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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在清朝的生活txt下载     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新妇

    婚礼第二日,天未明时,慧珠迷迷糊糊的睁眼醒来,见素心就着一盏小灯轻手轻脚的翻着箱子,便道:“在找什么?”素心冷不丁慧珠突然出声,微唬了一下,手里动作却没停,摸出两幅绣活站起身,自呢喃了句“可找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道:“是主子上月绣的那副帐沿坠花,就鱼拱莲式样。”

    说话时,素心将手里的帐沿坠花递给了慧珠,又点了盏亮灯移至床头面的翘头案上,接着道:“这鱼拱莲坠花,最适合用在新婚夫妻的卧房里。一幅挂在床沿两边,一幅挂在帐内中间,寓意夫妻恩爱,连年有余。并且这两幅坠花,又是主子亲手绣的,赏给了四阿哥夫妻,四福晋必念着主子的好。”

    家和万事兴,慧珠自是希望小夫妻俩过得好,遂笑赞道:“难为你想得周全。”素心一面动手挽着帐幔,一面顺口接道:“主子谬赞了,奴婢也是今一觉醒来,突然想起……”话犹未尽,嗓音陡然拔高,双眼不怠动的盯着慧珠的面上,话语焦急道:“昨晚主子睡得也早,这是怎般了?一脸的黄白,眼下又乌青的厉害。”

    慧珠下意识的抚上脸颊,思绪回到昨日夜里,她从储秀宫出来,就开始心神不宁,只觉乌拉那拉氏是话中有话,便一夜辗转反侧想着事,直到过了四更天才精神恹恹的睡下,也不怪面色青白不佳。

    心思一明,慧珠低头错开素心的视线,掩饰一笑:“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本宫夜里念着这事,思来想去不觉夜半三更天了。那等会儿喝媳妇茶,可得涂了妆粉遮掩一二才是。”说完,自觉真煞有其事,不由地兀自好笑。素心见慧珠语调轻缓,这会儿又露了笑容,倒也略略安心,故此事暂隔一旁,满心满眼都装着弘历夫妻前来请安的事。

    慧珠亦然,一听素心提及小夫妻要来的事,心里竟有些紧张起来,再顾及不得旁的甚事。待盥洗起身,就一件一件的衣服挑了个遍,对着水银穿衣镜是试了又试,惹得一群小宫女低头嬉笑,小娟更是带头打趣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主子要见公婆,殊不知是新媳妇要拜见主子。”话落,素心也不由低笑出声。

    慧珠现下就好似丑媳妇要见公婆般,心里是不安紧张极了,此时听了小娟的话,方意识到她的行为无疑是本末倒置,倒如吃了定心丸,放下了一半的心。随后自身妆扮收拾妥当,又食不下咽的用了几口早饭,便径去了正殿等着小夫妻俩过来。

    自新婚之夜过后的第二日早上,弘历夫妻应先去给胤禛请安,再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最后才是给作为嫔妃的生母请安。因此,待夫妻二人要来景仁宫时,时辰已有些晚了,慧珠已是等得早望穿秋水,隔上一回子话的功夫,就差人去打听他们到哪了。

    这头慧珠伸长了脖子连连张望,正欲又唤了人去,就听宫监在外吊着嗓子喊道:“四阿哥携四福晋,给主子请安了——”小然子连忙从正殿门口跑回了殿前,欢喜道:“来了!来了!”慧珠听人来了,忙敛了衣襟,正坐上位,端持着一派架子双目含笑的目视前方,手心里却隐隐虚汗冒出。

    不需片刻,只见身着皇子朝服的弘历、嫡福晋朝服的茗微出现在正殿门前。须臾,夫妻二人在跨过殿门槛,微微顿足,相视一笑,俱是含情。许是茗微还是新嫁娘,只区区一眼相对,瞬间羞红脸颊,越发低低垂下头,慢弘历小半步的跟在他身后。

    不过一宿未见,慧珠却错不开眼珠儿的盯着弘历,又瞅瞅新媳妇茗微,只觉怎般瞧也瞧不够;又待弘历行毕二跪六叩礼,茗微行毕四肃二跪二拜礼,仍久久难以收回目光。

    素心见状,掩嘴笑道:“总算把四阿哥和四福晋盼过来了,主子可等得着急了。”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小娟、阿杏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一笑,取出早备好的一个蒲团放在慧珠跟前,素心也一个转身从宫娥说中接过捧盘,双手封着一盏茶水立于茗微身侧。

    茗微见此情形,心神一凛,强制压下心里的惴惴不安,一派镇定的微移半步,不慌不忙的就着蒲团跪下,道:“臣媳茗微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说罢,叩头三拜,朝素心感激一笑后,接过茶盏奉至头顶敬上。

    慧珠回过省,注目凝视着故作镇定的茗微,见她面上虽是一派从容,跪在蒲团上的双膝却轻轻发抖,泄露了一切。不由微微一笑,喝过这杯媳妇儿茶,就是全了礼认定新妇,既然来到了三百年前的清朝,就当入乡随俗,从此以后茗微便是自家人,以前对她的三分好感,现如今也该是七分喜欢,只当又多了半个女儿。

    一番心思辗转,只是转瞬的念头,脸上亦不露半分,遂当茗微一语毕,慧珠也不摆婆婆谱,当即接过茶盏,轻抿了口,道:“好孩子……”话稍是沉默,脑中极快的想了遍做公婆的话,不由身上微一抖,口中说了话道:“以后弘历的事就交给你打理了。你们两夫妻都年轻,凡事要相互迁就……”

    说着,慧珠犹感实难继续道完,便目光一转,眼珠睃向弘历,笑骂道:“茗微可是本宫属意的媳妇,若是你敢欺负她,本宫定不饶你!”一言尽,不待弘历反驳,从一旁高几上去取出一方紫檀长方盒子揭开,笑道:“精贵的物什你也见的不少,本宫也不好挑了你喜欢的。便从当年入雍和宫(改名了)头一年,皇上赏赐本宫的一只镶金白玉镯,你且收下。”

    茗微惶恐,不想慧珠如此与她做脸,忙连番推迟,却又无奈盛情难却,只得小心翼翼的收下,可晃眼一瞟,又惊得冷汗涔涔。此镯子不单是御赐之物且有不同的意义,还是难得的珍品,若是猜得不错,必是唐代宫廷遗留下来的。只见镯子是用三段弧长相等的白玉衔接而成,衔接处又镶金质兽首,并用金质活栓铰连,而抽出后玉镯竟可自由开合,实乃做工精巧,非是一般珍品。

    不敢再看下去,茗微全不了面上礼仪,只知这只镶金白玉镯决不可收下,念头一闪,就要摘掉镯子物归原主,却被弘历制止道:“茗微,你收下就是。这只玉镯子额娘向来珍视至极,此次却送与你,便是心底真真拿了你当自己人。而且它又是皇阿玛头一次送与额娘的物什,意义非同一般。”说到这里,黑溜溜的眼睛泛起湛亮的波光,抬头望着慧珠道:“额娘此举,也是希望你我往后的日子里,能相互扶持而伴,彼此坦诚以待。”

    此言一出,慧珠、茗微二人俱是一怔。

    慧珠从未想过弘历将她与胤禛之间的事看得这番通透,还洞察了她真正的意思。不错,早在几年前的中秋之夜,已笃定她和胤禛是彼此都投了感情,犹是近年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深。然,她尽管愿意一直默默的支持他、关切他,他亦对她多方包容、真心相待,却做不到彼此坦承信任。

    也就因此,她才希望弘历、茗微二人能生出感情,真正成为一对夫妻。毕竟他们观念相同,外在环境对二人甚犹,该是能彼此相扶相持共伴一生……

    相较于慧珠的心生感慨,茗微心里是莫名的一阵激动,她抬头几不可闻的应了声,打消了摘还镯子的念头,复又实成实的朝慧珠深深叩头一拜,道:“臣媳谢额娘赏赐。”言毕,又听嬷嬷微咳一声,方才记起一事,不由为自个儿的失礼脸红,忙回身取出亲手做的一双绣鞋重又奉至头顶,羞赧一笑道:“请额娘笑纳。”

    慧珠丢开忽起的怅然,接过绣鞋细细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大感兴趣道:“上次你送来的那幅菩提幔是河南民间绣法,这双又是蜀绣,你也喜欢蜀绣?本宫对蜀绣倒颇有些心得。”说话时节,已亲手拉了茗微起身坐到身边,婆媳二人将京中素来少有的蜀绣说了起来。话过两回,慧珠又让素心取出了那幅鱼拱莲坠花,竟也是蜀绣,遂二人就着彼此针法的不同探讨半日。一时间,反把弘历晾在了一旁。

    随后新婚过至第九日,弘历携茗微回门,待到晌午前离开富察府。如是,婚事事宜走完,弘历踏入朝廷,正式进差。而茗微也掌重华宫一宫事宜,并在新婚第十日,亲自请封,服侍弘历的那名宫娥小富察氏,晋为格格。

    慧珠听了茗微的请封,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后又怨怪胤禛怎偏偏找了富察家的庶出旁支做弘历的引事宫娥。但胤禛、茗微所做,与时代而言是为对,她的一番心思终归是满腹肚内,至七月末也就留着弘历夫妻过自己的小日子,她返回阔别了三月的圆明园。

    (这章写了慧珠当婆婆的心思。其实慧珠的紧张,俺不觉得过,所以写慧珠受礼的心里想法比较多哈,毕竟慧珠性格的另一面还留在很多年前,没有改变,⊙﹏⊙b汗,俺对这文的理解——————咕~~(╯﹏╰)b,废话多了,求票呀!)再加一句,不会虐到慧珠的,俺看见评论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氏

    回园的当日,天空轰隆一声,下起了骤雨。

    雨来得又急又快,一些躲闪不及,少不得淋了半身的雨。尤其是收拾行李的宫人都埋怨这时候下雨,害的他们在雨地里跑去干活计。

    小然子听了,仰头看了看廊檐外灰蒙蒙的天色,问慧珠道:“天色异变,不如明日再启程可好?”慧珠只道:“派人快马加鞭先去了园子,免了众妃的礼,让她们不用临门迎接。”小然子明白,打发了人去传话,又裹了件雨衣就冲进雨地里,张罗着行李的摆放。

    慧珠又望了眼天边黑压的云层,吩咐了小娟去熬姜汤与小然子他们,自转身踱回殿内。她之所以未说不愿耽搁行程,一是她这几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情等着她;一是每日去储秀宫请安,乌拉那拉氏对她虽好,可每每迎上对方的双眼,乌拉那拉氏眼里洞察一切的犀利感,让她无法是从;遂,待弘历婚事大定,便起了早日离开的念头。

    雨一直淅淋淋地下个不停,倒是伏末以来少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紫禁城回到园子,雨势已收,不过冒着绵绵雨丝。慧珠穿过院子里的竹林小道,就闻女子小声的说话声,不由微顿脚步,立时有宫人上前禀道:“裕嫔娘娘和诸位主子等候多时。”

    另一厢众妃听报慧珠回来,忙歇了谈话,俯首帖耳的起身恭候。慧珠一眼扫过眼前莺莺燕燕的八九人,轻道了声“免礼”,径回到上位坐下,又吃了一口茶,缓了缓气,方挪出精力应付众妃。

    这一分了注意下去,慧珠是大吃一惊,原本以为方才的生面孔不过是胤禛临幸的宫娥,就如这五年来一般,从大家族旁支庶出女儿选进宫的女官中挑了三名,分别晋分为吉常在、英答应、德答应,不想这名女子却是晋得高位,坐在耿氏下首。

    心讶之下,慧珠细细打量起这名女子,却是越看越摸不清头绪。此女虽容貌姣好,气质出众,可留心看来,此女绝不年轻,估摸着也该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那名女子许是察觉慧珠的打量,清淡一笑,起身屈膝行下一礼道:“婢妾老氏给娘娘请安。”老氏?慧珠不掩面上疑惑,老氏答道:“婢妾本是孤女,‘老’是姑祖母为婢妾取自科尔沁佛语一字。”

    姑祖母?科尔沁?慧珠心下一沉,这老氏背景不简单,难怪一来便居高位。而面对如此一名身份不简单的女子,胤禛却也一改往日作风,纳她入后宫!

    耿氏一直悄悄窥视,见慧珠面上有片刻的僵硬不豫,眼神亦有瞬间的复杂,不过也只是短暂的犹豫,已从椅子上起身,略显不安道:“这是一月前皇上钦封的贵人老氏,因娘娘当时正忙着四阿哥的婚事,臣妾便未将此事及时告知,还请娘娘责罚。”说着,跪地拜下。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慧珠微冷的视线落在垂首跪地的耿氏身上,不置一词。老氏蹙眉的看着这一幕,未经多想,出言解围道:“此与裕嫔娘娘无关,婢妾一直常伴青灯,为老祖母守灵,自知不详。才求了皇上和裕嫔娘娘,等四阿哥大婚过后,再给娘娘请安。”

    慧珠闻声转过视线,复又使了个眼神给素心、阿杏,示意二人扶起耿氏、老氏,后才淡笑道:“本宫可什么也没说,倒让你俩紧张了起来。”一面说着话,一面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众人神色,见她们面上微显出失望,不由起了厌烦,脸上笑意却加深了些许,道:“老贵人这为新妹妹,本宫却是认下了,等过几日由本宫做东,宴请老贵人和众位妹妹一起乐呵乐呵。”

    连同耿氏、老氏在内的众人不想慧珠就这般过了,并未多做为难,不由当即一怔。慧珠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叹,面上露出倦意,道:“本宫今日起的早,又遇上了夏日骤雨,倒有些困意了。”

    在座诸妃皆听出弦外之音,欲起身告辞,耿氏却抢先说道:“娘娘,老妹妹还未给您敬茶,聆听训诫……”不待说完,已蓦然止声,头低低的垂下。

    慧珠但笑不语,连眼角也未瞧耿氏半厘,耿氏心下没来由的一慌,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阿娟抢白道:“我家主子素来最重视规矩,怎回忘了这一茬。”说罢,领着两名宫娥放好了蒲团,又备好了茶盏。

    耿氏脸上讪然一笑,慧珠看在眼里,轻摇了摇头撇开视线,又有武氏、安氏眼神相触闯入眼内,顿时只觉烦不甚烦。于是待受了老氏的敬茶,简单的说了一两句,又吩咐下去赏了几匹入秋时用得上的衣裳料子,以及整幅头面首饰给老氏,便打发了众人离开。

    回到内堂,慧珠稍作梳洗,换了身常裳,去了身上的湿气,就歪腻腻的斜靠在榻上,一边手里握了把团扇随意的打着,一边听着圆明园总管回禀近月来的宫务。一时,挥退了总管离开,又招来了李贵道:“说吧。”

    轻飘飘的语气传来,伺候一旁的素心、小然子等人心里一紧,齐齐聚了目光,彷如要吃人般的死死盯着李贵。

    大夏日里,李贵不禁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又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里飞快的过了遍脉络,斟酌道:“老贵人是科尔沁人,当年才一岁的时候偶被苏麻喇姑瞧见,便养在了身边,一直到那位离世,老贵人才以十一岁幼龄去了新城那边,为苏麻喇姑守灵。这一守就是整整二十三年,直至一个多月前才返京来了园子。”一头说,一头止不住的觑眼去瞧。

    慧珠闭眉耷眼的倚在榻上,看似打着盹,这会儿却霍然睁眼,复问道:“她就一直守灵二十三年?”说着,呢喃自语道:“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就对着一座坟墓……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回京来?”

    李贵未听见慧珠后半句所言,忙躬着身子小心问道:“奴才没听清,娘娘可再述一遍?”慧珠回笼心神,打着扇子,语气淡漠道:“恩,本宫知道了。你再说说皇上对老贵人怎般?想来也是不错,毕竟也要全了那位的脸面。”

    苏麻喇姑,胤禛都要尊称一声妈妈(奶奶)。他既然能全了那位的脸面,纳三十四岁的老氏为嫔妃,也定会善待之!

    想到这,慧珠哂笑道:“明知顾问,罢了罢了,倒是难得她们找来如此一人。”

    李贵听慧珠自嘲一笑,忙挤了笑脸道:“主子哪的话,皇上待老贵人再好,也比不上待娘娘的一根手指头!”慧珠睨了眼李贵,道:“三月未见贵公公,公公倒来诓挨本宫了!”

