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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在清朝的生活txt下载     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一章 秀女(下)

    宫监一听,料是落选已成定局,欲待勾划去,不想乌拉那拉氏却又话语一转,面似颇感兴趣道:“本宫看着你身量娇弱,大有江南女子的婉约,你可是江南人士?”小李氏垂着头低低应是。

    乌拉那拉氏露出一丝笑容,接着问道:“可曾读过什么书?或学过什么?”小李氏斟酌了一下,答道:“臣女资质愚钝,只粗略识字,读了《女则》、《女训》两本。但音律却通晓一二,古筝、琵琶、玉箫皆有涉及。”

    得体的回答,使乌拉那拉氏笑容愈发加深,眼里承载了浓浓的满意,迭声赞道:“不错!不错!女子不要求才识出众,只要能识字明晓事理即可,再说你懂多样乐器,又岂是愚钝之辈。”说着转头又对胤禛,道:“先前选的几名秀女,虽是知书达理,却少了一份才情。臣妾觉得李舒雅倒是不错,正好补了前面几位的不足。只是不知皇上怎般认为?”

    闻言,胤禛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却也不会公然拂了乌拉那拉氏的面,只淡淡的附和道:“皇后所言有理,就先留着再看看。”说罢,朝宫监一个扬手,示意他继续。

    这名宫监也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一双垂吊着的老眼是抹的雪亮,自然不难察觉帝后之间的异常,也随之察觉到小李氏她也不过是个后宫之争的牺牲品,遂稍缓了几分嗓音让小李氏回列而站,方又拂尘一甩,提了嗓门扬声唱名。

    虽没予以否决,却也没予之肯定,霎时,小李氏潮红的腮面“唰”的一下惨白,柔弱的身姿轻轻一晃,更显出一股我见犹怜的味儿。如此娇滴滴的样子,引得上座四个女人皆几欲不见的轻蹙娥眉。不过好在小李氏理智犹在,听了宫监传话退下,立时福了一个身,便转身重回了队列中。

    随后,下一名秀女听名出列,她容貌也是十分姣好,与小李氏可说是不相伯仲,却偏偏亲眼目睹小李氏受的冷遇。于是,临到她上前行礼时是紧张的没法,待战战兢兢的回了一句话,已是强撑至极点,竟一时不支当场昏厥,自是被撂了牌子抬出大殿。

    经此意外,殿内的气氛却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宫监面不改色,依然照着手里的名册,唱道:“汉军旗……管领刘满之女刘喜珠,出列。”

    喜珠?

    慧珠对余下秀女是兴味索然,却听宫监所报名字,倒勾起了些许趣味,不由凝眸看向站在队列末端的女子。

    隔着稍远的距离看去,加之人又垂着头,关于面容慧珠看得并不清楚。可从这名叫刘喜珠的秀女仿若闲庭兴步悠悠上前走来,以及不卑不亢的屈膝行礼一看,又听她不含半分矫揉造作的嗓音;于见了一上午各式含羞带怯的女子,已产生审美疲劳的众人,至一见气质沉静的刘喜珠,不觉耳目一新,微微提了一些精神。

    身处殿宇正中,一束束带着探究的目光纷纷投注过来,刘氏只觉她呼吸滞缓,心下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但她却深知,此时此刻间,她不能有丁点的怯意紧张露出,只有维持着一身有别于其他秀女的沉静温婉,方有机会脱颖而出。

    然,饶是如此,不安的情绪仍在无止尽的蔓延。

    刘氏正免力自持着,忽听一个醇厚低沉的男子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她平静的面容上顿时晃过一抹喜色,来了!心念至此,刘氏忙聚敛心神,就听胤禛玩味的咀嚼道:“喜珠……喜珠……熹妃,这名倒是取你的闺名、封号各一字。就是不知这喜是哪一个字?可是与你同一个字?”

    自两年前,胤禛以对准噶尔用兵为由,建立了军机处,从而取代南书房的地位之后,胤禛便是朝纲独揽,集权于一身。因此,这两年期间,他渐是放开的性子,做事也稍有些肆无忌惮。想到这里,慧珠暗恨胤禛再肆无忌惮,也当不得在此地戏了她的名号,还嫌她宠妃的名声不够怎样?

    慧珠咬着唇,生生止住要啐他一口,或是横去一眼的念头,道:“臣妾也没与她接触过,当然不知道‘喜’字可是相同,皇上不如亲自问了好。”胤禛煞有其事的点头,道:“朕疏忽了,自当问本人才是。不过想来一般人是想不到这一字,至多这两字也是同音不同形罢了。”

    “熹”一字,还是昨年地震,她受伤清醒以后,才得知的此封号由来。原来它并不是康熙帝赐予她的,不过是胤禛巧立名目所为。这会儿,听出胤禛话里的深意,慧珠不禁飞快的扫了一眼上位,见胤禛面上果真隐隐有鸣鸣自得的神情闪过,心下忍俊不禁,忙不迭低垂下头,遮住唇角泛起的笑意。

    胤禛从慧珠身上收回视线,冷淡的“唔”了一声,问刘氏道:“喜珠,你是哪个喜?”听着上位的调笑声,刘氏下意识的双拳紧握,这时又听胤禛唤了她的闺名,心中陡然一跳,十指亦深深陷入手心,道:“慈悲喜舍,其中喜一字正是。”

    “慈悲喜舍?”胤禛轻念一声,复又询问道:“这话出自何地?”刘氏沉吟片刻,道:“《阿含经》至大乘诸经里皆有提到,此四字又可扩及为大慈、大悲、大喜、大舍,名‘四无量心’。”说完,自知锋芒过甚,忙垂眉敛目,视线不离脚尖。

    胤禛暗暗点头,道:“不想你一名年轻女子,对此倒是懂的多。”说着,又侧目向着慧珠,道:“你信佛多年,佛经也收藏不少,可惜你却只拿它们抄袭练字,并不深刻领会。”慧珠不愿私事摊在众人面前说,只作恍若未闻,另催促道:“这一轮删选,费时颇多,皇上还是早做定夺。”

    此话一出,正中乌拉那拉氏下怀,她也顺势接口道:“李舒雅有才有貌,这位刘喜珠……恩,看着也颇得皇上和熹妹妹的缘,确有几分难以抉择,不如……”面似犹豫不决之时,武氏就着捏丝绢的手,指着一人独独站在殿中的刘氏,插言说道:“这位真是个面浅的,从进殿到现在都低着头,臣妾可是一眼也没瞧见,莫不是一心钻进了佛学里,不理世俗了。”一面说着话,一面拿着眼一个劲儿的瞅着刘氏瞧。

    对于一个孤身入宫廷的女子来说,这话未免过于了。果然,就见垂首立在殿中的刘氏身子明显一僵,随即头又低了些许。

    慧珠收回视线,不悦的目光在武氏身上一沉,随即眼里又浮现一缕疑惑。昨年宋氏突然薨逝,她命人查了却无头绪,便丢开了手。然后,不出三月,武氏赫然以一宫主位的身份出现,代替宋氏与耿氏一同辅乌拉那拉氏掌管后宫。

    为此,她当时是将怀疑指向了武氏,可武氏却还是深居简出,而她又遇地震受伤,一来二去渐也就对宋氏、武氏的事放开了。再至当下,因选秀她回了景仁宫这期间,武氏也是一副低调处事的样子,为何偏独独在今日,武氏却一反常态?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慧珠猛的抬起头,目光犀利的在刘氏身上一阵打量,又移向小李氏,难道乌拉那拉氏所招揽的人不是小李氏,而是这名深谙佛学的刘氏。

    念头一至,慧珠不由心下一凛,面上却是漫不经心的打眼睃着刘氏,和颜悦色的附和武氏的话,道:“宁嫔说的也是,她额际是一排齐整的发丝,又一直低着头,本宫真真是未看清她相貌。”话停了停,直接对着刘氏语含命令道:“你抬起头来。”冷不丁慧珠开口,刘氏心中一紧,勉强压下心口泛起的紧张,依言微抬起头。

    一时间,殿内诸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刘氏飞去。

    一番细细打量下,慧珠心里的疑团是越滚越大,她眼前的刘喜珠,无论如何看,她面容上都无一丝亮点可言。若真要说个好坏,只能说她一身气韵淑逸闲华,除此之外,面目普通、家世不显,又无任何一点女子技艺。难道单单凭借她精通佛学,乌拉那拉氏便选定此人?

    这一边慧珠疑云重重,另一边耿氏也是揣着怀疑与不确定。那日在秀女聚居的地方,她惊讶的发下,于她眼皮子底下,居然时隔一个多月,未发现秀女中竟有名气息颇像慧珠的女子;尤其是第一眼抬头之际,一双清明慧黠的眸子,最是让她熟悉。

    然而,自那一日后,她再未从刘氏的身上发现慧珠的影子。但,多年的王府、后宫生活,让她不敢对任何值得怀疑的事心存侥幸。于是她彻查了有关于刘氏的一切事宜,发现她不仅没与乌拉那拉氏她们有来往,而且更无出彩之处;唯让人值得夸赞的是刘氏自幼信佛,能与胤禛投其所好,并拥有一手好厨艺。

    想到这里,耿氏又深深的看了刘氏一眼,继而打消心中的念头,故只看着刘氏淡淡的说道:“也是个端庄的姑娘。”

    (咕~~(╯﹏╰)b,本说这章结束,不知咋滴,一写就写了这么多,俺发现自己废话多,咋个就没用一章3000字写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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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落幕

    又端视片刻,慧珠心头疑惑一点点退去,待见耿氏也一面寻常视之,不由低头轻声一哂,终是一笑置之,道:“恩,一身打扮的也很是淡雅,倒有几分清新可人的味儿。”

    话声未止,只听武氏一阵嬉笑之声,慧珠微敛笑意,扬眉问道:“宁嫔,何惹得你发笑?难道是本宫有甚说错!”

    武氏笑容倏变,忙起身行过一礼,垂首惶恐道:“臣妾不敢。”

    见武氏这般作态,又听她嗓音里透着些许颤抖,慧珠忍不住拧了拧眉,压下一个呼吸的停顿,勉强朝她一笑道:“宁嫔,本宫对你又没怪罪什么,你何必说了不敢。”武氏只管低头侍立,却不置一词。

    也不知是怎了,这月里来,稍一不顺心,就容易动怒。此时,看着故作一副受委屈样子的武氏,慧珠只觉怒火一下子就被点起,胸口怒意不止:都四年过去了,大家相安无事的处着,井水不犯河水对彼此都好,偏偏又来再生事端,还是在选秀的事上!

    “宁嫔,既然熹妃只是问你为何发笑,你回答就是。”见慧珠端着笑容看着武氏笑而不语,胤禛晓是慧珠恼了,遂语带责备道。

    闻言,武氏脸色黑的发青,胸口起伏不定,心下亦是发了狠的冷笑连连,却待她抬起头时,脸上已染了恭敬之色,答道:“单看刘秀女,再衬着她一身沉静之气,确实如熹贵妃娘娘夸赞的;可人往往是要比着看,才能看出到底怎般。所以方才臣妾想起东施效颦的典故,不由轻笑出声,还望皇上和娘娘莫怪。”

    东施效颦?这不是暗贬刘氏装腔作势,刻意模仿!却不知武氏这意有所指,究竟是指的刘氏模仿谁?

    慧珠正想着,就见武氏“呀”的一声捂住嘴,然后背过身子面向殿中,指着小李氏道:“哎哟,本宫失言了,只想说李、刘二位秀女穿戴一样,却不想才疏学浅,竟用错了话。”说着,一面就着手里的团扇往面上拍了几下,一面说道:“真该打,刘秀女你可别见怪,怨上了本宫。”

    大殿内一时间皆静默无语,唯剩武氏她娇柔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显得尤为空旷。半晌,乌拉那拉氏打了圆场道:“虽说历届秀女妆扮多是大同小异,但像她二人一般无二的装束却是少有。李舒雅你上前来,与刘喜珠一同站着,让本宫好生看看。”

    小李氏应声,稍扬眼角睥睨了眼刘氏,随之迤逦上前,行至殿中驻足。

    听得乌拉那拉氏所言,慧珠上上下下将二人一看,发现她们除了衣裳胸襟、袖口、下摆的掐牙不同,坠的耳铛式样有差,其余皆是毫无差别。而这两人站在一块,一较之下,立即可分高低,原本刘氏仅有的亮点,也被恍若清新百合般的小李氏遮住光彩,使众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凝在小李氏身上。

    乌拉那拉氏满意一笑道:“刘喜珠虽是端庄,可比起李舒雅还是略逊一些。”

    此言倒有些委婉,岂是略逊一些,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慧珠、耿氏心里冷然一笑,事已自此,再是清楚不过,这个刘氏先予众人耳目一新之感,又以擅佛学投了胤禛的好,却最终只是为了引出小李氏!就是不知这个小李氏值不值得,竟让乌拉那拉氏费了如此大的功夫!

    慧珠与耿氏能料得,胤禛自然从一开始已看出分晓。而他至始至终未予表态,不过是想看这出戏会唱成何样。没想到的是绕了一圈,还是这个既有李氏娇媚之态,又有年氏清雅之姿的小李氏。

    想到这里,胤禛沉着的面上闪过讥讽,微带一抹轻浅的失望看向乌拉那拉氏,予之肯定道:“皇后眼光确实不错,这李舒雅也算得上此届秀女极佳之人。”说话时节,不错眼睛的看着乌拉那拉氏,见她听言眼里有得意闪烁,失望之色愈加浓厚,不堪再分了注意,遂收回视线,不咸不淡的道:“皇后有选秀女之权,既然她得你的意,就留下吧,晋为李贵人。”

    话语一出,殿内一片哗然。一时间,看向小李氏的目光复杂难言。

    贵人!贵人头衔!再晋一级就是位列至嫔,一宫主位!

    “贵人,可是这届秀女赐封的最高位呀,还是当场册封!李秀女,不,应该是李妹妹,还不快谢过皇上、皇后的恩典。”武氏惊喜道。

    小李氏心下亦是万分激动,却并不敢过于露出喜色,勉强压下心中的起伏,只微微一笑,施下一礼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看重。”

    胤禛凌厉的眼风扫过哗然的众人,薄唇勾起玩味的弧度,及至乌拉那拉氏开口前,免了小李氏的礼,尔后说道:“皇后属意李贵人,不过朕却更属意刘秀女。”说着,毫无意外的见慧珠面颊一僵,又话锋一转道:“难得遇得一位名字与熹妃投缘的秀女,倒让朕想起了多年前的熹妃。不过你的名字毕竟犯了熹妃的名讳,就改名为刘微珠吧。”

    闻言,刘氏心头划过一道屈辱,咽下喉间的酸涩,俯身拜倒,道:“臣女谢皇上赐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恩”了一声,转头对宫监道:“把她的牌子也留下……唔,也封贵人……至于尊号就以姓取舍吧。”

    又封贵人!殿内哗然之声再起,诸人目光纷纷在刘、李二人之间来回摆动,却也慢慢品出味来。

    一个得乌拉那拉氏喜,一个投慧珠的缘,而二人皆博得头彩,一入宫便是贵人头衔,无疑是一个风向标示与众人,皇后、贵妃两宫为政,不以一正一副区分尊卑。然,明面上透露出这一层意思,可暗下又另是一番较量。刘、李二人虽分位一样,却一人是上选留牌,一人却非上意留之。如是,皇上终究是偏颇熹贵妃,而非正宫娘娘的皇后!

    一番醒过省来,众人恍然大悟之下,遮遮掩掩的目光向上位右首看去,果不其然,就见乌拉那拉氏面色有瞬间的难看,心下更加笃定所言,为之也暗暗拿定主意,多年的犹豫是可以定下来了,他们究竟是该站在哪一宫!

