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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起(三)(二更)

    今天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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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臻璇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人群中央,臻瑛站在那儿,似乎受了伤,手腕处用帕子包扎了,头上的发簪斜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而站在臻瑛边上的是同样狼狈不堪的颜慕安。颜慕安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好像是刚从地上爬起来。冷不丁对上了臻璇的目光,颜慕安的眼神一暗,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眼底满满的都是无奈和愧疚。

    那样的目光让臻璇有些失神,不自禁地握紧了牵着臻衡的手,她从没有在这个人眼中读到过这样的情绪。

    边上停着一辆马车,车把式刷白了脸,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嘴里喊着“饶命饶命”。

    “刚才在门口遇见了世子,正请安的时候,这马车过来差点撞到三姐姐,三姐姐往后退的时候带倒了世子。”

    臻琳的声音在耳边说着经过,臻璇这才一点点回过神来,道:“然后呢……”

    然后,不用臻琳再说,臻璇也能猜到,自然是两人摔作了一团。

    臻璇去看臻瑛,臻瑛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臻璇也看清了那块帕子的模样,雪白的锦缎,角上绣了祥云牡丹,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她想,她没有看错——绑在臻瑛手腕上的帕子是她的,或者说,是莫妍的。

    莫妍曾经绣的帕子。有一些烧了,有一些留在了庆福堂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

    而颜慕安腰间戴的。还是那只荷包,她亲手绣的荷包。

    边上的臻玟呀了一声,手指点了点帕子。又点了点荷包。

    难以形容的感觉蔓上心头,臻璇想起昨日臻瑛问她的问题,那荷包是不是她绣的,她没有回答,这会儿要怎么去说臻瑛手上的帕子是她的,那个小臻璇绣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说臻瑛的帕子是莫妍的,又要怎么解释颜慕安的荷包。

    这似乎变成了一个局。在臻璇能够想明白之前,四周已经起了闲言闲语。

    巧合,太多的巧合汇聚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看着面前的臻瑛,臻璇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

    这么站在大街上不是一个事。臻衍叫来了马车,盯着弟弟妹妹们一个一个上车,又对颜家的人抱拳,先一步回去了。

    到了庆荣堂,马老太太已经知道了消息,面色如霜坐在屋里头等着他们。

    臻衍一进去便跪下了,道:“是孙儿的错,没有照看好三妹妹,才出了这样的事情。祖母要怪就怪孙儿吧。”

    马老太太到底心疼臻瑛,见她手上带着伤,放缓了语气,道:“摔得如何?”

    臻衍晓得马老太太要问的是什么,低下头,道:“摔作了一团。浓香阁门口人多,都瞧见了。”

    马老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段氏啧了一声,劝道:“老太太别急,三丫头也不是故意的。”

    马老太太摇了摇头,道:“除了三丫头,七丫头,其他人都出去吧。”

    臻璇抬起头看着马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话,被臻琳一把握住了手。

    臻琳道:“我陪你。”

    马老太太见此,点头默许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马老太太才缓缓开口:“七丫头,你三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总归是设了这个一个局。

    臻琳拦在了臻璇前头,咬着下唇,道:“祖母,三姐姐知道的。”

    马老太太眼神一凌,盯着臻琳,道:“你说什么?”

    臻琳噗通一声跪下,深吸了一口气,道:“昨日从王府回来,我就怕三姐姐做傻事,我特地说了七妹妹和世子是许过婚的,可今天还是出了这种事。三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臻瑛没有回答,只在马老太太厉声问她时颤了颤身子。

    “三丫头,你自己说,四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这帕子又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故意的其实已无需再问,若非故意,怎么会带着那块帕子。

    臻瑛是默认了,马老太太只觉得心头一痛,看着站在那儿她最宠爱的孙女,她眼中带雾,道:“三丫头,你为什么就不听四丫头的?你明明知道七丫头许了颜家了,你怎么还要想不开插一脚进去!”

    臻瑛之前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才慢慢抬起眼帘,看着马老太太,语气平静,道:“祖母,七妹妹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若说之前还存了一丝丝的侥幸,在听见臻瑛这个反问的时候,马老太太彻底失望了。

    浓浓的失望,除了摇头,马老太太无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声音一下子哑了下去:“你这是在怪我是不是?怪我没有替你说一门好亲事,怪我一直拖得你及笄。你怪我这些都没有关系,可王府相中的是七丫头!你这是,你这是……”

    话没有说完,马老太太重重咳嗽起来,臻瑛眼底闪过一丝关切,到底没有靠过去帮马老太太顺气。

    周氏急匆匆地进来,见里头气氛凝重,她心里也是一紧。

    事情周氏已经从臻琼和柳亦晚那里听说了,这大街上摔成一团确实不好听,之前和王府商量好的事若是因为这个出了变故,当真不是一桩好事。

    周氏走到马老太太身边,道:“老太太,我明日就递帖子去王府,看看他们是个什么说法。”

    段氏也应和道:“没错,咱们这里着急,王府什么态度我们也不知道。兴许没那么严重也说不定。”

    “怎么会不严重。”马老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若是不严重,三丫头会这么做?三丫头,你是打定了心思要和七丫头抢了。是不是?”

    臻瑛咬着唇没说话,马老太太眼神倏地一紧,突然就把几子上的香炉砸到了地上。咕咚滚了个圈,里头香灰散了一地:“咱们裴家还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马老太太砸东西不少见,冲着臻瑛去的却是头一回,往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不忍心,这会儿若非气急了,也不会如此。

    不仅是臻璇和臻琳吓了一跳,臻瑛也是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马老太太。在马老太太的眼底,她看到了伤心、失望,那些情绪是从来不会对她表露的,臻瑛心里一酸,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没出过又如何?三哥哥那种事。裴家也没出过的。”

    臻瑛的这句辩白无异于火上浇油,要不是臻瑛站得远,马老太太扬手就要一个巴掌打过去:“他不肖就给你借胆子了是不是?”

    屋里越是闹腾,臻璇的心越是明朗,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去想为什么臻瑛会有那块帕子,不愿意去想出了这样的事情结果到底会如何。

    虽然关系到了她自己的婚事,可如今,主动权并不是握在她的手里。而是永凉王府和裴家的长辈。此刻能做的,不过是让马老太太、周氏对自己多添一份怜悯,在和王府沟通的时候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也仅仅只能如此而已。

    自嘲、无奈被压在了心里,这会儿哭闹打骂都是没有用的。看着臻瑛,臻璇只喃喃了一句:“三姐姐。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臻瑛听见了,低着头淡淡道:“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但我更不能对不起我自己。二姐姐说得对,要靠自己争,与其被尤氏羞辱,我要替自己搏一把。”

    臻璇看着臻瑛,喑哑着声音,道:“你搏你的,你争你的,为什么要搏要争到我头上来?”

    臻瑛这时候才转过身,对上臻璇的目光,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让,道:“七妹妹,那个人,于你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

    那个身影一直在眼前出现着,从驿站之中的相遇开始,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两家靠着姻亲联系慢慢走近,而她和颜慕安,也在懵懵懂懂之中有了约定。

    明明已经要把这一切握在手中,却在此刻突生变故。

    臻璇几欲开口,话语都哽咽在喉中,到最后才慢慢道:“那于三姐姐你又重要吗?重要到要赔上名声赔上姐妹感情都要去抢回来?三姐姐,在你眼里,婚事重过一切吗?”

    回应臻璇的是臻瑛的眼泪,她没有抬手去擦,只是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七妹妹,你十二岁,你还有三年,而我已经等不起了。在那么多姐妹之中,我与你如何你自然清楚。没错,我对不起你,我要抢,赔上姐妹感情,赔上名声,赔上我在这个家里的一切我都要抢。你若要恨我,便恨吧。”

    嗓子很痛,痛得哭不出来,臻璇靠着臻琳,她感受到臻琳紧紧握着她的手,想给她力量,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可臻璇依旧感觉很无力,似乎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臻瑛冲马老太太跪下,道:“祖母,要罚要跪,我自己去牌坊那里。您怒我不争也好,恨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也罢,我已经豁出去了,没有退路了。”

    臻瑛磕了三个头,流着泪出去了,她的背依旧挺得很直,只有愧疚,而没有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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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起(四)(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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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瑛走的时候撞到了季氏。

    没等丫鬟打帘子,季氏就进来了,一不小心撞上了,臻瑛踉跄着退了几步。

    季氏看也没有看臻瑛,三步并两步到了臻璇跟前,扶着臻璇的肩,道:“璇儿,怎么了?”

    臻璇嘴唇嗫嗫,看着季氏关切的面庞,努力要让自己笑出来,喃了一声:“母亲……”

    这幅模样反倒是更加招人怜惜,一旁的周氏摇了摇头,心里默默道:三丫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让人寒心。

    段氏冲臻琳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臻璇交给季氏,臻琳走回段氏身边,只听到段氏低低念了一句:“真是罪过。”臻琳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压了回去。

    季氏抬起手,轻轻把臻璇的散发拨到了耳后,然后扭头看着马老太太,道:“大伯母,璇儿这事,您要怎么办?”

    马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了很多,靠着锦澄,她慢慢道:“十四媳妇,事情已经出了,现在不是我要怎么办。若是我说话有用,我老婆子大把年纪这个脸不要了,我都要去和王府说清楚。姐妹抢亲,我裴家百年名声,全要毁在三丫头手上了啊。我养出这么一个孙女来,我心里不比你舒服,我也心痛啊!七丫头。是伯祖母对不住你!”

    季氏冷冷笑了一声:“那您要让璇儿怎么办?”

    臻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即便是忍着也沾染了泪水。

    在臻璇的印象里,季氏一直都温婉柔顺的,待谁都是低声细语。常年守在庆安堂中,在李老太太跟前伺候,从来都不与人争执。不与人置气。

    可到了这个时候,季氏亦变得强硬起来,只要旁人伤到了臻璇、臻衡分毫,温柔如季氏亦会挺身而上。

    “娘……”臻璇哑声唤了一声,见季氏转过头看着自己,眼底全是心疼和怜惜,她胸口一痛。再也压抑不住,一把抱住季氏,“娘……我,我……”

    季氏见她如此,只觉得千把万把的刀割在心上。紧紧抱着女儿:“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呢,啊。”

    臻璇咽呜哭了许久,直哭得臻琳都靠在段氏怀里掉眼泪,段氏、周氏都是有女儿的人,瞧见这幅情景,都背过身擦眼泪。

    臻璇低声哭着,断断续续说道:“娘,慕恩姐姐说。三月里王妃就,就打算请六伯母过去,官夫人五月就要来说亲,娘,四个月,只差四个月啊!”

    臻璇知道。既然臻瑛下定了决心要抢,即便是她和颜慕安小定了,只要没有上轿,臻瑛都会想办法抢。

    四个月这样的话,是宣泄心中苦闷,也是说给马老太太听的。

    周氏擦了擦泪水,开口劝道:“七丫头,一切还说不得准的,伯母去王府一定会帮你说的,你别怕。”

    周氏嘴上说着这些,自己心里都不相信,出了这种事,联姻之事搅黄了都说不准,到底会如何,现在谁又知道呢。

    顺着臻璇的背,季氏一下一下抚着,道:“璇儿,听你六伯母的,等一等王府的信。”

    除了等着,又能如何,她即便能让家中长辈怜惜,这桩婚事最后的决定依旧在王府里。

    哭得累了,回到庆安堂里秦嬷嬷红着眼眶,说李老太太已经歇下了。

    臻璇点点头,她知道,李老太太是伤心过度,怕又要招她一顿哭,这才不见她。

    桃绫端了热水来给她净面,等臻璇躺下了之后,桃绫才吹了灯,蹑手蹑脚地躺到软榻上。

    第二日闭门不与姐妹们来往,臻琳传了信来,说周氏已经去了王府,傍晚之前就有会消息。

    臻璇靠着枕头斜躺在床上。到晚饭时周氏来了一趟,看着臻璇廖白的面色,她叹了一口气,道:“王爷和王妃还没有定下来,你别着急,穆夫人也会帮你说一说的,伯母也会帮你。”

    臻璇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的,就是一时堵得慌,歇几日就好了。”

    “那也别一个人闷着。”周氏握着臻璇的手,道,“让四丫头、五丫头她们来陪你说说话,你和她们素来好的。”

    与三姐姐也算是好的……

    这句话到底没有说出口,臻璇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这番等待,将近等了一个月,臻璇每日看书下棋,偶尔与臻琳、臻琪她们作伴,却再没见过臻瑛。听说,臻瑛在牌坊那里跪了三日三夜,然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臻琪几次耐不住想排揎臻瑛一顿,都被臻琳拦住了,让她别在臻璇跟前提。

    马老太太见臻璇还愿意来庆荣堂走动,心里愧疚,待她格外好些,也就愈发抱怨起臻瑛的不懂事来。

    一直到二月二十三,花朝节的前两日,周氏去了一趟王府,终于把准信带了回来。

    周氏说,王爷重脸面,元宵街上那一幕太多人瞧见了,沸沸扬扬的,王府丢不起这个脸。王府会下聘臻瑛,以世子妃礼进府,一切吃穿用度定制都不会亏待,但在他心中,也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其中的意思周氏再明白不过,许了臻瑛的位子却不许将来,便是臻瑛与世子关系僵硬,王爷和王妃都不会帮着说一句话,臻瑛规矩本分做人还好,若是以为成了世子妃便可以胡作非为,那便别怪永凉王府不给裴家半分颜面。

    李老太太听完,没有说话,扶着挽琴的手就进了里屋。也把季氏叫了进去。

    臻璇长长呼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送周氏出去。

    周氏想着穆夫人交代的,若是臻璇肯答应做世子侧妃,她一定想办法让王爷和王妃点头。

    看着臻璇小小的身形。她明明心里翻山倒海一般,都强硬挺着。周氏还记得为了能保住桃绫,臻璇在庆荣堂里说的那番话。

    这么傲气的孩子。怎么会肯和自己的姐姐娥皇女英?况且又是这样的过程。

    周氏出了庆安堂,还没上车又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扶着臻璇的肩,道:“这么大的委屈,你受也是受,不受也是受。听伯母一句话,你还有三年。不要为了这回的事失了本心。”

    臻璇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看着周氏的眼睛:“世子,怎么说?”