    李贵心头一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呼道:“奴才岂敢欺瞒了主子,这可是句句属实的话,若是主子不信,奴才这就一一说与主子听。”

    原来自老氏来得圆明园,胤禛对她就颇为尊重,不但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伺候,还常亲自前往照看。后来晋封了她为贵人,胤禛更是丝毫不避嫌,隔上一两日,便要去老氏的院子里坐上一两个时辰,却从未招过她侍寝。如是,让一园子的人是雾里看花,分不清这位“从天而降”的老贵人,究竟是得宠还是不得宠!

    说到这里,李贵忽地打藤,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其实,皇上本是想直接封了老贵人为嫔,并赐以封号……后来,听说是老贵人婉拒了皇上,才晋了现在的分位。”

    听完,慧珠心下一片透凉,右手毫未自觉的紧紧拽住团扇,有丝颓然的阖上双眼,顺势仰倒在榻上,罢罢手,挥去了一干人等。

    分不清宠或不宠!

    有些置放在心里的感情,心底的人,又岂是这个“宠”字可以概括。每个人心里都有最美好的一人,最美好的一事。恰恰是这“最”字,让人难以触及,反是近乡情怯,不愿亵渎心中的美好。

    也许老氏她真是……

    不愿继续想下去,慧珠重重的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影像。同时,也打消了去见胤禛的念头。而后面几日,慧珠也是事物繁多,将丢下了三月的宫务重新接手,倒也没精力、心思去想胤禛与老氏之间的事。

    当然,说是不想,也不竟然,有时胤禛的影像,还是会毫无预警的突然闪现。但随着她回园时日已久,胤禛非但未涉足她的院子,也未遣人召了她去,渐渐地慧珠也淡了心思。

    如此的日子一过就是六、七天,慧珠已是恢复了大半的心境。

    然,这日傍晚时分,她见天色暗了下来,合上了手里的闲书,叫了名宫娥去唤宝莲过来,便对一旁吩咐道:“小娟,让厨房摆饭吧。”小娟笑嘻嘻的应了,刚及至门栏处,掀开帘子待欲出去,却见小禄子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不由一怔,随即就要笑着相迎。

    小禄子哪有闲心应付,一把抽开了小娟,直接进到内堂,哭丧着脸,嚷道:“娘娘,您快遂奴才出宫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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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时殇(上)

    慧珠鲜少见小禄子如此模样,不由也紧张了起来,急声问道:“怎么了?是皇上他……”

    小禄子怕慧珠误会,忙打断她的话,道:“三阿哥今下午申时离世了,皇上从那时就把他自个儿关在三阿哥的屋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娘娘,奴才是实在没了办法,这才想求您去劝劝皇上啊!”

    弘时没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他不是被皇十二弟履懿亲王教养着吗?思绪纷杂之间,慧珠已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随小然子出了院子,却待临上马车前,她猛然停下步子,回头问道:“弘时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猝……死了?”

    小禄子脸色陡然煞白,眼里闪过一抹惊惧,又很快的恢复如常,却未做了答话,只是伺候了慧珠上马车,然后跟着同上了马车。直到“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方艰难的闭上双目,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嗫嚅的说了出来。

    今日午后,皇上去了十二爷的府看三阿哥,他就守在门房外面候着,也不知亲父子俩在谈些什么,大约大半个时辰后,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瓷器等物哐啷落地声。

    当时,他在外面是听得惊心动魄,却苦于无奈皇上的吩咐,只得焦急的等着。不想就在这时,只听屋内发出一声大叫,他忙慌得找人撞开了房门,直直冲了进去。

    回忆到这,小禄子全身止不住的泛起了颤抖。他还清晰的记得,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心似乎停止了跳动,只能呆呆的看着三阿哥倒在一片混着血液的碎瓷器中,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无比恨意的盯着胤禛,喘着粗嗝的大气。

    再然后……不待他反应过来,三阿哥已经断气了!

    慧珠倏地猛抽一口气,牙关上下咯咯的打着哆嗦道:“你是说……皇上失手错杀了弘时?”

    话音刚落,小禄子下一瞬就暴跳起身,怒目相瞪的喝了一声“不”,半晌过后,才在慧珠惊讶的目光下,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焉了,愣愣的跌回了坐位上,神情涣散道:“虎毒还不食子!皇上对三阿哥倾注了多少心血,是不会弑子的……”

    慧珠一怔,随即又似赞同的点了点头,便将目光移至窗外,看着暗幕的天色渐渐笼罩住京城上方。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是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思绪里,不觉就到了履懿亲王府。慧珠也不与允祹夫妻多做寒暄,匆匆进了府内,朝弘时生前的院子赶去。

    到了房门前,只见门扉紧闭,门前人烟稀少,只有弘时的一妻一妾麻木的跪在阶下。无丈夫子嗣傍身,她们两人往后只怕也无好日子可过;然,此时的慧珠根本无暇顾及刚失去丈夫的两人,径直拾阶而上,不怠半分迟疑的推开了门拴已坏的两扇大门。

    “滚出去!”一道冷森森的低叱从幽暗的屋室内传出。

    慧珠双脚刚迈过门槛,还不及适应眼前的黑暗,冷不防胤禛出声,不禁僵了下身子,忙借着门扉半开的光线,循着声音看去。须臾片刻,就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着,不由一喜,张口就欲唤他。

    不料一声未出,胤禛已暴喝道:“出去!”说着,一个黑物向她扔来。就着院子里亮堂的灯亮,慧珠见一道白光晃眼而过,眼尖的瞧出是一盏茶碗,反射性的一面往一旁闪去,一面惊声叫喊。

    “娘娘!”外边闻言,迭声叫道。

    胤禛听见惊呼,隐在黑暗下的身影动了动,冷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慧珠心有余悸的抚上胸口,朝外头道了句无事,又犹豫着关上了门,阻绝了外边的目光,这才虚眯着眼睛,试探性的往胤禛那头一边走去,一边道:“臣妾是担心您。”

    一语未了,胤禛忽的冷笑一声,嘲讽道:“担心朕?担心得你会几日不现身,担心得你从未问过朕的去处!”

    过问?难道让她去过问他和老氏的种种!慧珠勉力舒缓口气,只当胤禛不过是借题发挥,不应理会,遂复又摸黑前行,并打算重新开口,却听胤禛讥笑道:“朕对你透露颇多,你也晓得你如今的地位是难以动摇。罢了,朕冷血无情,你有儿子傍身得保以后的荣华,疏远朕也是人之常理……至于你口中的担心就免了,你,走吧!”

    慧珠心里蓦地一痛,即刻却生出一种急切,让她快步朝胤禛走去,急急辩驳道:“臣妾不愿成了她们一样,只有不去主动,或是疏离!毕竟您和老氏她……”犹未说完,慧珠似遭至雷击,全身僵在当场,不再言置一词。

    “海歌?关她何事?”胤禛心思深沉,话刚一出口,便已明白过来。

    海歌!

    心里复念一遍,慧珠只觉先前的一阵疼痛瞬间蔓至四肢百骸,疼得无以附加。满室的黑暗仿若一张大网向她铺天盖地的袭来,使她呼吸再难维持,缺氧的痛感也跟着传来。如此下来,慧珠只知她不能与胤禛再共处一室。于是,在理智仍控制大脑之际,她丢下一句:“臣妾失言了,请容臣妾告退。”,便慌不择路的直奔出口,欲夺门而出。

    “啊——”随着“咚”的一下重物落地的响声,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慧珠惊惧的颤抖全身,不敢置信的又伸手摸了下跌坐上的软物,是皮肤!是人的皮肤!但它确实冰凉的!弘时的尸体还在这个屋里摆着!意识到这一点,慧珠连滚带爬的从弘时的尸身上爬开。

    胤禛被慧珠这一声,着实给唬了一大跳,忙转过身去看,就见慧珠一脸骇然的呆坐在地上,再一看半步之遥的地方,赫然是弘时猝死的尸身。

    弘时!下午两人争执的一幕又不期然的在脑海里浮现,胤禛沉痛的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捏握成拳,眼看就欲陷入曾经的过往当中,慧珠惨白的脸色却突然一闪!接着,只见胤禛身形一晃,极其快速的出现在慧珠的面前,又想起她怕阴腐物的性子,忙一把圈过她在怀,不言不语的无声安抚。

    “呜呜……”熟悉的怀抱,炙热的温度,让慧珠隐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这章很少,从14号开始倒今天一直在忙着事,还老在太阳底下跑。今天也是很晚的上传,只有2000字,那个明天补出来。。。。。还有这章看似是四四安慰慧珠,下章是慧珠安慰四四。。。。那个还想写的,不过从15号又从家返了学校,晚上就开始断网线了,而且好热。明天啥事都没了,俺早些更新!咕~~(╯﹏╰)b,抱歉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时殇(下)

    不知哭了多久,几日来郁结于胸的闷气,顺着适才的恐惧一起宣泄了出来,不觉顺畅了不少,至感到泪水打湿了胤禛的衣襟,慧珠这才忙的抬头,抹了把殷红的眼眶,顺了气儿道:“臣妾御前失仪,还望皇上莫怪。不过三阿……弘时他也走了些时辰,总归得让他的家眷看一下,再敛了遗容,毕竟还是得入土为安。”

    胤禛听她这样说,浓眉一蹙,再低头一看,果然就见她眉宇间闪着冷然的神色,心里一沉。一时半会僵持在来,又想起弘时年纪轻轻便走,连子嗣也未留下一个,就是要办丧事,也无儿子送终!再回想弘时临死前的怨恨,不由心意动摇,也许真是他冷酷无情,才逼得亲生儿子落得如此凄凉境地。

    这样一想,夏末的夜里,胤禛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心头浮现出一句话“高处不甚寒”,接着一细想,大有一番苍然之感横亘于胸。此时,至亲的人都在一旁,可一个是断了呼吸躺在血泊里,一个明明还待在他的怀里却已心生离意。

    一时间,二人皆不再言语,沉默以对。

    正默然之间,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缕湛白的微光投注进来。慧珠顺着亮光看去,原来是犹未上闩的门扉,被徐徐的夜风吹开了半角,外面的灯火从其间映射至屋里。于是一眼过后,慧珠又移回了视线,但她眼尖,虽比不上胤禛夜里视物的本领,却也能借着稀微的光芒,正好瞥见他冷硬的面上,那种说不出的黯然颓败。

    对四周气息流动的变化,胤禛自是察觉,他半眯眼眸,锐利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虚掩的门扉,片刻间,又调移开来,却在目光凝聚的某处,浓化不开的深瞳里倏地掠过一道亮光,瞬息即逝后,他突然出声道:“地上有碎渣,起来吧。”说罢一把扶起慧珠,拉着她绕开地上的物什,来到一方圆桌旁相对坐下。

    黑暗中,慧珠感到一双灼亮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本略感不自在的欲低下头,却因想起一事,只觉这束让她心跳失横的目光,没来由得惹她一阵厌恶,遂忙撇开脸庞、错开双目,只一味的恭敬道:“皇上还是惜着龙体,毕竟死者已矣,过渡伤心,只会让宫里的皇后娘娘,园子里的老贵人都……”

    一语未了,胤禛接口道:“你说的倒极是,这些日子来,朕时常与海歌她论佛参禅,也说了不少关于弘时的事。尤其是你回园子的这七八天,朕没得空闲去见她,几日全耗在了弘时身上,但结果……”言至此,胤禛如鲠在喉,再难置一言。

    慧珠未注意到胤禛面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心神俱凝在了“海歌”二字上,不禁脱口咀嚼道:“海歌……海歌……很美的一个名字……”就如同她人一般。

    胤禛极自然的顺口就道:“海歌不仅名字如此,她也是一名难得的奇女子,即使处在权利的宫廷中,她也能不惹尘埃。”说着,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只可惜她终是个女子,不能将博学的才识,一身的医术报效朝廷。”

    慧珠听得惊诧不已,不敢相信道:“可惜她是女子?若她真是名男子,又如何与皇上两心相倾。”胤禛不悦道:“休得胡言,败坏了海歌的名节。”厉声喝过,见慧珠苍白的脸色越加白了,只得缓了语气道:“海歌她立誓不嫁,终身侍奉佛祖,为苏妈妈守灵。朕与她乃是君子之交坦荡荡,而她满腹的经纶才识,也是朕所敬佩。你岂可用男女私情概论一名终身守节之人?”

    慧珠兀自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胤禛,良久,她才稍稍回过省,明白了一些,却又有些糊涂道:“既然皇上对老贵人无男女之心,又为何要纳她入后宫?”

    闻言,胤禛方平的情绪瞬间带起,骨骼分明的十指忽的紧握成拳,浑身止忍不住的气得颤抖,艰涩的一字一顿道:“你离园不久,朕得到暗报,弘时流连秦楼楚馆之时,染上了药瘾,待朕发现已为时过晚,药石难医。朕只好让人去请了海歌入京,看弘时可有一救。就算不行,最起码让他能留下一儿半女。至于朕为何纳海歌……”话略一停,漆黑的眸子里精光大盛,却只说道:“如此而为,一可顺了她们的心,一可给海歌一安生立命之所,也便宜朕履行请她入京的条件之一,百年之后让她葬于苏妈妈的陵寝内。”

    说毕,胤禛眸底一沉,鹰聿的眼风扫向慧珠难掩惊慌失措的面上,盯视半晌,复又沉声质问道:“这些时日来,你可曾问过一声?这倒也罢了,可你却未做犹豫,直接选择相信他人所说!这就是你先前说的,关心朕?”

    慧珠张口预言,却发不出一声,再至胤禛一句句摊开了的质问,她亦只能一把捂住双唇,溢满泪水与悔意的双眸看着一臂之隔的胤禛。

    是的,她从来都没信任过他,更没相信过他心中有着她。在遇到一双儿女的事时,他便毫无犹豫的被自己丢在脑后;在遇到任何“不好”之事时,她便下意识的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自我保护了起来。然,这些对他而言,又何其不公!只因为他是帝王,他是一个冷心冷情的男人!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之下!

    但是,她也有她的无奈,她的不敢!雍正,一位后世闻名的帝王。而她眼前的雍正,更是一为难得的好皇帝,他不眠不食深入灾区的景象,她亲眼所见。如此,让她如何敢相信,这样雄韬伟略、心怀天下的他,会倾心于她!

    被埋藏于心底深处,饶是她也不曾发现的情感,在胤禛的质问下,如绝绝梯的洪水齐齐向她涌来。霎时间,心中酝起了千言万语,就要破口而出,可真真冲出咽喉,由慧珠亲口说出的话什,只有那泣不声一句“对不起”。

    胤禛向来懂得利用时机,不论何时何地。此刻亦然,只见他一手抓过起身欲离欲远的慧珠近至双膝前,幽亮的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沾满泪痕的面颊,又出声问道“朕让你珍惜往后的日子,你当初是怎般回答朕的?如今你又是如何做的!难道是朕待你不好?还是你也认为朕冷血无情,心下胆寒?”

    不!待她好,有时好得甚至是纵容。

    冷血无情?从没有觉得过冷血无情。不对!来此之前,她曾怀疑过弘时是……

    当时的念头刚闪过脑海,无以言表的愧疚之情侵袭她全身。这时,慧珠不知如何说出口,只能拼命的摇头,所有的言语也只化作了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

    见好就收,胤禛深谙其道,遂也不再对此深究,一手挪开慧珠捂着半张脸颊的素手,一手摩挲上温腻的面颊,用着粗糙的手指轻轻抹掉未干的泪痕,口中幽远的叹息道:“都是有了儿媳妇的人,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性子,以前还没这么容易掉眼泪,倒是越活越回去。”说着拍了拍蓦地一僵的背脊,语似包容道:“罢了,朕也不是怪你……只是如今,朕身边也没人了,还是那句话,咱俩好好过后面的日子。”

    好似泉涌的泪水从眼眶内流出,不停的沾湿颊上厚实的大掌;慧珠吸了几下鼻子,垂搭在身的素手,几经犹豫,终是覆上了那只大手,一面连连点头,一面流着泪道:“臣妾知道了,这次真的知道了,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呜呜……”话未完,已“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就着胤禛覆在脸上的手掌,掩面哭泣。

    胤禛顺手觅了觅慧珠的鬓角,极少的柔声说道:“朕虽将弘时过继,但他是朕的儿子这个事实却不能更改。常言道‘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才是师之堕’,朕是他的父亲,又亲自教导他多年,是为师傅。弘时会变成如此模样,朕反思过,与朕脱不了干系……就是当年栋鄂氏、钟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朕有意让它流掉,才会使得弘时竟未留下丁点血脉。”

    说到这里,胤禛手上一顿,语气一转,又道:“最该伤心的当属朕,熹妃你反比朕哭的伤心了。好了,收拾一下,就随朕回园吧,弘时终究是被逐出宗室的子弟,他的丧礼,十二弟会处理的。”说着,拉起慧珠起身。

    话里的落寞无奈,慧珠听得心下一酸,正欲启口说些什么,只见门扉被从外推开,屋内一下间亮堂了起来,随之却见允裪跪在门槛外,“咚”的一声重重叩首,请罪道:“臣弟未能完成皇命,对弘时管教不善,请皇上治罪!”