    见结果已如料想一般,乌拉那拉氏也不理会多方的打看,作势勉强一笑道:“此轮删选一过,臣妾也该回储秀宫了。”说罢,轻咳几声,面上浮起一层灰白。

    胤禛叹息一声,道:“皇后操劳了,你下去休息吧。”说着,又嘱咐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宫人几句,大意也就是明面虚的一套。

    何时?是从何时起,胤禛对她只有面上的虚假应付!乌拉那拉氏死咬牙关,恨意森然的看了对面相坐的慧珠,复又离坐一拜,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告退。”说毕,就着左右两旁宫人的搀扶走下梯阶,步履蹒跚的踱步出殿,却在与刘氏迎面相遇的刹那,背着众人,乌拉那拉氏快活的笑出声响,又于下一瞬连咳数声,仿佛刚才那发至肺腑的笑,从未发生。

    待乌拉那拉氏离开,胤禛以后宫以纳十人为由,罢了后面几轮的删选,直接下旨:余下未殿选的秀女阶送还原籍,自行婚配。

    旨意一下,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为时两月的选秀终于落下帷幕。之后,众人各自退下,胤禛也携慧珠回了景仁宫。

    小然子人脉广,提前半个时辰就得了后面选秀取消的事儿,忙命宫人在正殿内堂燃了香、置了镇冰,放了竹帘、沙幔,又去厨房定了膳食的菜样。可巧等一切事情打点妥当,胤禛、慧珠正好踩着点回来。

    一时,内堂伺候的宫人退下,慧珠舀了大半碗酸萝卜老鸭汤递给胤禛,丢下一句“去秋燥”的话,就坐在食几对面,静静的注目看着对方,也不说话,也不动筷子。

    胤禛喝了几口,就隐隐察觉不对劲,再一掀眼皮子,正对上慧珠温似泉水的眸子,心头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又自个儿唬了一跳,眼底旋起一轮凝重,他问心无愧,为何这会儿面对慧珠时心里会有心慌?

    “咳”胤禛干咳一声,掩下这股荒谬的念头,问道:“怎么了,可是秋老虎引了温燥?”说着话,放下手里的汤碗,摸了摸慧珠的额头,见是未有异常,心里轻舒了口气,又转过一念头,不禁纵容一笑道:“这小段时间里,你与朕是分了两地。不过有宝儿那丫头代了你叨念朕的饮食起居,这夏日朕可没累了身体半分。”

    言及此,胤禛突然覆上慧珠搁在几上的素手,紧了紧,道:“说起来,宝儿也不小,也该大婚的时候了。”不知想到何事,又紧蹙了眉头,才道:“不过女子嫁人不比男儿,定要给咱们的宝儿在京里选个最优秀的好男儿!”

    “咱们”一词,霎时烫上了心扉,慧珠无奈一笑,只好歇过方起的小性子,一边伺候着胤禛用食,一边说着宝莲的事,又商量了回圆明园的日子。

    (大家可能觉得选秀这事有些拖了,其实俺是想表现四四现在和慧珠的不同,就写啊写的写多了。对了,这文在这月以内会完结,希望大家能在最后这月里支持,谢谢!)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弘历

    在圆明园住惯了,又在宫里憋了整整两月的闷气,这头一定下返园的日子,慧珠就像浑身长了跳蚤似地再也坐不住了,一会儿张罗着收拾行李,一会儿又遣人回园子里打理那边的院子,忙里忙外的起足了劲儿。

    这一折腾下来,不觉就到了启程离宫的前一日。慧珠念起弘历复杂的后宅事情,心里几经犹豫,还是咬咬牙狠下心,命了小然子亲自去一趟重华宫找了弘历过来说话。

    弘历也说得上是小然子带着玩大的,对他自有几分看重。见已是掌灯时分,小然子还亲自过重华宫找他,心里边鼓敲的咚咚响,总觉得没好事。于是,一路上就向小然子旁敲侧击,可临走到景仁宫正殿门口,愣是一个字儿也没问出,不由更没底了,就站在门栏处举棋不定。

    “四阿哥您也真是的,来了也不进去,主子还在内堂等着您呢!”阿杏从殿外进来,见弘历皱着眉头在门栏外打转悠,几步上前,一把手挑起湘妃竹帘,笑嘻嘻的打趣道。

    弘历啪的一下拍上脑门,苦笑着向阿杏道了声谢,举步跨过两寸高的朱红门槛,进了内堂。

    堂里慧珠正在宫娥的伺候下用着冰糖燕窝,见弘历来了,又要如往常一般亲热对他,却想起等会要说的事,便想着来个下马威,也不理人,只管端着釉瓷白碗继续喝燕窝,看也不看弘历一眼。

    糟糕!弘历暗叫一声,后见没一人来理会他,只得自个儿腆着一张大大的笑脸在一旁坐下,待向阿杏问了启程的事打点的怎样了,又看慧珠用完了吃食,忙贴心的从宫娥奉的茶盘中,双手捧过漱口水,并端上铜质的盥盅,伺候慧珠盥洗。

    接过温湿的棉巾拭了嘴,慧珠一壁双眼含笑的横了弘历一眼,一壁撂了棉巾吩咐道:“阿杏你去煮了安神茶给弘历送来,其余的都下去吧。”众人应是,五六名伺候的宫人相应退下。

    一时间,屋室内只剩母子二人,弘历也没甚抹不开脸的,一径凑到慧珠身后站着,一面力道适中的为慧珠揉捏着削肩,一面语气讨好道:“额娘,这晚的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事情要吩咐儿子的?说起来,额娘又要回园子里去住,儿子是舍不得。”说着,一阵的长吁短叹。

    慧珠转过身,伸出食指狠戳了一下弘历的额头,笑骂道:“都是做阿玛的人了,还没脸没皮的撒娇,也不嫌臊得慌!再说了,你没一句话当得了真,要办差事,几乎日日都要去一趟园子,有时还夜宿着,你来哪门子的舍不得!”

    被揭了话什,弘历既脸不红也心不慌,干脆在一边的凉炕上坐下,把上慧珠的一边的肩膀,歪着脑袋腻了过去,一副凛然正气的口吻道:“儿子就是年纪再大,也是额娘的儿子。以后到儿子有孙子、曾孙,儿子也要日日给额娘请安,奈在额娘身边。”

    这话慧珠听得受用极了,却也是只当了哄她的话来听,不想一转脸,真见弘历一脸的认真,心头登时涌上一股酸意,怔了好半晌,才堪堪止了哽咽,憋出一句话道:“就属你最油嘴滑舌。”

    随后,母子热热络络的叨了半回子的家常,慧珠方才猛然一惊,鼓大眼睛瞪着弘历,一手拍上胸口,暗吁了口气,想道:“真是越大越滑不溜手,差点就叫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心里一想,慧珠脸色一正,推开弘历揽着她的手,严肃道:“弘历!你也是在皇家后院长大的,当年宝儿落水差点致命,你是亲眼所见。”说着当时的痛心无力之感一下跃上心头,慧珠不免胸口一滞,大呼了一口气后,压下心底深处积压的疼痛,厉声质问道:“你可记得自己当初发过的誓言?”

    “额娘?”弘历诧异的抬头,稍有不解的看着慧珠,却见慧珠目光中透着严厉,不由摆正了心态,依言回道:“儿子记得,要拥有足够的能力,让宝儿不再沦为后宅女眷争斗的牺牲品。”

    一丝满意之色从慧珠眼底滑过,转瞬,目光凛然一变犀利的直视弘历面上,声音骤然一冷道:“茗微生的第一个孩子,仅仅一岁就失足落水早殇。你一直宠爱有加的富察格格,四月前为你生下一女,可上月无故染上受凉遭了暑热,本宫问过太医,只怕这孩子也过不了多久的命活。”

    一语说完,见弘历眼眶微微泛红,慧珠心下不忍,暗叹一声,放柔了语气道:“稚子无辜,她们俩究竟是何缘故如此,额娘想你心里也是清楚。由此及彼,你既然发誓不再让宝儿沦为争斗的牺牲品,为何又放任你的亲生女儿遭受此罪!”

    后面一句话声音虽是柔和,却化作一把把冰冷的利剑深深刺进弘历的胸口,霎时,他脸色乍青乍白,冷了一冷,漆黑倘亮的眼眸闪过阴翳,咬牙道:“这些歹毒的妇人,儿子知道!”

    “你知道?”慧珠立马反问一句,又似嘲讽的哼过一声,继而不予弘历喘息之机,口气不善道:“四年之内,侧福晋、格格、侍妾一个个纳进宫里,任由这群女人明争暗斗,这就是你的知道?”

    不等弘历回答,慧珠稍是一缓适才的情绪激动,又道:“你大婚之初,本宫就嘱咐过你,一心一意待人。可本宫也知道你的难处,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见你纳了几名女子入重华宫,倒也没说什么。但你却变本加厉,于女色上十分贪念。”

    字字敲打,句句怪责,弘历一时被问的哑口无言,想张口辩解,却久久无声。

    直至良久的沉默后,待弘历英俊的面庞浸上一缕少见的迷茫与黯然,方听他颓败的开口道:“茗微是个好妻子,儿子以为能如额娘所说,以她作终身的伴侣。却发现她变了……不过还请额娘放心,她会一直是儿子的嫡妻,儿子敬重的女人。至于另外那些,除了永璜的额娘(小富察氏),儿子是下了感情对待,其他的不外乎是政治的需要。”

    话以至此,弘历见慧珠面露微诧,也不再作隐瞒,索性直言不讳道:“自古朝堂后宫不分家,后宫更是朝堂的缩影。而君臣之间的相处又需一把尺衡量,是亲是远还得具体界定,但有一条须一视同仁,便是皇家与臣工的结亲。”

    说到这里,弘历滑稽的眨了下眼睛,一缓周遭压抑的气氛,看着慧珠意味深长的笑道:“皇阿玛自登基以来,免了一次次的选秀,将一群削尖脑袋要送女入后宫的重臣,是一一打压,这已是引得他们不满之极。不过皇阿玛英明,想出一条既能给他们些盼头,又能堵悠悠众口之法。”说着,咧嘴一笑,作一副嘻皮笑脸的雅痞样,突然问道:“额娘没发现,皇阿玛纳进宫的女子无一列外是汉军旗中低人家,而儿子重化宫的女眷,出身都明显好于她们,还有几名更是八旗大家出生?”

    慧珠也是一点就透,一个眨眼间,就明白个中深意,又过了遍弘历所提之事,一下千般滋味在心头,就好似调料盒打翻,一时酸甜苦辣逐一蔓至心上。再忆起她对弘历的错怪,并似伤口撒盐一样揭开他的伤疤,心下是自责愧疚的没法。

    四年的朝堂历练,弘历只需一眼,便可猜到这时慧珠心中所想,遂忙打着哑谜,是真非真的逗趣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送女予儿子,又投诚予儿子,这等稳赚的好事,额娘焉知不是儿子所愿?您不是一直叨念儿子打小喜欢美人,说不准这事还真是你情我愿。”

    蓄满眼眶的泪水还不及落下,就听弘历这般一说,慧珠当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破涕为笑的骂道:“混小子!”弘历笑眯眯的受了这句话,又挨到慧珠身边揽着她,道:“额娘骂就是,只要不说儿子贪念女色便成。”

    母子俩正热闹的说着,只听一声重咳声响起,下一瞬就见帘子从外面掀起,胤禛阔步走进来,却行至两步,蓦然一停,目光如炬的凝再慧珠泛红的眼圈上,不悦道:“怎么回事?”

    慧珠抽了一把弘历示意他快去行礼,自个儿偏头抹了抹泪,敷衍道:“风过眼睛了。”

    胤禛不予置评,只由着弘历行礼不予起身,慧珠心疼儿子,一旁边是打了圆场,边是扶起弘历。胤禛无奈,摆摆手,语出警告道:“这次事有意外,朕不想还有下一次。”

    弘历一听,眼神怪异的瞟向门帘,嘴角微一抽动,道:“儿臣遵旨。”说罢,施礼离开。

    见夜色深沉,慧珠唤了宫人进来伺候,便跟着弘历身后送他到了正殿廊下,又殷殷嘱咐了几句,方放人走。弘历下阶走了几步,却临又吊转回头,对着慧珠附耳嘀咕了小句,这才带着送行宫监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不用明早8点传了,提前传了。为了重塑弘历的形象,一改他花痴的样子,就在原本的设定的剧情加了这一章。)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凤陨(上)

    回内堂前,慧珠已吩咐宫人备了盥洗物什送进堂内。于是,留了四五名宫娥在旁伺候胤禛,自福身一礼,手里就解着衣襟上的盘扣往西面墙处开的小隔间走,边走边还不忘说道:“今个儿忙着理行李,弄得一身粘糊糊怪难受。请恕臣妾失礼,稍收整一下再过来,以免御前失仪。”

    说完,抢在胤禛拢了眉心,眼看就要说话之际,慧珠忙撩起布帘,钻进了小隔间。随后,只听哗啦啦一阵水声,慧珠宽了里衣外裳,遣了宫娥拿着衣饰出去,又打发了阿杏出去机灵着侍候,便存了心故意磨蹭着时辰,在沐浴桶里悠闲的泡着。

    留在外间的胤禛,明显感到受了冷遇,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待一盏参茶饮过,仍不见慧珠出来,自然省悟过来,却又自持颜面,遂故作阴沉的挥退了阿杏等人。

    一时,室内悄然无声,先前宫娥端着里衣退下的一幕不期然地跳了出来,胤禛突觉嗓子眼有些干涩;又想起两月多来未亲近过,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双脚就像有意思般的往小隔间移。

    帘子无声无息的掀起一角,尺寸见方的地方一览无遗。

    白烟缭绕,水雾弥漫,玉泽水浸的诱人胴体若隐若现得显在其中。

    胤禛喉咙一紧,手自动自发的解起衣裳,脚下也缓慢的迈着步子,逐渐向木桶靠进。慧珠听得声响,再一见胤禛这番模样,生怕他在紫禁城里无所顾忌,唬得早不见方才的闲适,急着说道:“皇上您先出去,臣妾马上就起来。这可不是园子,也不是养心殿……”

    犹言未了,就被胤禛抵了话,抢白道:“紫禁城每处都是朕的,难道朕想做的事,还要忌惮他人。”说着“哗”地一声,人已进了木桶,却见慧珠被烟雾熏得红彤彤的脸颊写满了不快,不由心情大好,道:“这又没人,不会传了消息出去。”

    慧珠还想着挣扎,嘴里也嘀咕着“世上没不透风的墙,宫里最是架不住甚消息”的话,就感到熟悉的气息喷在颈项间,身上也被揉的软了下去。这般作为下,慧珠的欲念隐隐被勾起,便不再闹着话,两只细腻光滑的手臂往胤禛脖子上一搭,也就顺着意嬉戏起来。

    ……

    两人一闹腾,就是半个时辰,直待水凉了下来,胤禛才餍足的起身,扯过一旁的大棉巾往慧珠身上一裹,打横抱着去了床榻放下,便也要跟着翻身上榻,却被慧珠推了一把,提醒道:“可是当不得宿在这,还得劳烦了皇上自个儿回养心殿去。”

    闻言,胤禛眉目间浮现懊恼的神情,狠看了眼慵懒躺着的慧珠,转身极为熟稔的在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换洗的衣裳,拿在手里朝慧珠晃了晃。见状,慧珠心下腹诽一番,却也裹着棉巾下榻,接过胤禛手里的衣裳,想了想,一面伺候着他更衣,一面似不在意道:“您今晚什么时候来的?可全听去了?”

    “……弘历走时说给的?你才冷落朕?”沉默少顷,胤禛不答反问道。

    “恩哼”慧珠有些不甘的应了声,又想着都被听了去,索性也不遮掩,直白道:“自弘历大婚,臣妾也少放了心在他身上。现在又没了解清楚,就怪他沉迷女色,臣妾这个额娘有……”话语近半,慧珠也不说下去,只轻轮了胤禛胸口一拳,嗔怪道:“皇上您看得明白,却不给臣妾说一声。还有您由着他这样纳内眷,还真放心!也不怕他沉迷下去,到时您可得赔臣妾一个儿子!”

    胤禛抬起双臂,边由慧珠给他穿着外裳,边不假思索道:“还当弘历是你护在怀里的孩子?他精的很,跟那些资历厚的老臣打交道,也不输半分。所以你少操了那份闲心。”说着,语气一变,含了丝耐人寻味的语意道:“今晚听弘历一说,却有些出乎朕的意外,没想到他对帝王之术颇有见解,看来当年他跟在皇阿玛身边是受益匪浅。”

    听完胤禛所说,慧珠琢磨不出他后句话的意思,只一下想起康熙帝与允礽的关系,忙引开话题,故意说了酸话道:“对了,明日就要回园子了,皇上真愿意一月后,这九名新晋位的妹妹,只让其中四人到时来园子,可这里面是没有李贵人的!”