    周氏一怔,张口便想说一句谎话来让臻璇好受一些。可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周氏心中一痛,还是说了实话:“世子接受了。”

    臻璇闭上了眼睛,许久许久才道:“那我也就接受了。”

    在听到王府的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颜慕安妥协了。

    元宵节的时候,臻璇就明白主动权一直都在王府,王爷又是极重脸面的一个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为了穆家要退郁惠的婚事而勃然大怒。

    以王爷的性格。即便是知道了臻瑛是故意的,也会下聘臻瑛,粉饰太平之后如何,与他无关。

    若有变数,便是颜慕安。

    等了一个月,等到的终究是妥协。

    那些懵懂情愫。到底抵不过父母之命……

    臻璇坚持着回到屋子里,桃绫关上了门,见臻璇还怔怔站在那儿,鼻子一酸,道:“小姐……”

    “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臻璇挤出一个笑容,扭头对桃绫道,“但是,我知道他妥协了,还是会心痛,还是会难过……”

    桃绫的眼泪簌的落了下来,她抱住臻璇,道:“小姐,哭吧,哭出来就会舒服了。”

    臻璇把头抵在桃绫的肩头,咬着唇,泪水湿了脖颈处的衣衫,朦胧目光瞧见了墙角花几上的花瓶,里头插着去年的桃花枝——她从颜慕安手中接过的桃花枝——已经枯了,也不会再开了。

    本来想好的,今年花朝节,再折一段新的插上去,如今想来,是再没有必要了。

    第二日一早臻琳就过来了,拉着臻璇的手,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呵……”臻璇苦笑一声,道,“你来寻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吗?放宽些心,我没事的。”

    臻琳咬了咬唇,道:“花朝节的帖子下了,你去吗?”

    臻璇微微失神,喃喃道:“去了又能怎样?”

    “三姐姐不会去的。”臻琳握紧了臻璇的手,声音也变得急迫起来,“你若不想认输,这是最后的机会,趁着官夫人还没有上门!去见一见慕恩姐姐,去见一见世子!”

    手被臻琳握得发痛,臻璇抿着唇,缓缓摇了摇头:“四姐姐,世子已经妥协了,我还能如此?即便我现在再争,在王爷王妃眼中,又能有一个什么好印象?我便是赢了,又有什么好结果?只是,四姐姐,你有一样说得对,我应该再去见一见他。”

    还是去年的别院,与其他几家宾客相比,裴家姐妹面上都少了几分愉悦。

    臻璇与臻琳说了一声,顺着去年的记忆,一路行到桃花林深处,穿过那片飞花艳丽,依旧是那处抄手游廊。

    就和臻璇想的一样,她在那里见到了颜慕安。

    颜慕安也看到了她,只是他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失笑,只剩下悲伤。

    臻璇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水面,叫了一声:“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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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反反复复改来改去,始终不满意,写不出96最想表达的那份感情。

    情节走势,一开始就定好了,所以有不满意的读者,下手轻点,想扔96东西就扔腊八蒜好了,96会接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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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风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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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幽&幽打赏的平安符,鞠躬大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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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世子”之后,再无言语。

    回想从前,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话语也很少,那时候是羞涩地不知如何开口,而现在则是不知道说一些什么才好。

    颜慕安看到臻璇微微扬着的唇角,明明是笑容,却没有一丁点的笑意,反而是揪心的伤感。

    臻璇依旧在一片桃花之中,这幅模样是颜慕安熟悉的,他还记得当年初遇,他就望着她的模样出神,到后来季家后院之中,她一身桃花,淡淡笑容之中,仿佛让人回到了春天的花雨之中。

    他想,就是在那一个瞬间,他喜欢上了这个妹妹。

    那时的怦然心动,那时的懵懵懂懂,在郁均问他讨还荷包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已经付了真心,那双清澈如湖水的眸子已经印入了心中。

    动了动嘴唇,颜慕安轻声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要你为难,到头来是我失言了。”

    看着颜慕安走到游廊扶手边,低着头看她,臻璇亦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结果,是我叫你为难了。”

    这样的回答是颜慕安没有意料到的,他的双眸一暗,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奈:“从小到大,我都以为只要是我想要的。总是能得到的。就算偏安一偶,我也一样是世子。只是,现在我终于知道,我仅仅只是世子。我不能随心所欲,也要背负起一个世子需要背负的一切。就算京城里不管我的婚事,我上头依旧有父母长辈。我无法做主。再觉得挫败也没有用,父母之命,我反抗亦无力。”

    臻璇垂下了眼帘,从认识颜慕安到现在三年多,她的记忆之中,他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带着挫败。带着落寞。

    “你会怪我吗?”颜慕安的声音飘得很远,空灵得仿佛不在身边。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去恨三姐姐,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臻瑛豁出去了一切,赌上了她的所有,即便是让马老太太伤透了心,臻瑛都拼了。

    而臻璇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那样的决心。

    去年此时此地,窦家兄弟经过的时候,颜慕安挡在了她的身前,她亦蹲下身躲藏。

    那时候的小心翼翼,如今想来却有后悔。是不是那时候没有挡住会比较好,是不是早一点和颜慕安连在一起会更好?不是姻亲家的表妹,而是彼此倾慕之人。

    即便是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毁了名声都要和颜慕安在一起的勇气,又何必去怪颜慕安的无力反抗?

    父母之命,终究是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除了认输。除了妥协,还能如何?

    臻璇说得很平静,仿若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可颜慕安知道不是,他在臻璇的眉角寻到了哀伤。

    有那么一瞬间,颜慕安抬起手想去触碰,用指尖去摩挲,就像他从前想的那样,在那眉角处画上一片桃花。

    轻叹一声,颜慕安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里只剩苦涩:“我还记得那一年,你一身桃花襦裙,我曾想替你画桃妆,却是再无机会了。”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语,便让心中努力压抑着的伤心满溢而出,如决堤江水,如破茧蝴蝶。臻璇偏过头,想隐下眼中泪水。

    她记得他说过的桃妆,用春日里盛开的桃花细细研磨,制成桃色胭脂,点于眉梢上,画出花瓣模样,仿佛那桃花花瓣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儿,人面桃花。只看一眼,就觉得回到了春日,连脚步都沾染了香。

    那般精致的妆容,跟着几乎到手的婚事,一并飘散在这一场春风之中。

    颜慕安的手终究只是停在了空中,看着桃花飘落掌心,他喃喃道:“我以为我能握住这一片桃花,却是一夜之间桃花雨下。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我除了接受父母的安排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臻璇转过身背对着颜慕安,在她的眼前,是成片的桃花林,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哭腔,道:“三姐夫,我会记着你的话,会找到一个能替自己做主的人。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颜慕安在听到那句“三姐夫”的时候身子晃了一晃,他很想伸手去握臻璇的手让她转过身来,他很想说他知道臻瑛做的事他待她除了父母之命再无其他,只是,最终他还是垂下了手臂,看着臻璇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等离开得远了,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臻璇蹲下身掩面痛哭,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些陈年旧事,那些记忆一旦翻开,就再也难以合上了。

    她记得那一年的城外驿站,她偷偷掀起了帘子,见到了那个青葱少年,笑容亲切,声音如水。

    她记得第二日小道相遇,他无心失礼,笑容之中添了几分抱歉。

    她记得那一年的季家后院,他拦在她之前扬手打了穆五娘。

    她记得那一年郁惠出嫁,他一身品红,长发束起,望着她弯着眼笑了。阳光将衣角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五官都柔和了,他的笑容如同春日午后的和煦清风,让她忘了移开视线,就这么静静望着。

    她记得那一年的傅家别庄,他的双唇之间溢出的吹叶之声,轻快得让她纾解了心中烦闷,提着灯笼走在前头的身影,一直侧着半个身子,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角。

    她记得那一年的晚枫亭前,他握着那只她亲手绣的荷包。轻笑着说已经戴上了就不还了。

    她还记得去年在这里,他折了一段桃花枝,与她说着桃妆。

    一切的一切,臻璇都记得。只是记得又如何?那一些往事还在记忆里,而那个人,就要与她再无关系了。

    可是。那些旧日过往还是印在了心底,没有人拿得走,没有人改得掉。

    也许有一日,再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她记得的还是那些温和笑容,却再也不会伤心了吧。

    可惜,离那一日。终究还要许久。

    官夫人上门来了,请的是王妃娘家的八嫂,许是从王妃那里知道些内情,窦八奶奶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喜气,只是照着规矩与马老太太说了几句客套话。带了臻瑛的八字回去了。

    马老太太送了窦八奶奶走,拉着曹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一心想与王府结亲,可这是结亲吗?这是结怨啊!”

    采纳、问名、纳吉、纳征,马老太太看着永凉王府送上的聘礼,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之前说的,以世子妃定制来,该有的一样不缺,可也仅仅是不缺而已。再要添一些,是绝对不可能的。

    婚期随之定下,在今年的十月里。

    五月末的时候,尤氏从京城到了甬州,一听定亲永凉王世子,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她的这个继女,在她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高攀了一门亲事。

    尤氏好些年都没有拜见过马老太太了,开口就道:“老太太真有本事,我在京城操透了心都没给她寻门好亲事,不想老太太这般厉害……”

    话未说完,就被马老太太一个眼刀子打断了:“我老婆子有什么本事,那是三丫头有本事!”

    尤氏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那有本事说得咬牙切齿,等退出来细细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头奥妙,不由冷哼一声:“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手段都敢耍!”

    在这么一片压抑气氛中,能让裴家上下感到高兴的,便是今年的春闱,臻彻和臻徐双双金榜题名。

    臻璇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愣了很久,才喃喃道:“他说的,还真就做到了。”

    另一桩喜事是臻琪的婚事,傅家三太太亲自出马,替傅四爷求娶臻琪。

    臻琪站在马老太太的屋里,呆呆看了傅家三太太许久,喃喃道:“他想娶我?”

    傅三太太哈哈大笑,道:“往日和遥儿嘻嘻闹闹的,怎么这会儿反而犯起了傻呢,赶紧过来坐下,我就是替老四跟你说亲来的。”

    马老太太难得开了笑颜,扭头去曹氏道:“五丫头是你闺女,你怎么说?”

    曹氏满眼慈爱地看着臻琪,道:“五丫头这脾气大大咧咧的,也是我没调教好,能有人家要她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全凭老太太做主了。”

    马老太太亦是这么想的,臻琪性格活泼,去了别的大门大户的反倒是拘束了,她也舍不得,反而是傅家这种武人出身,不拘小节,更能让臻琪适应。

    傅三太太留下了傅四爷的生辰八字,高高兴兴地带着臻琪的八字回去了。

    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等臻琪及笄后便出嫁。

    臻琳拉着臻琪笑了一通,道:“明明是你的喜事,怎么一丁点儿喜色都没有,别是已经傻了吧?”

    臻琪嘟着嘴,支着下巴道:“我只是没想到而已,四姐姐你的婚期都未定,怎么就轮到我了?”

    臻琳闻言一怔,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偏过头不理臻琪,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臻璇抓了个正着。

    臻璇打趣道:“四姐姐,脸红什么?与我们说说,宗瑜哥哥信里说什么了?”

    这段时间,臻璇的情绪好了许多,臻琳见她高兴,也没有故意卖关子,道:“总要再等两年吧,等程叔叔三年期满之后再定了。不过我在父亲的信里说,等到时候程叔叔很有机会留在京城里。”

    “那不是很好吗?”

    臻琳点了点头,笑了:“是啊,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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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战事(二更)

今天的 第 172 章 都要见到的。”

    臻璇听完怔怔想了很久,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错本不在她,何必一直躲着。

    开口要唤桃绫与她换一身衣服去庆荣堂,却不知道桃绫去了哪里,臻璇只好自己动手翻衣箱,翻着翻着突然就看见了那件粉色的桃花襦裙,指尖一顿,苦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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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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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庆荣堂外停下,守门的小丫鬟探出头来,见桃绫从车上下来,她低低呀了一声,才抬起声音,道:“桃绫姐姐,是七小姐来了?”

    桃绫一面打车帘,一面与那丫鬟道:“是七小姐来了。”

    锦虹正好出来,一见马车也怔了一下,等桃绫扶着臻璇下了车,她也赶忙过来请安:“七小姐来了,老太太屋里正热闹呢。”

    臻璇听了便明白了锦虹的意思,臻瑛回来了,正在马老太太的屋里坐着。

    冲锦虹点点头,臻璇轻声问道:“四姐姐她们也在?我进去可妥当?”