    胤禛面色一冷,放开慧珠的手,阔步走至门槛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跪地允裪,道:“宗人府弹劾你‘治事不能敬谨’,看来果真如此。从今日起,你降为固山贝子。”允裪一听,心下的大石头总算落地,忙叩首谢道:“臣弟谢皇上龙恩。”

    胤禛看也不看他,直接剑袖一甩,与慧珠走至院中,又突然驻足说道:“你有负朕拖,再降为辅国公,并免去一切职务,专心处理弘时的丧事就是。”说罢,一径离开。

    (咕~~(╯﹏╰)b,真的无言了,越写越扯了,心里想的和写的有一半不一样了,⊙﹏⊙b汗)

第三百章 昏倒

    履懿亲王府外一片肃穆之景,两列一字排开的宫卫手持火把、腰挎刀戟,目不斜视的恭侯胤禛、慧珠上马车,身后允祹阖府上下在阶下跪地恭送圣驾离开。

    烛火辉煌的府门外,胤禛颀长的背影拉的老长老长,又随着摇曳忽闪的光亮微微晃动。行约三、四十步,及至高头大马前,垂手侍立的宫卫退下,宫监上来置好小杌子、打起帘子,伺候胤禛上马车。

    这时,只见微晃的背影猛地一抽,僵直不动了片刻,就朝一旁直直倒去。“嘭”地一声重响,众人尚来不及反应之前,胤禛已昏迷倒地。

    “皇上!”不过眨眼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迭声响起。

    慧珠离胤禛最近,但,饶是她再眼疾手快的伸手搀扶,无奈多年的养尊处优,手上是一点儿力气也没,只能任由胤禛压在她的手臂上倒栽在地。

    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慧珠忙抬起胤禛的颈项放在双腿上,神色慌张摇晃道:“皇上,您怎么了?可别吓臣妾……皇上……”

    几声唤过,胤禛仍是闭目不醒,又见他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也干涸的厉害,怎么会这样?慧珠心下慌乱的没法,忙摸上胤禛的面孔,只是一下,却惊得慧珠收回手,无措的呆愣了一会,才急忙捂上胤禛的脸颊,道:“怎这烫?快去召太医呀?”

    允祹也被这一下惊的厉害,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紧张道:“娘娘您先别急,太医这就去召了,要不先抬皇上去臣弟的府上?”

    闻言,慧珠强制镇定下来,极快地过了遍心思,便将胤禛交给了小禄子,径直站起身,目光冷然的扫过一干人等,疾言厉色道:“皇上感染暑湿风寒,在园子里调养。若是让本宫听见其他的话什流传开,你们知道该如何!”众人面上一肃,齐声应是。

    慧珠心下稍是松懈,回头看了眼正被抬上马车的胤禛,目光闪过一抹坚定,她不能让弘时猝死的事与胤禛扯上关系,更不能让胤禛弑子病倒的消息在京中流传。心中计较一定,慧珠转头看向一脸诧异的允祹,一面想一面语待威胁道:“十二弟,你受皇命养赡弘时,却让弘时宿花街柳巷,染上那种瘾疾,令皇室蒙羞,你该当何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允裪认命一想,也不多辩解,撩袍跪地道:“臣弟知罪,请娘娘示下。”慧珠见他这般,心中大定,长吁了口气道:“十二弟明理,应该也知道弘时因被逐出宗室,整日郁郁寡欢,如此近半年时日,终是撒手人寰,致死也未再见皇上一面,遗憾而终。”

    听后,允裪心里麻团似地,一时不知是否该应承下来,毕竟弘时死之前只有胤禛在场,极有可能是……思及此,允裪骇然,不复往日成竹在胸,半阵不发一言。

    慧珠见马车那头,小禄子已事情停当,不由焦急万分,等不得允裪磨蹭,心下一横,面上作势一冷,相挟道:“十二弟已被降为镇国公,难道还想继续降下去?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再说,那种瘾疾致死的机率极大,究竟此事与皇上有无关联,谁也说不清。所以,本宫希望十二弟好好想想,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允裪背脊一僵,回首看了看跪在府门后的至亲之人,终是低头应道:“弘时接连几日未出房门,不想今日申时推门一看,竟……断了气。”慧珠听了,满意之余,却生愧疚,遂补充道:“十二弟,你今日所做,本宫记在心里,总有一日,会还你亲王之位。”允裪却不言谢,只道:“臣弟恭送娘娘。”慧珠转身离开的身形一顿,复又急匆匆的上了马车。

    马车风驰疾速的驶着,车厢内,慧珠不停的搅着棉巾为胤禛擦汗,可胤禛却无半分好转的迹象,脸上潮红越加明显,口里也开始无意识的呻吟。

    慧珠急得没法,也不知胤禛这是怎么了,若是真患了暑湿风寒倒还好,可万一不是呢?一想起胤禛和弘时的尸体共处密闭的空间两三个时辰,一个可怕的念头便在脑海中疯狂的滋生,现在还属夏末,病疫高发时节,胤禛会不会染上了诸如时疫之类的病症。

    一想到这一点,慧珠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立马想起适才的情形,若不是她一味的瑟缩不前,只顾自己的感受,还在弘时猝死的房间内,任性的寻找宣泄口,也许就能早些发现胤禛的异状……

    此时,慧珠越想越慌乱,忽感马车一个踉跄,马夫大叱一声,外面立刻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片刻不到,帘子便被宫娥掀起。见状,慧珠暗自收拾了纷杂的思绪,恢复了三分气儿,方镇定的与小禄子张罗了一应事宜,等着太医的诊治情况。

    大殿内灯火煌煌,屏风后人影晃动不止,宫娥、药童里外来回;慧珠坐在外间的紫檀木雕云龙纹宝座,手里紧张的死搅着帕子,双眼频频朝屏风后张望,一时心里着急,止了身后打扇子的两名宫娥,另吩咐道:“去看一下,皇上情况好些没?”

    侍立一旁的小禄子心里也是焦急,但到底要好些,侧身从宫娥手里捧着的茶盘上端起一只胭脂红地五彩花卉纹碗,双手奉至慧珠跟前,劝道:“娘娘,您才遣了人去打看,这还不够半刻钟呢。这是刚送上来的清汤雪耳,娘娘把它用了,估摸着太医那边也差不多了。”

    慧珠勉强回应了一声,又唤回宫娥,方接过清汤雪耳,正食不下咽的顺手翻搅着,就见太医出来复命,不由眼前一亮,忙往旁撂下瓷碗,欲要问话,忽有宫监来禀:“老贵人过来了,要求见皇上。”

    慧珠听了,眉头下意识的紧紧蹙起,还未发话,左首侍立的小然子已抢先上前一步,冷笑道:“深更半夜,老贵人跑来求见皇上,这算什么事。你个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打发了人离开。”那宫监也是有些主意的人,暗暗思忖道:“老贵人是新宠,可熹贵妃不但圣宠犹在,还身居高位,儿女双全。抹了谁的面,也不能抹了这位主的面。”一边想过,一边便恭敬的应了是,转身就要去打发了老氏。

    “慢着!”慧珠突然出声阻止,又略想片刻,道:“让她进来吧。”小然子闻言大感不解,失声叫道:“娘娘,您怎么……”犹言未完,只见慧珠一个眼色横来,心里虽是忿忿不平,倒也老实的噤声退至一旁。

    胤禛当时的话什犹言在耳,然,提起老氏她仍是难以平常之心待之,慧珠叹息地摇摇头,挥手就示意太医答话。未及多说,老氏便进了殿内,行礼道:“婢妾给熹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慧珠眼眸一闪,朝之微微颔首,转脸望向太医道:“继续说吧。”太医凝思回道:“皇上素不耐热,又有热毒、暑湿风寒交替感染,是有几分棘手。”慧珠迁怒道:“简直胡言,你方才说皇上染得不是恶疾,并无大碍,现在又是有几分棘手!”

    太医惶恐,忙跪地解释道:“无大碍,只是与皇上性命无忧。但这两种病症同发,若是按常理医治,龙体必会大损,这才有几分棘手。”慧珠急忙又问:“不按常理,难道就没其它治法?大损?又是怎个损法?”太医不敢隐瞒,如实答道:“还有两种治法,但皆甚伤龙体。至于损法……无论哪一种治法,都可损寿命。”

    “损寿命!”慧珠霍地一下起身叫道,见太医惶悚,知是话里绝无半分虚假;这份认知让慧珠脚步虚华,几下身子晃动,勉强就着右手旁的紫檀雕花方几站稳,却一个失手不查,将几上的那碗清汤雪耳,“哐啷”一声扫至地上,碎物四溅。

    声响一落,一殿众人齐齐跪下,道:“娘娘保重!”

    老氏微微垂目,掩下眼底的担忧,复又眼神复杂的瞟了眼似大受打击的慧珠,突然轻启朱唇道:“娘娘,婢妾习过医术,知道还有一种治法比起太医说的前三种办法可行,不会拖垮皇上的龙体,就是损寿命也可降低于一年之内。”

    话未说完,四名老太医齐声阻止道:“万万不可!”慧珠却没予理会,喜得上前一把抓住老氏的手,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老氏不习惯与人接触,微蹙眉抽出右手,俯身回道:“千真万确。”

    院首见慧珠心动,忙跪地死谏;慧珠面上一沉,语气严厉道:“皇上曾亲口对本宫说过,老贵人医术出众,不必尔等差。本宫属意已定,不容尔等置疑,若有一切后宫,本宫一命承担就是。”说着,见院首还不心死,又道:“你等身为太医,不能为皇上解忧治病,还阻扰皇上看医,可是应当!”

    一席话说得四名太医哑口无言,慧珠方目光定定的看向老氏道:“皇上曾对本宫说过,你是难得的奇女子,让他十分敬重。本宫相信皇上的话,亦相信老贵人你。”老氏听了这话,心理蓦然升起一抹心慌,眼神更加复杂的看了慧珠半晌,才收了心思,平心静气道:“婢妾定不负娘娘所托。”

    (昨天哪一章写的很不好吧,咕~~(╯﹏╰)b,其实写完一想,也觉得很怪,弘时还在一旁,四四和珠子就开始说些感情之类的话了。咕~~(╯﹏╰)b,现在这文,写着吧,俺自己也觉得怪,貌似文文情节进入了一个怪圈,俺去力不从心,改不了。~~o(>_<)o~~)

第三百零一章 女人

    夏末的夜晚,暑热散去了,天已渐有些凉意。犹在夜阑人静之时,月上中空,湛澄的月华透过密密麻麻的叶子,把零星破碎的月影照射在地上,让静谧的夜里有点儿影影绰绰的花阴凉,观之,心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惬意。

    然,此时此景下,灯火辉煌、琉璃照耀的屋室内,一丝压抑浮躁的气息在脉脉流动,焦急紧张的情绪冲斥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在其中,慧珠当属他们之最,焦虑不安隐在她微白的面上,来回走动的身影显示出她心里藏不住的急切。

    这会儿,慧珠又欲起身走转,刚举步走了几下,忽嗅一股恶臭味,再听里间传来的咳嗽声,不觉头发森然直立,由不得多想,三五步闯进屏风后,便见一名宫娥在清扫脚踏处的呕吐物,一旁的老氏正浸湿了帕子,目不转睛的匍匐在床沿边,为胤禛清洗。

    目睹此一幕,慧珠怔住当场,到了嘴边的话什也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内,就这般,默然无声的望着老氏神情专注的瞩目在胤禛身上。心下却如翻江倒海似地难以平静,适才的粗粗一瞥,老氏眼里一闪而逝的柔情正好入眼,女人的直接告诉她,这个表面心如止水的女子,必定是倾心于胤禛。

    “娘娘万福金安!”两名宫监、三名宫娥停下手中的活计,跪地齐呼道。

    正恍惚的想着,却听齐声入耳的请安声,慧珠立时回过心神,罢手让了众人起身,眼睛却直直的落在老氏覆在胤禛额际上的白皙柔荑。老氏亦闻声回过注意力,转头就见慧珠立在门口,眼光似清浅流光的注视着她,虽温煦柔和却有一缕别样的犀利蕴涵其内,让她有片刻的不敢直视。

    “老贵人……”

    “娘娘……”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止声,稍时,相视而笑,慧珠先道:“皇上的情况怎样了?你也看治了两个多时辰了。”老氏福身回道:“婢妾已施了针,方才皇上呕吐了黄痰等泻物,最难一关已过。以后七日内,婢妾会每日前来施针。如此,再配以相应的汤药,将养一月,便可痊愈。”

    闻声,慧珠喜极而泣,忙拭了眼角泪花,可又想起折寿的事,高兴一去,又添忧虑,再出声相问,语气里已多了丝小心翼翼:“先前不是说皇上有可能折寿,那现在呢?”老氏沉静的面容上忽闪黯然,两弯蛾眉紧紧蹙起,思量许久,才轻声一叹道:“皇上此病来得又急又快,全无征兆,可见其深埋已久,许是多年前患过的恶疾所留的隐患,再加之皇上心有郁结,才会重至如此。至于折寿,便已是必然。”

    语毕,见慧珠面上唰的一下惨白如纸,老氏忙又说道:“娘娘无须太担忧,虽是折寿,其实至多一年。只是已伤了身,日后切忌勿让皇上忧思,或是遭受过重的打击,与寿命折损定是无碍。”说完,二人皆是心下一沉,让胤禛心思勿重,怕是难于登天。

    沉默之间,只听一宫娥叫道:“皇上醒了!”慧珠、老氏惊喜瞬间一闪,转身就往床榻赶去,却临至脚榻处,二人不约而同的止下步子,望着榻上刚刚睁眼的胤禛犹豫不前。

    “咳咳……熹妃……咳咳”胤禛虚弱的半撑着坐起身,黯淡无光的双眼微微侧目,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慧珠身上,可刚开口唤了一声,就是一阵咳嗽。

    一听胤禛唤她,慧珠不怠犹豫,也顾不得一旁的老氏,立马上前来到床榻前,一把握住胤禛伸过来的手,又用空着的左手扶着他靠着床柱上,一面为之顺捋着背心,一面累声问道:“皇上您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老氏失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良久,方苦涩一笑,道:“皇上醒了,婢妾去看看汤药准备的如何了,再和外面的太医商讨下皇上的病情,请娘娘容婢妾告退。”听言,慧珠忆起身后的老氏,手里的动作一僵,又低头看了眼病重的胤禛,终是摒开杂念,回首扬了抹笑道:“有劳老贵人了。”老氏神情难窥,只见她微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

    “熹妃,朕……要水。”胤禛气喘的说话声,打断了慧珠久久的凝视,收回视线,忙让宫娥兑了温水过来,亲自伺候胤禛用了半杯后,就要伺候他重新躺下。

    这时,胤禛却突然抓住慧珠的手腕,努力维持一丝清明,问道:“弘时他……”不待说下去,慧珠急忙打断道:“弘时的事,臣妾已经吩咐下去,十二弟自会看着办的。而皇上‘只是’昨日受了暑热风寒侵袭,今日在榻上躺了一日……后面还得好好将养才行。至于明日的早朝,臣妾已命人下去传话了,暂时免朝,若有重大事就让十三弟处理,皇上安心养病就是。”

    说着,一抬眼就对上胤禛凛冽的深眸,慧珠心下一憟,下意识的解释道:“臣妾越矩了,还请皇上怪责。”胤禛掩去眼里的精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容,道:“恩,朕放心,你做得很好。”