    胤禛岂会不知慧珠的意思,也不揭穿,只顺了她的话道:“园子里已有了一个安贵人,何必再添个李贵人。”

    说话间,胤禛穿戴整齐,二人自是就此分开,一人宿养心殿、一人宿景仁宫。许是夜里行过房*事,两人身体皆有疲乏,遂这一觉睡的极沉,且一夜无梦,安枕天亮。到了第二日,诸事打理停当,慧珠径随胤禛回到了圆明园。

    因选了秀充盈了后宫,朝堂议论之声渐是消停,又见新晋嫔妃还在紫禁城听训,众人对慧珠回了圆明园,独受宠于胤禛一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仍授意自家女眷多递牌子求见,顾好与之的关系。然,在背地里,却是暗自希望新人能引了君王的眼,从而分得恩宠,以为他们族中女子将来入宫能同分的一席之地,站稳脚。

    如此,在朝堂后宫之人的期盼下,一月时光瞬息,不日便到了九月二十五日,新晋四名嫔妃择日搬入圆明园。

    这日傍晚,似火的残阳逐渐隐在天际,愈加发暗的暮色渲染上空,于天地之间惟剩一抹淡红的暮霭横亘其中。慧珠调回凝落在外间的视线,朝小然子微含下颌道:“就按你说的办,只要在后日刘贵人她们搬过来之前打点好院子就是。”

    交代完,慧珠又看了看外间的天色,料是此时民间正是炊烟袅袅,便掸了掸衣裳从炕上起身,正欲出了屋去吩咐晚饭,却听一阵纷然踏来的脚步声,夹杂着小娟略显慌张的声音道:“主子,宫里来人了,求觐见皇上!”

    说话时节,小娟已领着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宫监匆匆进来。慧珠见小娟甚少这般忘了通传便带了人进来,心下即刻猜到有要事发生,再一定眼看去,跟在小娟身后一脸焦急万分的宫监却是近年来在乌拉那拉氏身边得力的大太监陈公公,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另端了皇妃的派势不悦道:“什么事?如此慌里慌张!”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陈公公一下冲到慧珠跟前跪下,泪流满面道:“皇后娘娘病危,还请您让老奴通知皇上一声吧。只怕……再晚些,主子她就要不行了!”

    慧珠先被陈公公突来跪地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还没回过神,又听得这样一个消息,一时半会儿,脑子不禁有些转不过弯来,过了许久才找回些许理智道:“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她上月看着还甚有精神。你休得胡说,危言耸听!”

    陈公公丝毫不被慧珠喝住,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丧着脸泣道:“老奴怎敢随意编排……娘娘,奴才求您了,给皇上通传一声吧……”

    见了这样一幕,饶是慧珠再怀疑乌拉那拉氏又要挑起何事,也不得不慎重对待,毕竟故意隐瞒皇后病重的罪名她还担当不起。于是稍作吩咐了几句,忙带了陈公公去见胤禛禀了噩耗。

    胤禛一听,首先是怀疑上了乌拉那拉氏的动机,至见慧珠、陈公公脸上的神情,这才信了大半,丢下手里看了一半的奏折,立马摆驾回宫。一路上快马加鞭,却也直到三更天将阑之时,方赶至储秀宫。

    彼时,储秀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宫内前殿外,立满了神情不一的宫人,有些大胆的趁着夜色时不时抬眼窥视正殿的情况,或是胆小的只敢局促不安的盯着脚尖瑟瑟发抖,却毫无列外的皆面露惧怕之色。

    借着亮堂的灯火,胤禛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底猛然一沉,一脚踹开挡在内堂门口的太医,怒斥道:“饭桶!皇后她病重垂危,尔等却只会跪在外面说‘奴才该死’!”说着一提气,对着太医又是一脚,狠道:“既然你们都说了该死,那好,朕且成全你们!”

    一语未尽,不及太医哭嚷着求饶,一名宫人就从内堂走了出来,道是乌拉那拉氏醒了,让人进去。

    如是,胤禛迈脚要往里走,慧珠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却不想一步未走,便被宫人拦在外面道:“请贵妃娘娘恕罪,主子懿旨暂时只想见皇上。”

    胤禛闻言止步,回首盯着慧珠凝神片刻,道:“你在外待着,朕去看看皇后就出来。”说毕,转身就进了内堂。

    望着只余晃动的门帘,慧珠自嘲一笑,也不自讨人嫌得杵在这儿,反身去了偏殿等候。然,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方见脸色凝重的胤禛出来,她不待多想,忙迎了上去问道:“情况可好?”

    “皇后想见你,你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未予答话,胤禛只叹息道。

    (最近事情很多,所以昨天哪一章更新在深夜。抱歉!)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凤陨(中)

    慧珠顿时大吃一惊,乌拉那拉氏居然在弥留之际要单独见她?

    还欲待问清楚,刚张口溢出一声,剩下还未及得说的话,都淹没在胤禛孤单落寞的背影之下。

    “沙沙——”暮秋九月的冷风乍起,枯枝黄叶婆娑着身影,发出一道道寂寥的秋声。听着耳际旁凋落的声音,再回头望了望储秀宫主卧猩红的光亮,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萦绕心头,没来由得,慧珠感到一丝微薄的凉意,下意识的瑟缩了下皙白的蝤蛴,才轻移微步,朝着殿内走去。

    行至门口,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透过厚重的地幔飘出几分,慧珠随之停下步子,驻足沉默片刻,等正要吩咐身后的宫人通传,只见帘子被人从里打开,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大宫女红着眼睛俯身道:“娘娘快是请进,主子她已等候您多时了。”说着,打发了随行的宫人,伺候慧珠进了内堂。

    甫一踏进内堂,一种空旷冷清之感油然而生。倘大的内堂里陈色简单,不过几样柜子、箱子等大摆件撑着场面,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取代紫檀圆桌的小风火炉子,不见一点炭火星子的撂在屋室中间,显得格外的凄清。

    “……熹妃妹妹你来了……”不予慧珠继续惊异着屋室的摆设,乌拉那拉氏飘渺虚弱的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响起。

    闻声,慧珠凝回心神,吁了一口长气,目光移向屏风后闪烁的影像,径直朝里间走去,入目眼便是这样一幕:本该奄奄一息垂卧在榻的乌拉那拉氏,此时却身着一身皇后凤袍,迎面对坐在凤座上,目光威严的目视前方,亦目不专情的盯着她不放!

    慧珠心中一肃,却不似多年前一般,在乌拉那拉氏迫人的目光下低垂下头,而是双眸平静不起一缕波澜的迎目回视,继而嘴角微微一扯,旋了轮淡笑,盈盈下拜道:“臣妾请皇后娘娘金安。”

    见状,一丝诧异划过双眼,乌拉那拉氏怔怔的看着慧珠,须臾之间,她却从咽喉发出一阵破碎的笑声,目含赞许道:“不愧是独掌圆明园多年的熹贵妃,愈发有大将之风。”话落,目光瞬间一凛,复又道:“亦不是本宫认识多年的钮祜禄妹妹。”此句一出,复杂的神色浮现在她的脸上。

    慧珠状似未见,只重又福身道了句“皇后谬赞了”,便左顾右盼,见周围无一名宫人伺候在,于是面上关切道:“娘娘病卧在榻,岂可无人照应着。”话语方出,乌拉那拉氏身上突然一软瘫在凤座上,口里更是气喘不息。

    见这般模样,慧珠心下一急,再顾不得方才起的那点女人小心思,忙从床榻内拿了一方靠枕,支在乌拉那拉氏的身下,并一面为之顺着背心,一面告之要唤了太医进来。却何奈乌拉那拉氏力道极其大,死命拽住她的手不让离开,直至喘息声渐渐平息,才一反皇后的威仪架势,苦笑道:“本宫是已是灯枯之时,唤了太医也于事无补,又何必再徒费人力。”

    绝望之色尽显,慧珠不知她是否该劝上几句之时,乌拉那拉氏又紧紧握住她的手,仿若委以身后大事的神情,道:“熹妃妹妹,本宫已是踏入鬼门关的人了。这往后偌大个后宫,还有皇上本宫就交给你了。”话略一停,微微垂目,怅然道:“近些年来,本宫与妹妹也多有隔阂。但本宫如今已是将死之人,只望能与妹妹冰释前嫌,可好?”

    慧珠一派恭敬的抽出手,口里只说“不敢”。

    乌拉那拉氏也不计较,反是殷殷嘱咐道:“后宫历来不乏女人之争,更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充盈。不过只要妹妹记住一句话,六宫之首是你,皇上心里敬重的人是你,其余的争宠就有那些新晋嫔妃去,你坐壁上观即可。”

    六宫之首——不就是皇后?

    慧珠一直以为乌拉那拉氏将嫡妻、皇后之名看的极重,不愿其他女人取而代之,而当下如此说,又是何意?

    疑惑方一掠过心头,“新晋嫔妃”四字不期然入得耳内,再一听乌拉那拉氏后面所言,立时忆起乌拉那拉氏与武氏一唱一和的场景,心里不由又怒又气,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背后捣弄,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是亦然!

    心念所至,慧珠已然不欲再留此地,以免撕破彼此最后的脸面,毕竟病危者为大,她对乌拉那拉氏仍有几分忌讳,遂福身就请允离开。乌拉那拉氏见慧珠转身即走,忙不迭从凤座上撑起身子就欲挽留,不料一语未发,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这可不好!一听声响,慧珠暗叫一声,就回身过去帮扶。而,正是这一回头,恰好看见乌拉那拉氏吐出一口乌血,不禁低呼一声,忙伸过一只手捂住双唇,一只手指着地上那沓乌血,失声叫道:“您中毒了!”

    乌拉那拉氏竟然中毒了!难道她是因中毒才会命不久矣?是谁如此大胆,敢对大清的皇后下毒?

    惊天的疑云在肚里越滚越大,可无论怎样的疑惑,乌拉那拉氏中毒都是大事,关系极为重大,丝毫隐瞒不得。

    想到这里,慧珠立马脱口而出,道:“中毒可是大事,必须要告诉皇上才行。”说罢,就往外间疾走而出。

    闻言,乌拉那拉氏脸色陡然聚变,几尽狠厉的抬头瞪着慧珠,厉声喝止道:“不许出去,更不许告诉皇上!”情绪过于激烈,说话间,又是咳嗽不止。

    几乎乌拉那拉氏咳嗽的同时,慧珠蓦地止步停下,不可思议的回首,一脸震惊道:“皇后您居然知道自己中毒,却还帮着隐瞒下去……您是皇后,能对您下毒的人只有身边亲近之人。而与您亲近的人中,能下手的只有……只有——”一边自语的说着,一边脑中极快的飞转。突然,灵光一闪,下毒之人的赫然出现!

    “不错,就是懋嫔——宋氏!”不等慧珠失口说出,乌拉那拉氏蕴着森冷的寒气说道。

    一听乌拉那拉氏亲口承认,宋氏猝死的疑团便游刃而解。如是,慧珠也渐是消化了这个消息,片刻后,语气趋于平静道:“懋嫔暗中下毒与您,不想被您发现,所以才会有懋嫔猝死在寝宫内的事发生。”

    字字铿锵有力,听得乌拉那拉氏面呈阴狠。见之,慧珠深吸口气,鬼使神差的继续道:“而您之所以隐瞒此事下来,其中深意想来与您和懋嫔的私人恩怨分不开。”

    被当场揭开隐藏最深的秘密,又是敌对之人言语笃定的说出,乌拉那拉氏苍白如纸的垂老面容上,霎时铁青的难看,一直隐忍不发的恨意妒意在心头发酵膨胀!不过,她与宋氏的恩怨,终究是不愿亲口说出!更不愿将她嫉恨胤禛第一个女人——宋氏的事实,在她这生最后一个亦是唯一一个对手面前摊开!

    心念辗转起伏不过一瞬间的事,下一瞬乌拉那拉氏神情莫测的脸上,忽然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缓慢的开口问道:“不知熹妃妹妹是否记得,生弘历那次的九死一生?又或是记得弘历小时候在王府花园受伤的事?”

    一边喘息着问出多年的旧事,一边眼神犀利的观察着。至说完,果不其然见慧珠平静的面上出现一丝裂痕,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不由满意一笑,接着道:“不用本宫多说,想来熹妃妹妹也该猜出来了。”

    是的,她猜出来了,乌拉那拉氏所指之人就是宋氏!

    这个认知,使慧珠心头悚然一惊,却又百般想不出凶手怎会是宋氏?犹记当年亲眼所见,宋氏明明是受要挟在乌拉那拉氏手里!可既然这个一直存在心头的疑惑,有人愿意与她说出,她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如此一想,慧珠反而心神慢慢静了下来,并不急急接了乌拉那拉氏的话,只面做不信,摇头道:“既然事多年以前的事,臣妾也不愿再多去追究。只是懋嫔下毒谋害皇后却是关系重大,不该隐瞒皇上。”说着,作势就走。

    “慢着!”乌拉那拉氏体力渐是不支,这会儿见慧珠要离开,也不及多想,只死命令自个儿神智清明,叫住慧珠道:“熹妃妹妹,本宫所言皆是实属。你想懋嫔她在皇上身边时间最久,又为皇上生下第一个孩子,自是有很多人脉不是他人可以得知。”

    听见乌拉那拉氏叫住她,慧珠暗下舒了口气,顺势就留了下来,正打算屏气凝神细细听来,冷不丁就见乌拉那拉氏面上头一回出现狰狞的表情,牙关死死紧咬,极重的蹦出“第一个孩子”几字。

    恨意,乌拉那拉氏说话时是咬牙切此的恨意!难道……宋氏的两个孩子皆是乌拉那拉氏下的毒手?

    为之,慧珠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恐惧,仿佛不认识的看着已有垂死之势的乌拉那拉氏,半晌只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更新了,希望继续支持!)

第三百一十六章 凤陨(下)

    另一边,陡然陷入回忆中的乌拉那拉氏,神情渐渐地出现迷离之态,精光大作的双眼慢慢地弥漫上浑浊,不觉又吐出一口乌血,似要昏迷在凤座上。

    心里得知隐秘旧事的寒意比不了此时所见一幕,慧珠忙暗自收敛心神,从一旁的案几上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乌拉那拉氏的唇边。

    乌拉那拉氏呷了一口,稍稍平缓气息,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眼帮扶着她的慧珠,又闭目轻声道:“从你入府之初,便失了宠。只是天意弄人,当年风光最盛的李氏、年氏以及武氏她们,有谁会想到雍亲王府里最默默无闻的格格,会成了今日宠冠后宫,并育又一对佳儿佳女的熹贵妃。呵呵,到头来,反是我们这群争斗最厉害的什么也没得到……报应,真是报应!呃——”一语尽,猛的一个浑身抽搐。

    “皇后!”只听话语里悲凉之意尽显,再见乌拉那拉氏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慧珠忍不住紧握住对方的手,紧张道:“您会没事的,臣妾这就叫太医进来,让他们给您解毒。”

    闻言,乌拉那拉氏勉强微睁双眼,见慧珠面上的焦急并非作假,心里一怔,随即叹息一声阻止道:“没用的,本宫本就命不久矣,懋嫔下毒不过是个契因,让本宫早走一两月罢了。”听得这样一说,慧珠反而更迷惑不解,再加之心里存着当年王府受害的事,直恨不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又见乌拉那拉氏已是半昏迷状,也就问不出口。

    乌拉那拉氏仿佛心知慧珠所郁结之事,又喘着气道:“妹妹是想知道当年害你早产的人究竟是谁?本宫可以告诉你,可是你得答应本宫,不得将本宫中毒的事告诉皇上!”慧珠本能的点了点头,就见乌拉那拉氏面上神情一松,缓缓说来。

    原来当年在宋氏连丧两女之后再无所出,不免心灰意冷,又悲怜自己身份低微且无子嗣可傍身,便依附乌拉那拉氏生存。至见入府多年同为格格却无子嗣的慧珠、耿氏二人并相传出消息,于是起了歹心。但二人里,宋氏听闻胤禛要保慧珠,便将念头伸向耿氏。

    事发当日,宋氏已布局好几月,更将埋在耿氏入府那年的暗线牵引出来。就在准备下手的这两日,慧珠突然造访耿氏。宋氏一听,顿生一个念头,不但可以使二人中的一人滑胎,还可嫁祸其中一人从而离间了二人的关系,此想法实为一石二鸟之计。如是,事不宜迟,宋氏再顾及不了太多,当下让了暗线下手。

    当然下手之前,宋氏自盘算了一番,亦横下了心,大有豁出去的派头,不念其烦的叮嘱暗线,最好能使跌倒滑胎的人是慧珠。

    她这般交代,原因也不过是两点:其一,当时胤禛刚晋为亲王不久,正好缺一名侧福晋;宋氏自知道慧珠侍疾,胤禛又有心维护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若是这次慧珠平安产下一儿半女,侧福晋的名分必是囊中之物,她自是不甘慧珠后来者居上,需得放手一搏。其二,慧珠在耿氏那处滑胎,众人自是将怀疑的目光看向耿氏;而这疑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便很难根除,到时候就算耿氏生下儿子,只怕也讨不得好。

    这一想来,宋氏的算盘是打的“啪啪”响,却不想她的的计谋是成了,胤禛又不在府里,也不得而知是她所作所为。却千想万想,未料到慧珠竟这般福大命大,不仅平安生产,还一举得男!

