到底打什么主意,她一直觉得看不明白!
“姜还是老的辣。”沈穆清看郑三爷的目光就有了几分钦佩,“我听三爷的!”
郑三爷呵呵笑起来,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爱的三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我们老郑家真是没话说。”
沈穆清掩袖而笑:“您就拿我当枪使罢了!”
郑三爷嘿嘿笑:“那也得你愿意才行啊!”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外院。
安置好了两人,沈穆清回了自己的住处。子扬正拿着萧诏给的洋娃娃撕来撕去的。
她想起萧诏给的匕首,忙问喜鹊:“匕首呢?”
喜鹊指着多宝格柜子上面的一个黑漆匣子:“放在那里。”
沈穆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它给常师傅!”
喜鹊应声而去。
沈穆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去了大太太那里,见萧诏和郑三爷收拾整齐了,让婆子们上了菜。
虽然大太太从来没有给她立过什么规矩,可萧诏在这里,她还是决定尽个媳妇的本份,在一旁上羹、布菜。
大太太估计是知道萧诏的脾气,什么也没有说。
吃完饭,大太太等人移到东次间去喝茶,沈穆清退到正房后的退步里吃饭,银良回来了。
沈穆清顾不得那么多,喊了银良来问话。
“……这件事京都都传遍了。”银良有些不以为然,“定远侯府的太夫人冯氏把儿媳王氏告到了宗人府,说王氏‘不事婆婆,又喜欢搬弄是非,搅得家宅不宁’,要休了王氏。而宗人府却以王氏‘有所取无所归’,驳了冯氏之请。谁知道那王氏也有骨气,知道冯氏去宗人府告她,竟然写了绝义书,自请下堂,除了两个孩子,什么也没有带走——不过,半路上还是被梁侯爷追上,把两个孩子带回了侯府!”
“王氏写了绝义书?”沈穆清一怔,却又觉得这种行事比较符合王温蕙的性格,“打听到王氏现在住在哪里吗?”
第二百六十九章 王氏礼物
第二百六十九章王氏礼物
银良点头:“王氏现在借居在福安寺!”
沈穆清听着一怔。(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福安寺,白纸坊旁边的福安寺……
她低下头,半晌没作声。
第二天去见大太太,把王温蕙借居在福安寺的事告诉了大太太:“……我想去看看她。”
大太太望了望西梢间,低声道:“你去吧!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白纸坊那边有点事,你过去看看。”
沈穆清很是感激,银良带着家丁小厮和沈穆清去了福安寺。
上了香,主持迎她去了后院的厢房。刚坐下来没多久,王温蕙求见。
“我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吧?”沈穆清请她坐下,“你瘦了很多。”
王温蕙微微地笑,温和的瞳仁里有着淡淡地坚定:“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既然姐姐还记得这句话,更应该好好保重才是。”
王温蕙微怔。
沈穆清已笑道:“姐姐是聪明人,我也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京都大大小小的这么多寺院你不借居,偏偏借居在福安寺。姐姐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请直说就是。”
王温蕙笑起来:“妹妹真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让人痛快。”
沈穆清笑望着王温蕙,等她开条件。
“我想让妹妹借我三万两银子。”王温蕙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间有了严肃,“利钱三分,为期五年。妹妹觉得如何?”
沈穆清很干脆地答了一声“行”。
王温蕙再次怔住:“你答应了!”
“我为什么不答应。”沈穆清笑问。
王温蕙望着沈穆清,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我现在身无长物。你就不怕我……”
“我只知道,我也是一个母亲。”沈穆清微笑着望着王温蕙,“被迫和孩子分开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可想要回孩子,没有经济实力是不行的。我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在帮助另一个母亲而已。”
王温蕙眼中露出深思。
“这段时间我家里有客人。”沈穆清只是单纯地想去帮王温蕙。“英纷你认识,你到时候写好了借据找英纷拿银票就行了。”
“哦!”王温蕙一副恍然被惊醒的模样,“好,好,好。”
并没有那种在困境中突然得到帮助的喜悦,反而有种茫然。
王温蕙一定以为自己帮她会提出什么打击梁家人的条件吧?
沈穆清思忖着,自嘲地笑了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伟大”。
“那我先走了。”她笑着起身,“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找英纷传达就是。”
王温蕙跟着沈穆清站起来,好像还没有从情绪中恢复过来,只是呆呆地应“好”。
出了福安寺,上了马车,返程的路上,英纷还是忍不住问:“要是王温蕙拿了这三万两银子跑了呢?”
“不会,她不是那种人。”沈穆清想起自己和她的第一次相遇,那种绵里藏针的锐利,“她是王盛云的女儿,有自己的骨气。”
“万一亏了呢?”
“那是时不待她,”沈穆清撩开车帘,望着在线视中渐渐模糊的飞檐翘壁,“希望她找一个让自己信服的解释放下心中的恩怨。”
英纷并不是十分听得懂,但她能感觉到沈穆清心中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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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来找英纷的人竟然是紫纱。
英纷很是惊讶,但她很快压住了心底的异动,仔细核对了王温蕙的手印,然后拿了三万两银票出来给紫纱。
紫纱仔细清点了银票,笑着曲膝行礼:“妹妹以后有空到我们那里去坐坐——太太在东大街租了间门面,卖杂货。名字叫‘通源盛’。”
英纷笑盈盈地拉了紫纱的手:“那敢情好。我以后逛东大街逛累了,可要进去讨杯茶喝。到时候姐姐可别嫌弃我去得勤。”
紫纱掩嘴而笑:“知道英纷妹妹是萧夫人手下第一能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能当家。你去照顾我们的生意,我们还有嫌弃的道理?别说是走的勤了,只怕是日日夜夜盼着你去呢!”