    慧珠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又至小半个时辰后,服侍胤禛用了汤药,再见他乏力的睡下,这才让老氏、院首复又给胤禛诊看了脉。待一切处理妥当,已是三更天将阑,慧珠让宫人领了四名太医去偏房休憩,尔后便单独对老氏谢道:“今儿,多亏了老贵人相助,皇上才能渡过难关。这你也忙了一大宿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不过至于皇上的病情,还望老贵人能守口如瓶。”

    老氏明白其中深意,自是福身应了,随后却又不肯离去,反是欲言又止;慧珠见状,便道:“老贵人可是要话要同本宫说?”老贵人低头思索了半会,抬头说道:“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果真有话要说,慧珠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倒也依允了老氏的话,摒退左右,单独相谈。

    (这章字数少了2000,不过现在实在有些写不下去了,咕~~(╯﹏╰)b好热,烦躁的说,咕~~(╯﹏╰)b不过下一章《心思》4000字补上一千字,咳咳,那个大约今晚上9点左右更哈。——汗了,抱歉,会晚了一个小时——一下一章,若是没写的词不达意,皇后耿氏会来。)

    ——推荐好友文:叶陌《锦园春色》

第三百零二章 心思

    一时宫人各自退去,室内一息无声。慧珠精神疲乏,实难陪着老氏继续耗时,遂有心打破彼此间的沉默,正待欲启口而言,却听一声幽幽叹息传来,忙打眼看去,就见老氏颦蛾转身相对。

    老氏许是也未料到一瞬便与慧珠四目相交,微怔了怔,忽又展眉开来,和煦一笑,道:“娘娘与婢妾所想不同。”慧珠见对方友好一笑,也不吝啬笑颜,回以一笑,莞尔道:“是好是坏?可千万别是佞妃的印象就行。”

    一听此言,老氏笑容僵硬住,半日不言语。慧珠也窘然当场,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还一语成真,转念一想,又好笑老氏竟如此不善掩了情绪,倒是深宫中难得,于是出言解了尴尬,话归正题道:“皇上那离不开人,本宫闲时不多,老贵人有话直说无妨。”

    皇上——

    老氏清澈的双眸黯淡下去,又不知忆起何般过往,似水平静的面容上漾起浅浅的喜悦,神情亦显出淡淡的向往,随之旁若无人的循着记忆,缓缓说道:“姑祖母去世前一年身子已不大好,却怜婢妾无根孤女难在深宫立足,便开口求了先皇。当时前理亲王(废太子允礽)因霸民间女子,又政事有误,惹先帝不快。待他得知姑祖母所求之事,便存了讨好先帝之心,欲纳婢妾为庶福晋。婢妾深知前理亲王秉性,自是不愿,而姑祖母也不愿婢妾嫁与他。可奈何他先开口所求,先帝又素来宠他,无奈之下,姑祖母只好求了现今的皇后娘娘,接了婢妾去雍和宫小住。”

    慧珠越听越是疑惑,不解老氏为何对她说这些曾年旧事,又纳罕苏麻喇姑去世前一年,正好是自个儿入雍王府当格格的时候,那怎么没听说过她的事呢?而她又为何去寻了胤禛庇护?若是没记错,当时的胤禛是依附允礽的,又怎会……

    老氏似看出慧珠心中疑惑,微微一笑,又道:“娘娘可能不知,除了履懿亲王(允裪)是姑祖母抚养长大,其次与姑祖母关系最亲的便是皇上。那时,每隔上小段时间,皇上总会去看姑祖母,听姑祖母讲禅论佛,婢妾与皇上也因此比较熟识,当然乐于去了雍和宫。且皇上当时是为前理亲王办差,婢妾去了雍和宫,他也不能强娶了婢妾。”

    说到这,老氏顿了顿,再开口说时,嗓音里却蕴藏着几不可察的愁绪,道:“当年,时逢选秀,婢妾又是三月份住进雍和宫,按当时的情况,十有八九婢妾该指婚给皇上。可七月间,婚旨下来,是年皇贵妃和娘娘您被指给皇上。而婚旨的第二日,姑祖母就派人接婢妾回宫,说是婢妾年龄尚小,先皇允了,不予婚配。如此,兜了一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言及此,老氏不再多言,脑海中的思绪已然纷杂,陷入当年的一番谈话。姑祖母老迈的双手握住她,叹息道:“孩子,是姑祖母对不起你,皇上是不会允许兄弟相争的事出现,姑祖母当时欠考虑了……你就一直陪着姑祖母吧。”

    当年的那番话清晰仿如昨日,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总是闯入她的思绪间。毕竟是那几句只言片语,注定了她前半生的守灵。也让她彻底心死,孤独的在陵寝生活了二十多年,以佛学医术陪伴她枯燥的人生,也幸亏习得佛学医术,让她为当地百姓治病以解孤寂的同时,也给了她重返京城的希望。

    可现在多年的愿望得以达成,才发现早已是物是人非,她又何必执着?

    慧珠听完老氏所说,一时心中滋味难辨,半晌,只虚应了场面话道:“老贵人与皇上有缘,经磨多年,终在一起了。”言不由衷的话一道出,慧珠心下一阵暗恼,肚内更是腹诽不已,胤禛的话果真不能相信,真是没想到,在她入府以前,倒有这一番插曲。

    老氏冷不丁慧珠竟说出这话来,不由一愣,又诧异的盯着慧珠面上,暗一琢磨,“哧”的一声轻笑道:“娘娘误会婢妾的意思,婢妾之所以对娘娘说这些,是因娘娘让婢妾看清了现实。”说着,目光调向渐白的天际,道:“京城不属于婢妾,后宫更不是婢妾的归属。因此,待皇上痊愈后,婢妾会求的皇上恩准,重回新城为姑祖母守灵。”

    慧珠闻言大诧,难道胤禛所言非虚,可她明明感觉到老氏对胤禛有情。疑惑一闪,惊诧之余,慧珠竟脱口就道:“以本宫看来,你对皇上有情,此次有救驾有功,理当会留在园子。”话语未落,忙噤声不言,她此言实在过于唐突,故忙道:“本宫失言了,老贵人见谅。”

    老氏不在意的摇头笑道:“娘娘无须自责。而婢妾做如此决定,不过是私心所为。”她终归是回京晚了,他心里已住不进她,与其成了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位,还不如隐藏她其实被迫守灵的秘密,让她有别于后宫其他的女人。决定一下,老氏回身一笑,意味不明道:“已有人在他身边,再无多余的位置与婢妾,婢妾不如归去,守住心中一方净土。”

    “他”所指何人,不言而喻,慧珠心里忽的一酸,再品老氏之话,不禁心神一晃,接口道:“人的欲望颇多,稍一不察,嫉妒怨恨便会蒙蔽心智。有时控制不得时,唯有远离,才能避免沦落。”

    老氏听得如此一方言论,怔怔的盯着慧珠直看,许久忽的一阵摇头轻笑,眉梢间最后一缕挥之不去的落寞,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已是不见踪影,整个人为之一松,轻快道:“娘娘与她们不同,能得皇上倾心,实属理所应当。”

    慧珠真愣住了,有些跟不上老氏思绪辗转。

    老氏见慧珠面上神情,又是一笑道:“娘娘莫怀疑,婢妾所言当真。试想,皇上让婢妾回来的初衷只有皇上与婢妾得知,而皇上却将此事独独告与娘娘,可见皇上对娘娘的信任。再说方才皇上清醒之时,正是意识模糊之际,却一开口便是叫得娘娘。难道娘娘还有所怀疑吗?”

    说完见慧珠并不相信,于是老氏又道:“婢妾起初对娘娘有所误会,是受他人所惑。至于‘他人’全是嫉妒娘娘之人,而她们之所以嫉妒,便是皇上待娘娘不同所至。娘娘若是不信,可细细一想,婢妾所言是否属实。”

    慧珠不知老氏意欲何为,也不吭声,只是含笑的听着。老氏心下一叹,只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之间又岂是她这个外人可以插足,遂不再谈及,另道:“皇后和裕嫔都是难得的温和之人,可惜她们却是后宫中的女人。”一面说着,一面觑眼看去,见慧珠眼里闪过了然之色,晓是她是明白人,也就言尽于此,福身告退。

    慧珠心头乱如麻,也不挽留老氏,一径走至床榻边坐下,望着睡的极不踏实的胤禛,任由思绪飘散开来。胤禛待她如何,她不是感觉不出来,仍是那一个原因——害怕!可是如今,连让她生出忌惮的老氏都看出一二,她又如何再自私的自顾不前……

    正满腹心思之间,听得胤禛痛吟一声,忙定睛看着,隔了半会,见胤禛又入了睡眠,心里一安,索性也不收回视线,仔细拿着目光打量好些月未留心的面庞。

    此时,天尚未大亮,屋室还很是黑,只有一旁琉璃罩下昏黄的灯光照耀。就着微微的光亮洒下来,使胤禛面上冷硬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但即使如此,他眉梢间的自威气势也依然震慑人心。看着看着,慧珠不觉被这股气息吸引,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覆上了胤禛的额头,再一一划过他棱角分明的面庞。

    宽广的额头,是老人们常说的天庭饱满,是为福像。浓黑如墨的眉,直入鬓角,隐隐显出一股霸气。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此时因病症,正冒着虚汗。最下便是他时常紧抿的薄唇,许是常年累月的紧紧抿着,唇角两边已有些下垂,显出两条不深的纹路。

    看到纹路,慧珠视线忙又移至胤禛额头、眼角两处,打量片刻,不由会心一笑,男子比起女子老得慢,想来还真是如此。只见胤禛额头上皱纹并不明显,不过区区一条抬头纹稍是深了些,至于眼角的细细纹理,亦是近处可以看得清晰,平时对视而看,只觉如点漆的眼睛配上眼角的细纹,使之越加深邃。

    这般一看来,胤禛倒是相貌堂堂,气势灼人,难怪诸如年氏、老氏的女子,也暗自倾心。只是不知少年稚气时的他也是这样吗?永远以一张严肃冷酷的面容示人?

    实难想象得出!慧珠摇摇头,心里竟为此升起一丝淡淡的遗憾,可惜他们相遇的时候,他已二十七,她却十一。若是乌拉那拉氏或是宋氏她们,该是见过青葱岁月的胤禛吧。

    思绪掠过脑海,慧珠猛地一个起身,继而又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这一忙下来,怎忘了将胤禛病倒的事传给乌拉那拉氏了!好在此时时辰尚早,倒是还来得及。于是,慧珠忙唤了宫监进来,吩咐去紫禁城传话。

    事情交代妥当,慧珠也不敢随意走动,命宫人搬了一方双扶手的躺椅置在床榻旁,便半靠卧在上面,一边打着盹休憩,一边注意着胤禛的动静。如是下来,不觉到了晌午,老氏又过来施针,慧珠一旁帮衬,待胤禛安枕躺下,二人这才出了里间屋子。

    一时,小然子从旁相劝用膳,慧珠经一提醒,又存了谢老氏的心,便欣然允了,留老氏一同用晌午。待一个时辰后,饭毕,二人正盥洗着,就听外间来报道:“裕嫔娘娘求见。”

    慧珠心中一动,就着宫娥捧至跟前的白釉束腰三足盥盂,吐了口中的漱口水,又用娟帕拭了嘴角,方扬眉朝小然子道:“你亲自迎裕嫔进来。”小然子领命而出。

    不多时,耿氏随着小然子身后行来。却不想,甫一入内,就见慧珠与老氏隔几而坐,一旁并有着宫娥伺候她们盥洗,而几上亦摆着未及收拾的碟碗,不用多想便知她们刚一起用过午膳。

    疑惑跃至心头,耿氏微微驻足觑了二人一眼,随即恢复如常,匆匆行至食几前,向慧珠见过礼后,便急忙问道:“听说今日的早朝取消,臣妾自个儿担忧了半天,实在坐不住了,这才忙着赶来。”一口气说完,忙又拍了拍胸口,作势缓了口气,喘息道:“娘娘,皇上他怎么了?可是严重?臣妾可能去瞧瞧?”

    慧珠不徐不疾的净过手,又亲切的问了老氏的喜好,命宫人去沏了茶予老氏,才将目光投向耿氏。耿氏略觉不自在,她很少受慧珠这般冷落,又想起刚才所见,心里不由怀疑老氏向慧珠说了什么,却又马不实在,故只面露不解道:“娘娘?”

    慧珠望着眼前的耿氏,忆起这些年来的相交,心里有些想就此作罢,可刚一作打算,又觉得若不敲打,耿氏只怕会小动作越来越多。遂计较一定,慧珠仍不发一言,只端着脸睃眼睨向耿氏。

    见此,耿氏心下疑云更深,却百思不解,只得勉强赔笑道:“娘娘,臣妾看你面色不佳,娘娘还请保重,皇上他正病着,娘娘可不能病着了。”慧珠心下一叹,又强制横下了心,面色一凛,先声夺人道:“裕嫔,你还有脸提皇上!本宫离宫之前,将皇上的饮食起居,一园宫务都交予你,可你却草率处之。皇上如今病倒了,你也难持其咎!”

    耿氏一呆,再一想来,便知慧珠是故意找了由头发作她,不由大感震惊,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慧珠,满是不可置信。慧珠撇开眼,向小然子打了个眼色,小然子心领神会,趁耿氏出身之际,和另一宫监微一用里,就将耿氏押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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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破裂

    “啊——”猛一跪地,耿氏不禁脱口就是一声低呼,倒糊弄的小然子忙松了手,后退半步。见之,慧珠皱了皱眉,朝小然子微扬下颌,小然子知趣的拉着宫监退至一旁,垂首侍立。

    这时耿氏已醒过味儿,明白这出戏是慧珠专唱给她的,可是以她二人的关系,慧珠却不会为了捕风捉影的事,就这般下她的脸……对了,老氏!一定是老氏在里面挑唆!心中使绊子的人一定下,耿氏悄然拿眼偷瞄老氏,见老氏仿似无事人般的坐在一旁,姣好的面容上是一贯的沉静如水,一双翦瞳里亦不见丝毫波澜。

    观之下来,耿氏心里一阵冷笑,好一个老氏,倒扮猪吃老虎起来,这乌拉那拉氏引荐过来的人,果真没那么简单!心念至此,耿氏又想她与慧珠交情颇深,还有宏昼摆在那,就是慧珠受了老氏的挑拨对她起了隔离,可她也能再反咬老氏一口,说不定还能让慧珠回了心思。

    如此一想,耿氏心下稍安,眉目间也随之带出几分,一派镇定自若道:“臣妾一心敬仰娘娘,娘娘所说必是真有其事。”略停一停,状似咽回喉间的哽咽,又微耸了耸鼻子,方叩首行一大礼,道:“臣妾有负娘娘所托,未代娘娘打理好一园宫务,又未紧着皇上的龙体,臣妾自甘受罚。”说着,话锋一转,声音露出一丝担忧道:“只是臣妾怕一些搬弄是非的……”

    话没说完,就听“笃”地一声脆响茶盏重重的搁在几上,惊得耿氏反射性的止话看去。

    慧珠一面平静的任由耿氏惊疑的目光投注,心下却是陡然一冷,本来她还游移不定,是否该看在宏昼的面上只是话语敲打一番便罢,不想耿氏根本毫无悔意,心境也早已不是当年雍王府的耿格格了……

    不愿再生犹豫,慧珠打住思绪,微阖双目,挡去目中漾起的丝丝波澜,故作冷漠道:“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难道还需裕嫔你教本宫?”耿氏不等话落,便忙着解释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息怒。”

    慧珠多少还存着给耿氏留脸面的念头,遂只想早了解此事,也就不和耿氏多言。于是只当方才恍若未闻,慢条斯理的自顾自地说道:“皇上患得暑热风寒,正是本宫离园那期间隐下的病因,且这与平时生活起居相关;而一园宫务,也有人向本宫回禀了,你代管的宫务每一处皆有问题。本宫这一会也不一一例举了,若是你非要知道,去找小然子问就是。”

    听到这,耿氏心下已是一片慌乱,慧珠这是不给她辩驳的机会,以上两条罪责,不过是随意安的,真要拿出证据,小然子几笔就可做出。

    见耿氏脸色大变,慧珠有片刻的不忍,只好稍稍错开视线,方能继续说下去:“但本宫念在你平时在宫里为人谦和,善待其他宫妃姐妹,也不过于终究,却也不可不惩!从今日起,你就禁足一月抄写《女则》,尔后就回紫禁城里。好了,也就这样,你退下吧。”

    慧珠的温言慢语,之于耿氏而言,却好似夏日一个疾雷,重重砸在心头,如蒙大击,整个人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这些年来,她处处被人高看一眼,除了有宏昼傍身,更离不开慧珠的维护。犹是最近一两年,自慧珠身为熹贵妃,她这位世人眼中的左膀右臂,无不受人讨好巴结,不说宫妃宫人奉承不已,就是眼高于顶的各路亲王福晋也存心巴结。同时也由此,她娘家兄弟才得以蒙得好差事。

    可如今,却要让她回紫禁城,这不是告诉所有人,熹贵妃已经与她划清干系!到时,还有谁会站在她这边。还有宏昼他已年逾十五,至今尚为大婚,若此时她母子被赶回紫禁城,胤禛还会记得他这个儿子吗?宏昼还会有门好妻族,进而入得朝廷吗?