    说完一切,乌拉那拉氏已上气不接下气,口里再难置一言。

    慧珠听乌拉那拉氏说的句句详细,字字清晰,心下已信了大半,不由暗恨宋氏的歹毒,心里怒气难压,却又转念一想,宋氏早做了黄土,再与之计较又有何用。当下,一肚子的气焰顿消无踪影,可想着总要知个明白,便要问起弘历后花园受伤的事,但见乌拉那拉氏就似没有大气一般的人,心下大骇,忙手上用劲死抓手臂,从旁一面摇着,一面唤醒道:“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睡下去……”

    乌拉那拉氏大抽口气,渐是睁开混沌不清的双眼,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不停摇晃她的人,似有不认识的直摇头,嘴里无意识的呢喃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慧珠被乌拉那拉氏这副摸样惊吓住了,兀自瞪大双眼,结舌道:“皇后,您怎么了?您不认识臣妾了吗?臣妾是熹妃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熹妃?”乌拉那拉氏停下口中的话,一怔一怔的重复慧珠所说。

    见乌拉那拉氏神智有些清明,慧珠一喜,不禁拔高嗓音道:“对,就是熹妃,臣妾就是熹妃钮祜禄氏。皇后您认出了臣妾,是吗?”

    “钮祜禄氏!”乌拉那拉氏又重复一声,精神为之一凛,好似回光返照一般,霍然坐起身,面上作势一副凛然不可轻犯的神情,目光丝毫不错漏的直直盯着慧珠,双手也骤然大力的会握住慧珠。

    “嘶——”慧珠吃痛一声,低头看了看乌拉那拉氏苍老瘦干的双手,只剩皮包骨的手背上一道道青筋直冒。区区一眼,慧珠看得心惊,又加之乌拉那拉氏手上劲道出奇的大,她慌忙的就要抽出双手。

    眼见慧珠挣扎,乌拉那拉氏力道猛然剧长,一下从凤座上站起来,死死扣住慧珠的双肩,情绪过激道:“本宫儿子没了,只剩下这个独一无二的皇后之位庇身。而你,有儿有女,皇上又倾心于你,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本宫抢皇后之位!”

    说到这,乌拉那拉氏情绪越发激动,双眼赤红着低叫道:“生前,你抢走我丈夫的心。死后,我不许!我不许你在横插进我们之间!作为帝后,只有皇上和本宫才能共宿陵寝。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也不许进去!”

    听到“陵寝”一词,慧珠想起去年地震过后一日,夜深人静之时,胤禛秉烛守在她的病榻上,感叹道:“世事无常,差一线便是天人永隔。”说着,握住她的手,目光深瞩道:“早几年前,朕就命人在保定附近建造陵寝,里面除了朕的主寝宫,左右各有副寝一座。到时,至待你晋……罢了,待你我二人百年之后,皇后葬于左棺,你葬于右棺,可好?”

    犹记那晚,她是有感于胤禛当时的真情流露,心下犹注一道暖流,却几经犹豫下,仍是毫不眷念的抽回手,在胤禛错愕的神情下,决然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为什么?”胤禛面上急剧一沉,双拳死抵在床沿上,唇齿间挤出遮掩不住的深深寒意道。

    见胤禛浓眉紧蹙,目光中透着一股狠厉劲儿,却让当时的她并不心里惧怕,反是温和一笑,道:“皇上可知,在臣妾心中,男女关系只是一男一女之间的事。可世俗无奈,往往所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求而不得。这一世间,臣妾是皇上众多妃子之一,能博得皇上的亲昵已是臣妾的福分,并上苍还怜惜臣妾如浮萍的漂泊无根,赐予臣妾一双儿女。”

    “漂泊无根?”胤禛不解的吐出一词。

    慧珠笑而不答,只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往后说道:“对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臣妾已很知足,也很享受目前的一切,尽管生活中仍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蕴含其中。”话略一停,一双星眸似默默流动着水样的柔情,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唇角轻轻一扬:“但甘之如饴!”

    听后,胤禛面色一解,阴翳暗沉的眼眸里缓缓地有脉脉温情流淌,却未及一缕淡淡的温情蔓延,只听慧珠话锋一转,毅然决然的冷声说道:“尽管如此,可这一些却并非臣妾所要。生前必须与其他女人共处,那么死后臣妾宁愿独葬一地,也不愿再与其他女人共处之。”说毕,毫不意外的见胤禛神情冷峻的盯着她,她心头一颤,却依然固执的道:“若有来生,臣妾宁愿从不认识您。除非那时只有你我,并无他人涉足之地,否则不如相识不相认……”

    拉回思绪,再一次体会当日所言,慧珠不由平静了下来,一脸波澜不惊的回视仿若陷入疯魔状的乌拉那拉氏,不徐不疾道:“皇后您请安心,臣妾从没想过要当皇后,更未想过在死后与皇上同寝。”

    一听这话,乌拉那拉氏突然僵住当场,瞬即又轻蔑地看着慧珠,仰止不住的刺道:“你就是这一副样子获得了皇上的喜爱吗?不过告诉你,本宫不信!试问天下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想当皇后?”

    慧珠并未受激,只淡淡一笑,道:“皇后信也罢,不信也罢。臣妾确实从未有个这个念头。”

    见状,乌拉那拉氏犹信几分,却心下仍有疑惑,遂脱口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慧珠垂下眼眸,心里自问一声,旋即抬起头,目光含着几察不见的怜悯看着乌拉那拉氏,随之再开口的同时,怜悯退去,某种别样的坚定浮现在眼内:“臣妾做不到如皇后一般的大度,为皇上广纳后宫。因此,臣妾充其量只能是为一名宠妃,才可肆意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最大限度的守着自己的一方院落,以及无外人涉足的‘家’。”

    乌拉那拉氏无言彷如大击,双手渐渐松开了对慧珠的牵制,身子几个晃动,力不从心的往凤座倒去。

    “咚”一声重响,伴随着一声无尽叹息的“原来如此”幽幽回荡,乌拉那拉氏也在其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写宋氏,是因为她虽是超级布景,但她总是四四的第一个有名分的女女,所以稍稍带了笔墨写一下。)

    书号:1602242

    作者:目幕

    广告词:重生成大明星,演绎一段都市童话

第三百一十七章 遗言

    雍正九年九月二十六日,嫡皇后乌拉那拉氏,崩。

    是日,四更天之际,夜色幕暗阴沉,殿中灯火通明,宫内钟声震天——向着世人传递着,大清雍正帝原配皇后薨逝的消息!

    国母薨逝,后妃、皇子、公主、大臣、命妇齐集举哀。

    待慧珠安排下相应事宜,又回景仁宫换了素服再来时,储秀宫殿前从正殿白玉石台上一直延伸至宫外阶下,已黑压压的跪满了人群。平时或是浓妆或是淡彩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宫妃、命妃们,此时皆素衣裹身,脂粉钗环尽去,神情悲戚的呜咽不止。

    淡淡扫过眼前全不似作伪的众人,慧珠轻晃螓首,又仰头望向渐翻鱼白的天际,眸光凝在即将消失的明星,不由双唇微微蠕动,无声问道:“赢得生前生后名,可是值得?”

    未有人给予回答,转身却另有小然子躬身禀道:“主子,钦天监已择好卯时正为吉时,可是让入殓?”

    慧珠思量,道:“还有近两个时辰,想是准备快些也来得及,就卯时正入殓好了。”小然子应是,慧珠想了想又问道:“皇上呢?”

    小然子瞧了眼慧珠,斟酌着回道:“皇上在正殿内……堂里,不许……任何人打扰。”话语未落,立马补充道:“当然这任何人不包括主子您。”说着话,尾音不自觉在慧珠轻浅的一瞥下渐是小了下去。

    说话之间,主仆二人已绕过哀悼的诸人,从正殿后门入内。慧珠立在门帘外,挥退禄、然在内的侍立的宫人,“咚咚”轻叩门栏,尔后说道:“皇上,臣妾来了。”话了,静默片刻,方听胤禛含着一缕怅然的声音允道:“进来吧。”

    依言撩帘而入,霎时,幽暗的光线直冲眼帘,慧珠反射性的微眯双眼环顾四周,半晌,终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于临窗的木炕上看见独坐不语的胤禛。

    见此情景,慧珠的脚步滞了滞,才又朝南面木炕走去,一边行一边故作随意的说道:“怎么不让宫人点灯?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坐着总是不大好。”说话时节,不觉走到窗台前,双上一推,“吱呀”一声紧闭的窗扉敞开,辉煌煌的灯火大片大片的照射进来,映下一室的光明,亦打上了胤禛沉寂的面庞。

    因光线的刺激,胤禛眼睑动了动,至感到熟悉的馨香味萦绕鼻息,他有了倾谈之意,遂听胤禛难得感怀道:“不论皇后做的事,朕是否赞同。她作为嫡福晋、皇后确是让朕颇为倚重的。尽管最近几年里,朕对皇后刻意疏远,但年少时七年的宫廷生活,朕甚为感激她所做的一切。”

    上言说毕,胤禛突然抬起头,看着慧珠问道:“熹妃,你可知?皇后见过、亦陪同走过,朕这一生最迷茫、最困难的一段岁月。在朕心里,她就如最长久的朋友,融入在朕过去的人生当中。可如今,参与朕从最灰暗的日子一直走到今日的二人,都相继去世,唯剩朕一人……”

    一语未了,慧珠厉声打断道:“皇上,您这话何意!”听言,胤禛一怔,再一看,慧珠显然是一副色厉内荏状,她面容虽是肃穆,可微微颤抖的双肩却泄露出她心中的惧怕。

    这一眼,胤禛看得分明,眉目间的落寞也被冲淡不少,又见慧珠仍拿眼死瞪着他,不由面色一正,定定的开口道:“无需胡思乱想,现在弘历尚不能应付全局,你也还如此年轻,朕的……江山还多有不稳,近来战事不歇。对此,朕岂能放心!”说至最后一句,眼里精光大盛,似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火苗于其中跳跃。

    这个男人总是这般!

    慧珠会心一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胤禛思维跳转极快,话语一变,又问道:“熹妃,朕与皇后独处的时候,你知道皇后求了朕什么事?又对朕说过些什么?或者,那些话,皇后早已对你说过。”

    乌拉那拉氏说过什么?

    慧珠一听,心神顿然一聚,忙打眼细看胤禛,见他眼里露着淡淡的笑意,心里更是吃拿不准,故只做不解的摇摇头。胤禛也只是随口一问,便自说道:“皇后请求在她离世后,立你为继后。”

    什么?怎么可能!乌拉那拉氏临死之前,明明是怕她会成了继后,又怎会主动向胤禛请求立她为继后!

    慧珠大惑不解,但直觉就感乌拉那拉氏此言必有问题。果不其然,稍后就听胤禛说道,乌拉那拉氏前月大力主张选秀女,是因知道时日无多,并心下属意由她为继后;却因耳闻朝堂有不利她的传言,方选出才德兼备的秀女,一为广延皇嗣,二为她打破善妒专宠的不贤之名,从而以为朝堂大臣能一致同意立她为后。

    说完,胤禛问道:“你意下如何?”

    她意下如何?慧珠心下犹怒,不愧是乌拉那拉氏,竟然想出如此堂而皇之的解说!只是,胤禛真信了乌拉那拉氏这番说辞吗?毕竟他子嗣稀少,作为一个男人,甚至是帝王,自是希望子嗣旺盛;且,乌拉那拉氏言立她为后,也是顺了胤禛的意。

    如此,任是谁,也挑不出乌拉那拉氏此举有何错!

    可是,以她现今佞妃善妒之名,只有顺从乌拉那拉氏的“好意”,安排胤禛宠李、刘她们,以至后来广纳朝臣之女,方能一解流言,赢得众臣的支持为后;但就这一点,她却是万万做不出。然而此刻,难题却摆在面前,若她当真拒绝为后之意,岂不是矫情,这让她如何开口!

    一番计较下来,慧珠知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索性只死咬下唇,就是一声不吭。

    见慧珠一言不发的执拗着,面上却偶有不确定的神情闪过,胤禛心下明其意,遂也不再追问下去,另清了清嗓子,道:“皇后新殇,又有诺尔布叛清在前,和通泊、鄂登楚勒两处正在激战,朕也无心后宫,就传朕旨意,勿需安排新晋秀女侍寝。至于立皇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如是,乌拉那拉氏的遗言、新晋的九名嫔妃在胤禛一命决定下告终。随后,胤禛、慧珠分理朝堂、后宫两处之事,在新年到来之际,两事各安。

    是年,十二月,乌拉那拉氏下葬,谥号孝敬宪皇后。同月底,清军亦取得与准噶尔初步胜利。

    (今天实在很赶,那个是觉得这章很有虎头蛇尾的感觉。。。。汗,俺无言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燃灯

    转眼之间,岁末即过,又是一年。

    期间,在新年里,受挫的噶尔丹策零仍然踌躇满志,对清军做了进一步的反攻,但清军奋勇作战,杀败准军,终于二月间解哈密之围。胤禛龙心大悦,令赏协清军作战的哈密回民,一万五千两白银。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噶尔丹策零不顾自方缕缕受挫,仍想侵占喀尔喀,扩大其势力,缕缕与清军交战。是时,又遇云南普洱府属思茅土把总刀兴国举兵叛乱,清政府两地用兵,胤禛为此日日浓眉深锁。

    好在,至八月间,刀兴国被捕自杀身亡,清政府继续招抚普洱、思茅、元江、新平一带村寨,叛乱宣告平息。同月,光显寺大战获胜,准噶尔部元气大伤,无法继续作战,只好遣使与清廷议和。

    如是,朝廷一显天朝声威,文武百官有心上奏以称颂帝,胤禛又有心承其好,遂借八月二十二日燃灯佛圣诞于圆明园设宴群臣命妇,并选其意“燃灯”二字以祭奠战事中所牺牲的清军,同亦为显君臣同乐共庆雍正朝盛世。

    二十一日晚,晚膳过后,竹林小院的书房内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以及锻铁铸的风炉上正煮的一壶镇江冷泉水,发出“咕噜噜”翻滚沸腾的声响。

    眼见吵嘴喷出乳白的烟雾,壶盖“咔咔”直往上跳,慧珠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忙取过一旁的湿帕垫在壶柄上,往已放好茶叶的茶盅里倒水。瞬间,一股清香、甘醇之气弥漫整间屋室。

    胤禛从手上的折子里抬头,看着慧珠一列动作似行云流水般舒畅,顺手撩下折子,神情放松的往后仰上椅背,随口说道:“手法越发熟练了,掌握的火候也是上佳。”

    “日日为皇上煮茶、泡茶,又有皇上从旁指导,臣妾这门技艺可是练出来了。”说笑间,慧珠又往茶水里加了一小勺盐,便一面捧着茶朝翘头案走去,一面念叨道:“臣妾在茶里加了盐,您可别不喜欢。这也是您老不听劝,最近常夜里看折子,再说了最近日头用回升,您是千万受不得热,免得引起了旧疾。”

    胤禛伸手无奈的按了几下眉心,待慧珠一番唠叨完,才道:“这四年的夏日里,朕甚少患病。尤其是去年那般热,也没见朕旧疾复发,想来稍加注意些便行。你也不用每每到了夏日就紧张,而且近来你又操办宴席的事,这些琐碎的事丢给小禄子好了。”

    “对了!”慧珠突然轻呼一声,也不应胤禛的话,放下茶盅就道:“明个儿晚宴的事,小然子还有细节要给臣妾说,想是这会儿他已候在内堂有些时辰了。臣妾这先过去一趟,再回来。”说着便往书房外走。

    胤禛瞧着慧珠眼下一层淡淡的乌青,皱眉道:“这两日事情多,你夜里也没好生睡,就被过来了,自己洗漱了先睡,朕把手里头的事处理完就过去。”

    听了这话,临走到门槛的慧珠停下脚步,暗自撇撇嘴,心道:“她也想早睡,可这不是养成了习惯,每晚都有胤禛睡在一边。若是哪晚她一个人先睡,非得等到胤禛上榻了,她才睡的着!”。

    不过转过身,慧珠自是不会这般说,只见她狡黠一笑,道:“臣妾若不在一边监督着皇上,谁知皇上在书房一待又是什么时辰了。”说完,也不等胤禛再说些什么,自撩帘出了书房。

    望着慧珠离开的方向,胤禛摇头笑笑,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尽是毫不遮掩的笑意,稍有下垂的嘴角也莞尔的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夜里枯燥,红袖添香自是求之不得。

    另一边小院内堂里,小然子和阿杏两人正嘀嘀咕咕的说着笑,就见慧珠走了进来,二人这头忙歇了话,齐迎上去伏侍慧珠在木炕上坐下。尔后,阿杏笑嘻嘻的翻开小几上的茶盏,斟了杯温茶捧过慧珠,道:“主子可来了,公公他等了您半个多时辰不止。看了公公是有要事禀主子,奴婢这也不再这碍事了。”说过话,福了福身便是退下。

    一时,小然子一一细禀了明日夜宴的安排,主仆二人又商量了些小事宜,小然子踌躇道:“主子,明个儿晚上,真要让了所有园子里的嫔妃们都出席,就是……那新晋的四位也要出席?”