    锦虹抿唇笑了:“四小姐、五小姐都在。小姐要去,怎就不妥当了,奴婢扶您进去。”

    桃绫和锦虹一人扶着一边,庆荣堂里的婆子丫鬟见了臻璇面上都有些惊讶,可见臻璇气色不错,又带着笑容,锦虹亦跟在边上,她们才松了一口气,赔笑着问安。

    臻璇有些无奈,她们这般小心翼翼,即便是在当年她重生之后头一回来庆荣堂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锦虹压着声,低声与臻璇道:“四小姐就惦记着您会来,特地让奴婢出来看看的。这会儿只三姑奶奶在。五太太让奴婢与小姐说一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臻璇脚步顿了顿,道:“我省的。”

    不过这么些日子,臻瑛从三小姐变成了三姑奶奶。她已经是失了理子又没了面子,自己这个受害的人若是死咬着不放,不但谋不到好处。反倒会把长辈们的那份怜惜愧疚给赔进去。

    这辈子需要依靠族中的事还有很多,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去得罪谁,真的撕破了脸皮一拍两散了,除了这一时痛快之外,她还能得到些什么?

    采梅打起了帘子,锦虹松开了扶着臻璇的手。先一步进去,道:“七小姐来了。”

    马老太太正在喝茶,闻言便道:“七丫头来了就进来呀,怎的还要通传?”

    臻璇上前请了安,一进屋她就感觉得到。里面的气氛并不好,甚至说是有些压抑的。

    等向长辈见了礼,臻璇才看到坐在一边的臻瑛,她一身品红,金银配饰下,掩不住眸子里的疲累,在见到臻璇的时候,臻瑛扬了扬唇角,笑了。

    不是炫耀。不是示威,没有一丁点的得意,只是淡淡地笑了。

    臻璇半垂下眼帘,道:“三姐姐。”

    也仅仅是这么一句称呼而已,之后再无其他。

    臻璇在臻琳和臻琪身边坐下,臻琳握着她的手。道:“也不是一定要来的。”

    “祖母说的,总要见的。”臻璇轻声道,“我又不心虚,为何要躲着?”

    “这才对。”臻琪哼了一声,努了努嘴,“偏就好好的,气死她!”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颜慕安进来请安,臻璇抬眼去看,没有防备的在空中撞上了颜慕安的目光,那双漆黑双眼一暗,在读清楚其中的无奈、自责、悲伤之前,那人就移开了目光。

    这一幕应当是在坐的都瞧见了,可马老太太装没看见,臻瑛低头喝茶,旁人又有哪个会去多这个嘴?

    除了尤氏,她抿着嘴轻轻笑了,睨了臻瑛一眼,道:“姑奶奶新婚燕尔,怎的这般冷淡?连姑爷来了都不抬头?”

    换做以前,尤氏这么和臻瑛说话,臻瑛绝对要跳起来与尤氏吵上一顿的,可这会儿却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喝着茶。

    尤氏那句话打在一团软棉花上,不免有些气恼,白了臻瑛一眼。

    颜慕安身份特殊,马老太太不敢受他的全礼,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臻璇见过那年郁惠和穆五爷回门时的情形,那时无论是季家人还是穆五爷,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可现在在这里,没有多少真心诚意的笑容,更多的是尴尬。

    若是在往常,这般沉闷的时候,曹氏定要拉着臻琪逗一逗老太太开心,可现在,曹氏看了臻璇一眼,念了一句佛,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

    段氏从外头进来,道:“老太太,席面摆妥当了。”

    马老太太点了点头,让锦澄过来扶着自己:“那现在就过去吧。”

    臻璇和几个姐妹站起了身,等婆子们簇拥着马老太太出去了,才跟在几个太太身后往外走。

    因着人多,出门时自然就慢了下来,臻璇站在一旁,冷不丁地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一个没防备撞到了膝盖,痛得眼泪涌了出来。

    前头尤氏听见响动,尖着嗓子道:“七丫头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起来,大好的日子,哭了不吉利。”

    尤氏声音大,走在最前头的马老太太也听见了,扭过头来看着臻璇。

    膝盖痛得厉害,脑子却格外清明,这个时候说是旁人推的她并不是明智之选,她扶着臻琳的手站起来,笑道:“绊了一下罢了,七伯母不用担心。”

    马老太太闻言,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周氏在她跟前好几次都夸臻璇处事有章法,进退得当,她自己也这般想的,可到底是个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也怪叫人舍不得的:“一圈丫鬟婆子的,人多了绊着了也是常有的事,不用着急跟着,和四丫头、五丫头一块慢慢走吧。”

    臻璇明白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是怕她一个没忍住失态哭出来,还不如这会儿在后头哭个痛快了再去。

    尤氏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哼了一声,道:“七丫头,别怪我说你,你三姐姐回门。你怎么能掉眼泪呢。再是姐妹情深,也要笑着的。不然,这不是给你三姐姐添堵吗?”

    尤氏声音不轻不重。前头马老太太听不见,可边上的臻琳臻琪听得一清二楚。

    臻璇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反驳一二,臻琪已经跳了出来,指着尤氏道:“你说什么?让七妹妹别给她添堵?那是她先给七妹妹添堵!若不是她做的那些事,与世子一道回门的是七妹妹!”

    臻琪几句话说完,也是豁出去了。哪里管得了旁人怎么一个反应,几步并做两步走到臻瑛跟前,盯着臻瑛的眼睛,冷声道:“三姐姐,这个世子妃的位子。你坐得舒服吗?从七妹妹手里抢的,你舒坦吗?”

    “臻琪!”曹氏一跺脚,厉声喊着,要把臻琪拉开。

    臻璇长长叹了一口气,这般进展她所料未及,看见臻瑛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地一声苦笑。

    偏过头看着眉宇之中几分得意的尤氏,臻璇道:“为了这个继女,七伯母当真是用心良苦呢。”

    尤氏笑容挂不住了。沉下脸瞪了臻璇一眼,见马老太太也落下了脸,她赶忙赔笑道:“老太太,这……”

    马老太太没有理尤氏,先一步走了。曹氏拍拍臻琪的肩,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去了花厅。

    臻琪咬着唇站在那儿,臻璇过去拉着她道:“七伯母挑拨,你何必上她的当。”

    臻琪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嘴,可所有的言语都被梗在了嗓子里,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她一把抱住臻璇,哭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姐妹那么多年,我们无论是我,你,还是四姐姐都是一心一意待三姐姐的,换来的是如此背叛,我心寒,她就是这么把我们当妹妹的?”

    臻璇抚着臻琪的背,叹息道:“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真的,我没关系的。我才十二岁,我还有三年,不是吗?”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臻琪的眼泪就像是落在她的心坎里,等臻琳轻轻抱住她们的时候,臻璇心里一酸,再也压不住泪水。

    默默告诉自己,还没有一团糟,还没有孤立无援,还有臻琳、臻琪会替她难过,能为自己做的,还有很多。

    吃过午饭,颜慕安和臻瑛就回去了。

    上马车之前,颜慕安回过头看了臻璇一眼,以嘴唇比了一个“穆”字,臻璇一怔,垂下了眼帘。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一个字就足够解释清楚了。

    在那一个月里,是穆夫人影响了整个事情的结局,在王爷王妃下定决心之前,是穆夫人说动了他们。

    至于缘由,那便是穆夫人姓穆,出身绍州穆家。

    郁惠在永凉王府的支持下进了穆家大门,更是一胎就生了儿子,这让反对这么亲事的穆家人很不满意。

    郁惠有儿子傍身,又有穆五爷疼爱,在穆家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稳固,若再有一个表妹成了永凉王的世子妃,那更是如虎添翼,穆家想要轻易拿捏她便更不容易了。

    在最初的时候,因为颜慕安向王妃开口,穆夫人便是心存矛盾也只能顺其自然,可一旦出了事,穆夫人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的。

    臻璇无奈叹息,颜慕安告诉她这个并不是为自己辩白,而是在提醒她,要让郁惠当心一些。

    臻璇在庆荣堂里坐了一会,马老太太把她叫到身边,道:“七丫头,也许这些话由我来说并不合适,但大伯祖母厚着脸皮也要跟你说,有时候吃亏是占便宜。”

    “我知道。”臻璇看着马老太太,低声道,“大伯祖母,我没有想不开。”

    “那便好。”马老太太轻轻拍着臻璇的背,就像是安抚她的亲孙女一般,“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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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w了,自己撒个花。

    另,虐女主到此结束,将来小虐大概是有的,这么憋屈的应该没有了,96其实是亲妈来着,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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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从军(一)

    感谢傅晓燕书友的粉红票,感谢tigerxuejun和尚秋水书友的腊八蒜。

    鞠躬感谢。

    也很感谢这几天讨论区里留言的书友们,一下子就热闹了许多,96好开心,总算有一点儿有人在看的感觉了,笑。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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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的工夫,便是秋末了,本以为会在冬日之前结束的战事却是愈演愈烈,怕是要耗过这个冬天。

    臻律每天都往傅家跑,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曹氏担心他,问了几次都问不出什么来。

    腊八那日,臻璇提着秦嬷嬷新煮的腊八粥往庆荣堂里分。

    马老太太见她一张小脸被秋风吹得通红,便道:“让丫鬟们跑一趟也就成了,这么大风的天。赶紧放下东西,歇口气。”

    臻璇笑着放下了食盒,正要回话,臻律蒙头进来,后头跟着满脸愁容的曹氏和臻琪,臻璇一怔,微微推开几步,给臻律让路。

    臻律一进屋子,什么话都没说,噗通就给马老太太跪下了。

    马老太太不明所以,看了臻律一眼,抬头问曹氏:“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这孩子……”曹氏刚开口声音就哑了,深呼吸了几口之后,才接着道,“他想去北疆,要跟着傅家那几个兄弟去打北狄。”

    马老太太眼神一凌。放下手中的茶盏,喝道:“什么?”

    臻璇也是一惊,扭头去看臻琪,臻琪嘟着嘴点了点头。

    北方的战事一直没有进展。焦灼了半年,明年也不会太平。朝廷准备的棉花自然是做了冬衣,一开始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自然不会为了入冬就退缩了。

    傅四爷的几位叔伯都在北疆,傅家兄弟待不住了想去亦是正常的,他们本就是武家出身,一股子热血,从小习武就是为了保疆卫国,上阵杀敌。

    可曹氏就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臻律要去凑什么热闹!

    曹氏红着眼眶。看了臻律一眼,道:“老太太,我跟他说,打战不比别的事儿,那都是把脑袋搁在了裤腰上。一个不小心就要掉的。那是北疆,北狄人人高马壮,和我们甬州这儿的人一点都不一样。我苦口婆心的,二房那是在北方待过的,我让他去问问二房,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吃的都是面食,用的也不像我们这儿精细,百姓在那儿过日子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去打仗!”

    臻律等曹氏说完。才缓缓开口,臻璇注意到他的背一直挺着很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祖母,孙儿知道从军辛苦,可孙儿也想做出一番成就来。”

    “成就?裴家世代书香,念书一样光宗耀祖。”曹氏着急。语速自然就快了,“裴家几百年,出了多少进士、多少重臣?远的不说,你七妹妹她父亲不就是探花郎?臻彻和臻徐年初的时候不才金榜题名?你念书念得也不差,何必舍近求远,去走另一条路子?”

    马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臻律,劝道:“你母亲说得对,裴家出过太傅、出过大学士、出过尚书、出过大大小小的文官,可没出过一个将军一个都督,便是连从军的子弟都没有一个。臻律啊,不是祖母要打击你,实在是我们这样的书生子弟习惯不了军队里的生活。”

    臻律咬了咬唇,道:“祖母,孙儿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孙儿也想了很久了。这一年多,我跟着傅四爷他们兄弟习武,虽比不上他们武艺高强,但还是有所精进的。祖母从前不也说过吗?男儿志在四方,不要拘着束着。”

    “我说的可不是叫你去打仗啊!”马老太太闭上眼摇了摇头,在臻律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执着,这绝非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曹氏走到马老太太身边,嗫着唇:“老太太,要不我去一趟傅将军府上,和傅三太太说一说,不让他们带着臻律一起去。”

    马老太太握着曹氏的手,拍了拍:“不让傅家兄弟们带,他就不去了?脚长在他自个儿身上,你能一直把他锁在屋子里。”

    曹氏闻言一怔,看着马老太太没说话。

    马老太太摆了摆手,从前她老想着,这么多孩子热闹,一个个的脾性她都清楚,可谁想到短短几年之间,这几个孩子都变了,变得跟她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最不让人省心的臻德闯的祸少了,臻徽沉默了许多,最受她疼爱的臻瑛做出那样失德的事情,规矩懂事如臻律却吵着要上战场。

    在这一年间,马老太太真的觉得,自己似乎是老了,一下子老了许多。

    强撑着疲惫,马老太太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臻律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马老太太这么说了,曹氏也没有旁的法子,领着臻琪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臻璇也退了回来,同臻琪一道劝了曹氏回去等消息,本也想一块跟着去的,可转念一想,大约她们娘俩有贴心话要说,便转身去了臻琳那里。

    臻琳白天起得早,这会儿喝了腊八粥刚上床躺下,听见臻璇来了,忙叫花露扶她起来。

    臻璇也不着急,等臻琳换了身衣服出来,她正一个人玩着桌上的花绳。

    “你倒是好乐子。”臻琳笑着坐下,示意臻璇把手递过来些一块翻。

    臻璇一面等臻琳翻,一面道:“刚从大伯祖母屋里出来,六哥哥想跟着傅四爷他们去打北狄。”

    臻琳手一顿,花绳一下子就松了,她摇了摇头,道:“五叔母不舍得的。”

    “恩。”臻璇应了一声。这个家里换了谁,谁都不舍得让儿子去从军,“可我看六哥哥坚持得很。”

    臻琳回头叫了一声花露,吩咐道:“让人去祖母院子外头等着。一有消息就来报。”

    这么一等,便等了足足两个时辰,花露匆匆进来。垂手回话:“锦澄姐姐刚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直接去请了五太太,五太太进去了,五小姐被拦在了外头。”

    “五叔父呢?”臻琳问道。

    “五老爷今日出门访客去了,锦澄姐姐让人去门房传了话,五老爷一回来就让他去老太太那儿。”

    臻琳眸子一暗,臻璇亦深吸了一口气。互相看着对方摇了摇头,半响没说出话来。

    只请了曹氏而没有让臻琪进去,大约是马老太太同意了。

    而五老爷是个孝子,马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反驳一句。

    臻璇看向花露。问:“五姐姐还在院子里等着?”