    耿氏一想到全无城府的儿子,不可仰止的恐慌侵袭全身,慧珠晋封、弘历大婚在她心底引起的嫉妒、不甘,此时全化作无尽的悔意。若是当初她不让嫉妒红了眼,不被有心人挑拨,一直依附慧珠,也许……

    不待耿氏心慌意乱的想下去,慧珠已撇开头,罢手道:“送裕嫔下去。”

    一旁侍候的两名嬷嬷得话,挤开跟在耿氏身后的宫人,先面似恭敬的行下一礼,又对视一眼后,就架起耿氏的腋下起身。耿氏受到外力,登时打了个激灵,仰头望向慧珠,适时的让眼泪漫至眼眶,语带呜咽道:“娘娘,臣妾对不起您。”

    一语未毕,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来,慧珠、耿氏、老氏三人未去注意,却听门口一众宫人齐声呼道:“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乌拉那拉氏来了!慧珠顾不得眼含泪水的耿氏,忙要下了凉炕迎上去。

    眨眼之间,乌拉那拉氏已就着一嬷嬷的搀扶匆匆行了过来,道:“不用虚礼了,皇上他怎么样了?快带本宫去看看!”说着,尾音猝然消失,瞪大眼睛一副极为震惊的样子,又是看向慧珠,又是看向耿氏,少顷,才指向仍被架着的耿氏,微含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慧珠心里暗叫糟糕,适才临时起意治了耿氏,却偏偏被乌拉那拉氏给撞个正着,少不得又添波澜。

    老氏大约是看出慧珠的为难,轻步行至乌拉那拉氏跟前,福身一礼,引开话什道:“皇后娘娘安心,皇上已无大碍,午时那会才服了药睡下。至于皇上的病情,还请娘娘稍等,去了里间再说。”

    乌拉那拉氏微怔,焦虑的双目不着痕迹的在慧珠、老氏之间划过,再瞥向一旁的耿氏,心头掠过半分了然。又实在担忧胤禛的龙体,便顺水推舟卖了老氏的面子,点头道:“海歌妹妹说得正是,本宫心里一直都七上八下,得看了皇上才安心。”

    慧珠对老氏微微一笑,又转脸向乌拉那拉氏道:“皇后娘娘勿忧,臣妾这就带路。”说罢,侧身在前带路,却刚迈出一步,就被耿氏叫住,见她一脸殷切的问道:“臣妾可一同去看看皇上吗?”

    慧珠闻言,只低头看着脚尖,默然不语。既然有乌拉那拉氏在场,又岂容她在此指手划脚。

    乌拉那拉氏目中微微一动,带着嗔怪意味道:“裕嫔妹妹,你这是何话!你身为皇子的额娘,又是一宫主位,要看望皇上,难不成还有人能阻止你?”三人一听,俱是心下一凛,低头不发一言。

    见状,乌拉那拉氏目光再一次在三人身上环视,随后又调至耿氏一边,锐利的视线扫过两个嬷嬷,肃声道:“混账奴才,竟对裕嫔无礼。”嬷嬷们惶恐,局促不安的抬眼瞟向慧珠,见慧珠并不看她们,暗一比较忙放开耿氏,原地匍匐跪地。

    这一幕乌拉那拉氏自是尽收眼底,心中所想越发笃定,倒也不追究嬷嬷二人的责任,只再一次催促慧珠带路。

    一行四人进了里间,乌拉那拉氏、耿氏再不念满腹心思,几个快步就到了床榻前,不错眼睛的看着睡下的胤禛,不多时,二人偏过头,就着手里的帕子,便是一阵压抑的抽泣。

    慧珠无奈的看着眼前二人,想了想,还是上前宽慰。乌拉那拉氏一听有人从旁开口,似再也忍不住的呜咽出声,道:“本宫才几日没见,皇上怎就消瘦的这般厉害,两边脸颊都熬下去了。”

    随着乌拉那拉氏的话,慧珠眼角余光瞟向胤禛,稍是一看,不由微蹙眉头,胤禛倒没瘦多少,只是面色十分不好,嘴唇也是干涸,一见便知是患了重病。心里想法一过,慧珠无声一叹,又打了精神应付道:“皇后娘娘还不知皇上的病因,可是先听臣妾禀来?”

    这话一下引起乌拉那拉氏、耿氏的共鸣,见胤禛这般模样,若真是暑热风寒定不会如此,莫不是染了什么恶疾?二人想到一处,忙止了一半的做戏一半的担忧,问起了胤禛的的病况。

    慧珠双目凝视于胤禛青黄的面上,将一切病况事无巨细一一道出。说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耷拉下眼皮,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波动。

    然,一番话说下来,对于以夫为天的乌拉那拉氏、耿氏无疑是晴天霹雳,惊怔当场!而乌拉那拉氏尤是,只见她端庄的面上瞬间一白,身子前后晃动,脚下一个不稳,就直直往前面栽去。

    “皇后娘娘,小心!”慧珠就立在一旁,一见横生意外,忙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抓住乌拉那拉氏的手臂,将她扶稳站着。

    乌拉那拉氏却毫不领情,脚下刚一站住,双手狠狠用力,不但挥开慧珠的搀扶,并一掌抽开使她重重摔倒在地,随即脚步紧跟上前,一脸怒火的盯着还未摸清情况转变的慧珠,发难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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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嫉妒

    “皇后娘娘!”耿氏、老氏俱是忧心在了胤禛的病上,冷不防乌拉那拉氏猛地发威,两人骇了一跳,惊叫出声。

    两人的赫然大叫,使乌拉那拉氏稍从震怒中回过心神,脸色却一丝未变,胸脯前隐隐上下浮动,显出余怒未消,但她只死死的瞪着慧珠,一声不吭。

    慧珠可以理解乌拉那拉氏满腔的惊怒,可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多做犹豫,只能在折寿多年与一年以内选择。如是,两相较之后,她只得枉顾宫规,私自拿胤禛的命来赌,让老氏下针在胤禛身上。

    想到这里,她仍心有余悸,昨夜是生怕了老氏失手胤禛有个万一。而由此及彼,作为发妻乌拉那拉氏的怨怒也是可以想象;再说她以胤禛的寿命做赌注,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总归是于礼法不合。乌拉那拉氏真要以此为由,惩治了她,任是到了谁那,也是说的过去。

    想通此事,慧珠心里蓄着的委屈不满消散大半。遂,只见她从地上起身,复又双膝跪地,挺直背脊,高昂阔首的回视乌拉那拉氏,一一逐字逐句的话语清晰道:“两相其害取其轻,在当时的情况下,虽都于皇上寿命有损,但折损一年却成了上上之选。如今,弘历、宏昼兄弟年纪尚小,若皇上用了太医的治法,不仅大损寿命,龙体也会折了一大半,到时他们两兄弟又如何堪当大任。”

    “大胆!还不闭嘴!”乌拉那拉氏怒不可遏,温和的面容遽然涨得通红,颤巍巍的指着慧珠喝道。

    一言未完,却被厉声喝止,慧珠面上依然犹带镇定,一丝一毫也不予退让的迎上乌拉那拉氏的怒气,火上浇油道:“皇上心里最重的是皇权,是大清的江山。此时外患刚平,内忧方定,事事都离不开皇上的亲力亲为,只有他龙体康泰,寿命绵长,才可使大清进一步巩固。这是皇上的心愿,也是大清的需要。所以臣妾只有放手一博。”

    说着,慧珠深吸口气,朝乌拉那拉氏行叩拜大礼,匍匐于地道:“但臣妾自知此行为,已触犯祖宗家法,后宫宫规,甘愿受皇后娘娘一切责罚。不过,若还有一次选择,臣妾仍会如此决定!”

    “贵妃娘娘!”老氏闻言大惊,险些失声尖叫,转脸又见乌拉那拉氏赤红了双眼,死命的恨着慧珠,不及思索,忙冲上前,与慧珠并肩跪下,急切道:“皇后娘娘,贵妃她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这样说。当时情况真的万分紧急,她也是担忧皇上不得已而下的决定,再说婢妾也……”

    乌拉那拉氏心里翻腾汹涌着无尽的怨恨和妒忌,她恨——慧珠生育一双儿女!她更恨——胤禛待慧珠的不同!然,她亦不甘——一个落魄旁支的女儿,无家世无容貌,凭什么威胁她的地位!但,却有更多的悔意一直深扎她五年的皇后生涯——若不是她当初看走眼,又岂会容她一个小小的格格坐大,以至今日的自食恶果!

    隐藏心底深处的情绪如汹涌的潮水向她涌来,霎时之间,理智轰然倾塌。乌拉那拉氏望着一脸大而无畏的慧珠,眼里闪过一抹狠毒,果然是看走了眼,她与胤禛才是结发夫妻,到头来,却让这个抢了她丈夫的女人告诉她,胤禛的心愿!

    念头一过,看向慧珠的目光里又添厌恶,再见老氏也跪着求情,心里是将这两人归为一类,又是恨二人暗相勾结,又是恨二人与胤禛的不同。于是,不等老氏辩驳完,乌拉那拉氏已肃然打断道:“情急?情急就可以拿皇上的性命当儿戏!你二人明明知道,施针一法是极为冒险,稍有差池,皇上的性命便是堪忧,却仍然一意孤行。本宫身为皇后,掌管六宫,容不得尔等……”

    “咳咳……皇后,让海歌冒险施针是朕的注意,与熹妃她们无关。”胤禛虚弱的低沉嗓音,适时响起。

    话音一落,屋室内瞬间一片寂静,只于胤禛吁吁的喘息声,乌拉那拉氏急剧的呼吸声在空中回荡。

    “皇上……”胤禛醒来的认知,引去了慧珠、老氏、耿氏三个女人的全部瞩目,三人微怔片刻,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口。

    正处情绪激愤之中,却听胤禛突然出口解围,乌拉那拉氏面上表情不及收起,心里的怨恨却是加剧,胤禛为了这两个女人,居然甘愿说谎,这让她情何以堪?心之所至,两相刺激下,乌拉那拉氏一向端庄温和的面上出现一丝破裂,渐渐的狰狞横亘整张面容,却在转瞬间,她已调匀呼吸,脸上重新酝酿起了焦急与惊喜,转过脸喜不自禁地唤道:“皇上,您醒了!”

    胤禛微凛的目光在乌拉那拉氏面上一扫,道了句“累皇后忧心了”,就撇开视线看向慧珠,抬起一手往回摆动,道:“熹妃,扶朕起来。”

    一句简单的话什,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在场的四个女人心里各泛涟漪,僵愣原地。

    胤禛见状,又微咳一声,加重语气道:“熹妃,你过来。”

    听后,慧珠回省望着胤禛青白虚弱的病容,再也顾不得身旁旋起苦笑的老氏,面前脸色腾地苍白之极的乌拉那拉氏,以及小心低着头神情莫测的耿氏。连忙起身及至床榻就要扶胤禛靠在床柱上,不想胤禛却力气不似病弱之人,精瘦的手臂一下搭在了她的腰间,扣住她的身形在床沿坐下,然后就半倚着她的肩膀坐起。

    一番动作下来,慧珠忽感周遭空气稀薄,不知是胤禛覆在她身上的重力,还是三个女人状似不经意瞟来的目光,让她喘不过气来。这般下来,慧珠下意识的就想移动身子,避开三人的视线,却被胤禛压在腰身的大手用力一捏,不等她有何反应,就听倚在身边的人,微喘道:“朕知皇后是担心朕,才牵怪了熹妃她们。现在既然事已说清楚,也不用追究她俩的责任,好了,海歌你也起来吧。”

    (今天更的很晚,字也不多,俺自己也不知道写的啥子,这章很有问题,现在脑袋还昏昏的,也没检查,若是有问题,留言俺明天再改。汗,今天出门要跑一大下午,为了不晒黑,就长袖T恤,牛仔裤穿上,貌似出问题了,咕~~(╯﹏╰)b,不多说,88)

第三百零五章 落寞

    老氏听了这话,也不应声站起,只是拿眼瞟向一旁,复又垂首而跪,一副几经犹豫的样子。

    胤禛的话似字字截在乌拉那拉氏的心上,她却一字也反驳不得,只得咬牙一一忍下,又见床沿前相互依偎的两人,心里仿佛被挖了一个血窟窿般疼痛,却仍得默默隐忍下来。如此,她只好艰难的移开双目,权当视而不见。

    然,在转头的下一瞬,一眼即瞥见咫尺之下,老氏那副好似受了委屈的模样,眼角余光冷意一闪,激荡的情绪在这一刻犹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整个人为之一个激灵,顿时脑海里一片清明。

    只见恍惚之间,乌拉那拉氏的面上又掬起了往常的温和,口里溢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声入了众人之耳,随后她缓步上前,一壁扶起老氏起身,一壁微侧脸庞,似不经意的流露出无奈愧疚的神色,轻叹道:“海歌妹妹,你是妈妈身边长大的人,本宫还去疑心了你。唉,方才全是本宫一时心急,你可怪了本宫这个做姐姐的?”

    乌拉那拉氏眉眼处似有漫不经心的森然蕴含其中,老氏心中惧怕,忙抽出双手,往后退下一步,低头只道:“婢妾不敢。”

    不敢?乌拉那拉氏微敛下颌,掩去嘴角翘起的嘲讽,重又拉过老氏的手,轻拍了拍道:“不怪就好,若真说起来,你也算是有恩本宫,毕竟是你的医术才让皇上化险为夷。”说着,回首凝眸于慧珠,口气里带着淡淡的为难道:“本宫当会儿也厉声指着了熹妃妹妹,实为本宫不对,在此本宫向妹妹赔罪了。不过……”

    慧珠刚要挣扎着起身虚应一番,却听乌拉那拉氏话锋一转,心想她此话必有后招,便也打消念头顺着胤禛的意,只是低垂蝤蛴,手里搅着帕子,甚话也不讲,作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乌拉那拉氏说着话,见慧珠这般动作,目光微微一澜,语速先是一慢,紧接着急剧直下,凌厉道:“……宫规、祖宗家法不可违,虽有皇上您示下,可熹妃、老贵人所为也应小惩大诫,方能以正视听!”