    听着小然子极其不愿的语气,慧珠扑哧一笑,睨眼瞅着小然子道:“别不甘愿了,她们来这园子也快一年了,至今也没见皇上一面。当然,本宫也不是那善人,主动为她们引荐。可身在其位,有些事已由不得己欲。”

    小然子见慧珠末了话里的无奈,便一改方才脸上的犹豫,从旁嬉皮笑脸的捡了好话道:“让她们来又如何,皇上可是压根没记起过她们丝毫。”说着话,悄悄窥着慧珠,继续顺着话道:“也不看看,宫里除了主子这,皇上哪院又去过,现在一园子的宫妃早就成了摆设。”

    “不许胡说!”慧珠严声呵责。

    小然子也不怕,腆着脸凑到跟前,尽显一副谄媚样,道:“奴才可没瞎说,这一宫一园的妃子成了皇宫里的摆设,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就是奴才不说,这京城里的人尖哪一个不是心里透亮。”

    事实确如小然子所说,慧珠面上只板了脸假意叱了他几句,心湖却为这番话泛起丝丝涟漪。

    自雍正五年猝疾那次,除她以外,胤禛是再未招过一名宫妃侍寝,就是最开始翻了牌子唤了人去,却也只是人去并无其他。后来,至弘历大婚以后,胤禛已连最初的掩人耳目也不屑为之。由此,这也是她得“佞妃”一名最主要的原因。

    思绪飘然至此,慧珠不由撩起竹帘一角,目光透过白霜铺地的庭院,举目凝在昏黄灯火闪烁的屋室,启口吩咐道:“让阿杏把今早刚采的荷叶洗了,浸在泉水里的米腾出来,本宫先去东厢看宝儿歇下没,随后就过去。”

    交代完话,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内堂,各朝东西两面分别而行。

    转至翌日晚,“燃灯”盛宴在胤禛与慧珠的寝宫附近的奉三无私殿拉开帷幕。

    是夜,月明星稀,和风徐来,殿外的花木香与殿内的酒香四处飘逸,令人不饮亦醉;再之,耳闻戏台上升平署太监奏出的丝竹之声,目看四周白玉基石上水晶盆移栽的名色荷花,心下自生迷离夜宴之感。

    一班王公大臣、命妇女眷将一应摆设陈置看在眼里,饶使对慧珠专宠过甚损其利害者,亦免不了心下暗赞一番。

    众人正三三两两聚集相谈甚欢之际,只闻尖细着嗓子的宫监从远及近一一唱和道:“皇上驾到——,熹贵妃驾到——。”

    久久地,唱和声还在回荡,老远就见一深一浅两种黄色辇舆向过行来。众人忙敛了笑容,急急从座上起身,迎上前俯身低头齐呼道:“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稍是停顿,又呼:“恭迎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平缓说道。

    闻言,众人方才直起身子,抬眼的一刹那,身着明黄色龙袍一脸冷峻的高大中年男子,以及面含温婉笑靥并肩站在一旁似水的女子映入眼帘。如此,粗粗一瞥,众人竟觉二人光彩熠熠,不可逼视。行遂念走,众人不约而同收回视线,低头各自后退两步,中间自让出一道迎二人入上殿。

    慧珠稍显不安的行至凤座前,低头看着宝座上栩栩如生似要腾空盘旋的金凤,心里猛然直跳,下意识的脚就要往御阶下移动,却不察手腕被人一桎,随即不及反应之快,人已经安然端坐在凤座之上。

    见状,殿内一片哗然,又至须臾之间的异样沉默,方不着痕迹的错开双目,继续适才的说笑。

    “皇上!”慧珠挣回手,有些恼怒的低头叫道。

    胤禛端起案前的酒杯,眼睛扫过形色不一的众人,漫不经意的瞥了眼慧珠道:“阶下没设桌案,嫔妃席又没空位,你不坐这,还能去哪?”说毕转过头,高举酒杯面向众人,道:“朕以酒谢……”

    慧珠微偏头,看着一派不怒自威的帝王模样的胤禛,一口银牙是咬得“兹兹”响。她明明在御接下安排了翟座,可现在不仅翟座不翼而飞,凤座还凭空出现在了御阶之上!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何人所做的安排。

    但事已至此,慧珠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也就不再拘泥与这些死理上,自端着一面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与宫妃、命妃寒暄,并时不时接受到不知来自何人强烈的视线窥视。

    不过,很快酒过三巡,宴席到了高潮,慧珠也来了兴趣,兀自端坐上位,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向胤禛呈览贡品、物件、图册以贺“燃灯”夜宴。

    而此宴既然以燃灯佛圣诞为名目举办,所呈物什自是与“佛”有缘,但由于时间匆忙,众人所呈之物不外乎是金佛、玉佛、佛像等物。半个来时辰看下去,不免心生无趣,遂君臣只间只互夸几句应应景便罢。

    这时,宫监又从外呈上一物,慧珠本意兴阑珊的没有拿眼去看的兴致,忽听殿尾传来啧啧称奇之声,倒也引了由头稍带好奇的定睛看去,不由亦赞叹出声。

    (写了下下慧珠和四四的生活小事,以及事情交代。)

第三百一十九章 绣屏

    只见两名宫监左右一面高举着一副一尺见方的画轴而来,远远看去,大致可以确定是常见的宫廷版画,其画中物人物密致,点缀繁复,只需一眼即可知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然,宫廷画寻常,反是画意可说是今次最符此情此景:画以浓墨为底,四周布满信徒,每位信徒皆手捧莲花灯,虔诚的望着立于五彩祥云中的莲台之上的——燃灯佛祖。

    赞叹声过,慧珠目光微转收回,敛下眸中的疑惑。此画虽是心思细巧,画工亦不俗,但作为呈御之物,未免稍显寒酸,有些草率为之。但既是如此,为何方才众人赞叹之声会不绝于耳?

    疑问刚生,就听宫监在御阶下唱和道:“刘贵人献《往生》纹绣呈上御览!”

    纹绣?竟然是纹绣!

    慧珠诧异连连,忍不住在凤座上向前倾了倾身子,定睛朝一丈之外的纹绣看过去。

    胤禛似乎也不胜赞叹,龙颜一悦,道:“好一副《往生》绣品,呈上来,朕要细看。”说着,侧首与慧珠交谈道:“你素来对刺绣等物颇有心的,这副看着该是难得的佳品,正好予你收起。”几句话间,两名宫监已上了御阶,双膝跪在龙椅凤座之下,双手恭敬的捧举绣品以供圣阅。

    知胤禛是见她兴趣索然,才如此吩咐,慧珠心下了然,自当不负其好意,遂打起了精神,一面凝目细看赏阅,一面口中曼声轻呢道:“画幅运用齐缂、构缂等技法缂织人物及其衣饰,并于某些细部以敷彩、敷金等绘画手法补充刺绣的不足……”顺着玳瑁嵌珠宝翠玉簪花指甲逐一划过绣画,绣法技艺一字不差的从慧珠口内娓娓道出,阶下诸人看似听得入神,待话语毕,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皆少不得对慧珠一番高捧。

    一番华而不实的话,慧珠不过听听便罢,心下却另有一事盘亘。于是,只等众人奉承的话什一落,慧珠目光当下一转,视线在嫔妃席次间缓缓流过,若有所思道:“通福绣线复杂,人、物极其密致,若无两三月的光景,可是难以成卷。”

    听得这样说,胤禛举目顺着慧珠的视线看去,思量片刻,也提出一问,从旁接口道:“一般图画多为描绘观音身着珠宝璎珞装饰的天衣彩裙,立于五彩祥云中的莲台之上。你是如何想出一改燃灯佛的形象,又与观音佛像相融。”

    闻言,众人纷纷侧目而视,好奇这位刘贵人究竟是何人?半晌,才见一名隐在众妃身后做宫妃妆扮的年轻女子,恍若置身事外的站起身,不由想道:看年纪至多不过十七八,却如此沉得住气,想来倒是个城府深的。

    眸子飞快往殿中一瞥,刘氏强压下心中紧张,冉冉起身,又对上位福了福身,垂下眼睛,掩去眼底莫名的光彩流动,语气平缓道:“五、六月间,战事两地起,八旗将士必会有所牺牲。所以,当时婢妾就开始亲手绣《往生》,以为往生的灵魂祈祷,至前日方绣好整幅,又恰好今日盛宴,便予出进献。”

    此一方话答过慧珠,刘氏微一停顿,十指剜进手心忍住欲看胤禛的念头,继续垂目回道:“莲花是佛教圣花,莲花灯最为指引战场亡魂的明灯,可以纯洁高雅洗尽血腥。而燃灯佛祖一出生身边一切都光明如灯,最是能指引迷途的亡魂,且佛祖立于祥云飞天,是意为带领众亡魂登西方极乐。因此,婢妾才斗胆一改燃灯佛祖与观音大师的坐姿形象。”

    听后,众人恍然大悟,又在刘氏说话之际时不时瞩目胤禛的脸色,这会儿心中计较自是定下,顺时风向一变,赞美之词似说不完般投向刘氏。

    其余诸妃见状,饶是她们早已不再侍寝,争宠的心思是消了大半,却也见不得刘氏一个从未侍过寝的新人出彩。这一下她们彼此一个眼神交汇,暗中拉帮在一块,笑里藏刀的对刘氏一阵言语奚落。

    坐在刘氏右手边的乌雅氏向来是欺软怕硬之辈,见刘氏这般委曲求全,直接转头对一边的宫妃咬耳朵道:“常言道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不会叫的‘狗’……啧啧,真是一鸣惊人哟。唉,你说难道学了那指甲盖一点的东西,就能‘开巷’迎人,再来个乌鸦变凤凰不成……”乌雅氏的声音不大,却拿捏的极准,刚好传进刘氏的耳力,又让旁人听不见她说些什么,也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一旁专捡了难听的话说。

    一袭不堪入耳的话丝毫不落的在耳际嗡鸣,刘氏垂着使人看不清脸色的面容上,青一道白一道互相交替,一双匿在袖口下的纤白柔荑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后隐忍良久,终是双拳一紧,眼看就要开口反唇相讥,却忽感左手被人狠狠一掐,瞬时,吃痛的醒过神,复又低眉顺眼的垂首默然无语。

    安氏满意一笑,抬起拿着丝绢纤白柔荑,半捂着嘴吟吟轻笑一阵,至察觉引起上位侧目,这才移开唇间的素手拉过刘氏的手,一壁不留余地的用劲划,一壁横着眼刀子射上刘氏的面颊,尖酸刻薄道:“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刘妹妹,平时足不出户,也不予众人来往,原来是自有钻营啊。”

    说着,捧过刘氏的手在跟前,边用丹红的指甲拂弄着,边是眼光潋滟的盯着刘氏手背上一道道渗着血丝的红痕,愈发笑靥如花,道:“真真是一双白玉人儿的手,姐姐可是自叹弗如,好久妹妹才可……”

    犹言未完,只听一道蕴含严厉的女音唤了声“安贵人”,道:“本宫记得你一手苏绣,也是宫中数一数二之人,比起刘贵人也不遑多让。如此,你又何必拉着刘贵人的手,一个劲的羡慕?”慧珠眼尖的看着刘氏手背上的痕迹,不由娥眉轻颦。

    安氏一听慧珠出言,立马面做惶恐的放开刘氏的手,战战兢兢的起身回道:“承蒙娘娘厚爱,若是娘娘还看得上眼婢妾一手绣法,婢妾定当多做几幅呈给娘娘。”见这番动静,已引得众人频频打眼看来,慧珠不欲再纠缠下去,徒引得众人话柄,遂罢罢手,不咸不淡的应了几句,便让安氏坐下。

    “哐啷——”安氏略显慌张的欠身坐下,一个不察,拂袖一挥,顺势带过案前的一碗罐煨山鸡汤,霎时,罐碗碎地,汤水四溅。

    “啊——”白烟正冒的汤水一瞬间洒向刘氏泛着血丝的手上,止不住地,刘氏仰起毫无血色的面庞,痛叫出声。

    “呀……我,不是……皇上,婢妾不知道……”安氏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跪下,口里不知所云的言语道。

    美人泫然欲泣,芙蓉面上梨花带雨,胤禛却依然沉下面,阴冷的盯着阶下嘤嘤哭泣的安氏,只觉极是晦气,正想随心意让宫人架了出去,却一想此地场合,只好生生咽了脱至嘴边的话,另抬手道:“扶安贵人起来。”

    待宫娥言而行,胤禛方从龙椅上起身,眼角余光瞥见一身狼籍站在席间的刘氏,面上又沉了几分,至再见她手上的抹抹殷红,还是沉吟允道:“朕要更衣,刘贵人你也随朕一同下去更衣再来。”说着,稍倾下身子对慧珠道:“朕去过就回来。”

    安氏行为处事一贯小心谨慎,今次夜宴场面不亚于除夕宫宴,按理说安氏不当如此慌里慌张才是?

    心里正疑惑的想着事,突然见胤禛起身离席,又轻声相告,慧珠忙丢开思绪,嫣然一笑道:“后偏殿里,臣妾除了备了衣裳,也吩咐下去准备了醒酒汤。皇上一会儿更过衣,别忘了饮醒酒汤。”胤禛轻“恩”了声,转过脸抬头看了眼刘氏,随即举步便走。

    刘氏只感那轻飘飘的一瞥,仿若一把铁锤重重槌上心口,使她只能无知无觉的愣在原地,手情不自禁地按上胸口的空落,亦按上了心下起伏不定的雀跃。直至见到那抹明黄色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屏座后,才猛地醒悟过来,苍白的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又怕人发现她的异状,忙暗中回首微微点头示意,随即就匆匆跟上胤禛的步伐离开大殿。

    在场之人对此是早已习以为常,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众人过多的注意,亦未淡下席间的嬉笑,即使胤禛去而未在复返,殿内气氛依然持升高。但,宴席终有尽时,至三更天将阑,已是曲尽人散,慧珠下了辇舆,脚不带歇的一径去了内堂,往屏风后边走边问道:“公公,皇上叫了太医过来没?他头可是还疼?”

    说话之间,人已及至床榻前,见小禄子没有守着,这里也没一名宫人守着,就要转身唤宫人进来,却不料刚回过半身,只察手腕一紧,不及反应过来,身子被人在后一扳,接着眼前一片黑影,随之熟悉的龙涎香也弥漫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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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冬至

    夜里红纱帐内为云为雨,二人直捱到天明时分,甫入睡眠。次早起身,已是天晚,慧珠瞅着身旁胤禛还在熟睡,心里倒察他不似平日浅眠,却也不往深想,随即丢开心思,从架子床头披了件外裳,就摩挲着下床。

    素心在外间屋里听见动静,忙迎到屏风口朝里看进去,见慧珠神情恹恹的懒步走来,晓是昨宿做了一般半点儿事,自快步上前搭了手掺扶着,又往床榻看了眼,这才小声说道:“皇上八成还得睡会儿,奴婢先伏侍主子沐浴可好?”慧珠里衣汗湿,自是点头依允。

    温水漫上肌肤,慧珠通体舒服的嘤咛一声,闭眼靠在浴桶壁上,慵懒道:“你也是的,伺候本宫沐浴的事,交给小娟、阿杏两个就是,何需累了你。”老生常谈,素心一如既往的应付了话,想起一事,道:“昨个儿皇上回来,在榻上躺了一会,就遣了禄公公去传太医。这后太医过来了,主子正好进了屋,就没去。您看等会可是要再宣太医过来请脉?”