    等花露点了头,臻璇便站起了身,与臻琳道:“我们去看看五姐姐吧。”

    臻琪垂首站在那儿,锦虹劝她去避风处等着,她都不肯移一移步子。

    锦虹瞧见了臻琳和臻璇,舒了一口气,道:“两位小姐劝劝五小姐吧。”说罢,便往边上退开了几步。

    臻璇也是担心臻律的,兄弟之中。臻律这个哥哥待她们几个妹妹素来是照顾颇多,性格虽没有臻琪这般开朗,随着岁数增长又添了几分沉稳,却也是好相与的。

    臻律若跟着去了北疆,战场上刀剑无眼,臻律不是打小习武之人。在裴家受长辈喜爱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谁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只是,臻律这个事,即便是再担心也是无用的,臻律自己下了决心,马老太太那儿似乎是会答应的,她们姐妹只能等着事情发展,没一点儿办法。

    反过来,臻璇倒是挂心起了另一桩事,低声问臻琪道:“五伯母有没有因为这个怨上了傅四爷?”

    臻琪一愣,咬着唇,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晓得。”

    臻琳压下心中叹息,看着臻琪通红的双眼,理了理她的额发:“那你呢,你会怨傅四爷吗?”

    这一回,臻琪还是摇头:“我一开始就知道,他姓傅,他会去打仗,傅家以保家卫国为荣。可是,哥哥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

    傅四爷一身好武艺,那年的傅家别庄,淅淅沥沥的冬雨中,傅四爷扎着裤腿舞枪,雨珠子都随着他的动作飞散开去,一招一式之间的魄力让人看着看着就入迷了。

    臻琪还记得夏日时傅四爷说起北疆的战事,眼神中的那一团火焰,那种坚毅和渴望灼伤了她的眼。那一刻她就清楚的知道,总有一日,当需要的时候,他会义无反顾地去北疆,去守卫傅家三代人撒了热血的地方。

    可臻律不同,她的哥哥从小就是一身的书卷气,便是跟着傅家兄弟们练武,也只是强健了身体而已。她以为哥哥会像大哥哥一样在甬州老宅娶妻生子,亦或是像二哥哥那样远去京城求学为官,却从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臻律会去那么那么远的北疆。

    想着这一些,泪水滑落。

    臻璇拿着帕子给臻琪擦脸,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所有的语言都显得势单力薄,要去从军的是臻律不是臻衡,她不是臻琪,说什么都不够。

    臻琪哭了一会,瞧见臻璇和臻琳都是一副心疼模样,吸了吸鼻子,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就是没个准备,其实,其实哥哥哪里都不比别人差,傅家的哥哥们可以,哥哥也一样可以的。我只是……”

    明明是来安慰臻琪的,反倒要让臻琪回过头来安慰她们,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院子外头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五老爷白着一张脸快步赶来,臻琪瞧见了,张口唤了一声。

    五老爷略略顿了顿步子冲臻琪点了点头,就进了马老太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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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从军(二)

    不好意思,96病了,躺了一整天,稿子到现在才写出来。

    断更不会,就是每日的更新可能就没那么准时了,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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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一开始臻琪还会动不动就往马老太太那儿张望,到后来就一直低着头了。

    臻律头一个出来了,守在外头的采梅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就打了帘子出来了。

    瞧见臻琪她们等在外头,臻律眯着眼笑了,轻轻道:“祖母答应了,不过今晚我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我要去祠堂。”

    去祠堂跪一晚上,向祖宗们表了弃文从武的决心,马老太太便答应让他随着傅家人一块去北疆。

    臻律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跪了几个时辰的感觉。

    臻琪抬头看他,这半年之间,臻律窜了不少个头,如今臻琪只到了他的肩膀附近,若不抬起头,还真看不清他的神色。臻琪关切地问:“你的膝盖疼吗?刚才噗通就跪下了,也没垫一个蒲团。”

    臻律闻言笑了,伸手轻轻按住臻琪的额头,道:“没事儿,屋里头有地火龙,一点都不冷的。我现在也不是从前那般文弱了,习武的时候磕着碰着也是经常的,这跪一会儿没事的。”

    臻律笑得温和,臻琪自以为对哥哥了解颇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去祠堂了。你多陪陪母亲。”臻律与臻琪说完,又冲臻琳和臻璇扯出个笑容来,“连累你们一块操心。”

    臻璇赶忙摇摇头,道:“六哥哥这么说,就是不把我们当妹妹了。”

    臻律听了这话,笑容更深。却没再提那些客套话。转身走了。

    臻璇看着臻律顺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只觉得他的背还是挺得直直的,就和刚才在马老太太屋子里那样,即便不是粗壮的身材。也显得那脊背宽了起来。

    握着臻琪的手,臻璇叹了一声:“五姐姐,六哥哥瞧着比以前更沉稳了。”

    臻琪没出声。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真沉稳,那也是福气了。”

    臻琪一怔,扭头唤了一声“父亲”。

    臻琳和臻璇赶忙行礼。五老爷让她们别多礼,便皱着眉头走了。

    目送着五老爷离开,臻琪抿着唇往马老太太屋里张望。

    锦虹出来吩咐小丫鬟们打水,正巧瞧见了臻琪她们,又往屋里看了一眼,与采梅说了一声,便过来了。

    臻琳一见了她。便问:“怎么样?”

    锦虹声音很低,道:“老太太仔细和六爷说了利害。五老爷长吁短叹了一阵,都劝不住。老太太最后还是松口了,五老爷也说,既然六爷一心要去,让他去见识见识也好。”

    “母亲呢?”臻琪担心曹氏,追问了一句。

    锦虹欲言又止,看着三位小姐,到底把之前五老爷和曹氏的争执给按住了。

    之前五老爷是答应了,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最后说了这么一段话:“你记住,今日是你自己要去的,将来吃苦受罪那是少不得的。等怕了想回头,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臻律你听好,我不求你杀敌三千做校尉做参将做都督,可你怕了缩了想做逃兵,我情愿你死在那儿,你爹我爬也会爬到北疆去给你收尸。若做了逃兵,你妹妹丢不起这个人,咱们裴家丢不起这个人!”

    曹氏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哭着就过去抱住了儿子,泪眼婆娑地对五老爷道:“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真要折了我的命根子?”又捧着臻律的脸,道,“你听娘的,若有个什么也一定要回来,娘就你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五老爷不管曹氏说什么,只问臻律:“听见没有?”

    臻律握着曹氏的手,抬头看着五老爷,道:“儿子听见了,绝不会丢裴家的脸面。”

    曹氏哭得伤心,等臻律和五老爷前后出来,她都没有收住哭泣,落着泪与马老太太说话。

    锦虹这才出来吩咐打水,想着刚才听的那些,心里又是一阵唏嘘。

    五老爷那么温和的脾气,因为身体不好,原配葛氏为了照顾他惹了一身的病,没两年就过世了。等续弦娶了曹氏,身体才好一些,得了臻律、臻琪两个孩子,却没想到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五太太心里难受,落了眼泪,老太太正劝着。”锦虹只说了这么一句,那些话要是让臻琪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多难过,“五小姐担心的话,也进去吧。”

    臻琪心里发虚,求了臻琳和臻璇作陪,一道进去。

    正好热水打了回来,锦虹拖着水盆,臻琪亲自伺候了曹氏卸去镯子首饰,净了面,马老太太又让锦澄拿了香膏来。

    香膏不比水粉胭脂,盖不去眼下浮肿,只一眼看去还是红红的肿得跟个桃子一样。

    曹氏对镜瞧了瞧,自嘲地笑道:“这幅模样,倒是让孩子们看笑话了。”

    “都是自家孩子,有什么打紧的。”马老太太这个时候才稍稍顺了些气息,“知道你是慈母心肠,舍不得孩子。”

    曹氏是个实诚人,马老太太也素来喜欢她直来直往的豁达性子,曹氏抿唇笑了笑,实话实说道:“老太太,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磕着碰着都舍不得,送去从军那更是受不住了,等他去了,我那是一天到晚都要提心吊胆的。老爷刚才说的话我都懂,也明白其中道理,可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没脸没皮地养着他呀。”

    马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都说妇人心肠软,可他们爷们也没有心狠的,你肚子里出来的你舍不得,老五他又怎么舍得?道理你都懂,我也不多废话。万事往好的想,臻律是你生的。你若不信他能有本事。谁来信呐?”

    这几句话曹氏听得清楚,赶忙应了声,顺着马老太太的话,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我生养的,自当是有本事的。”

    马老太太见此,看着三个孩子一眼。叹道:“害得我们这三个如花似玉的丫头都吓白了脸,可怜见的,在外头吹了风了吧?锦虹。你让厨房煮些姜茶来,给她们驱驱寒,也压压筋。”

    锦虹应了一声去了。

    曹氏看着臻琪,见她眼底全是担忧,心里一暖,可一想到臻琪许的是傅家四爷,又是忍不住一酸。道:“我这是儿子要从军,女婿也要从军。我这心里啊……”

    臻琪被曹氏这一句话说得脸颊血红,扭着身子唤了一声“母亲”,臊得躲进了碧纱橱,不管臻琳和臻璇怎么叫她都不出来。

    马老太太失笑出声,指着碧纱橱道:“我们五丫头也知道臊了?”说完,又看向曹氏,“傅家送去的可差不多是满门子弟,若说心里焦急,他们最急。傅家求亲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们是武家出身,那时候没怕,这会儿来怕,传出去五丫头怎么办?你儿子都送了,还怕送女婿?”

    臻璇听了这话,看了臻琳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愁思,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就如马老太太说的,要是怕姑爷上阵,当初就不要替臻琪定下这么一门亲事。

    既然定下了,到了这个时候就不用想旁的了,要是怕有个万一去退亲,那裴家百年名声都要赔在里头了,这个家里谁都不会那么做,便是曹氏再疼臻琪都不敢去。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一直惴惴不安着,曹氏是聪明人,点头道:“老太太,我晓得,就想找一天去拜个菩萨,求一求平安。”

    “这是要的,你自己琢磨着日子,等定了与我说一声。我这个身子骨就不去了,让戴嬷嬷和锦虹跟着你去,替我上炷香。”

    曹氏应下了。

    姜茶正好煮好了,端上来时臻琪总算红着脸从碧纱橱里出来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发了汗,愈发显得脸红了。

    臻璇思忖着什么时候告辞,正好前头遣了人来报,说是傅三太太来了,臻璇便起身道:“大伯祖母这里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了。”

    马老太太却是摆摆手,道:“说是客人,也是亲家,七丫头别急,见了礼再走也不迟。”

    臻璇只好又坐下。

    傅三太太来得急切,进来之后向马老太太和曹氏问了安,又等三个小姐请安,便说明了来意:“事出突然,我就没事先递帖子,直接就来了,失礼之处,老太太莫怪。”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傅三太太便没有带腊八粥。

    马老太太知道傅三太太因何而来,便道:“不妨事。”

    傅三太太满脸歉意,看着曹氏的时候愈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听我们四爷说的,是贵府的六爷要同我们家的几个小子一块去北疆。这是我们傅家思虑不周了,本来六爷来习武是一桩好事,可出征打战不一样,听着我们家那几个皮粗肉糙的一顿胡言,万一有个什么就罪过了。”

    傅三太太的意思很清楚,臻律从军一事是傅家几个兄弟影响的,傅家和裴家要做姻亲,若因为臻律跟着去了出了事,那就是傅家兄弟“带坏”了臻律,以后结怨了反倒是不美了。

    “六爷听了他们胡诌,我想着不妥,想过来也跟着劝六爷两句。”傅三太太说到这里笑了,问马老太太道,“六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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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从军(三)

    鞠躬感谢ntjyj和英格丽.宝曼的粉红票,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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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家这是给了裴家一个台阶,傅三太太是怕马老太太重脸面,舍不得又不好跟傅家开口,这才亲自来了,做个劝,这事也就过去了。

    毕竟是上阵打仗的事,书香之家谁舍得?