    慧珠心下一凛,身子不由一僵。胤禛感到手心下柔软娇躯有瞬间的僵直,不易察觉的皱眉瞥了慧珠一眼,同一霎那间,若有所思的神情在虚白的面容上一晃而逝,继而看向乌拉那拉氏,附和其意道:“皇后言之有理,就依你所言。”

    喘息的话语一毕,便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当下听得慧珠额头冷汗涔涔下,忙反用力支起胤禛身子,顾不得一旁的三个女人,一面顺扶着胤禛的胸口,一面不厌其烦的絮叨道:“皇上您昨烧的多厉害,里衣被汗湿了几次,身子虚成何样了……臣妾也是问过太医了,您这病极易引起哮喘,您可不能再咳嗽了,快事躺下少说话。”

    旁若无人的一幕,无一丝遮掩的进入眼帘,深扎进心底,滞缓的呼吸在床旁三个女人之间静静流动。

    乌拉那拉氏忽觉胤禛适才的话什是那般的苍白无力,与其看着这如此讽刺的一幕,还不如远远不见,回到没有皇上的紫禁城当她的皇后,以保家族的荣耀、皇后的尊荣。想法一变,先会儿本打算义正言辞的在胤禛面前上演她发难慧珠、老氏的场景,不过是因担心他的龙体、维护宫规,再话重轻惩,即顺应了胤禛的意思,又维护了她皇后的尊严。

    不过当时她若开口,却是口不顺心,此时念头已转,再让她开口,倒也不是那不甘至极。可让她真将以后的地位荣华轻而易举的让给慧珠,她又真的甘心?疑惑掠过心头,下一刻,于上月储秀宫内,一位依附家族的亲信太医的一袭话在耳旁回响起。

    “皇后娘娘,八阿哥自胎盘中已是羸弱,又中过毒,能活到现在,全是娘娘用精贵的药什为他续命。如今八阿哥的身体已拖至极限,至多再延一年的寿命,奴才便无计可施!”太医斟酌道。

    ……

    “娘娘,奴才为您看过了,您不是一般的病疾……而是两年前烙下的病根,又长年郁结于胸,这两味一齐而下,加之潜伏时期已久,娘娘此病已无法根治……”话略顿了顿,太医豁出去道:“只能靠药养着,可每逢季节转变,病就会加重一次,如此下来,要不了四、五年,只能撒手人寰。”

    回忆到这,乌拉那拉氏凄然的闭上双眼,她只有不到五年的命活!然后慧珠这个先皇钦赐为“熹”的贵妃娘娘,也许不但会抢了她的丈夫,还要抢走她仅有的——皇后之位!

    念及此,乌拉那拉氏骤然睁开双眼,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幕,不容错过胤禛眼底的极快闪逝的温情,深深的恨意再一次疯狂的在心下滋长。五年前,胤禛能以先皇钦赐的“熹”为封号,使慧珠与年氏分庭抗礼,难保她薨逝的两三年以后,胤禛不会立慧珠为皇后!

    愤然的情绪一过,须臾之间,一个念头形成,既然于她生前只得顺应胤禛的意思,可死后若是发生什么,又如何追究她的家族,她已写于史书的嫡皇后之名。想到这里,乌拉那拉氏豁然开朗,目光一一从老氏、耿氏划向床榻处的二人,唇边噙了一缕诡异的微笑,笑意盈盈的对着二人道:“虽是要惩罚了她们,可皇上的病离不开海歌妹妹,而圆明园和皇上亦需要熹妃妹妹。”

    话犹未了,乌拉那拉氏双目似有深意的瞥了眼耿氏,另说一事道:“臣妾方才赶来那会,正好瞧见了裕嫔妹妹正受熹妃妹妹的训斥,这惩罚想来也是有的。不如就让她们与裕嫔妹妹一起受罚就是。”

    话什方落,只见一直垂头默默无声的耿氏,突然急急插口道:“这不行!娘娘她们不能禁足,也不能……啊!”说着自察失言,不禁低呼一声,忙一下跪地,再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胤禛眼里微有极浅的诧异划过,看了一眼俯首于地的耿氏,便转头向慧珠纳罕问道。

    未想乌拉那拉氏话题突变,又有胤禛不掩疑惑的询问,慧珠立时忆起胤禛最厌她仗势而为、专权弄术,脸孔霎时一白,略显紧张的咬住下唇,半晌,才呐呐的开口说道:“臣妾听闻皇上此病有可能与日常生活起居有关,裕嫔她前段时间又照料皇上的生活……前些时候,又听说她打理宫务有失,便罚她禁足一月,然后回……紫禁城。”言毕,不由大呼一口气。

    听完,乌拉那拉氏眼角一挑,心里冷笑道“竟然赶耿氏回紫禁城,看来这二十来年的交情也不过如此。”想着,一丝好奇爬上心头,如此勉强的借口就打发了相处二十来年的姐妹,也算得上心狠,不知胤禛又会如何界定他这位“熹”贵妃娘娘!

    这样一想,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忙凝神静气的觑眼看去,却千想万想,独独不料胤禛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裕嫔你回宫也好,熹妃这也是为你着想。”

    耿氏闻言双肩剧烈一抖,几乎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胤禛,完全不似以往一样掩饰着自个儿的情绪,就这般倒抽着气,一脸复杂难言的直直看着胤禛。此时的耿氏忘了二十多年来的小心谨慎,忘了在这人面前一贯的唯唯诺诺,第一次正视了他的目光。

    面对异于平时的耿氏,胤禛眼里再一次诧异闪过,很快又不自觉的蹙起眉头,有一瞬的回想耿氏以往的摸样,却终究是一团模糊,遂当即便丢下不想,接着道:“明年就是选秀了,虽说弘昼整日胡闹,也是年纪大婚了。你回宫里,好好想想秀女的人选,到时再回了熹妃,抓紧着明年把事了了。”

    把事了了!她儿子的人生大事,不过是把事情了了!原来在胤禛心里是如此作想——把事情了了!耿氏绝望的闭上眼,双手死死的扣进手心,以丝丝疼痛来提醒她,她珍视如生命的儿子,在他亲生父亲的眼里只是草芥,而她母子也终将仰他人鼻息过活!

    “臣妾叩谢皇上、熹贵妃娘娘,必虔心反思,并仔细弘昼大婚之事,不负皇上和娘娘的属意。”耿氏恢复以往,额头紧挨在地,恭恭敬敬道。

    见耿氏如以往的恭顺样子,慧珠没来由地呼吸一滞,看似无异,但她认识的耿氏绝不是如此,可若让她说出缘由却无从道出……也许是耿氏低头的那一瞬息间,无尽的绝望、哀伤从耿氏身上流露;又仰或方才的晃眼一瞥,只是她眼花而已。

    事情一定,疲乏、体力的消耗渐渐袭来,胤禛一边伸手抓住慧珠的手臂,借其的力道躺下,一边疲惫的打发道:“皇后你赶得匆忙,先去歇息吧。朕这有熹妃就行,唔,你俩也都下去吧。”三人看得至清,多留无益,于是向胤禛行过一礼,转身便移步离开。

    慧珠一瞬不瞬的望着三道消失在屏风后的落寞身影,不禁觉地牢牢回抓住胤禛宽厚的大掌,以驱离心下淡淡的怅然与愧疚……

    (今天不得已按去了网吧码字,%>_<%效率不佳,更新的时间也晚了,抱歉)

第三百零六章 暂安

    屏风外的人心浮动,架不住一颗寂寞女人心。

    屏风内的两人静默无声,床榻边三尺开外,一小座竹节纹三足铜香炉燃着徐徐窜升的轻烟,散发出百合的清幽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室,亦萦绕着两人愈渐相近的心。

    ……

    “秋老虎还厉害,这屋子也闷,你去外间凉快些,朕这让小禄子守着就行。”虚喘气息的话语出胤禛口里说出,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晕晕欲睡之际,忽听胤禛出声,慧珠睡意一扫而尽,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惊喜道:“皇上您醒了!”说罢,就伸手去试了试胤禛额头的温度,又觉自个儿手心汗腻腻的烫着,也试不出个所以然,便忙收回手,颦眉凝想了一下,犹犹豫豫的低下额头,与胤禛光秃的额间相抵。

    肌肤接触的瞬间,胤禛浓厚灼热的鼻息喷洒迎面,慧珠不由脸微红了红,旋即丢开心思,舒眉而笑:“苦口良药果真说得没错,这会儿比起昨晚是烧退了大半。”说着,话语一变,又叨念道:“太医和老贵人都说过了,只要烧能退,就能用些清淡的吃食。皇上昨天去弘……昨个儿到现在是颗米未进,想是现在也饿了,臣妾这就出去备些过来。”

    说话时节,慧珠已站起身,脚不停歇的就步出里间。

    胤禛看着难得一改温吞性子,风疾火燎绕出去的慧珠,胸腔内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然,笑意未蔓至面上,又一贯的竖起浓眉,眼前浮现起方才睁眼的那幕:慧珠眼下是一团乌青,在她白皙甚似苍白的面容上,显得尤为醒目,衬得一张圆润似银盘的脸颊,硬生生挤出一股似西子捧心般的憔悴味儿。

    不多时,小禄子领着几名宫人鱼贯而入,先扶着胤禛靠坐起来,又忙设了一张两尺略长的四方雕花小几,接着一套六副的青花瑞兽纹敦式碗碟摆上几面,六类摆样精致、色泽新鲜的小菜入了胤禛眼,他却只是淡淡的一瞥,便问:“熹妃呢?”

    小禄子了然一笑,躬身禀道:“娘娘还在灶间守着,说是等薄荷粥熬过火候,亲自端了给皇上送来。”边说着,也不错了胤禛的神色,遂心里琢磨了片刻,又补充道:“皇后娘娘她们离开过后,娘娘趁您睡下的的空挡,就在灶间忙活了起来。将太医说过去热毒、避秋老虎的几样吃食都做上了,只等皇上醒来了,挑些食用开开胃。”

    常言“说曹操曹操到”,这厢胤禛主仆二人话刚开了个头,另一厢慧珠和着小娟、阿杏两人端着漆红茶盘走了过来。

    胤禛听了小禄子所言,又见慧珠领着她的两名亲信端着吃食过来,心情没来由的一阵大好,于是不由地想好言说些什么,却憋足了半晌的劲,只道了句:“你一年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倒听小禄子说是你亲手做的。”

    刚摆好桌,一抬头就听胤禛这样说,慧珠微愣了下,胤禛这是嫌她厨艺不佳,还是怎地?念头一闪,她心下一阵不快,甚至牵出了一些委屈,面上就不由带出来,暗自拿眼剜他。

    瞬间,四目相对而视。她又一次想起胤禛当着他的嫡妻乌拉那拉氏、为他生有一子的耿氏,还有他欣赏的女子老氏等三人的面,表现出对她的亲昵维护,甚至是无条件的信任。许是作为女子的虚荣心作祟,这一次胤禛的言行举止,虽没有煽情的话语,真挚的誓言许诺,却深入她心。亦比起一年多前,胤禛在年氏弥留之际所说的那袭话,更能打动于她。

    心念至此,慧珠已然释怀,只当胤禛是不善言辞,遂回一以笑,柔声相对道:“太医说得有益皇上病情的吃食多了,臣妾确如皇上说的,很少下厨,一时半会儿就弄了这三样。等后面,臣妾多练练厨艺,给皇上一一做了出来。不过当下,皇上可得将就将就了。”

    说完,慧珠顺手接过小娟递来的一只彩花蝶龙纹碗,指着几上的一道薄荷粥、一道百合粥、一道金针苋菜烫,弯眼问道:“皇上想先用那一样?”胤禛指了指汤,慧珠却已动手在舀薄荷粥,见胤禛所指,仍手里不停的盛着粥,皱了下鼻头道:“还是喝粥的好,汤里没有五谷,哪能饱了肚子。”

    话音初落,只听小娟腻没个规矩的打笑道:“主子您都拿了主意,还去问皇上做甚?这不?皇上就是说了,您也……”一语未毕,自省失言,又想起这是何地,吓得双腿一软,无知无觉的跪在了地上。

    小娟在她那是没顾忌贯了,此时在主子面前随意插口,是为没规矩,胤禛素来不喜。果不其然,只见胤禛目光一沉,鄙睨的看着地上的小娟,剥削的唇微微朝下紧抿。慧珠一见,知是胤禛不悦的前兆,忙要抢先开口求情,却听胤禛只冷然的罢手道:“都下去。”

    小禄子应声是,朝一边的阿杏打了个眼色,阿杏也是个机灵的,忙扶起软趴趴的小娟,混着一众宫人中,随小禄子退出里间。

    对于胤禛一反常态的作势,慧珠不由愣愣不解,蓦地灵光一闪,心下顿时明白过来,竟大胆的笑嗔一眼道:“臣妾一见皇上黑脸的摸样,心里就渗的慌。方才可不是被皇上那样给吓着了,生怕真拿了小娟的错。”

    胤禛端着面色不变,一派淡漠的口吻道:“你那名宫女说的夜没错,朕又不是不明事理的昏君,治了她作何?就是要治,又是另有其人。”这话说的慧珠又是一愣,瞠目结舌的瞅着胤禛,一番看来,冷硬严肃的面庞依然,冷漠的口气依旧,可话听起来却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带了些别样意味儿,这完全不似她深知的胤禛!

    慧珠不惯,胤禛亦不惯,遂微微咳嗽一声,掩饰了过去道:“熹妃,朕是有些饿了。”这会儿,慧珠也渐是明过味来,又听胤禛主动岔开话题,她也乐得奉陪。于是这般,二人心照不宣的就此揭过,慧珠下着细服侍胤禛用吃食。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屋内燃了烛台,屋外撑杆点灯,上下里外参差影壁,橙黄的光亮辉煌照耀,伴着八月湛湛的似水月华,静静的流入庭院阶下,涓涓的淌进屋室里间,映在半透明的浅银色绒地屏风面上,显出两抹相磨合相依偎的身影……

    接下来的日子,慧珠是衣不解带的照顾胤禛一应的生活起居,却又不放心宝莲,每日待胤禛睡下,又得回了她自个儿的院子。如此下来,铁打的身体也是吃不消;于是,这样的日子没过两三日,慧珠母女在众人的心明如镜下搬入到了胤禛的院子里来。

    如是,每日在老氏、太医为胤禛施针、诊脉,再及他喝药后睡下除外,慧珠母女皆是在身边陪着。而至那日乌拉那拉氏发难的过后,慧珠只觉在不知觉间,她面对胤禛时总有说不完的话;同时,胤禛好似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许多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总能说上几句。

    较之于他们两人渐入佳境,慧珠的一切顺心顺意,其他人显然失意的多。

    那日,乌拉那拉氏从圆明园离开,一回到她的储秀宫,弘时猝死的消息便传至耳内。当晚,乌拉那拉氏即染上暑热风寒,随后就一直病下去,紫禁城内的宫务也慢慢移交给了宋氏、耿氏二嫔。却正因如此,耿氏也算在乌拉那拉氏那讨得便宜,未因失宠信于慧珠贬回宫里,而受到他人的使绊子。

    慧珠听得宫人禀了紫禁城那头的消息,心里稍安,便只吩咐了那宫人继续注意宫里的动向,有事就禀,随之也放下了对那头的关注,自是舒心的过起了日子。

    转眼间已逾九月,胤禛的气色日渐好了,眼看便可大病初愈。这日,胤禛服完老氏开的最后一剂药,老氏前来复诊后,诚挚一笑道:“皇上病情已无大碍,日后只要多加注意调养就是。”说着,又细细嘱咐了一些事宜,取出一本小册子,奉至慧珠眼前道:“施针终究是险招,若不仔细着,恶疾仍可再至。请娘娘切记,人世间常说事不过三,皇上的龙体也可一概而论。多年前皇上染时疫,这次又突患疾,若是有下一次,只怕……”

    言至此,老氏喉咙哽噎难言,良久才勉强一笑道:“若是好生注意也是无事,只是万万仔细着夏日才可。”慧珠一一牢记于心,又觉老氏今日怪异,予她生出一种临别之感。

    不对!犹记月余前的一次对话,难道老氏真是要离开……

    正想着,就见老氏施施然行至床榻前,盈盈下跪叩首道:“皇上您龙体康泰,已无需婢妾的地方了。”说到这,老氏顿了顿话,踌躇片刻,终是抬头深深的望了眼胤禛,却不过一刹间,美眸里的不舍、依恋、痛苦……又消无踪影,复又叩首乞求道:“请皇上依允,准婢妾回新城。”

    (还是很晚时间咕~~(╯﹏╰)b,周末愉快)

第三百零七章 笑靥

    饶是慧珠心里有底,隐约是估摸着猜准了,却真听了老氏这样说来,还是云里雾里摸不清方向。新城那边的陵寝虽也是清宫后妃的陵寝,但却是康熙帝的后宫,这老氏是胤禛刚封不久的贵人,若是去了那这话该怎么说?