    “皇上龙体不是儿戏,当然得让太医请了平安脉才行。”说过话,慧珠心念着胤禛请脉的事,三两下净了身子,就回到了寝房。是时,胤禛正醒来靠着床栏而坐,慧珠便迭声问道:“昨儿离席就泛头疼,现在可好还疼着?要不先让太医过来看看?”一边问着,一边手抚着胤禛的额头手劲适中的揉捏着。

    胤禛手里掬着慧珠一撮儿垂落的发丝把玩,听见她提起昨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重又搅着手指把玩时,说道:“昨个儿是席上贪杯,又吹了凉风才有些不适,也不用让太医过来,朕没事。”

    虽听得这样说,慧珠仍是不放心,却架不住胤禛三言两语的岔开话题,最后也不知怎得竟被支去东厢看宝莲,以至后来燃灯夜宴的事也渐渐抛至脑后。只是每每看着屋里头挂着的那幅《往生》绣品,她心里总觉得这刘氏不简单,试想这世上哪有这般遇缘的事?

    但,奈何差人盯梢的话传回,皆说刘氏行为极其低调,平日除了必要的晨安定省,一般都是自闭户在院,无形迹可疑,并未予任何人多一分交往。如此,一来二去得无甚结果,再加之刘氏受欺负闷不做声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终也打消了疑虑。

    日子如此过着,不觉乌飞兔走,才过仲秋,又是腊月末间。而这一日可巧就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早间,外面还是月落乌啼之际,因着胤禛去了早朝,慧珠横竖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梳洗。

    正对镜晨妆,忽感一道寒意从背后袭来,慧珠透过水银镜看清来人,脸上笑容立时加深,道:“这早就来请安,可不像你个懒丫头。”宝莲几步走至慧珠身后,俯下身挑了一只葫芦绒花予慧珠戴在鬓间,看着镜中之人,俏皮一笑道:“今日是冬至,戴葫芦绒花最是应节。”

    素心端着杏仁茶掀帘而入,正好听见宝莲的话,遂笑着插口道:“冬至馄饨夏至面,公主一会儿可得用上一大碗馄饨才行。”宝莲腾的一下直起身,蹭到素心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撅着嘴道:“本宫现在吃了就走,免得看了那些个扭捏女人,少了节日的气儿。”

    真是被宠坏了,慧珠没好气的横眼说道:“和你一般大的小姐妹都是做额娘的人了,就数你还一副孩子气,尽口没遮拦的胡说。小心本宫去请了旨,让你皇阿玛把你嫁出宫去,寻个驸马压了你的气焰!”一屋子伺候的人“扑哧”一笑,素心也免不了打趣道:“那感情好,正是亲上加亲。”

    宝莲俏生生的脸上“哗”地一下红丹丹的一片,不由女儿娇态的低下头,却发现众人笑意更盛,旋即一身骄横劲袭来,瞪着众人似骄孔雀的鼻内重重一哼,看似不屑道:“傅恒那小子,本宫才不嫁他!”

    小娟年纪虽大了,心性依然活泼,听言察出话病,脱口就道:“公主,嬷嬷可没说您要嫁给富察少爷,您怎么自个儿就说是他呢?”一听此言,宝莲只感脑海里“轰隆”一声,半晌却又无可奈何,不由恼羞成怒。

    慧珠见状,忙引开话什,另对着小然子吩咐道:“今皇上事忙,估摸着晌午才得回来。正好她们今日后也不用请安了,本宫就想趁冬至这节,一会儿留了她们早膳,吃馄饨应景。”说完示意众人止了笑,这才转过头,对着镜子捋了捋髻上的葫芦绒花,补充道:“等一下,再予一人一朵葫芦绒花好了。”小然子得话退下。

    不多时,黎明破晓,旭日东升,骤雪初霁,天地间皓然一色,不觉天亮了。

    一年里几尽累月葱绿翠竹环绕的小院里,在一夜纷飞大雪覆盖下,琼枝玉叶布满四周,院落外景骤然剧变,院内却素日如一。十几名年龄容貌不一的女人们环坐一起,簇拥着堂上眉目温和的淡雅女子,面似一团和气的言笑晏晏。

    慧珠听的有些索然无味,早间又不到五更天就起了身,这时倒平添了些许困意,直就着手里的帕子遮呵欠。底下坐着的宫妃个个都是察颜观色的主儿,见慧珠面上露出几分兴趣缺缺的样子,忙变了话题,纷纷捡了奇闻逗趣的事来说。

    此时,小然子从外面进来,一径走到慧珠身旁侍立,低声耳语道:“主子,能见梅花的那间花厅已摆好席了。”慧珠微点了下头,又就了个呵欠,看向诸妃道:“今个儿是冬至,后面过不了几日就是年节。这几日,大家也没空当聚在一块,本宫便欲借冬至日做东,邀众位一起用些节气吃食。”附和声起,诸妃起身,簇拥着慧珠出了上房。

    出了廊下,进了垂花门,未行几步就到了左跨院的花厅。时序隆冬,跨院里几株梅花怒放,一簇簇五瓣梅花粉、白、红三色相间,映在白茫茫的银色田里,煞是好看。一时,北风呼啸而过,暗香浮来。

    花厅内,上位一方翘头玉案摆设,周边四张紫檀木大圆桌置于厅中,每一桌席位上清一色都是搭了灰鼠皮小褥子,椅凳下侧各设一个鎏金小脚炉,连接着桌边设的半边台,台面上摆有手掌大小的香炉,上用百合香正在炉里燃着,又有金桔盆栽置在上头。

    众人按分位资历各自坐下,慧珠自是上位玉案下坐定、随之,七八名美貌宫娥鱼贯而入,伸出嫩葱似的手摆着席桌,又另有十来名宫娥娉婷垂手侍立于厅内四周服侍。一众宫妃将一切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头,不由红了眼睛,嫉妒蒙了心,只恨不得自己就是玉案后坐着的人。

    慧珠自是不知众人心思,见吃食摆了桌,不过和平日早膳菜式大同小异,只是各人面前多了一碗三鲜馄饨、一碗水煮白肉、一碟干水饺并一碟冬至团,便挑了个冬至团在跟前的碟里,笑道:“就一些日常吃的,倒是这冬至团的做法是从南方传过来的,你们可能觉得新鲜。”说着,就了一小口冬至团示意开席。

    诸妃来之前,大多用了些吃食垫底,并无腹饿感,遂只将四样节气吃食略沾了一筷子便停箸说笑。只有右面第一席间的刘氏胃口不错,竟将大半碗三鲜馄饨吃完,还食下好几个冬至团。

    慧珠眼见刘氏面前摆着的冬至团快要见底,心里有几分诧异,又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一细看下,发现刘氏身形圆润了不少,下颌也隐隐可见赘肉。待再欲看去,却突然撞上刘氏的视线,不由尴尬一笑:“刘贵人你食欲不错,可是这冬至团正和了你的味儿,不如等会儿本宫让厨房抄了它的做法予你。”

    听慧珠话语关切刘氏,众妃忙歇下交谈,目光略带嫉妒的看向刘氏,就见刘氏面前一应吃食都空了大半,瞬时,妒意退去,轻蔑之色跃上眸底。

    接受到各种奚笑的目光,刘氏脸上不好意思地泛起红晕,正要低头避开众人的视线,一时又想起慧珠的话,忙一面慌手慌脚的站起身,一面急急说道:“让娘娘见笑了,婢妾……呃——”一语未毕,刘氏连忙捂住嘴转身就对着痰盂一阵干呕,半晌,才接过宫娥递来的棉巾拭了嘴,谁知刚直起身还未吭上一声,又是一阵干呕不止。

    安氏同坐一席,离刘氏最是进,见她这番模样,故上前边顺捋着她的后背,边面似关切道:“刘妹妹你这是怎得?倒像怀了孩子的小妇人害喜一般!来,还是先喝杯温水顺顺气。”乌雅氏自燃灯宴后,每次见了刘氏必欺负上几句,这一听安氏的话,忙掩嘴一笑道:“安妹妹你这话可不对?刘妹妹她可重没侍寝过,这哪能有的消息。”说着,兀自尖声嬉笑。

    “谁说我家主子没侍寝过?八月二十二日那晚,皇上就恩宠了主子!”听言,刘氏身边的大丫头红英猛地上前一步,面红耳赤的朝乌雅氏争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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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前因

    此言一出,好似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厅内鸦雀无声。

    “红英,退下!”刘氏厉声喝退红英,一把隔开宫娥的搀扶,身形晃悠悠的行至厅内中间,面向玉案双膝跪地道:“娘娘息怒,婢妾教导无方,才会让红英在娘娘面前放肆。”红英似有不服,委屈地低声辩驳道:“主子,您本来就是……”

    “啪——”刘氏面白如纸,眼睛赤红的瞪着红英,随即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高抬右手,心下一狠,不由分说地一掌煽向红英的脸颊,一面怒痛道:“放肆!皇上都未再提及当晚,岂由你任意说起!”

    皇上未再提及当晚,皇上……

    众人神情一滞,心下滋味千般的咀嚼着这句话什,良久,才慢慢品出味来。一时间,温暖如春的花厅里醋海翻波,一股浓浓的酸意在无声弥漫。

    正诡异的沉寂之时,乌雅氏突然冲了出来,指着复又跪在地上的刘氏,大声辱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胆敢在娘娘的眼皮低下勾引皇上。也不想想,你初次侍寝不但未予记档,还未禀承娘娘。”说着话停了停,居高临下的睨着刘氏,嘲讽道:“这无凭无证的事,谁知道是不是一笔糊涂账,由得你主仆俩在这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唱作俱佳。”

    一语截中刘氏的痛处,刘氏脸色更苍白几分,不由忆起燃灯夜宴那晚。

    当夜,月色皎洁,却不知何时起了云雾,夜渐似迷离。她怀揣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跟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来到事先打点好的更衣室,褪下身上的宫装,换上桃红色的薄纱外裳,随之在合欢香的迷迭下,她保持着尚存的清明摸到床榻边。

    却在眼睛未寻到那道身影之际,一双健臂将她从后将她抱住,她反射性的就要反抗,可男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向颈项,两只厚实的大掌在身上有些粗鲁的肆虐,她只感浑身再无一丝儿力气,四肢软的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只能由着身后的男子压着她滚入红绡帐内……

    云消雨散,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枕边却空无一人,眼前只有红英焦急万分的俏颜,她登时一个激励,望着床榻上殷红的痕迹,她顾不得全身酸痛,一把抓住红英惊,恐至极的问道:“皇上呢?皇上他人呢?”

    红英吃痛一声,摇头道:“奴婢没掐着时辰过来的时候,没看见皇上。”说着见刘氏面上狰狞,骇然记起一事,忙拿出一根明黄色的腰带,递上去道:“皇上虽不在,可是这根腰带就在主子的枕边,该是皇上落下的。”

    听言,刘氏脸上掠过一抹狂喜,伸手抢过那根腰带捧到跟前,霎时,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息,她倏然灵光一闪,想起云雨时一直挥之不散的龙涎香与好闻的男性气息,心中不由大定。

    然,就在她一心欢喜等着敬事房公公前来记档的时候,皇上却仿佛忘记一般未予提及。至一月后,她惊然发现月信未来,又暗中托人一查,竟是有了身子。如此,她再也按捺不住,必须做些什么,为她以及腹中的孩子谋一个名分!

    回忆到此,刘氏垂下双眸挡住眼里的精光,亦掩去对乌雅氏的厌恶,只摇摇欲坠的跪在地上,一副蒙受不白之冤的摸样,连连摇头呓语道:“不,我没有,燃灯宴那晚,皇上真的恩宠过我……走时还落下了一根腰带……”模糊不清的话什未完,人却软软无力,瘫倒在地。

    “主子!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呀!”红英连滚带爬的匍匐到刘氏身边无措叫道,半晌,却见一屋子人麻木无所动作,心下一急,连忙放下怀里的刘氏,对着慧珠“咚咚”重重叩首乞求道:“娘娘心慈,奴婢求求您了,救救我家主子吧。主子她肚子里真的可能已有龙嗣,还请娘娘看在龙嗣的份上,救救我家主子……呜呜。”

    龙嗣!

    意识到这个字眼是为何意,刹那间,众人的目光复杂起来,却又苦于人微言轻无发言权,便目光纷纷投向慧珠,等着她做出决定。

    在众人凝眸的目光下,慧珠站起身。恍然间,看着厅内的一切,她忽然觉得这就是个闹剧,而更好笑的是她也参与其中。只是不知为何,她好似被人抽走了全身精气神一般,心下的调笑漫不及面上,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站在玉案后,脸色或许有些难看,可她已无力顾及。

    慧珠正怔愣时,一旁侍立着的小然子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着嗓子道:“其他主子还等着娘娘说话,这刘贵人的事到底该怎么办?”

    闻言,慧珠如遭当头喝棒,人立时清醒了过来,一个犀利的眼风一一扫过看好戏的众人,至见众人纷纷瑟缩了下稍有回避,方提起一口气,咽下喉咙里的艰涩道:“先将刘贵人扶去暖阁躺着,再传太医过来。至于皇上——”如鲠在喉,又深深一咽,她才扭头看向小然子,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吧,这事总要当事人理清才行。”小然子担忧的看了眼慧珠,领话而出。

    不一时,刘氏被抬入了暖阁,太医也冒着方起的风雪匆匆赶来。暖阁子里,为了避嫌,慧珠特意留下了乌雅氏、安氏、张氏三名位列贵人的嫔妃一同守着。但这一刻,慧珠同这三个女人一样,皆不由自主的屏气凝息,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一刻来钟的时辰,仿若冰封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在焦虑之色布满整幅心神之际,终见太医从床榻旁离开,踱步行至慧珠跟前,打了个千儿,刚张口说出一个“恭”字,立马噤声,又小心翼翼的往上瞟眼睛,暗暗窥视慧珠的神情。

    慧珠本就等的不耐,又见太医这样,只好勉强一笑道:“太医但说无妨。”

    得了慧珠的保证,太医心中微安,却也深知宫里的女人的心态,再一想这位躺着的刘贵人是未记档怀得身子,究竟这龙胎能否保住还是后话,目前真真不能得罪的却是眼前这位。太医计较定,重又打了个千儿,愈加恭敬地禀道:“回娘娘的话,刘贵人并无大碍。只是依脉象断定,她许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子,一时情绪激动才会突然昏倒。”

    轰隆隆——

    太医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一个惊天巨雷避无可避的砸重了阁内众人。经不住如此“噩耗”,张氏脸色几变,几乎难掩恨意的目光直直射向昏迷的刘氏;乌雅氏情况更加不好,一听太医的话,她侧首就是低声的呢呢骂道:“这作死的小贱人,果真让她得手……”话没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乌雅氏连忙住了嘴,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去。

    立在她们之间的安氏丝毫不落地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又瞄了几眼看似细听着太医说话的慧珠,姣好的面容上不易察觉的诡异一笑,继而作势吃惊的低呼一声,掩唇叫道:“娘娘,刘妹妹真的有喜了,按时间一算恰好是那次宴会上。”说着,又惊叫一声,神情恍然大悟的说道:“那夜刘妹妹随皇上一起离席更衣,该是那次蒙承恩露的吧。”

    蒙承恩露!八月二十二日!

    经安氏的话语一提醒,慧珠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思绪飘至八月末的那天晚上。胤禛、刘氏同时离席,一人未回,一人至席阑的前一刻方回来。期间整整一个时辰,他们孤男寡女相隔不过房与房的对间,他们会不会就……这个念头刚一滋生,慧珠下意识的就予反驳。胤禛知她心里的底限,断不会在恩宠了别人之前,又恩宠于她。如此一想,脑海里渐是有了一丝清明,随之当日胤禛行径的怪异慢慢浮现,一连串的事件连起,这会儿再一想,却是越想越是疑惑。

    正迷茫不解着,突然慧珠灵光一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刘氏,难道当晚胤禛是被下了春*药之类的物什?否则如何解释胤禛行为的反常?又如何解释刘氏敢冒滔天大罪,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侍寝一事?此时,慧珠思绪百转千回,心下一片慌乱,无论胤禛他是否中了迷药才恩宠了刘氏,可是只要刘氏肚里的孩子是胤禛的,那届时她又该何去何从?

    安氏见慧珠神思不属,上行至一旁,懊恼道:“娘娘您怎么了?都怨婢妾,当时若不是婢妾失手打翻了汤碗,刘妹……贵人她也不会遇的如此机缘。”不待慧珠对安氏的话作出反应,只听小然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来了!”