    马老太太晓得傅三太太好意,只是这明面上的面子是保全了,可在傅家人心里难免落一个口实,等臻琪嫁过去了会被低看一头。

    况且,他们已经想通了让臻律跟着去,更没必要做那样的事了。

    握着傅三太太的手,马老太太笑道:“傅家的几位爷心怀壮志,一腔热血,怎么能算是胡诌呢。臻律这孩子能有这份心,我老太婆是不舍得,但还能拦着他保家卫国不成?我已经答应了他,叫他跟着去,只怕他功夫不济,碍手碍脚,给你们添麻烦。”

    傅三太太闻言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裴家这儿是已经同意了的。

    在她的心底里,这样的世家要给孩子谋个出路并不难,况且臻律是做事妥当,才华也出色的孩子。

    裴家是书香出身,实在没有必要非要让子弟去战场上拼杀,而裴家却是已经同意了。

    傅三太太看着马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曹氏,只见她眼眶虽是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模样,此时却也很是镇定。不禁在心中夸赞:到底是有气度的人家,出得了进士,也敢送子弟从军。

    傅三太太笑容亲切,道:“老太太。我不会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好听话,只一句,六爷去北疆。我们一定照看好,我会和家里那几个小子叮嘱的。”

    马老太太感激地点头,道:“都要好都要好。傅家的那几位爷也一定要好好的。”

    傅三太太抿唇一笑:“自然,我们还等着吃喜酒呢。”

    傅三太太说完,因着要出征了家里事情多,也不多留,曹氏送了她出去。她又安慰了曹氏几句,这才走了。

    臻璇小坐了一会,起身告辞回了庆安堂。

    李老太太和季氏听了臻律要从军,都很惊讶,李老太太半响才说了一句话:“难为她硬得起来心肠。”

    臻律在祠堂里跪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的时候,裴家上下都知道臻律要去北疆了。

    贾老太太正巧病着,躺在床上听六姑太太说了这一茬,嘿嘿笑了一阵,才冷冷一句:“这是嫁闺女,还搭上一个儿子,老五媳妇这笔帐算得真糊涂,难怪长房一直把持在老大媳妇手里,轮不到她一丁点好处。”

    这句话传到曹氏耳朵了。气了半日才转过来,见臻琪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她,她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的,挤出一个笑容,道:“别理那个疯老太婆,她什么样的嘴。家里谁不知道?再能算账又怎么样?她做的亏本买卖还少吗?光是生的那个赔钱的女儿,就该有点自知之明闭上嘴了。”

    偏就有人嘴巴不太平,这话又传去了庆福堂,六姑太太坐不住,当时就要冲到庆荣堂里和曹氏大战三百回合,还没出庆福堂的门就被周氏不冷不淡地拦了回去。

    姜老太太惦记着这个事,差人来问了,得了准信之后又让臻珧走了一趟,说了些安慰话。

    四房也惦念着,梅氏是个心疼孩子的,拉着赵氏连夜赶了几件冬衣,送去了庆荣堂,虽然说臻律不缺那些衣服,但总归是心意一片。

    李老太太为了臻瑛的事还在生气,只让季氏去了几趟,季氏与曹氏妯娌关系素来好,劝了一阵,又帮着收拾东西。

    臻璇陪着季氏,往庆荣堂里走得越发勤快了。

    十二月十四,曹氏定了去天宁寺上一炷香,求个太平。

    马老太太便叫戴嬷嬷和锦虹准备好了香火香油,供奉是少不得的,与曹氏一道去。

    曹氏带了臻琪,臻琪拉上了臻璇和臻琳,说是一块出去散散心也好。

    天宁寺就在甬州城鼓楼外不远处,在城中,又是前朝时敕造的寺庙,即便是到了今朝,香火依旧兴旺,甬州城里商贾之家多,在此供奉的也就格外多了。

    天宁寺不是一般的寺院,裴家也无意兴师动众的,在寺外就下了马车,有婆子丫鬟们簇拥着进了寺。

    昨日陈玉宝就亲自来寻了方丈大师,安排妥当了。

    大殿之中没有避开其他香客,曹氏接过锦虹递过来的三炷香,磕了头许了愿,三个小姐跟在后头也少不得参念一番。

    等她们都好了,便有一个小和尚引路,去了后头的厢房。

    佛门圣地,不比俗家尘世,厢房之中极其素净,一尘不染,空气之中淡淡香火味飘来,听着佛钟,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曹氏坐在厢房里和戴嬷嬷说着话。

    臻琪闲不住,难得出来了就不愿意坐着,出了厢房四处张望。

    此处是为了留客而特别建造的,左右两边各是七八间大小相同的厢房,在寺院的东北角,专门招待女客。中间种了一排梧桐,此时树上没有多少了,显得格外萧瑟些。

    臻琪不敢惹曹氏焦心,只顺着厢房外的游廊走动,臻璇和臻琳出来寻她,她才扭头低低笑了两声:“你们怕我跑远了不成?”

    臻琳无奈摇头:“你也知道呀。就跟个猴儿似的闲不住。”

    臻琪嘟了嘟嘴,不说话,眼睛却是各处张望,对方厢房的一间门突然来了,出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疾步往前头去了。

    臻琪咦了一声,往那边仔细瞧了瞧。

    臻璇不解,也跟着去看:“五姐姐。怎么了?”

    臻琪抿着唇,道:“刚才那个似乎是傅二太太身边的毛妈妈,我不敢确定。”

    臻琳看了一眼,想着这事要去回了曹氏。若是傅家人也在这里,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要去问一声安。

    曹氏也是这么个想法。叫了一个丫鬟去打听打听,若真的傅家的太太在,便不能失了礼数。

    丫鬟去了一小会就回来了,垂手回话道:“是傅家二太太。初九那日傅家几位太太带着傅大奶奶一块来的,等做完了佛事,只二太太留在这里,听说是要戒斋七七四十九日。其余的都回去了。”

    傅家那些人之间的关系,最熟悉的就是臻琪了。

    见曹氏看着她,臻琪赶忙道:“二太太是二爷、三爷的嫡母,四爷是大太太生的,上头一个嫡兄。就是大爷。五爷、六爷都是三太太出的。底下的就更小了。”

    曹氏听完,也就转过来了。

    傅家大爷是老早就跟着几位老爷去了北疆的,这回二、三、四、五爷,这四个与臻律一块去。

    二太太这两个儿子是头一回参军,只怕心里放不下,便来天宁寺求个安心。

    曹氏想了想,与戴嬷嬷道:“妈妈去看看,若是二太太方便,我就过去坐坐。”

    戴嬷嬷去了。没过一炷香的工夫,毛妈妈来了。

    毛妈妈圆脸,富态,瞧着不像是将军家里的管事妈妈,反倒像是谁家的老太太。她进来行了礼,道:“我们太太说。劳您惦记着,只是她许了佛愿,这七七四十九天是不出厢房一步的,只好请您带着小姐们过去说说话。”

    “妈妈客气了,我这儿带着三个小辈,自当是我们过去给二太太见礼。”说完便起身整整衣服头发,带着她们几个过去。

    二太太约莫三十出头,慈眉善目的,一见臻琪就笑了起来:“五娘来了?过来挨着我坐。”

    臻琪看了曹氏一眼,见曹氏点头,这才大大方方问了安,有丫鬟搬了小凳子在傅二太太边上,她便坐下了。

    傅二太太与曹氏彼此见了礼,听曹氏介绍了臻琳和臻璇,笑着取了两串佛珠来:“来这里小住,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只这两串珠子,请了方丈念过的,给你们做个见面礼。”

    臻琳和臻璇道了谢,便收下了。

    傅二太太喝了一口素茶,笑着道:“也是巧了,五太太也来天宁寺上香。”

    “可不是巧吗?”曹氏也笑了,看了臻琪一眼,“这丫头就一双眼睛厉害,说是瞧见了毛妈妈。”

    傅二太太眼底带笑看了臻琪一眼:“这是惦记着我们呢,一眼就瞧了出来。”

    正说着话,毛妈妈进来回,说是傅大奶奶送东西来了。

    “这寺里不比家里,我瞧着这天气越发冷了,怕今夜下雪,二婶娘受了凉就不好了,就送些被子来。”

    人来没瞧见,声音先传了进来,等从门外探进那张明艳脸庞的时候,话也就说完了。

    傅大奶奶没防备屋里有外人,怔了一下,笑道:“二婶娘有客呢?我这样子是失礼了呢。”

    傅二太太笑着冲她招了招手:“什么失礼不失礼的,都是自家人。”

    傅大奶奶定睛一看,在傅二太太身边看到了臻琪,臻琪和臻琳、臻璇已经站起了身,福身问安。

    傅大奶奶笑容一顿,很快又挂上了:“是五娘呀,你也来上香?”

    臻琪点了点头,傅二太太接口道:“裴五太太带着几个孩子来上香,正巧遇上了,你也见见。”

    傅大奶奶应了一声,垂着眼和曹氏见礼,曹氏是长辈,少不得要给见面礼,可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准备,这会儿只好褪了手上的一只白玉镯子送上。

    傅大奶奶收了东西,让婆子把被褥都交给了毛妈妈,留了一句家里事多,就先回去了。

    曹氏看她面上虽是挂着笑容,却是冷冷淡淡的一副疏离模样,心里觉得不妥当,等从傅二太太的厢房出来回了自己这边,便拉着臻琪,问道:“大奶奶脾气如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从军(四)

    这几天一直挺晚的,不好意思大家。

    96尽量在这几天就把时间调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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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琪突然被曹氏这么一问,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站在那儿,反问道:“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曹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半大不小的人了,婚事已经定下,可论做事沉稳细致,比不上姐姐臻琳不说,连做妹妹的臻璇都比她好。只是性格都是自己养出来的,也怨不得旁人。

    曹氏暗暗地叹了口气,等臻琪嫁入傅家之后,那傅大奶奶便是她的同房嫂子,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总归要提点几句,才能让曹氏安心。

    “我瞧着她似乎不大高兴我们在那儿。”曹氏尽量说得简单一些。

    臻琪“哦”了一声,搬了小凳子在边上坐下,道:“我听凌遥说的,大奶奶做事仔细,待人小心谨慎,但是她不喜欢大奶奶。”

    曹氏一听,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臻琳和臻璇也都看着臻琪,一副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样子。

    臻琪倒是不让别人催她,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傅大爷和傅大奶奶的亲事是圣上赐的婚,以加赏傅家多年的军功。只是那时候傅大太太瞧中了娘家的一个嫡出外甥女,刚要请了媒人去说亲的时候,圣旨下来了,赐的是宗亲家的庶出女儿。为了成这么一桩婚事,还封了那庶女一个县主。

    傅大太太不高兴,可是圣旨谁敢违抗,只能把娘家那事给搁下了。让傅大爷接了圣旨,成了亲。

    傅大奶奶虽是宗亲出身,可无奈是旁枝末叶。若不是要赐婚,皇上未必想得起她来。又是庶女身份,打小被嫡母压得惨,举止上就有些放不开小家子一些。

    傅大太太并不是很满意,傅大奶奶自己也晓得,更是尽心尽力伺候一家大小,可越是殷勤。越显得奉承讨好,傅家上下对她这种态度都有些微词。

    傅老太太还曾经说过,这么小家子的媳妇,将来怎么掌家?

    结果傅大奶奶知道了,哭了一顿。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傅大太太曾想下聘娘家女的事情,以为是因为这样才遭得婆婆不待见自己,心病重了,做事就越发小气了。

    那位娘家女后来远嫁出去,没半年丈夫就死了,婆家骂她克夫,使着劲糟蹋,傅大太太听说了气得不行,做主让娘家把孩子接了回来。人是回来了。却不能再住在家里,入了佛常伴青灯,傅大太太每每想起都要唏嘘一阵,傅大奶奶更是不舒服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傅大奶奶是下了心思要让一家老小喜欢她,可努力来努力去。也不过是好了那么一些。

    底下傅二爷和傅三爷的婚事都是小定了,离成亲还要些日子,那两位小姐都不是甬州人,臻琪也说不上长短。

    曹氏听完,无奈摇了摇头,臻琪不明白曹氏摇头的意思,一双眼睛看看曹氏,又看向臻琳和臻璇。

    臻琳是听懂了,臻璇猜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对了方向,碍着曹氏在这里,不好细问臻琳,只好垂着眼不说话。

    戴嬷嬷见曹氏面上有些担忧,低声劝道:“五太太莫要担心,我们五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旁的事,这不还有两年嘛,急不来的。”

    曹氏略略颔首,意味深长看了臻琪一眼,道:“我也只能求你傻人有傻福了。”

    “母亲……”臻琪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曹氏拉着臻琪的手拍了拍,与戴嬷嬷道:“是不是要到吃斋饭的时候了?等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免得老太太担心。”

    戴嬷嬷应了一声,出去吩咐去了。

    曹氏略有些累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扶着她到里间休息一会。

    臻琪往里间探了探,扭头与臻琳道:“母亲为什么那么说我?”

    臻琳翘着唇角,眼底笑意盈盈:“你呀!祖母说你缺心眼还真没说错。不过啊,戴妈妈说得也对,你这样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还没过门呢,傅家上下都喜欢你,傅大奶奶心里不高兴呢。”

    臻璇一听,看了臻琳一眼,心说自己猜的和臻琳是一样的。

    傅大奶奶是顶着圣旨进门的,傅家不会亏待她,也不敢亏待她,只是她自己放不开手脚,做事不够大气,让傅家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都有些想法。

    傅大奶奶大约是想着婆媳相处都是如此的来安慰自己的,底下也没有妯娌进门,她没个参照,也就能平衡些。

    可臻琪之前经常往傅家跑,那时候还没有定下婚事,傅家女眷喜欢臻琪是一回事,可定了亲了,还是待臻琪亲切,傅大奶奶的心里就过不去了,看见臻琪的时候,就格外不痛快些。

    臻琪撇了撇嘴,道:“应该不会吧,就因为她们喜欢我,她就要不高兴?”