    起初她听了老氏要离开的话,并不当个真。可这女人瞧女人自能瞧出个一二,她既能看出老氏对胤禛是下了真心,再听说要离开的话,心下自是不信。再说老氏与胤禛,一个是神女有心,而另一个不一定是襄王无梦,这老氏到底走不走的成,终究还是要看胤禛的意思。

    心思起伏间,慧珠更是吃不准了,一会儿想起胤禛极为推崇老氏的话,一会儿又浮现老氏担心胤禛的场景,不由起了小性子,脑子里止不住的就往偏里想。老氏方才抬眼那一瞥,分明是我见犹怜,一双情深惬意的妙目直勾勾的的瞟上胤禛,根本就是一副情难割舍的样子!那这会儿,老氏请求离开,会不会只是以退为进,试探胤禛……

    这样的念头一闪,慧珠霎时就紧张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是搅的死紧,红润的腮颊也平添了几分雪白,心里更是乱成麻团,甚也不清楚明白,只知道老氏与其他人女人不同,就是曾经一口一个只求情爱的年氏也比不上,唯有老氏一人是不为胤禛背后的荣华,独独是他这个人!

    慧珠紧张莫名,老氏亦然不差半分,她是真心乞求离开,可这其中有没有一丝别样的想法在里面,谁也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老氏只觉得自个儿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藏在平静面容下有着一股莫名的期盼,让她只能死死压着螓首娥眉匍匐在地,掩下眼里复杂的波动。

    屋室内似乎空气也凝结一处,诡异的寂静在四周弥漫,两个女人皆大气也不出一声的似陷在各自的心绪下,又似屏气凝息的等着胤禛的回答,只余西面靠墙的紫檀龙凤纹立柜下摆的鎏金兽面香盆,“噼里啪啦”的发出轻轻的脆响。

    其实沉默也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工夫,胤禛已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扫过一旁垂目敛眉的慧珠,视线在她死搅一块的白玉般的手指一凛,方将目光转向老氏,开口问道:“自皇额娘走后,妈妈就多有怜惜朕,朕铭感五内。海歌你又是妈妈唯一的亲人,若是你留在这,朕自是不会薄待你。若是你要替妈妈守灵,朕也是准许的,一切都在你。”

    模棱两可的回答,使得两个女人纷纷抬头凝目于胤禛,只是不同的,慧珠是舒缓了口气,瞟向老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释然。老氏却是重燃希望,心下一番挣扎过后,移眸含着歉意的看了慧珠一眼,复又瞩目于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婢妾胆敢问一句,皇上可曾希望婢妾留下?”

    胤禛一副未料到老氏会这般问的样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有为难的皱眉道:“按理说朕曾应过嬷嬷的话,是应接你在身边照顾一二。可你心不在此,去了新城那边,朕依然可以予你多加照顾。”话略一停,微侧目移开视线,又道:“不过你去新城守灵也好,算是代朕替妈妈尽孝。”

    老氏闻言身子一抖,再听胤禛后面的后,眼圈是蓦地一红,瞬间溢满的泪珠就在眼里直打转。但老氏自尊心颇强,死命的握紧十指,硬是没落下半滴眼泪,反是背脊挺的笔直,高扬蝤蛴,声亦不带一丝哽咽道:“谢皇上恩准。”说着,就着跪的地方,结结实实给胤禛磕了三个响头,便带着股决然的意味儿离开。

    等老氏一离开,胤禛极少见的轻叹道:“你多打点些物什让海歌她带上吧,若是可以,也找几名得用的宫人跟着去伺候。”慧珠正出神的望着老氏离开的方向,忽听胤禛出声,忙转过头去,不经意间恰似瞥见他面上隐有情绪闪过,不假思索的脱口就刺道:“皇上舍不得老贵人离开,现在去挽留也来得及!”

    酸话胤禛听得多了,却从没听慧珠讲过一次,这时一听,当下微有怔住,随即慢慢一咀嚼,心情不错的翘高嘴角,觉得日子就该这般过。

    龙心大悦之下,胤禛冷硬肃穆的面上柔缓了些许,却见一旁的慧珠憋着一脸,心念一转,即刻猜出慧珠的心思,就要开口撇清了关系,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了肚里去。只顺着慧珠的话,板脸训道:“胡说些什么,外边的人只道海歌是朕的贵人,那是不明就里。你心里比哪个明白,胡乱编排个甚劲!”

    慧珠正暗暗后悔,一时冲动没刹住,竟张口就说了带着酸味的话,这又听胤禛义正言辞的训话,自觉她的一番心思是没意思。又一想,女人在这方面果真是心性小,以前她自个儿不觉得,如今遇上了,倒确实不比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少。如此,还真应了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心境不同了,许多事也不一样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慧珠吱一声,胤禛暗道“女人心眼小,半分不差,再软绵冷淡的性子,只要是个女人,就会拈酸捻醋”。接着,再拿眼一看,慧珠哪里是在吃醋,分明是去神游太虚了。

    这女人!胤禛好笑的摇摇头,招手唤了慧珠过来道,问道:“想什么事?”慧珠自是不肯将这点小心思透露给胤禛,又仗着近日来二人突飞猛进的关系,追问道:“老贵人她容貌才情品性样样都是拔尖的,皇上真就没半分想法?”

    胤禛听得又是一怔,微诧着睨了慧珠一眼,这多年来从没见她对哪个女人上一丝半毫的心,现在到紧抓着老氏不放,是何缘由?

    胤禛略想了想,越发觉得慧珠想法怪异,又见她一脸的认真,不由无奈道:“朕与皇后大婚的时候,海歌还是三岁幼女,且她在朕记忆里,都是十岁以前的孩童模样,怎会……”说着,又是摇摇头。

    慧珠其实心里也是明白,只是女人对这方面总有些好奇心,要去问问。这会儿又听胤禛这番作了解释,心中一动,状似疑惑道:“说起来,臣妾和老贵人年纪相仿,皇上大婚的时候,臣妾也是名路都走不好的孩童,怎就……”

    一面故作纳闷的说着,一面觑眼打量,见胤禛脸色愈发黑沉,也不如以往的害怕,却反而心下欢喜。不过仍是不敢捋虎须,适可而止的歇了这话,继而一个旋身起了床榻,待离开胤禛三四尺的距离,慧珠这才停下步子,狡黠一笑,道:“这大上午的又过去了,臣妾去灶间看看,可是按着今儿的吩咐准备了皇上和宝儿贯吃的白玉豆腐、胭脂肉。”

    说着话,人已步伐轻快的出了里间,伸手推开一扇门扉,立时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半开的门扉映射进来,慧珠不适的虚眯起眼眸,须臾之际,又仰面迎上暖洋洋的日光,不由笑靥浮面……

    (自己先汗一个,不知怎么起的,很想在笑靥浮面后面加上一句,那个郝思嘉说的一句话,“明天会更好”,咳咳咳,忍住了!今天不够3000字,却也有2400。。。。。这章过后,就是直接几年后了。)

第三百零八章 初始

    八月午日阳光正炙,暑末初秋热气未消。

    景仁宫正殿前后门扉大开,次、梢间槛窗亦大启,为防白晃日光入室,早有宫娥放下门窗处的香妃竹帘,又垂下金钩挽起的重重幔纱曳地。放眼望去,一色雨过天青鲛纱帷帐,映衬着门窗双交四椀菱花槅纹样,阻隔了外间艳阳暑天,余下一片影影绰绰的阴凉。

    殿宇明间室内,正东面一壁设着一张两尺宽、四、五尺长的紫檀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床榻左右首各放一把同质地花样的半边台(小茶几)。随往半边台一字看下,是两面各置有红木雕花四椅两几。

    此时,慧珠正穿着一身簇新的纳纱常裳坐在罗汉床靠左面,怀里抱着一名圆乎乎、一岁多点的男童。她一面用右手轻拍男童的的后背,一面左手不停的打着扇子,见那男童似乎睡着了,慧珠这才停下打扇子,招了素心悄声吩咐道:“一大上午精神气儿高的很,估计这下是得睡上个把时辰。你就别将他和永璜搁在一块,免得大的起来闹醒小的。”素心慈爱的接过永琏,转身去了偏殿。

    从胤禛大病那次后,这几年她过的日子是顺心如意,越发养尊处优,就这会儿抱着永琏诓睡下,倒闹得手上酸麻麻的。慧珠有些无奈的甩了甩了胳膊,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瞧见右首第一位椅上坐着一名着桃红宫装的俏丽女子,不由暗暗皱了皱眉头。

    六年选秀前一月,乌拉那拉氏就接了她族侄女进宫小住,便是这位着桃红宫装的乌拉那拉氏.文娴。如此百般推托不下,胤禛便指了她给弘历做侧福晋。其实,慧珠也说不上是不是因了乌拉那拉氏的缘由,对她总是喜欢不上。

    文娴是大家出身,眼力劲还是有上几分,察觉上位有目光瞟向她,忙不迭调开看向素心的视线,转脸对慧珠笑道:“还是额娘引孩子下细,一会儿工夫,就诓得二阿哥(茗微所生)睡下了。”说完,见慧珠只是虚应了一声,不免觉得面上讪讪的,一时又为她的出身不讨好黯然神伤。

    坐在左面首位的茗微掩嘴一笑,道:“额娘仁善,这些小家伙们哪一个不是见了额娘,就干巴巴的奈着不走了。更别提这嫡亲的孙儿了,自是最听额娘的话了。”说着,转头看向下首一名容貌温婉的女子道:“妹妹,姐姐说的可是?”

    小富察氏是宫女出身,又比不得茗微正经长房嫡出的身份,虽是弘历长子的额娘,也不敢托大。这会,一听茗微问她,忙起身恭敬回道:“大阿哥两年前刚学会说话,出口第一句就是‘玛麽’,福晋所言自是得当。”

    慧珠起初对小富察氏却无好感,后面接触久了,发现她为人谦和,后又生育皇长孙永璜,仍是一惯的温和性子,倒印象好了些。以至后来她越来越喜欢这个长得像弘历小时候的永璜时,便爱屋及乌的待小富察热络起来。只是可惜,小富察氏与茗微系出同宗,却又嫁与一人,身份高低立竿见影下,小富察氏注定处处小心谨慎的活着,即使弘历对之十分宠爱,也是亦然。

    一提起弘历,慧珠就觉一个头两个大,自从他大婚以后,就一个两个的往重华宫里纳,除了此时坐在她面前的三人,重华宫里有名分的格格就有六名,还不说那些上不了台面,一直瞒着她的侍妾。

    想到这,慧珠止不住的火气直冒,胤禛在藩邸二十多年,总共有名分、没名分的内眷十来人,可弘历不到二十的年纪就有如此多的内眷,也不怕掏空了身体!这整整四年下来,还真真是随了弘历抓周应了话!

    越想越是气,慧珠再看向茗微的眼神里不由带了些不满,乌拉那拉氏以大度贤惠赢得世人称赞,可这茗微却恰恰让她看走眼了,比起乌拉那拉氏这明面上还要大度。又想起,先会儿茗微所求,心下不快更深,却也不好涉及了弘历闺房私事,便转了个弯儿,看似打发道:“你们也陪了本宫一大上午了,都先回去歇个觉。本宫也乏了,待午觉后,还得看了选秀的事情。”

    茗微还在犹豫,见文娴、小富察欲起身告辞,只好再次说道:“额娘,这次留下的秀女,儿媳看着有一个……”不等话说完,慧珠不耐的打断道:“昨年怡亲王过世后,弘历身上的政事添了不少,本宫也不打算再给重华宫添人了。倒是宏昼那小子,自上届选秀大婚,身边连个侧福晋也没有,为这事裕妃求了本宫好几次,本宫是答应了。”

    闻言,文娴眼里一喜,又见慧珠当众拂了茗微的面,心下更是隐隐高兴。

    慧珠自是未错过文娴的欢喜,以及茗微脸上的苍白,心中一叹,再次说道:“本宫一般都在园子那头,少亲近哥俩,今就让两小子陪本宫。你两姐妹明日再领了回去,可好?”这般商量的口吻,明显是与她作面子,茗微岂会听不出来,忙福身应了,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方带着文娴、小富察氏离开。

    待三人离开,慧珠脱了鞋,神情恹恹的横卧在床榻上,手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扇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另一边,素心留了宫人照看永琏,又亲自去灶间取了防燥的吃食回了正殿明间。一进室内,稍远就见慧珠精神不济,以为是天热烦躁,便一边往过里走,一边笑道:“昨年这个时候发生了地裂,今年暑日便热的没法。虽说秋老虎厉害,可也不是这般热的没一丝风儿。”说着话,已将一碗雪冻杏仁豆腐搁在了半面台上,劝慧珠有些去燥。

    这一劝,便是注意到慧珠眉梢间的愁绪,方知不是日头热的缘故,心里稍一琢磨,也就猜到是五日后的上选事烦心。于是,素心略想片刻,重又搁下冰碗,劝道:“主子,皇上待您如何,您自个儿也知道,奴婢们也是瞧在眼里的。就拿地裂的事儿说,那晚又是狂风暴雨,又是地动天摇,可皇上那时还惦记着主子您……”

    听着素心絮絮叨叨的话什,慧珠的思绪不经飘至一年前,算算,正好和今天是同一日——八月十九。

    那日晚间,刚用过晚膳,突然上空遽然一黑,随即狂风暴雨大起。当时她正听了小禄子派来的人禀告,胤禛又没用吃食,心里是暗暗着急。自五月间允祥离世,胤禛就悲恸不已,时常以政事麻痹自己,以至废寝忘食。为此,这三个月下来,她是一心扑在了胤禛身上,就是对弘历、宝莲疏忽不少。这下又听胤禛不用食,忙唤了小娟打下手去了灶间亲自备吃食。

    不料刚入了灶间,就感头晕目眩,瞬时,只听耳中嗡嗡作响,接着就见桌椅被掀动了,摆放的碗具器皿也飞落在地,“哐哐啷啷”一阵惊天巨响。

    “啊!主子——”

    “啊!救命——”

    霎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混乱。

    是地震!当下,慧珠也立马反应了过来,拉着立在一旁吓的魂飞胆破的小娟,就要往外面冲。“啪”一声巨响,雕梁的横木从门口重重落地,带着屋檐上的瓦砾、尘埃往下掉,堵住了灶间门口。

    许多宫人纷纷逃窜,自顾不暇,谁也没留心到灶间的主仆二人。慧珠焦急的四顾寻找出路,却又要一边躲闪迎面砸来的碎物,一个不察,柜子朝过一倒,她主仆二人就被压在地上,再是动弹不得。

    渐渐地,砸在她身上的物什多了,她感觉自个儿的呼吸薄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隐约间眼前浮现一个人的身影,让她不由地苦中作乐,忆起有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人临死前眼里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她一生中最爱的人。

    “慧珠!”胤禛扯着嗓子大叫,待他不顾众人阻拦一径冲向灶间,发现慧珠被压在柜子下,他忙命侍卫抬起柜子,又亲自抱起奄奄一息的慧珠,却感觉她已出气多呼气少,心下登时慌乱至极,只能一个劲的沉脸恐吓要挟,不停的唤着“慧珠”二字。

    慧珠迷迷糊糊的睁开半睁着眼睛,见近在咫尺间的胤禛,心下蓦然一骇,随即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目,努力的看清面前的人,却不过须臾间,眼前一黑,便是体虚昏迷……

    回想起当时的心境,慧珠忍俊不禁,“哧”的一声笑出来。

    见状,素心以为说的慧珠转了心情,遂更加卖力道:“可不是这样?自主子那次受伤后,皇上总算不再伤痛怡亲王的去世。可见皇上是极看重主子,所以呀,这就是新的秀女进宫,任谁也是越不过您的。”

    秀女!一听此言,慧珠立时醒过心神,五日过后,便会有年轻貌美的秀女充盈后宫!

    念及此,慧珠敛了笑意,缓缓阖上双眼,遮掩住眼底的黯然,心下亦随之泛起淡淡的惆怅。尽管越过上一届选秀,她与胤禛在圆明园看似过着夫妻二人的生活,可终究……胤禛有着他身为帝王的责任……

    (跳了四年,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唐突,那个月末了,还是求票,谢谢!)