    传话间,胤禛大步流星的走进阁子内,理也没理跪倒一片的请安众人,径直走到慧珠的面前,着实扶住她欲下跪行礼的身子,趁她直起身之际,避开众人视线,薄唇轻扫过圆润小巧的耳垂,吐出一口从外带来的寒气,暗哑道:“相信朕……”

    (晚上还有一更!最近可能更的晚,或是写的不好,大家都没怎么看,订阅掉的很厉害。希望大家在问我呢结束之前,多多支持正版,别去看盗文了。)

    书名:锦园春色

    作者:叶陌

    书号:1598366

    一句话简介:一次充满惊险的穿越之旅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后果(上)

    相信朕,相信他……

    想起几月前胤禛曾遗失过一条腰带的事,慧珠垂下眼睛,对此不予置评,只默不作声的顺势起身,亲手解下胤禛身上的氅篷,又要接手搅了铜盆里的帕子,却被小禄子抢先一步搅净干了温水,讨好的笑道:“还是奴才来吧,勿沾湿了娘娘的手。”

    慧珠瞥小禄子一眼,无所谓的丢开手,待胤禛简单的净过面后,方上前行至屏风口,伸手指着床榻处仍未清醒的刘氏,缓缓说道:“皇上,刘贵人方才昏迷,经太医诊过脉是身还有孕。”顿了顿,手又转向匍匐在地的太医,继续道:“至于具体的细节,还需问太医才清楚。”

    见无声的战火蔓延至他的身上,太医心里哀嚎一声,头抬也不敢抬的更紧挨在地上,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回道:“请皇上和娘娘放心,刘贵人身子素来康泰,一会醒来只需服一剂安胎药便是。”

    胤禛来之前已听小然子禀过前因后果,又闻慧珠情绪十分不稳定,这才急匆匆的赶来丢下一句话先安抚住慧珠,却未料他未置一词,太医已证实刘氏果真怀孕了!意识到这一点,胤禛脸色陡然一沉,阴鸷的黑眸怒视着太医,一字一字的从唇齿间迸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好!闻言,太医暗叫一声。

    当下,太医的心思是每转愈下,他本想着刘贵人是背着熹贵妃珠胎暗结,却看万岁爷的反应,分明是毫不知情,难道刘贵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念及此,太医全身不可仰止的泛起森然的恐惧,只怕此事若真是皇家丑闻,在场之人无一列外会……不待多想下去,太医抹了抹数九寒天冒出的冷汗,哆嗦道:“回皇上,刘贵人她已有三月近四月的身子,先会刘贵人她……”

    “咚”一声重响,胤禛一手挥下宫娥未来得及端下的水盆,只见暗金色的铜盆滚落在地,发出“哐哐啷啷”极其刺耳的声音。听见如此大的动静,饶是存心看刘氏笑话的乌雅氏、张氏二人也噤若寒蝉,瑟着身子蜷缩跪地。

    胤禛浑然未觉周围因他而起的紧张,只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盥洗物件,陷入沉思。却于片刻之间,一双鹰聿的眸子精光一闪,怒火顿上心头,“嘭”的一拳打上立在眼前的屏风,咬牙切此道:“刘氏,好一个让皇后中意的刘贵人!”

    什么?刘氏是乌拉那拉氏的人!慧珠心头疑惑一过,又见胤禛怒气横生,心下蓦然一慌,却不及想法滋生,只听一道悲戚的女音喊了一声“皇上”,转眼就见刘氏撩帏坐起,接着踉跄着下榻拜倒在地,殷殷恳求道:“婢妾知道未予记档的嫔妃,事后是要喝无籽汤的。可上天有好生之德,婢妾有幸身怀龙嗣,还请皇上给他一活命的机会。”

    含着一丝恐惧的话落,刘氏提着心悄悄抬头,却见胤禛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目光阴冷的看着她,不由深深打了个寒颤,一直旋于心间的害怕也袭击全身,使她再是沉不住气的急忙证明道:“皇上您忘了吗?就是燃灯宴那晚,您再更衣的时候幸了婢妾。对了,二十二日,离现在正好四个月,可以让太医他再诊断啊。”

    见刘氏一反以往云淡风轻的摸样,胤禛眼里的厌恶更甚,又听她不厌其烦的诉说着那晚的事,不期然地再一次想起当晚可能发生的事,胤禛冷硬的面上阴晴不定,看着刘氏的目光也阴森冰冷至极。

    ——害怕,刘氏从未如此骇然深深!就在她以为会在胤禛视线下窒息死亡的时候,终见胤禛结束了沉默,冷冷的开口道:“更衣那日,无敬事房太监跟着,便没记档,事后朕也忘了。不过既然刘贵人怀有‘爱新觉罗’家的孩子,也是有功,从今日起就晋为刘嫔吧。”

    一瞬间,情况急转巨变,众人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忙身子一正,齐声恭贺道:“恭喜皇上喜得龙嗣。”话虽如此,阁内却无半分喜气,胤禛也依然一脸的阴沉,只有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的刘氏未于察觉,还一命压制着心下的狂喜,尽量恢复往日的端庄沉静,道:“谢皇上封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冷笑一声,未予理会刘氏分毫,只对小禄子吩咐道:“刘嫔已有四个月身子,扶她起来送她回自己的院子安心养胎,若无朕的口谕,不许任何人进出院子。”说完,目光一转,又道:“安贵人心细如尘,搬入刘嫔的院子亲自照顾她,朕也放心。”

    “皇上!”一听胤禛的话什,许是做贼心虚,刘氏、安氏此时仿若惊弓之鸟,只觉胤禛察觉出什么,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胤禛视若罔闻,只冷漠无情的丢下一句“带她们下去”,便转身自寻了暖炕坐下,又掀了眼皮瞟了眼满屋的众人,摆手道:“都退下吧。”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行下一礼,争相恐后的相继离开。

    一时间,暖阁内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燃得正旺的炭火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而阁内一坐一站的二人却相对无言。忽然,一阵朔风乍起,未关紧实的楠木雕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啪咔”一声,呼呼大敞,外面冻人的冰霜直面袭来,阁内骤然一冷。

    冷风一股脑儿的兜了进来,慧珠不由就了一个喷嚏,脸上一时就有些下不来,只好几个快步走到窗柩前,吃力的重新合了窗户,又结结实实的落下了门拴。一番动作下来,慧珠心里盘算已定,且又再三鼓了勇气,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转回身子,咬唇道:“皇上,刘嫔有身子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臣妾想着应该与皇上无关。”

    一口气说完,却半晌得不到回应,慧珠纳罕的抬头一看,就见胤禛身子忽然一僵,面上肌肉猛地一个紧绷,一口鲜血便出他口里咳出。这一幕惊得慧珠当即一怔,下一瞬撒腿就跑到胤禛跟前,失声叫道:“皇上——”

    胤禛拿出随身的帕子抹掉嘴角的血渍,抬头安抚的一笑:“朕无事。”慧珠摇摇头,不信道:“都吐血了,怎会无事。臣妾这就去找太医过来。”说着就要去唤太医,却被胤禛一手抓住手腕,强势的拉到身边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正色道:“你怎就知与朕无关?”

    (咳咳咳,字数不多,那个还欲再写,却已快12点了,为却保是在今天之类加更,只好上床了。汗,捂脸闪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后果(下)

    轰一声巨响,脑海里顿时炸的一片空白,慧珠一时愣坐在炕上,呆了老半天,才找回些神智,言语哽噎道:“您的意识是,与……您有关系?”说着便慌了手脚,一下挣开胤禛的握着她的双手,脸色大变的站起身。

    胤禛心有感慧珠对他的了解信任,本意欲问清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却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再左顾而言他,直接挑明其意道:“朕确实没有宠幸过她,可她却在燃灯宴那日受孕,那么除了朕以外,当时去过更衣间的只有允礼和弘历。”

    听胤禛这样说,起先慧珠并未明白话里的意思,后一反应过来,登时双腿一软跌坐回炕上,也不顾一旁胤禛虚白阴沉的脸色,只一个劲的摆首否决道:“怎么可能?弘历,不会是他的……”

    话什未清,又一想到弘历可能真中了迷香而犯了事,慧珠的心就像搅成了一团,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胤禛哼道:“他们叔侄两年龄相仿,弘历大小就跟着允礼有一套学一套,胆子也是一般大,究竟是谁还得找来问问。”一语毕,又是一阵干咳。

    慧珠这时是回了魂,见胤禛面色不好,心里又是担心胤禛的身体,又是忧心刘氏的事,一时愁得没法。而胤禛这一说话,不觉勾起了火气,心里当真是急怒攻心,咳嗽方止,便冷笑着说起了事来。

    那日离席后,他径直跟着领路宫人去了更衣间,一路上,也未去理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刘氏,只是到了房门入口丢下一句话让她自行打理,便独自进了房更衣。席上他颇为高兴,自是饮了不少酒,这会儿一个人处着,不由泛了头疼。小然子调教过的小宫监也是个机灵,见胤禛面露醉意,忙端了早备好了的醒酒汤。小禄子知小宫监是慧珠的人,不疑有他的亲试了汤,方盛给胤禛服用。

    少时,用过汤,又盥漱毕,胤禛去了床榻欲解了外裳小憩几刻钟,却刚取下腰带,就闻允礼、弘历知他在这,过来请个安。如是,胤禛无法,只好待他二人请了安,随意问道:“你俩怎离席了?弘昼呢?不该在一块。”

    弘历红晕着一张脸,答道:“五弟为准噶尔投降高兴,席上多喝了些,倒罪得有些厉害。儿臣和十七叔也有些酒劲泛了,便出来醒醒神。”这话前半句分明不实,胤禛也不点破,故只皱了眉道:“找几个奴才把他抬下去休息,省的在席上胡言乱语。”话被识破了,弘历忙不迭点头应了,生怕一个吃不准宏昼又要挨了罚。

    见弘历如此维护弘昼,胤禛心下满意,略分了精神看了叔侄二人一眼,看允礼至少有五分醉意,遂转脸对弘历道:“你额娘备的有醒酒汤,你和允礼也用上一碗。”弘历下意识的就要回个大笑脸,想起跟前是何人,忙正了脸色,一板一眼的回道:“儿臣也是听说额娘煮的有醒酒汤,才和十七叔过来的。”

    正说话着,宫人已手脚麻利的端了醒酒汤上来。胤禛待叔侄二人饮过汤,又简单的问了几句话,忽觉身上不对劲,有些口干舌燥,一时也未多想,只道秋老虎燥人,饮陈酿上了干火,于是便生了离意。只见他站起身,摆手免了叔侄俩的跪安,尔后说道:“估摸着席散还要个把时辰,你俩刚喝了饮酒汤,先在这休憩片刻,再回席上也不迟。”说罢,龙靴一抬便是摆驾离开。

    ……

    “难道,是……臣妾让准备的饮酒汤有问题?”听后,见多处提到醒酒汤,慧珠不由骇然大惊,瞠目结舌的问道。

    胤禛摇头道:“起初朕也怀疑醒酒汤被人动过手脚,但事后一番彻查,确实与醒酒汤无关。”慧珠心下一松,却未呼出半口气,忙接连问道:“与醒酒汤无关,那又是怎么回事?十七弟和弘历他们是否中了迷药,又或者与刘氏有关系的另有其人?”

    “啪——”胤禛怕案而起,怒不可遏道:“若不是确定后殿只有朕、允礼、弘历三人去过,朕又岂会任由刘氏淫乱宫闱!”语气里隐隐压抑着一种耻辱的阴冷之感,慧珠听得汗毛直竖,再一想胤禛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性子,竟会任由刘氏安然度过了四个月,而如今不仅留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晋了她的分位,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慧珠脑子转得飞快,隐约也寻了一些蜘丝马迹。胤禛当时没有处置了刘氏,原因大致有二:其一,必是胤禛未查清他兄弟、父子三人之间中迷药的原因,按他多疑的性子绝不会放任不稳定的因素存在身边。其二,照胤禛听闻刘氏怀孕的反应看来,他该是未料到刘氏会怀孕。否则只怕再有何种缘由,胤禛也不会放过刘氏。

    渐是理清了方向,待慧珠正要开口再问,就见胤禛一手撑着炕桌,一手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当即,慧珠忙丢开一肚子的话,又是倒水递到胤禛嘴边予他,又是于一旁焦急的捋着胤禛的胸口扶他在炕上坐下。

    半晌,胤禛胸口气顺了,心下却怒火未消,猛地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动怒道:“这刘氏果真有些心机,竟瞒过朕的人,怀孕了整整四个月不说,还专挑了众人都在的场合传出消息,让朕不得不……”说到后来,胤禛脸上铁青一片,死咬牙关方咽回下半句。

    话里的寒意森然,听得慧珠背脊一阵发凉,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许久,她才找回了一些神智,嗫嚅着说道:“皇上,刘氏的事既然已经如此,反是不要紧了。现下最要紧的却是您的龙体。”说着,慧珠不由红了眼睛,有些埋怨的直瞅着胤禛,絮叨着问道:“您咳血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臣妾一点也不知道?若不是刘氏的事,您可是打算一直瞒着?”

    见慧珠关切忧心的话溢于言表,胤禛怒气稍是趋缓,欲张口回答却又想起太医的话,紧蹙的眉头又深蹙几分,目中也满是阴郁,只是在慧珠殷切的企盼下,他想了想还是折中说道:“你也知道时逢暑日,朕龙体比起平时要弱些。却偏偏五、六月的时候战事两地起,朕难免郁结于心,又急功近利,就有些血气不顺罢了,无大碍的,你且放心。”

    年氏、乌拉那拉氏死之前都吐过血,这会儿见胤禛也咳了血,她又怎能放心,自是紧追不放,还要宣了太医来过才放心。胤禛不愿他的病情朝野皆知,当然不许慧珠去宣了太医,遂又提起方才的话,道:“刘氏这四月来深居简出,朕为想过她会身怀有孕。至于允礼和弘历究竟是哪一个中了迷药与刘氏有私,还需召了他们亲自过问。”

    谁与刘氏有私?

    这里慧珠听了,不自觉丢下一事又捡起一事,顺着胤禛话走下去。后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心想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当面问个明白。可又转念一想,若是与刘氏有私的人是弘历,胤禛会轻饶弘历吗?

    胤禛见慧珠闷不吭声的坐着,半天也不答话,便知她心中顾忌,于是说道:“皇室辛秘是能遮就遮,遮不住也得遮。朕自认下了这桩事,事便就此打住。而且他们若真是中了迷香才导致这事发生,也不能怪他们。”

    这话有保留,慧珠听一听也品出味来,却也知胤禛是让了一大步,不好再为叔侄两人求情,只好暗暗祈祷一番,便另换了话问道:“皇上打算何时召了他们?是当着两人一起问,还是分开再问?”

    胤禛冷哼一声,道:“弘历素来推崇允礼,自几年前进了差事,弘历对允礼比对弘昼还亲上几分。分开问,又岂会问得清楚。”

    慧珠一面听着,一面不由暗暗点头,弘历二岁那年进宫,就颇得允礼照顾,后来是与允礼越走越近,近些年来二人无论朝堂私下皆是焦孟不离,隐隐地,弘历是视允礼如兄如知己。如此,胤禛话里的意思也不为过,只是他话中可听他是希望了刘氏与弘历无关,就怕到时的结果是……

    正暗暗出神之际,只感手上一暖,慧珠无意识的抬头,下一瞬就对上胤禛眸若星辰的黑瞳,不由一怔,继而扬了抹淡笑道:“怎么了?”胤禛轻捏了捏手下那方柔荑,顺势拉人入怀,下颚抵着慧珠的额际,低沉道:“别想了,与刘氏有私的人‘一定’不会是他。”闻言,慧珠身子一僵,却没继续问清,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由着胤禛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随后,刘氏怀孕晋位的消息如春生的野草传遍宫里宫外,人心为此开始浮动,到处一片议论之声。而较之周遭的景象热闹,慧珠所住的翠竹小院却在冬至这日格外安静,尤是随着允礼、弘历被召入内,空气里更是凝结着紧张的气息。

    (最近的剧情是零时改的,可能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希望大家理解)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事明

    室内静默无声,胤禛阴狠的话什隐隐传进叔侄俩的耳际,两人不由大吃一惊,允禩已死六年,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这头,两人暗自思量,片刻自思不解,索性弃了想法,又转到自身这桩烂事上头。

    这思绪一转了回来,弘历的心思就似窑上的瓦盆,主意一套一套的,立时便想到当务之急得先保住允礼,再说后话。可胤禛正在火气上头,他叔侄俩无论怎样劝,都是火上浇油,如今能劝得住熄火的人……不正是他额娘?!