    臻琳抬手用指尖在臻琼额间一点:“你刚才也说了,傅大奶奶不受家里人喜欢的。”

    臻琪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低头沉思去了。

    一盏茶的工夫,戴嬷嬷进来回话,说是斋饭都准备好了,问曹氏是不是现在就送进来。

    等曹氏点了头,戴嬷嬷指挥着两个小丫鬟布置桌子,上菜。

    一切妥当了,曹氏也出来了,见圆桌上只放了四副碗筷,菜色却不少,便道:“添几双筷子,在这儿没家里那么讲究,你们也一块坐下吃吧。”

    戴嬷嬷惶恐,推了两次,便不再推了,拉着锦虹一块坐下,下桌的还有曹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没留人伺候,曹氏一并打发了剩下的人去用饭,早些吃饭早些回程。

    寺庙里的饭菜都是大碗的,虽然只有八个菜一个汤,可不兴家里那套用菜只用一半,剩下的赏了下面人,在这里都是要吃干净的,所以几个人吃下来还是有些撑得慌。

    曹氏怕积食损了身子,便道:“你们三个就在这院子里走走消消食,不要跑出去了。”

    臻琳应下了,与臻琪、臻璇一道出了厢房。

    沿着长廊走了几个来回,才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吱呀一声,木楼梯上传来缓缓脚步声,很轻,就像是垫了毯子一般。

    臻璇没有防备,一时有些吃惊。她之前注意到,这里的厢房虽然都是平层,可在最东边却有一个木楼梯,连着紧挨着的一幢二层小楼。

    那脚步声的主人正是从那小楼上下来的。

    不知道还有谁家的女客在此歇息,这会儿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退开几步。若是丫鬟婆子倒是不要紧,若是年长些的太太,即便不知道对方身份,也应该请一声安,才不算没礼数。

    臻琳也站在一旁,臻琪抬头去看楼梯转角,只见一双月牙色的鞋子出现,再一瞧,是个身材匀称的女子,是个丫鬟打扮。

    那丫鬟似乎习惯了下楼时会遇见人,惊讶之情只在脸上一闪而过,立刻就挂上了笑容。

    即便是近在身边,她的脚步声依旧很轻,仿佛是只有足尖点地,当真是莲步轻移,款款而来。

    那丫鬟在臻璇她们面前站定,福身行了一礼,动作标准且优雅,弯曲的膝盖深度刚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然后起身,带着浅浅笑容转身离开。

    臻璇看着她的背影,随着脚步,并没有起伏,走得相当的稳。

    臻琳多看了那丫鬟几眼,道:“不知道是谁家的丫鬟,这番举止,便是在王府里都没见过,主人家调教得真好。”

    臻琳是有感而发,话一出口才想着臻璇在边上,自己不该提王府。扭头去看臻璇表情,却见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样,不由松了一口气。

    回了厢房,臻琪说给了曹氏听。

    曹氏摇了摇头,笑道:“就该那样。”

    曹氏说完也就过去了,没有让戴嬷嬷去打听那是谁家的女眷。这件事当做一个偶遇,没有人再提。

    出征的日子是十二月十九日。

    曹氏叹了一声:“好歹是过了年再走。”可这也就是感叹一声,并不能随她而来。

    该带的能带的,曹氏早早就提臻律准备好了。

    十八日晚上在马老太太屋里用了晚饭,马老太太把臻律叫去身边坐下,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旁的我也就不嘱咐了,只一样,要时刻记得自己姓裴,不能丢了咱们甬州裴家的脸面。”

    等臻律点了头,马老太太摆了摆手:“都散了吧。明日让你兄弟们去送你。”

    曹氏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和臻律说,拉着儿子女儿一块回了房。

    第 174 章 合,到了京城之后再与其他地方新入征的士兵一块去北疆。

    水路因为北方冰冻已经不通了,这一路都要快马赶去,才能在元月里赶到京城。

    甬州从军的百来号人,送行的百姓更是多了,臻璇几个姐妹不方便下马车,只能透过车帘子与臻律再说几句话。

    等都上了马,眼看着就要走了,臻琪鼻子一酸,一把掀开了车帘子探出头去,看着人群之中臻律的背影。

    臻律没有回头,他身边的傅四爷却是正好看着这边,见臻琪探头出来,他扬起了唇角。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初潮

    臻琪冷不丁看见傅四爷看着这里,一时怔住,也没顾上哭得满是泪水,婆娑目光看着他们。

    傅四爷笑了笑,然后与臻律说了几句。

    臻律跟着转过头来,看着臻琪,瞧见她眼中有泪水,心中一动,用嘴型比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臻琪看懂了,重重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傅四爷身上。

    她突然就想起了夏天的时候,在园子里听傅四爷说起北边战事,那份灼热她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

    耳边似乎又听见了傅凌遥说过的话,她说,傅家儿女就该驰骋沙场,骨子里就是策马江山的豪情。

    想到这些,臻琪漾起嘴唇,弯着眼儿笑了。

    格外的灿烂,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荡,不由就跟着放开了胸怀。

    傅四爷将这张笑脸记在了脑海之中,转身勒了马绳,缓缓出了城门。

    百姓们一路送到了城外,直看着那马队越行越远,才抹了泪,彼此搀扶着回城。

    裴家的马车也在人群之中,臻琪回到了车子,接过臻璇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明明是红着眼,却是笑着的:“我想,没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臻璇跟着点了点头。

    过了十二月二十,年味愈发浓了,家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祭祖和过年。

    祭祖那日天空下了小雪,女眷们跪在雪地里,没一会儿身上就落了一层白。

    臻璇很久都没见到过任氏了,似乎是她生产之后就没再出过庆和堂,这会儿瞧着。似乎是比从前更瘦了一圈。

    任氏的嫡子湛哥儿由九老爷抱着进了祠堂,一身红色襁褓,只露出圆嘟嘟的小脸蛋。

    三老太爷亲自在族谱上头加上了湛哥儿的名字,只是他的父亲臻徊一年了却没有一丁点回来的音讯。

    八老太爷一开始还去信骂过两次。可都跟石沉大海一样,他也就死了这份心,只叮嘱任氏好好带大孩子。至于那不肖子,全当他死了吧。

    任氏生了孩子,身子就不比当年了,等祭祖的仪式结束了,她早就跪不住了,由几个婆子搀扶着爬起来,坐上了软轿。抬回了庆和堂。

    梅氏瞧在眼里,擦了几次眼泪,可这是到底是臻徊对不住全家人,她这个当母亲能说些什么,也只能是这样了。

    祭祖之后便是新年。鞭炮声之中,往年臻璇的精神都足够守夜的,今年却是特别的累,只觉得浑身都不痛快,强撑着到了子正,磕头拜岁完了,就要去睡下。

    桃绫扶着她回了房,帮着脱了衣服,梳洗干净。

    臻璇迷迷糊糊只觉得粘腻。道:“干脆连亵衣也一块换了吧。”

    桃绫摸了摸被子,之前烘着汤婆子,这会儿温度正好,听着这话扭头道:“亵衣都是冷的,没有烘热,这么寒的天。小姐穿了越发要不舒服了。还是早早睡下,奴婢去热一套,明早儿再换吧。”

    臻璇听着也就道理,便不坚持了,坐到床上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这是她自己疏忽了。

    自从重生到小臻璇身上,四年来葵水便和她没什么干系了,可这具身体到底是会长大的,一晃就要十三岁了,葵水来了也不是一样稀罕事。

    只是臻璇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在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的时候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桃绫见臻璇面上发红,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赶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臻璇看了桃绫一眼,这种事也没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可以计较了,直接答道:“感觉湿嗒嗒的,是不是葵水来了?”

    桃绫听了,微微一怔,马上反应过来,给臻璇披了一件外衣,拉着她去了净室。

    一看,果真是沾了一些血。

    这回是不得不速度去捂一套亵衣出来了。

    桃绫让挽墨去厨房要热水,自己倒了一些热茶给臻璇,又去翻了一套亵衣出来,拿着热汤婆子就捂。

    半夜里很少会要水,厨房都没个准备,一时动静大了些。季氏还没睡,便遣了人去问了一句,知道了缘由,赶紧往臻璇这儿来了。

    季氏一进来就坐到了臻璇身边,握了握臻璇的手,道:“有些凉,娘这个汤婆子热,你拿着。”

    臻璇摇了摇头:“不冷的。”

    “这个时候是最不能受冷的。”季氏眼底略带着些笑意,替臻璇把额发别到了耳后,“不知不觉的,我们璇儿也长大了呢。这小日子的时间可要记好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跟娘说一说。”

    臻璇抿了抿唇,道:“就是肚子有些涨,别的也没什么。”

    季氏点点头,又安慰了几句不要怕,挽墨指挥着厨房里的婆子打了热水进来,季氏见此,便催着臻璇去收拾。

    换了干净的亵衣,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可到底耗不过困意,季氏替臻璇掖了被角,挽墨送她回去了,桃绫才吹了灯。

    大年初一一早,李老太太晓得了这事,也是高兴了,与季氏道:“都是大孩子了,我想着要找了时间好好教一教。”

    李老太太下了决心,一过完年就开了库房,让秦嬷嬷整了一些旧账册出来,叫了臻璇过去,从看帐开始教起。

    “账本上的学问是一定要懂的。”李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无论是将来做了媳妇之后当不当家,都不能两眼一抹黑。管了中馈的,自然是要懂这些,不管中馈,自己屋里的帐也要算算明白。这些年我们五房进出的银子都少,容易看,你就先学起来。”

    看账本之类的事情,前世并没有人教过她,未出嫁前住在邵家。轮不到她管这些,等嫁了人成了裴二奶奶,三房这边都是周氏在打理,她屋里也没有什么帐好管的。便没有接触过。

    这会儿等于就是新学了。

    臻璇晓得这事重要,郑重点了头,听着李老太太教。

    李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上从前,教了一个多时辰就困乏了,只能让臻璇自己看。

    每日这么教一个时辰,自学几个时辰,磕磕绊绊地,一个多月之后,也算是掌握了一些皮毛。只是这账目里真真假假的东西,还分辨不出来。

    李老太太本来是不着急的,毕竟离及笄还有两年,要学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时间也是足够的。

    在五月中的时候。突然就有了变化。

    程家把臻琳和程宗瑜的婚期定下来了,定在了来年的开春三月里,从京城出嫁。

    臻琳愣了很久,才问了段氏:“为什么是从京城里出嫁?”

    段氏满眼笑意,拉着臻琳的手,道:“明年就是三年期满,都要回京述职,我听你父亲说,有风声说程老爷会留在京城。程家已经托了他相看京中的宅地了。便是到时候还是外放,那宅子就给你们准备着。你从京里嫁,不是正好吗?”

    臻琳红着脸许久没说话。

    到底是嫁嫡长女,段氏格外挂在心上,与马老太太商议了,在秋天的时候就带着臻琳姐弟进京去。也好把臻德亲自送到裴大老爷身边去管教。

    马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又觉得姐妹多一些送嫁,于臻琳而言也是体面,除了段氏身边的几个孩子,还让臻琪也跟着去。

    臻琪听了就高兴,曹氏想着在京里的话,北边战事如何能最早晓得,说服了五老爷,咬咬牙也和马老太太提了,要一道进京去。

    臻琳来问臻璇,她们姐妹感情最好,她想着要臻璇送一送自己。

    臻璇想着李老太太、季氏和臻衡,不敢答应。

    李老太太是另一个想法,女孩子家的,多长些见识总归没有坏处,她年幼时也是跟着父亲在任上走过的,去过好多地方,而臻璇从小就养在深闺里,眼界不够,将来是要吃亏的。

    李老太太让秦嬷嬷去了一趟庆荣堂,与马老太太说了让段氏带着臻璇去。

    这么一来,臻璇一去起码半年,能教导的时间就少了,只能抓紧着这些日子,能教多少是多少了。

    家里一下子变得忙碌了起来,段氏怕到了京城再打家具会来不及,便在甬州请了当初给臻珂打过家具的师傅,加班加点地赶工,又去打了几套头面,能准备的先准备起来,余下的到了京城再说。

    李老太太想着臻璇要出远门,身边伺候的人手就愈发不够了。

    桃绫虽然稳妥,可一样没怎么出过门,挽墨年纪小,不堪重任。

    剩下一个挽琴,李老太太看着她姣好的模样,心里总归放心不下。

    在这个时候给臻璇挑的丫鬟,将来少不得要跟着嫁过去,挽琴做事太妥当了,反而让她不心安。

    看了低头做事的挽琴一眼,李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去请小姐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挽琴应了一声,来请臻璇。

    等臻璇进了李老太太的屋子,挽琴上了茶之后,李老太太就挥了挥手:“出去伺候吧。”

    挽琴一怔,眼底迟疑一闪而过,没有多说什么,福了一福出去了。

    李老太太开门见山,问道:“你去京城不能只带挽琴和挽墨,我放心不下。我想着也是时候给你添几个人手了,咱们家的规矩,小姐身边四个一等,四个二等,这还没算上三等和使唤的婆子呢。我原本念着这里事情也少,人多了反而闹腾,可你一天天大了,总不能等你要出阁了再来选丫鬟吧?那时候心急慌忙的,哪里能看个仔细。所以祖母就想,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再买几个。你带几个去京城,剩下的留在这儿让秦嬷嬷管教,将来也好用上。”(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挽琴

    臻璇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刚刚重生之后的日子里,她也动过添人手的心思,可这要李老太太做主,又念着五房日子不比其他几房宽裕,事情也不多,就搁下来了。

    等到了现在,越发淡了这个主意了。

    这回李老太太提起来,臻璇不由看了祖母一眼,见她老人家面上虽然淡淡的,可眼底的慈爱和关心还是透了出来,忍不住就轻笑出声:“就怕人多了,吵着祖母。”

    李老太太摆了摆手,暖声道:“这都是你们姐弟体贴我,这才没有加人手,反倒是让你们两个过得紧巴巴的。如今是不得不添了,一开始总归有些不习惯,等调教好了,能有多吵。”