第三百零九章 裕妃

    思绪愈发千回百转之际,“哗”地一声香妃竹帘轻响,慧珠凝回神绪,目光又似慵懒的扫向匆匆走来的人影,微扬尾音轻“恩”一声以示询问。

    小禄子听见声响,几个快步及至罗汉床前,躬着身子,低低道:“裕妃娘娘求见主子。”听言,慧珠手里的象牙团扇稍稍一停,随即团扇又是打起,眼皮也不掀一下道:“领她进来吧,再去重备几样零嘴吃食过来。”小然子“喳”声应了,临抬步退下,慧珠心念微微一动,又叫住道:“把殿选的名单一齐给本宫呈来。”

    未几,耿氏随小然子进了正殿明间,待她行礼请安时节,宫人已动作极快的摆上凉茶、果子、蜜饯等零嘴。

    慧珠就着半边台上一只蓝釉高足盘,纤手拈起一枚酸子姜含在嘴里,霎时五味一激,心神为之一震,不由舒爽的眯眼一笑,转脸却见耿氏端然侍立在旁,心里幽幽一叹,同时闲适的笑容蔓及腮颊,缓缓说道:“年节的时候,你已晋为四妃之一,身份不是一般,在本宫这儿也不需这番拘谨。”

    较之慧珠越渐温和的语气,耿氏恭敬更甚,眸中尽是谦卑的笑意道:“娘娘位尊,臣妾理当如此。”言不进耳,慧珠笑容略有倦怠,朝着被枕往后一仰,指了指离她最近的椅凳,摆出一派娇纵之态道:“坐那吧,本宫也好与你说话。”

    见慧珠态度不甚在意,耿氏反松了口气,在右面首位坐下。

    这时,小然子去又复返,手里捧着秀女名册前来复命道:“殿选的秀女名单都在这,其中上记名、家世出众、有沾皇亲……上面都各做了标记。”

    “沙沙”一阵书页发动声在静谧的室内轻轻响起,慧珠翻阅近乎一盏茶的时辰,才启唇说道:“有机会入宫的,本宫都在心里过了目,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好了。”耿氏面色一正,娓娓而道:“……前面三位记名的,以及余下四人都去过皇后娘娘那不下两次。”

    慧珠眉目一动,凝神细思片刻,又往回翻过数页,在上注视良久之后,道:“除了记名的张氏,父兄官职高外,这后的家世背景都属下乘,但品性容貌却是上乘之选。”耿氏点头道:“因此,依臣妾看来,皇后娘娘与她们接触频繁,八成是属意这几人。”

    属意的已有七名!再加之其他选上的,又该添几名?慧珠烦心的合上册子,不欲再看。

    耿氏察颜观色,想了想婉言说道:“臣妾听说,上奏皇上充盈后宫的折子已不下十数封,更有宗室上奏表日:请皇上恩泽后宫,广衍皇嗣,以护皇权。所以,臣妾想来,皇上即使心底不愿意,也得满了宗室的面子,少不得……”

    不等耿氏言毕,慧珠双眼倏然一睁,凛冽的目光逼视而去,耿氏心中一怵,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默默不语。

    其实,慧珠并未怪责耿氏,只是一番话说来,触动了慧珠心弦,使她忆起朝堂后宫的闲言碎语。

    自弘时猝死,胤禛突然病倒至康复以后,早已是众说纷纭,流言无法遏制。而此言论,不外乎是胤禛四年里头,不再召嫔妃侍寝,却十天里有四五日留宿她院子引起。遂,时间一久,这般极致的独宠必定于顽固老臣眼里是乱朝纲之象,但他们终究顾忌她贵妃之尊,弘历宝莲兄妹的地位,只能隐忍不发。

    却万万不料两年前,她不能生育的消息在京畿圈子里流传,渐渐的,反对之人有了义正言辞的驳论,独宠一名绝育的妃子,是有违祖宗家法,并招绝皇嗣之嫌。如此,至今年的选秀,才有了以她为主持,广选秀女入宫一事。

    耿氏悄然窥视慧珠面上阴晴不定,故小心翼翼地唤道:“娘娘……?”听声,慧珠哂笑置之方起的波动,却又忽然对此生出不耐烦,便直截了当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一会儿永瑝那小哥俩醒了,本宫也没得闲工夫。”

    听慧珠语气不耐,耿氏不敢再悠悠道来,忙将一些细节精简着述了一遍,却说至后来,语速渐慢,神色颇显凝重道:“娘娘,你一直不予秀女接触,许是还不大清楚,上届选秀留名有两名女子,皆隶属汉军旗。两人中小李氏容貌十分不俗,却妆扮的极为不符自身,将姣好的面容隐下,更举止行为异常低调,以至臣妾未注意过她。若不是今日在宁嫔住所附近遇见,还不得而知。”

    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子隐藏美貌,又在武氏的地盘出现!疑云在慧珠心头一闪,又摇头否决,三年前福惠殇,胤禛念武氏曾抚养过福惠,于是又复了她嫔的分位。而随后这三年,武氏每日几乎足不出户,都在吃斋念佛为福惠祈祷,应该是静了心神……难道她又有心捣事?

    暗自思索间,只见耿氏为难的蹙起眉心,不确定道:“……还有个刘氏,今年十七,容貌虽只属中等,可气度沉静……”话语未尽,耿氏抬眸细细的看了慧珠一眼,又兀自摇了摇头,呢喃自语道:“许是刘氏精通佛学,身上气容自是不流于俗,又没见她与何人多接触过,可能……”话仍未完,耿氏又摇头不止。

    慧珠心中计较一定,就见耿氏神色不对,又听她口内所言,便插口问道:“可能怎么了?”耿氏忙敛过心神,如实以告道:“可能臣妾太过紧张,见谁都是可疑。”

    闻言,慧珠见耿氏面色有些憔悴,也知是因她委实做不到为胤禛选宫妃,只好将担子压在了耿氏身上,不由温言道:“今个儿该忙的也都忙了,只等五日后的殿选,这几日里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耿氏面做惶恐,忙起身谢了慧珠的关切,又与之说了一回子话,方起身告辞。

    望着耿氏小心离去的背影,慧珠忍不住唤道:“耿姐姐,这四年里的点点滴滴,本宫都看在眼里……过去的事,本宫已忘了。”

    耿氏背影蓦然一僵,身子微微泛起颤抖,却在沉默片刻间,耿氏回转过身子,朝着慧珠跪地俯首道:“臣妾莫敢忘!四妃的位置,宏昼入朝的差事,皆是娘娘给予!为娘娘办事,忠于娘娘,自是另所当然。”

    见状,慧珠心下不由怅然一叹,再看跪于阶下的耿氏,念头又一转,也许只有这样,才是对她与耿氏之间,最好的距离。于是,慧珠也不再说,罢了罢手遣下耿氏,自收拾了心思,吩咐小然子派人盯住武氏与小李氏后,便将整幅心神放在了雍正九年八月二十四日的殿选之上。

    (今天俺宅出门了,码字的时间久很晚,咕~~(╯﹏╰)b,不想再11点后上传,所以这章不到3000字,歉意哈。还有这章大家可能觉得拖沓了,下一章就直接选秀。)

第三百一十章 秀女(上)

    时间瞬息,展眼便到了殿选之日。

    这日日光明媚,金灿的日影穿梭于暗香浮动的气息中,流动于黄琉璃瓦、雕梁朱漆的殿宇间,为之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轮,更洒下一片灼人眼球的金碧辉煌,引得一众屏气凝息沐浴在日光下的闺阁千金,渐是迷晃了眼瞳,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也愈加怦怦直跳。

    反观,今日众所瞩目的体元殿内,却又有别于殿外的紧张万分,自有一番融洽欢声蕴含其中。

    只见殿中正位的龙椅上,胤禛端坐其间;两旁凤座翟椅之上,乌拉那拉氏与慧珠各坐一边相伴左右。再至下首,东面耿氏列坐,西面武氏相对而坐。如此,逆着金光一看,分明是一派帝后和睦,妃嫔亲似姐妹之景象。

    ……

    “汉军旗……张氏,年十五,留!”

    ……

    “其余未予留者,皆送回原籍,允自行婚配!跪——叩谢皇恩!”

    随着侍立阶上的老太监敢干着尖细的嗓音的落下,一排六名秀女干系终身的一刻,也与之落下帷幕。

    乌拉那拉氏目光浅浅的划过相继而出的六名秀女,又转脸朝胤禛虚弱一笑,勉强止了喘息声,提了口气说道:“此届我满八旗秀女凋零,倒是汉军旗女子个个出众,堪当上选之人。”胤禛闻声侧目,见乌拉那拉氏脸上已呈灰白之势,略微皱了下眉头,含着几许浅淡的关切道:“皇后你身体不大好,本就不该理了这事。这样吧,你先回了储秀宫歇息好了。”

    即使淡至近乎听不出的关切话什,也让乌拉那拉氏心下欢喜,撑着病弱的身子扯出一抹温煦的淡笑,应道:“谢皇上关心,臣妾自当领命。只是下一拨的秀女就要进来了,臣妾再看上一轮便下去,后面的事还得累了皇上和三位妹妹了。”

    慧珠、耿氏心中有数,一听乌拉那拉氏所言,不约而同的彼此交汇一个眼神,心中也暗暗确定下来。

    乌拉那拉氏置下迷雾,不去与小李氏暗中联系,偏偏与另几名看似上选机会颇大的秀女接触,却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乌拉那拉氏、武氏、小李氏之间还是有蛛丝马迹可查。而这小李氏是被安排在下一拨,乌拉那拉氏说要等了下一拨秀女过选后,方才离开,其中深意已是不言而喻。

    少时,宫监领着一排六名秀女入内,待她们一行一字排开立于阶下,顿觉体元殿内华光异彩,满室馥郁芬芳,几名如花蕊般的韶华女子娉婷而立,正中两名更是生的天生丽质,隐隐有绝美之容,比起当年的年氏、安氏亦不差分毫。

    “呵呵,一代新人胜旧人,臣妾看着她们一个个娇艳如花,真是不得不感叹一番。”说着话,武氏似唏嘘感叹着年华的流逝,却又不及他人开口之际,眼波微微一转,忽然就着手里的丝绢捂嘴一笑,道:“不过世间女子人人皆有过十五六岁的嫩蕊年纪,可岁月不容情,朱颜易改;而内在的韵味气度,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醇厚香甜。所以臣妾倒不羡慕秀女们的年轻貌美,真真羡慕的却是——熹贵妃娘娘。”

    众人闻言,目光纷纷落在慧珠身上,武氏见状,笑得花枝乱颤道:“娘娘容貌十数年如一,可周身气度荣华却不是臣妾等人可比,也不是小丫头们可以与之相较。”多年的后宫生涯,众人的瞩目已是习以为常,遂,慧珠只是向武氏回以一笑,并不开口予以回应。

    阶下低着头,目不斜视的一应六名秀女,心里本怀揣着不安,却久等不到太监念名册,又听武氏一袭话说下,心头那股子好奇是隐隐被勾了出来。在家之时,她们就对“熹贵妃”三字如雷贯耳,并被多番嘱咐万不可得罪与她。此时又闻武氏将她夸到了天边,更说她们不能与之相比。

    无疑的,这话对于一群十六七岁,娇养在家的妙龄女子来说,大抵是心里忿忿不平,起了攀比之心。于是,只见中间两名秀女都悄悄抬起眼眸,稍带遮掩的视线齐齐向上瞟去;余下四名见之,终是按耐不住,也跟着窥了上去。

    上座共有四名女子,以西面下首的那名宫妃容貌最为出众,可从嗓音听来,她明显不是熹贵妃,而是先会说话的宁嫔武氏。于是,她们又不着痕迹的顺着武氏的目光,打眼朝上方一看。

    只见一方朱红覆镂金翟纹样宝座里,一名观之许是二十八九的女子俏然坐于其上。她五官只属一般,放在佳丽如云的后宫之内,可说是平凡无奇;却端是生得一袭雪白凝脂,仿若薄粉敷面,衬的两颊匀出一抹雪白淡涂的嫣红,伴着轻抿丰润红唇于浅笑时漾出的两个小小的酒窝,组成一幅佳人梨涡淡笑图。

    不过,如朝霞映雪的肤色却并不是最为引人瞩目之处,一双漆黑灵动的眼眸才是光辉璀璨的亮点。她们这般粗粗一看,只觉是惊鸿一瞥,一对妙目里竟似有涓涓溪流在淌,不知觉间恍若那股温腻的溪流竟缓缓的流入心扉,让人见之望俗,观之心生亲昵。

    心念至此,秀女们心间皆生疑惑,这名人淡如菊、温婉娴静的女子真的就是独宠六宫的“熹贵妃”?

    熹贵妃外貌看着小于实际年龄,自是毋庸置疑。可熹贵妃明明是擅于专宠、醉心权势,致使原配皇后不得不称病不出;又城府极深、心狠手辣,导致皇上多年无子嗣,就是唯一一名非她所出且平安长大的五阿哥宏昼,也被她一手促成为一名纨绔子弟。

    如是,眼前这名无一丝妩媚与凌厉的女子,真是宠妃钮祜禄氏?

    疑云重重之际,只听一道温润柔媚的嗓音适时响起,道:“皇上,下面站着的六名秀女,虽个个堪当上乘之选、极是赏心悦目,却也不能光是看着她们皆忘了事,就连一旁的公公也不念名册了。”说着,慧珠眼光一转,若有似无的划过乌拉那拉氏,伸手指着小李氏,头微微偏向胤禛亲呢道:“真是难得的好容貌,皇上觉得可是?”

    小李氏心头一惊,吓得汗如雨下,忙惊慌失措的低垂臻首。

    胤禛只道是他方才多看了中间那两名女子几眼,惹的慧珠大吃飞醋,让她一反常态的主动开口。想着,不由心里掠过一抹笑意,黑眸里也闪着隐隐的宠溺看了慧珠一眼,微咳一声,口气淡漠道:“熹妃,你言之过了,以朕看来也不过尔尔,当不得你如此重视。”话一落,不悦的目光扫向一旁的宫监。

    这一眼过去,宫监双腿顿时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随即又“笃笃”的在阶上磕头不止,口里呼道:“奴才该死。”

    慧珠又好笑又好气的嗔了胤禛一眼,复又朝宫监摆了手,话语温和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等着这轮殿选过了就回宫休息,公公你也快起来念了名册,莫耽误了不必要的时辰。”公公闻言,忙觑眼瞅了胤禛一眼,见是无事,方才千恩万谢的朝慧珠磕了头,起身清清嗓子,就着手里的名册,准备念起。

    这一幕小小的插曲,落在六名秀女眼中,却如几十斤的铁锤在她们的胸口重重的敲了三下!原来,那名女子果真是熹贵妃钮祜禄氏。适才心里那点疑惑实属好笑,现在想想,若她不是这后宫第一人,那一身奢华的宫装,倨傲的态势,权势宫监的讨好……还有皇上因顾念她以至对她们不削一顾的态度,又从何而来?

    ——皇上!

    念及这二字,心口突然好似被烫着一般,脸颊也止不住的染上绯红。刚会儿那飞快的一瞥,身穿明黄色龙袍,身形颀长精瘦,面目威严冷硬的男子就是当今天子!

    念头一过,有关于胤禛的印象,于顷刻间倾塌。六名女子的脑海里,不禁映出一翻影像:一位权倾天下,又气势不凡的男子……以后的夫君……荣宠后宫至众星捧月,以及光耀门楣,为世人所羡慕。

    不及未来美好的蓝图一张张的编织,宫监已扬声唱过两次,两名秀女应声出列,却无一人被留下牌子。随之宫监又扬声唱喝道:“汉军旗,城门史李文富之女,李舒雅出列。”

    小李氏款步姗姗脱列而出,朝着上位盈盈福了福身,清喉娇啭道:“臣女李氏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坐在龙椅上纹丝不动,一旁记录的宫监见之,心下明白,不由可惜的看了小李氏一眼,随即竖起手里的笔就要一笔划去。这时,却听武氏状似无心道:“选看了一上午,臣妾看着就属她容貌最不俗,想来今日过后,臣妾又得添上一名如花似玉的妹妹做伴。”

    乌拉那拉氏插口训道:“的确是姿容上佳,但选宫妃不能只看容貌,德行言工样样不可或缺。”武氏一副受教的样子,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不会有中,直接下,其实看了评论,大家的担忧并没有,只是一件小事,让慧珠和四四更加新人彼此,也顺便除了其它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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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朝的生活介绍:
【起点女生网一组B班签约作品】
这是写一位对历史不了解,却成了清穿女的故事;
这是写一位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却嫁给雍正的故事;
……
既来之则安之,看不一样的钮祜禄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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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每天晚上更新,不改了,就晚上更新,o(n_n)o~在清朝的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清朝的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