“瞧姐姐这意思,我要只是去歇歇脚就算了,要是去照顾你们家生意的,就去的勤也无妨喽?”
“我这不是想借妹妹的贵手抬抬自家的身价吗?”
两个人手拉着手,说说笑笑,好不亲热。
到了二门口,英纷笑道:“那我就不送姐姐了。”
紫纱却拉着英纷的手不放:“妹妹,我有两句话和你说。”
她们都是下人,亲热,也是因为主子的关系,有什么好说的。
英纷心里冷冷地笑,面上却热情的很:“你我姊妹一场,还怕没有机会。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好好陪着姐姐你说会话。”
紫纱淡淡一笑:“实际上,不是我有话要和你说,是我们太太有话想和萧夫人说。”
英纷眉角轻挑。
紫纱已道:“上次我们家太太去见萧夫人的时候,就给萧夫人准备了一份大礼。没想到,萧夫人胸襟磊落,什么也没有问,立刻答应了借钱的事。我们家太太就说了,当时她要是再说什么,反而显得小家子气,辜负了萧夫人的一番美意。又想着萧夫人这样帮她,她不送这礼,又显得她不知好歹。思来想去,我们家太太就是嘱咐我,求英纷妹妹传个话。”
这话是要传给沈穆清的,英纷就不敢自己拿主意了。
“妹妹请跟我来!”她笑着领紫纱去了垂花门旁不远的暖阁,把暖阁里住的值夜婆子遣到外面:“你看着一点!”
婆子唯唯诺诺地应声而去。
英纷转身望着紫纱,笑道:“这里清静。姐姐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我一定带到!”
紫纱低声道:“我们家太太说,梁家三爷这几年在工部攒了不少私房钱,这些私房钱都在冯宛清手里。而冯宛清呢,又把这些东西藏在了广宁门大街旁的糖房胡同一幢三进的宅院里。这宅院就记在冯宛清名下,连三太太都不知道。说起来,三太太自嫁到梁家,日子也不好过。三爷除了新婚那几日,就没进过她的门。她又是个火爆脾气,一味的只知道打骂。常言说的好,秀才遇到兵,是有理也说不清。三爷惹不起,躲也躲不起——只要三爷驳了她的话,她就拿那冯宛清出气。冯宛清几胎都是到了五、六个月才没的,现在看见三爷近身就害怕。”
英纷听着心里一跳。
冯宛清一个通房,竟然名下有房子……只要把这件事告诉梁三太太,那这房子立刻就会被收回。到时候,让她冯宛清鸡飞蛋打!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了几分真切:“好姐姐,我代我们家夫人谢谢太太了。”
紫纱笑着拉了英纷的手:“好妹妹,我们家太太的诚意,日月可鉴。原来不说,也是因为她是梁府的夫人,要顾着体面。现在没这顾忌了,行事自然也就不同往日。”
就算是利用好了,却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英纷点头:“太太有难处,我们都看在眼里。要不然,我们夫人也不会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说起来,三万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夫人的恩典,我们太太一辈子都记得。”紫纱和英纷说了很多客气话,这才打道回府。
英纷送走了紫纱,立刻去了沈穆清那里。
沈穆清正要给萧飒写信。
一是见王温蕙这样,颇有感触,想找个人说说。二来是子扬要断奶了,要告诉萧飒一声。
英纷见沈穆清在写信,知道是给萧飒的,不敢做声,在一旁帮着磨墨。
沈穆清知道她有话说,但给萧飒写信更重要。直到把该写的都写了,这才放下笔:“紫纱说了什么?”
英纷一向佩服沈穆清胸有沟壑,忙笑着把送紫纱出门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奶奶,您说,这是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沈穆清现在是有诰命在身的,按理应该称夫人,可她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平身的大太太,让家里的人依旧叫“奶奶”。
沈穆清失笑:“你知道这是狗咬狗,你还让我也去帮王温蕙咬两口啊?”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英纷忙道,“就是觉得这冯宛清以前太嚣张了,能让她栽个大跟头也好!”
沈穆清笑起来:“那是她们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
英纷不由失望。
沈穆清警告她:“你可别乱来,小心坏了王温蕙的打算。”
英纷一怔:“难道我们不动手,她还亲自动手不成!”
“总而言之,你别管。”沈穆清再一次告诫她,“王温蕙可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简单。”
英纷不以为然:“她就是再厉害,难道还能逃得过您的手掌心啊!”
沈穆清怕她坏事,索性和她挑明了说:“你以为王温蕙告诉我们这些是想让我们把这事告诉梁家三太太,然后把冯宛清手里的私房钱收了,让冯宛清和梁季敏心痛肉痛啊!”
“那,那是什么意思?”英纷目光狐惑。
沈穆清冷冷一笑:“她是想让我去刺激刺激冯宛清,让冯宛清生出离开梁家之心。”
“刺激冯宛清……”
“不错。”沈穆清用茶盖轻轻拂了拂飘在茶盅上的茶叶,“让她知道,女人离开了男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归宿——难道她冯宛清还不如沈穆清不成?”
(O(_)O哈哈~王大生气了,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