    臻璇点了头,李老太太做了决定,她也没什么好多推辞的。

    李老太太说得道理她都懂,也是赞同,无论将来嫁去哪里,总要是自己贴身的丫鬟在身边才安心。

    李老太太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抬眼往外间看了一眼,晓得挽琴定是候在外头做针线的,她也没特地压住声音,反倒是抬高了一些:“桃绫打小服侍你,我最放心不过,挽墨这些年精进了不少,有桃绫指点着,不会出什么错。我就想着挽琴的事,挽琴虽是你大嫂赏给你的丫鬟,可一直都在我身边伺候着,这一回你身边添人,我琢磨着她要怎么办。”

    臻璇一怔,亦扭头往外间看了看,以李老太太刚才的声音,挽琴大约是听见了的。李老太太特地让挽琴出去。可又故意说得让挽琴听见,定然是有她的考量的。

    想到了这些,臻璇看向李老太太,道:“虽是在祖母身边伺候的。挽琴和挽墨、桃绫一样,领的都是我名下一等的份例,这回要添人。也就只能再添一个一等了。若是归了祖母,我那里又要多加一个。我原来是想过,我是头一回出远门,虽然有大伯母在身边,可到底是客居大伯父家中,桃绫和挽墨一样没见过大世面,挽琴是个稳当的。能帮我一点。但想到祖母,祖母是用惯了她的,没她在甬州照顾祖母,我也不能放心出门。”

    李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叹了一口气。道:“就是因为挽琴稳当,我才多有顾虑。挽琴的模样好,做事仔细贴心,放在身边有好处也有坏处。”说到这里李老太太顿了一顿,有些话对未出阁的姑娘到底不好讲,只能又叹了一口气。

    臻璇哪里听不懂李老太太的意思。

    挽琴这样的丫鬟,如果能收服妥帖了,一心一意待着,将来嫁了人。有必要的时候,是做通房最好的人选。看段氏身边的李姨娘,就是陪嫁丫鬟开了脸做了屋里人,等有了一儿半女抬为姨娘的。

    要是夫君不喜欢收丫鬟,也能配个家生子做个娘子,以挽琴的待人接物在一个新地方立稳脚跟并不难。

    只是。若有私心,就是一把利剑了。

    娘家带去的丫鬟,对主子的性子太了解了,又有模样又贴心,做个宠妾,反而让主子吃亏。

    臻璇皱着眉头想着这些。

    李老太太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转过来了,道:“挽琴我一直都在瞧着,就想着她这样的性子脾气,就是放在公卿之家,做个一等都是绰绰有余的,为何她从前的主家走的时候要把她卖出来。”

    臻璇被问倒了,猜测道:“大约和四房一样,长途跋涉的不容易,就想着到了新地方再买人。”

    李老太太摇了摇头,道:“我让人去打听过,她从前主家姓林,她是林家嫡长女身边的一等,也是从小服侍的情分,林小姐比她还大两年。”

    挽琴今年已经十七,当年卖了挽琴的时候,林小姐是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卖了贴身大丫鬟,不是一句远迁就能说过去的,毕竟是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臻璇眸子动了动,道:“这是不放心挽琴?”

    双刃剑,并不是谁都愿意尝试的,对挽琴知根知底的林小姐都选择了卖人,是因为挽琴做了什么吗?

    李老太太摇了摇头:“给个恩典,放出去配人也行,何必再卖了。若不是运气还不错进了裴家,要去卖去了小门小户当真是糟蹋了她了。我想把挽琴给你,又怕她另有心思。”

    臻璇听了没有说话,李老太太这些话既然是讲给挽琴听的,自然是在等挽琴的反应,她看着里外间的帘子,似乎是微微晃了晃,她抿着唇端茶喝了。

    李老太太也在等,若是个晓事的,由她照顾臻璇,老太太也能放心,若是个头脑不清的,就留在身边,绝了她的心思。

    挽琴没有让李老太太等太久,借着添茶的机会进来了。

    添了茶,她退到屋子中央,跪下磕了一个头。

    臻璇瞧着,只觉得她的动作格外优雅,心里暗暗叹了声,果真是和家里其他人说的一样,挽琴的模样姿态,在这家里都是头一份的。

    “老太太,小姐,”挽琴缓缓开了口,“奴婢想留在甬州伺候老太太,也能帮着秦嬷嬷管教新来的丫鬟们。”

    挽琴说得很简洁,简洁到让臻璇错愕。

    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没有提当年为什么招了林小姐的疑心卖出去府,没有趁机表忠心,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表示她听见了刚才李老太太和臻璇的话。

    李老太太盯着挽琴,挽琴一双柳叶眉弯弯的,垂着眼,看不出其中情绪。

    李老太太到底怜她,声音也放轻柔了:“留在我身边,一直做个丫鬟吗?你不该是这种一辈子当丫鬟的命。”

    挽琴闻言身子晃了晃,她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她出林府的时候小姐与她说的话。

    那时候林小姐站在窗边,背着身看不到神色,只觉得那声音很淡很淡。

    她说:“挽琴,你不是一辈子当丫鬟的命,你若跟了我去,就要做个姨娘。与其到时候你我猜忌,坏了十几年的感情,不如就这么算了。把你配了小厮,我林家那么多小厮,在我眼里比配不上你。我想来想去,还是卖了你吧,我会和牙婆说好,给你寻个好人家,你自求一条福路吧。”

    挽琴太晓得林小姐的性格了,她看着林夫人和陪嫁开脸的姨娘们斗法,早就对此失去了信心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各走各的路,将来还能想起一样好来。

    于是,那时候挽琴什么也没说,磕了头就跟着牙婆走了。

    等到了裴家,臻璇选中她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能入裴家是件好事,而臻璇年纪又小,还没有那样的烦恼。

    可一转眼就三年多了,到底到了要摊开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了。

    挽琴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李老太太那么说,不是试探她,而是真心待她好才说的。她抬起头看着李老太太,道:“老太太,奴婢是丫鬟生的,也只能是一个丫鬟。奴婢从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如何,只求老太太慈悲,让奴婢一直伺候老太太。”

    “挽琴,你是个聪明人。”李老太太见挽琴的眸子倏地一缩,她几不可见地笑了笑,“那年老大媳妇和李姨娘要赶了陈姨娘,是你一句话点破了结症。你心思细,看得清局势,跟着老太婆我,是大材小用。”

    挽琴一点就通,她已经知道了李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还是希望她能跟着臻璇去,就讨自己一句话。

    挽琴重重磕了一个头:“老太太,奴婢以后给小姐做陪房娘子吧。”

    不是以一个一等陪嫁丫鬟的身份,而是以陪房娘子的身份跟着臻璇。

    臻璇看着挽琴,心里忍不住唏嘘。

    一个像挽琴这样的丫鬟,看着貌美聪慧,其实是最难做人的。

    挽琴见李老太太不说话,有些忐忑,即便是屋里有地火龙,她的手摸在青石板地砖上,也觉得冷得刺骨。

    心一横,挽琴道:“老太太,奴婢虽然是做丫鬟的,也有心气。奴婢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是跟着小姐,将来要给姑爷做通房,奴婢情愿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念着奴婢,给奴婢配个家生子,奴婢就感激不尽了。”

    挽琴虽然是俯着身子的,可背却是直的,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

    李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出去吧。”

    挽琴不再言语,磕头退了出去。

    李老太太等那帘子不再晃动了,才道:“陪房不比丫鬟。”

    臻璇明白。

    丫鬟管着屋里的事,有什么情况都能有商有量的,陪房不住在府里,不能给自己出主意,那挽琴的细心懂事就废了。

    臻璇想着刚才挽琴那直直的脊背,又想起那夜与桃绫说的话,与李老太太道:“挽琴有心气,烈起来只怕比桃绫还厉害。”

    李老太太闻言有些吃惊,复又笑了起来:“我再想想。”

    晓得臻璇屋里要添人手,周氏第二天就来了,听了李老太太的心思,她附和道:“六叔母想得在理,这事也是我这个做伯母的疏忽了,之前想着七丫头还小,叔母不喜欢人多,这才耽搁了。趁着这个机会,是要把人手调教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选人

    李老太太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伺候的挽琴。

    昨日臻璇走了之后,挽琴又进来伺候,面上平静,就像没有发生过之前的对话一样,进退有度,没有替自己再多说几句,也没有问她的决定。

    这个丫鬟,臻璇当年真是选对了。

    李老太太不再看挽琴,与周氏道:“璇儿屋里原来就有三个一等,只是我一直占了一个。这回再添她一个一等,四个二等,二个婆子,剩下的你看着来,不用很多,一时也调教不过来。”

    挽琴听了这话,眼里惊讶一闪而过,很快又平静地垂下了头。

    只添了一个一等,那就是让她去臻璇身边服侍了。

    挽琴心里明白,脸上不露,垂手站着。

    周氏记下了,看了挽琴一眼,想着她若是调去了臻璇屋里,李老太太身边的人就越发少了,便提了一提:“我想着要不要叔母屋里也再添几个?能补了挽琴的缺。您身边总要有人伺候才行,不然七丫头去了京城心里都不踏实。还有臻衡屋子里的,就靠卢妈妈和一个小丫鬟,哪里够使唤。这回既然要添,就一次都添上了吧。”

    李老太太有自己的考量,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屋里再添两个吧。璇儿那里的也不用去找牙婆了,就从家生子里挑,你帮着琢磨琢磨。等她嫁人了,能带去几个人?到时候剩下来的二等、三等都是调教好的,我再从中选几个妥当的给臻衡。”

    周氏垂着眼帘喝了口水,称了一声事:“叔母放心。我一定仔细挑。”

    周氏当家多年,李老太太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她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挑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伺候的。打小就在府里大,懂规矩,等将来跟着臻璇去了。做事就会晓得掂量掂量,毕竟老子娘还在裴家留着呢。

    而调教好的不能带走的小丫鬟们,最要紧的也就是“妥当”两字,在爷身边服侍的丫鬟,就怕拎不清,不妥当。

    周氏给庶子臻径挑丫鬟尚且如此,何况是李老太太给嫡孙选伺候的人。更加是小心加小心,要先放在臻璇身边调教了,看过了秉性再说。

    周氏想到这里,又抬头去看李老太太,问了一句:“那两个婆子呢?叔母可有中意的?”

    “我多少年不晓得前头的事情了。哪里还知道府里的人事。”李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周氏,心里念着到底是邵老太太带出来的媳妇,精着呢,“最好是在我们家从丫鬟一路做上来的,又有体面的儿子女儿。”

    周氏忙说记下了。

    也就是五天的工夫,周氏带了一群丫鬟,六个婆子一起到了庆安堂,在院子里排开,让李老太太相看。

    李老太太让挽琴去请了季氏过来。道:“总归是璇儿身边的,你这个当母亲的也帮着看看,好的就留下,不好的让老六媳妇再去换。”说完,看着周氏又道,“你可别嫌老太婆麻烦。年纪大了,越发挑剔了。”

    周氏掩着嘴儿笑了,脆声道:“六叔母这话说的,这是大事,就该好好相看。您放心,若选不中,一定给您换到满意为止。”

    李老太太点点头,由臻璇扶着,目光在那些丫鬟婆子面上扫过。

    所有人都垂手低头,十分规矩。

    丫鬟总共十八个,每一排六个,排了三排,婆子六个,站在了最后面。

    臻璇看着 第 180 章 都不肯来家里走动走动。”

    李老太太说完这些,问陈氏道:“罗福恩身体还硬朗吗?你婆婆呢?”

    陈氏答道:“托老太太的福,公爹和婆婆身子很好,奴婢家那口子想着孩子大了,想在府里给他谋个差事,前几天就来府里问了问。”

    周氏笑盈盈接了话过去。道:“我想着总归是六叔父身边伺候过的老人,又是识字的,该给一份体面,就给他在门房安了个位子。罗正安家的听说七丫头这里要找两个妈妈,毛遂自荐,要来试一试。”

    臻璇看着罗正安家的,很是朴素的一个人,大约是这些年都在山上祖坟那儿伺候,人有些黝黑,显老,不比在家里的婆子富态。

    周氏说的都是事实,是看在罗福恩当年伺候过六老太爷,才让他的孙儿去了门房,门房油水多,正好补了他们在山上的贫苦日子。

    两个婆子就这么定下了,高声厚家的和罗正安家的留下,其余四个由周氏带回去。

    而丫鬟就没有那么好定了,

    李老太太想听听臻璇和季氏的主意,便回了屋子里,坐下来说话。

    臻璇知道李老太太在等她开口,理了理思路,道:“我看就巧源、梨合和萝函不错,其余的也都很好,只是我比不出高下。”

    李老太太看了臻璇一眼,微微颔首,那三个出挑些,选出来也不意外。剩下的里头,也有几个她瞧着不错,可要多打磨打磨。

    “那这三个留下,巧源年纪大些,就先定了一等,梨合和萝函二等,另外,春泽和兰安也是二等。”见周氏一一应了,李老太太喝了一口茶,道,“习书和菀娘放我屋里来。剩下的,老六媳妇,你帮着选几个三等就好了。”

    臻璇把这几个名字和那些脸一对,皱着眉头道:“祖母,习书八岁,菀娘九岁,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李老太太见臻璇记得清楚,可见是用心了的,她很是高兴,脸上笑容亲切:“小些无妨,我瞧着这两个还算沉稳,让挽琴帮着教几个月也就行了。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能在身边多留几年,也免得我好不容易教好了,又要放出去了。”

    周氏见里头说定了,便出去把选中的几个丫鬟叫了进来,给李老太太、季氏和臻璇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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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进京(一)