    救命稻草找到了,弘历正暗自盘算如何得法,殊不知一脸的想法不偏不倚恰好落入刚回转过身的胤禛眼里。当下,胤禛眸底的黯色又深了深,却又心里还惦记着旁的事倒暂且搁置下,故见他脸一转,向允礼前行几步,怒气勃发的面容上也随之流露出些微沉痛,道:“你和十六弟年幼,朕一直是如何护你们?直胤祥去世后,朕更加你俩引为左膀右臂,可以使说朕对你的培养不下于弘历兄弟!”

    听言,允礼想起他母族不过包衣出身,而额娘既不受宠又身份低微,全是胤禛如兄入父的维护,才有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念及此,不由心下一酸,情不自禁的低唤道:“四哥……”

    胤禛沉重的叹息一声,目光却是一凛,直直的盯着允礼,肃声道:“朕只有两子,正是因为信任你,不但让你身居议政大臣,还将弘历交给你辅佐。可你居然做出如此有损我皇家颜面之事,还伙同弘历一起隐瞒朕。你又置朕于何地?”

    “四哥……不,皇上,臣弟该死,有负你所托!”允礼跪地上前道,却一时说到伤心处,忍不住落下男儿泪:“皇上对臣弟的恩德,臣弟铭记于心,时时不敢忘怀。若是没皇上的提拔,臣弟如何在朝堂上立足,施以抱负……就是额娘她,也得以皇上的恩赐,才能晋封为庶妃。”说着,向胤禛重重叩首三下,决然道:“臣弟愿以死谢罪。”

    闻言,胤禛似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身子晃动着倒退三步,堪堪后背抵住炕桌方稳住身形。见状,叔侄俩唬了一大跳,顾不得待罪之身,忙一面起身相扶,一面惊慌道:“皇上(皇阿玛)——”

    胤禛猛地睁开双目,抬手止了二人上前搀扶的动作,复又目光如炬的盯着允礼,道:“打虎亲兄弟,胤祥走后,朕只有你和十六弟能当重任。如今朝廷年年用兵,我大清虽入关多年,却尚有不稳。而朕自四年前那场大病后,身体也大不如前,而弘历年轻气盛往往冲动行事,另一个不提也罢……你和十六弟是为大清的顶梁柱,岂可亲言生死?”

    一席话说的允礼面红耳赤,弘历低头反省。胤禛见火候已足,面做隐忍状,再看了跪地的叔侄二人一眼,又微叹一声,背过身道:“此事若是传出,我皇家的颜面荡然无存,二人也无前途可言。在此,我们嫡亲血脉三人,就将此事打住,朕代认下了!不过你二人对朕欺瞒却罪不可恕,一人自下去各领五十杖责,交出手里所用的差事,思过一月!”

    说完,胤禛似知道他二人接下来的举动般,待二人开口欲言之时,摆手道:“下去吧,朕乏了。”叔侄俩对视一眼,又齐齐望向胤禛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时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却终是下跪一礼,无声退下。

    直至脚步声消去,胤禛方转身在炕上坐下,淡淡的说道:“出来吧。”慧珠以为叫她,正要撩帘出去就听一声门响,正对面的壁间走出一人,随后胤禛又道:“说说你的看法。”一听这话,显然胤禛叫的正是这人,慧珠只好咽回满肚子的疑惑,继续听着壁角。

    那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面目普通,身着低阶太医官服,慧珠不错眼睛的打量着这人,越细看越疑惑重重,这园子里的太医她都心中有数,却惟独未见过此人,他又是从何而来?

    慧珠思索的时候,那人已行至屋中,单膝跪地一礼后,沉吟道:“奴才听十七爷的话看来,确实与奴才开始设想相同。刘嫔身上带有令人不易察觉的异香,这种异香味道极淡,单独使用只起安神作用,若辅以某味中药,却成了上好的合欢密物。而贵妃娘娘所备的醒酒汤正好有这味中药。”

    此言,慧珠听得瞠目结舌,不由倒吸一口气。

    那人察觉人声,蓦地止声,眼神凌厉的向慧珠所在的地方扫去。胤禛微微摇头,示意继续,那人方接着说道:“两间更衣室不过隔一个走廊,又是临窗相对,夜风一吹,事先饮过醒酒汤的十七爷对这种香味必定较常人敏感,这也就是皇上在饮汤之前未闻到香味,而饮过汤的四阿哥却无事的原因。”

    与他料想所差无几,胤禛暗暗点头,便就此揭过此话,另又问道:“调查的如何?安氏究竟是何时与他们暗中联系上的?”那人听胤禛语气里的寒意,呼吸不由滞了滞,稍显迟疑道:“奴才来之前,得到消息……安贵人是在……”说到这,不易察觉的停了停,大吁了口气,道:“入雍王府之前,已是八爷那方的人。”言毕,即刻箭袖一甩跪地垂首。

    入府之前!竟是入府之前!若不是这次刘氏的事牵扯出来,安氏这条暗线岂不一直石沉大海!说不定临死之前,老八、老九他们还在为此暗自得意!想到这里,胤禛自引此为奇耻大辱,心下怒火难消,只感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喉咙不觉一甜,张口就是鲜血吐出。

    “皇上!”慧珠不及消化听到的辛秘,就见胤禛口吐鲜血,吓得“哗”的一声打开地幔,冲了出去。

    见胤禛喘呼着大气,一手死死的按着胸口,慧珠脸上惨白更甚,双眼呆滞的望着他嘴角的血渍愣了一下,忽然间猛地一颤,扑上去覆上胤禛胸口的手一面揉着,一面慌乱的频频回首叫道:“你不是太医吗?快看看呀,皇上他怎么了?”

    听到怒斥,那人怔了怔,又定了定心神,方出声劝慰道:“请娘娘勿忧,皇上这是旧疾,才将只是气急攻心方咳了学。”话是这样说的,那人却冷汗涔涔,神情凝重的道了句“奴才越矩了”,便执起胤禛的手腕,闭目诊脉。

    慧珠死搅着衣袖,惊惶地望着那人,见那人眉心越蹙越紧,她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直想开口问胤禛的情况,却又怕惊扰了那人的诊脉。不过,好在一盏茶的功夫儿,那人终是放下胤禛的手,扭头对慧珠说道:“这段时日来,皇上本是服用温和的药调养即可。可现在的情况,原来的汤药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这时候,慧珠也是一点就通,听温和的药无用,随即反向一想,心里顿时一慌,失口呼道:“猛虎之药!”那人点头道:“不错,皇上气血来得急,需一剂猛药方可压住血气。”

    那人说些什么,慧珠已充耳不闻,只一径地自语道:“猛虎之药?皇上四年前染了恶疾都没用猛虎之药,现在怎么能用呢?太医说过,猛虎之药用下伤及根本,必折寿命。不可以,绝不可以!”茫然失措间,脑海里顿生浮现一人,慧珠忙不迭惊喜道:“对了老贵人,老贵人当时可以一解难题,现在必定也可以!来人,快传……”

    不等慧珠扬声唤人,胤禛已拉住她道:“熹妃,老氏人在新城,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让他给朕开药。”说着见慧珠欲以反驳,胤禛勉强喘着气一语说完:“朕自己的身体情况,朕最是清楚,就是老氏现在在园子里,也只有一个药方。”说罢,气喘吁吁,面色一片潮红,人已陷入半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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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安氏

    孟夏之初,日光融融,暖意可人。此时,日映窗纱,却架不住四隅冷寂。

    安氏心细如发,于须臾的怔忪不宁后,已然敏感的察觉到周遭气息的不同寻常,除此之外,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太医陈顺也引起了她的怀疑。安氏微垂眼帘,暗自思量,越想越觉得她这次行事过于急躁,反失了往日的措置裕如,竟未作全盘打算就出此下策,委实激进,万一被这个陈顺发现,后面的事就麻烦了。

    这样一想,陈顺此人立时变的关键,安氏心中一动,眸间的余光就往进来至今一直垂手侍立一旁的陈顺瞟去。

    胤禛眯了眯眼,掩下眼里凌厉的精光,方转身行至上位坐下。小禄子是在胤禛身边伺候惯了,见状,忙将方才宫人送来的茶盏捧上,胤禛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嫌恶的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冷声叫了陈顺吐出一字道:“说!”

    陈顺应声,一板一眼的上前回道:“屋里燃的檀香有问题,若是奴才没猜错,它应该与檀香无异,并无害处。唯一一点异样,便是它能在半个时辰内,隐藏怀孕之人,或周岁以类婴孩的脉像。”话停了一停又道:“这也就是刘嫔娘娘脉象时有时无的原因。”

    这番话听得安氏心里一阵惶惶,差些稳不住就要尖叫出声,幸是手间锥心的疼痛提醒,她方才堪堪稳住心神,面似受惊不已,当室便慌神地跪下,自责道:“都是婢妾的错,有负皇上所托,让那歹人做坏,差点就害了刘嫔娘娘。”越说越是难以自持,就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

    女人果真是水做的!慧珠心下做出置评,随即又觉眼前一幕实在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如若不是事先已知安氏是用香的个中好手,现下见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是真情流露的连连自责,实难猜想这一切不过是安氏一手做的安排。

    正想着,只见昏迷中的刘氏适时转醒,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着圆鼓鼓的肚子,行动迟缓的从床上坐起,面露惊喜道:“皇上您来了,臣妾肚子里……”不等一语说完,忽的一声低呼,顾不得身子的不适,忙快步向安氏行去,并边走边道:“安姐姐你怎可这么说?这些日子你对本宫照顾颇多,何需自责。”说着,就要弯腰扶起安氏。

    “当不得!当不得!娘娘您岂能叫婢妾姐姐,这不是折煞婢妾吗?再说您现在身子重,万万不可累了自个儿。”安氏慌忙起身,一面扶着刘氏站稳,一面焦急着说道。

    “啪啪——”胤禛拍掌两声,冷笑道:“果真是姐妹情深,就是不知今日用香引朕前来的目的,可是与去年燃灯宴那晚相同!”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话听得安、刘二人脸色骤然聚变,心里的惶恐不安瞬时延至四肢百骸。不过,安氏到底沉得住气,一回过神,忙安抚住情绪易变的刘氏,强制镇定道:“皇上,您的意思是?婢妾有些听不明白。”

    “不明白?”胤禛重复一声,厌恶的瞥了眼刘氏,复又转眼看向陈顺,命道:“既然不明白,你就给她们说明白。”陈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言又应一声,声音平缓的将燃灯宴那日,她二人如何买通值守的宫人,又再刘氏身上薰了异香,至使事先或事后喝过醒酒汤的人神智不清,以达成二人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完,饶是安氏心中再有城府,处变不惊,此时也被陈顺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再顾不及身边惊喘跌坐在地的刘氏如何,已自顾不暇地陷入恐惧之中,脑海里亦是一片慌乱不堪,疑惑横生:他们何时知道,怎会将刘氏身上的香薰与醒酒汤联系在一起?还有今日,她不过是听闻送午膳的小宫监的话,说胤禛终是单独出院,才当机立断用刘氏的肚子做文章,以搏日后之事!可事情怎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胤禛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安氏思绪万千之际,刘氏已是六神不安,慌乱间,一把抓住呆怔站着的安氏,害怕道:“安姐姐怎么办?安姐姐……”

    胤禛端然坐在位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二人愈加惊恐惧怕的神情,心下微解怒焰,却犹觉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一待陈顺话落,便连道三声“好”,反赞道:“不愧是老八他调教出来的人,果真能忍他人之不能忍,潜伏在朕身边多年。”说至后来,胤禛只觉又一道耳光抡上面,话里不觉添了几分咬牙切此的意味。

    “啊——”闻言,刘氏止不住的尖叫出声,目中的沉静再不复以往,脸上眼里皆是布满了震惊,不可置信地陡然失声道:“这可是事实?你是细作!不,你要害死我……不,你怎么可能是细作……”刘氏越说心下越是惊骇,就觉安氏她居心叵则,故下意识的抓住安氏的手死死不放。

    此言一语截中安氏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刹那间,只见她脸上颜色变化不断,越来越深的恐惧袭上心头,她身子猛地一个抽搐,犹如牢笼中的困兽全身涌起一股强烈的劲道,一下就将刘氏甩开,急忙快步扑到胤禛脚下跪下,哭喊道:“皇上,婢妾没有,婢妾不是细作啊——”

    不及刘氏辩驳,胤禛一脚踹上安氏的胸口,随即霍然起身,步步直逼上前,紧接着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掌一下捏住安氏的下颚,一脸狠厉的看着面露痛苦的安氏,恨声道:“贱人,恬不知耻!你以为朕岂是你可欺瞒之人,不妨告诉你,关于你如何被老八他们选中,送到朕身边,朕是一清二楚!”说罢,一手丢开安氏,接过小禄子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撂至地上。

    见之,安氏再无一丝辩驳之力,可让她就这样认输,她不甘!不甘!心里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咆哮,让无措中的安氏抓住最后一点幻想,不顾胸口的疼痛,忙拽住胤禛的衣角,哀求道:“皇上,婢妾跟了您十多年,虽然是八爷……他派到您身边的,可自当年入府以后,婢妾就从未与他们接触过,更未做出半分不利皇上的事啊。”

    说着见胤禛不为所动,安氏又以膝行上几步,继续苦苦哀求道:“婢妾也是被逼无奈,当初九爷发现了婢妾欲强行掳去,后被八爷救下,岂料他竟威胁婢妾,还以婢妾的父母做以要挟,婢妾真是无辜的。”

    “被逼无奈,也改变不了你不干净的身份。”胤禛冷哼一声,满目寒冰的盯着安氏,一字一顿的咬牙说道:“无辜!你包藏祸心,还敢说无辜!明知宫中禁药,你却对朕下药,朕岂能绕你!”

    这个男人冷酷无情,待她更无丝毫情分可言。安氏意识到这一点,颓然的倒坐在地,正一点点绝望之时,眼睛登时一亮,即刻脱口叫了一声“娘娘”,就朝慧珠跪行前去,哀声求道:“婢妾知道你最心慈了,看在婢妾曾经为公主挡灾,服侍你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婢妾啊。婢妾不想死,真的不想……”

    不等慧珠做出任何反应,却听胤禛唤了“陈顺”一声,就见陈顺身形如豹疾驰,下一瞬已闪至安氏身后,单手往她颈后衣领一提,眨眼间,只听“啊——”,“咚——”两道响声,安氏已被重重率至地上,继而又是“呸”的一声,安氏一口鲜血喷出。

    连番动作快得不过须臾之间,慧珠惊地双手一把紧紧捂住双唇,瞠目结舌的看着倒在地上似重伤难起的安氏,以及面不改色的陈顺,心里惊诧连连。自去年胤禛动怒,陈顺救治那日起,她一直知道此人深藏不露,不是一般的太医,却不知他居然还会武艺出众!

    胤禛亦是面色不改,只是方才稍有动怒,不免微咳几声,待气息渐稳之后,复又冷冷的看向安氏,微勾唇角,讥讽道:“你不想死?放心,朕也不会让你死,朕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安氏缓缓平息一口气,方抬起头,就见胤禛目露残忍的看着她,再听他口中所言,安氏骇得急剧喘息,引的胸口疼痛难耐,一时胸腔气息不顺,眼前一黑,再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见安氏吐血晕倒,胤禛可不想她就这般没了气,不禁竖起了眉头,小禄子最是明白胤禛细微的动作,忙行到安氏身边,伸手一探,回首禀道:“皇上放心,还有气。”胤禛点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女子的惨叫抢先夺声,不悦地转头一看,就见刘氏一脸惨白的着肚子,她下身的地上已有血渍漫出。

    此时,刘氏已被肚子的疼痛唤回了省,却惊见她下身见血,顿时,无尽的恐惧向她袭来。于慌乱之中,她只知道孩子不能有事,只有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救她!抓住这一条,刘氏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心想她可以将一下药的事推给安氏,而胤禛看在她身怀龙嗣的份上,一定会网开一面。

    想到这,刘氏眼里重燃希望,捂着肚子便痛叫道:“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救救臣妾……”

    (晚上还有一更,可能更新的时间有些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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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朝的生活介绍:
【起点女生网一组B班签约作品】
这是写一位对历史不了解,却成了清穿女的故事;
这是写一位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却嫁给雍正的故事;
……
既来之则安之,看不一样的钮祜禄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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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每天晚上更新,不改了,就晚上更新,o(n_n)o~在清朝的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清朝的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清朝的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