    臻璇一一给了见面礼,想着一等里头挽墨的名字是跟着挽琴取的,就让巧源改了名,跟着桃绫,取了杏绫。

    杏绫谢了恩,她从前在花园里司花,月俸只有八钱,平日里也没有主子的打赏。她娘更是,浣衣院那个地方,没有主子会去,干的都是辛苦活,月俸却很少。弟弟好不容易谋了个好差,到底年纪小。又要给她老子看病,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一回是回事处的老管事念着和她老子之间多年的情谊,想帮他们家一把,让自家婆娘在周氏面前举荐了杏绫。

    周氏瞧了觉得妥当就送过来了。

    谁知道一来就得了一个一等,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小姐屋里一等的月俸是二两银子,又有体面,能拿些赏钱,她老子的药钱有着落了。

    杏绫心里感激,一心一念着要好好伺候臻璇。

    四个二等的名字没有改,梨合低眉顺目的,从前就在臻珊身边做二等,是个有晓事的,萝函活泼一些,却很灵敏,春泽和兰安的老子娘也都在府里做事,位子不高不低,很是规矩。

    周氏给照着其他姐妹身边的人手,选了八个三等。

    臻璇让挽琴带着她们下去训诫。

    周氏告辞,桃绫和挽墨替两位妈妈收拾了屋子,等着她们回去收拾好东西搬过来。

    臻璇屋里的事也做了交接。

    桃绫和挽琴互相推了半天,还是让最清楚臻璇屋里事情的桃绫做了领头,管着钱银和钥匙。挽墨管了吃穿,杏绫的针线不错,接了屋子里的臻璇,挽琴年纪最大。又最晓事,掌着人情往来的事。

    两位妈妈第二天一早就过来给主子们磕头,高声厚家的和罗正安家的都是简装。高声厚家的在府里待的时间长,帮着挽琴教导小丫鬟,罗正安家的有很多事情要熟悉,与高声厚家的做事都有商有量的。

    等全部安排妥当,还是费了一番心思。

    尤其是每天早上推开房门,见到立在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臻璇一开始还真的有一些不习惯。

    挽琴教了几日。臻璇便问了一问。

    挽琴低垂着眼,并不隐瞒:“那几个年纪小的,没受过重规矩,要慢慢来。二等里头,萝函虽然在庄子里大的。可跟着妈妈们学了一段时间的针线,也坐得住,奴婢让她给杏绫打下手。春泽和兰安的都是有眼色的,脾性还没摸清楚。就是梨合……”挽琴顿了一顿,见臻璇一副让她说下去的模样,她道,“原就是个二等,她老子管着车马,是个体面的。这一回来庆安堂。也是冲着一等来的,结果让杏绫赶在了前头,奴婢担心她心里过不去。”

    臻璇听完,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论规矩论做事,梨合在臻珊屋里伺候过,比杏绫要高出一截。

    李老太太定了杏绫做一等。一来是因为杏绫年纪最大,二来是怕有资历的丫鬟不好弹压,想挫挫锐气,磨平实了,将来也能留给臻衡。

    “那你多盯着她一些。”

    臻璇吩咐了,挽琴就应下了。

    桃绫进来添水,挽琴已经回完了话,就退出去了。

    臻璇笑眯眯看着桃绫,取笑道:“添了这么多人手,让你沾便宜了。”

    桃绫捂嘴笑:“奴婢正好偷个懒。”

    臻璇让桃绫搬了绣墩坐下,道:“我屋里的丫鬟里头你最大,若是哪个不听话的,只管训,不用留颜面。”

    桃绫做事臻璇是放心的,可毕竟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照顾臻璇,没有管过别的人,臻璇就怕她放不开。

    桃绫又怎么会不知道臻璇在担心什么,笑着道:“小姐放心,若有哪个不服管教,奴婢保准让她跟茶香一样。”

    桃绫一提,臻璇也想起来了,那时候桃绫按得茶香动弹不对,可是烈性了,她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呀!教训她们还要你动拳脚不成?”

    桃绫嘻嘻笑了。

    到了八月初的时候,段氏总算对自己的准备满意了,马老太太看着那些送来的家具赞不绝口,让段氏格外体面。

    臻璇也去庆荣堂里看了,与臻琪一道把臻琳笑了一个大脸红,啐着赶了两人出来,自己躲在屋里害臊。

    臻琪大笑着拉了臻璇去马老太太屋里,把臻琳的反应绘声绘色地说了,马老太太笑得开怀。

    曹氏对臻琪哭笑不得,抓了她在身边坐下:“你现在笑话她,当心回头她过来笑话你,赶紧安分一些才是。”

    马老太太笑着摆摆手:“有什么关系,她们姐妹感情好是好事。”

    八月一过,秋风就起。

    马老太太让人算了出行的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二,先走官道,等到了码头改走水路去往京城。

    庆荣堂里忙成一片,庆安堂里也不轻松,该准备的都要准备好。

    臻衡舍不得臻璇,也知道臻璇这次不过去半年,就耐了心思,只别扭了一句:“姐姐回来给我带些有趣玩意回来。”

    臻璇笑着应了。

    九月二十二日一大早,马车就来接了。

    臻璇给李老太太和季氏磕了头,季氏念着女儿头一回出远门,很是不舍,可也知道女孩儿长些见识不是坏事,忍住了眼泪笑着送了。

    桃绫和挽琴扶着臻璇上了最前头一辆,挽墨和杏绫与两位妈妈上了第二辆,第三辆全是行李。

    到了庆荣堂外头,也已经是准备好了。

    臻琪带着两个丫鬟上了臻璇这辆车,努了努嘴,道:“十妹妹那脾气,只能让四姐姐应付她了,我不去自讨没趣。”

    车队出了裴家大宅,百姓见了避让开些,等晓得了是送裴家四小姐进京出嫁的车队,更是羡慕了。

    有五老爷同去京城,也就不能全算妇孺,马老太太放心不少,让臻衍一路送到码头再回来。

    臻璇和臻琪说了一会话,有些犯困,靠着软垫眯了一会。

    足足走了两天,才算到了码头边上。

    船是早就订好了的。

    不喜欢劳师动众的,就没有让码头的人都退避,可到底是人多,就让小姐们带了帷帽匆匆上了船。

    等分了房间安顿了,行李都搬上了船,看着船离了岸,臻衍也坐了马车回甬州。

    臻琪精神好,想上甲板去看看,只是臻琳备嫁,段氏不让她去,臻璇又晕着船,臻琪不想去找臻环,只好作罢。

    臻璇晕得厉害,整日里只能躺着过,几个丫鬟轮流伺候着。

    臻琳和臻琪每日过来坐一会,陪着说说话,好不容易才坚持下来。

    进京城的时候航道格外忙碌,五老爷嘱咐了,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要轻易得罪了别家船队,排着队就行了,若是别人要我们让就让让,左右不赶时间。

    开始排的时候是申时,直到了第二天午时三刻才靠了岸,中间还让了两次。

    裴家在京城的家人算着日子,三天前就在码头上候着了,一瞧见五老爷,立刻上来磕头请安。

    码头离京城还有小半天的路程,家人说附近好一些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今日若要在此歇一歇,就只能将就了。

    五老爷和段氏、曹氏一商量,决定还是今日就进城,只要抓紧些,关城门之前还是赶得到的。

    马车都是准备好的,等一切妥当了,就沿着官道一路进京。

    臻璇两脚落了地,虽然是躺在了马车上,可总算是比在船上舒服多了。

    就着桃绫的手喝了些热茶,眯了小半个时辰,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臻琪见她面色渐渐好了,想着说些旁的事兴许就没那么难受了,就指了指帘子外头,道:“七妹妹,我刚看了几眼,和我们甬州一点都不一样呢。”

    “怎么个不一样法?”

    臻琪嘻嘻一笑:“你瞧瞧不就知道了?”

    帷帽就在身边放着,戴上了也不用偷偷摸摸掀一个小角看了。

    臻璇往外一看,官道边绿色很少,便是有树木也都已经落了叶,满眼都是黄色:“果真不一样。”

    因着要赶路,中途经过茶铺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歇歇脚,正好赶在关城门的时候到了。

    城门守卫认得裴家家徽,知道是裴侍郎从南方来的亲眷,只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裴侍郎府上已经得了消息,一群管事拥着裴七老爷都在门口候着,见车队来了,喜笑颜开。

    马车停下了,脚踏一放好,五老爷下了车。

    管事们赶忙行礼问安:“五老爷一路辛苦。”

    七老爷上前握着五老爷的手,道:“五哥,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等五老爷点了头,七老爷又道:“大嫂和五嫂呢?大哥在里头等着呢。”

    五老爷叫臻徽、臻德下了车,让女眷们直接坐车去内院,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和七老爷去见大老爷。

    马车一路到了垂花门外,段氏由李姨娘扶着下了车,见曹氏、臻琳、臻琪、臻璇和臻环也下来了,她点了点头。

    垂花门这里站着一群丫鬟婆子,打头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梳着妇人头。

    她笑盈盈上了前,福身道:“奴婢何氏给太太请安,太太一路辛苦。”

    段氏看着面前的何氏,眉头一皱。

    李姨娘先一步叫了起来:“春梅,你怎么这副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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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进京(二)

    感谢cardcat的腊八蒜,感谢sunflower889的桃花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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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长的一双丹凤眼,眼底自有波光,眼骨子一转,笑意就溢上了眉梢。

    段氏没叫起,她还福着身,可听见李姨娘的声音,她就这么笑眯眯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调侃:“夏莲姐姐,许久不见了,妹妹这身装扮可还干净爽利?”

    李姨娘张口就要回过去,被段氏止住了。

    段氏声音很平静,之前的惊愕已经过去了,她淡淡叫了一声:“起来吧。”

    何氏起了身,恭敬推开几步,看向李姨娘的眼神之中带了几分挑衅。

    何氏去给曹氏和几位小姐请安,丫鬟婆子们拥到了段氏跟前行礼。

    一时礼数全了。

    臻璇是头一次见何氏,不晓得这个叫何春梅的是个什么来路,让段氏和李姨娘这么吃惊。

    臻琪也没见过她,心里疑惑,又不好问,只能闭嘴。

    臻琳和臻环的面色都不大好,似乎是认识何氏的,碍着段氏在这儿,没敢吭气。

    曹氏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不是自己屋里的事她也不在这里多嘴,笑着站在那儿,等段氏开口。

    段氏心里已经把何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这还是在垂花门这里。又有妯娌、女儿、侄女在旁,她就是要跟何氏算账也要等关起门来,否则自己的颜面都要被拖累了。

    “都是风尘仆仆的,家里的热水都准备好了吗?”段氏问了一句。

    何氏回道:“房间都收拾干净了。京城里寸土寸金的。侍郎府比不得甬州老宅宽敞,要委屈小姐们挤一挤了。”

    京城宅地有多大,段氏是晓得的。闻言点了点头,让丫鬟婆子们动手,把行李都搬下去,都梳洗一番再去见大老爷。

    何氏和李姨娘一左一右扶着段氏去了。

    留下几个婆子带路。

    臻琪跟着五老爷和曹氏住了一个小院子,臻琳、臻璇、臻环住一个院子。

    那院子前后三进,臻璇得了第二进,一间一明两暗的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厢房又配了耳房,要说地方小,也能让所有人都住下,说不得小了。

    正房收拾得很干净。博古架做隔断,挡了正中一明和东边一暗的屋子,西边用了雕刻精美的隔扇门,里头便是卧室。

    臻璇还来不及细看,就有两个粗使婆子搬了热水进来,桃绫伺候了臻璇沐浴,挽琴带着挽墨、杏绫在东间、中屋收拾东西,两位妈妈自去整理自己的屋子。

    梳洗干净了,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赶路。在马车上自然是不能好好洗个热水澡的,在船上臻璇晕得厉害,更加乏力,这会儿总算是通体舒畅。

    梳洗好了就应该去段氏那里,跟着她们一起去见大老爷,可一想起刚才段氏、李姨娘和何氏之间的风起云涌。臻璇才不想毫无准备地去触霉头。

    叫了杏绫进来,臻璇道:“你去前头看看,四姐姐那里是不是准备妥当了?”

    杏绫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四小姐请小姐过去呢,又另让人去请了十小姐。”

    臻璇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先去臻琳那里,等着段氏差人来问再去吧。

    臻琳换了一身鹅黄色,整个人显得明艳不少,坐在正中的厅里和花露说话,见臻璇来了,她笑着道:“我这儿还没收拾好,一团乱呢,七妹妹随便坐。”

    花露端了茶上来,没有在一边候着,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去了。

    臻琳支着腮帮子没说话,臻璇也不好问,臻环没过多久也来了,坐在那儿有些扭捏。

    “四姐姐,那个春梅……”臻环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憋不住话就问了出来。

    臻琳抬眼看着臻环,轻声道:“她的闺名,以后我们是叫不来了,要叫何姨娘。”

    臻环咬着下唇,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可闻言眼神还是一暗,扭过头去没说话。

    臻琳知道臻璇不认识,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当年回甬州的时候留在了京城里,帮着母亲打理后院。”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也就晓得了。

    段氏当初留了心腹丫鬟在京城是为了不让大老爷胡来,谁知道这丫鬟一转身变成了姨娘,这些年还把段氏都瞒在鼓里,也难怪段氏和李姨娘会这么惊讶。

    喝着茶,却没有人说话。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段氏才让人来请。

    姐妹三人结伴走,走到半路上遇见了曹氏和臻琪,彼此行了礼,去了上房。

    进去的时候就见屋里到了不少人了。

    臻德和臻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裴大老爷坐在正中,段氏坐在他边上,下首坐了五老爷、七老爷。

    这是臻璇头一回见大老爷,三十七岁的吏部侍郎,也算是仕途平坦一路青云了。

    等几个孩子磕了头,便赶忙叫起。

    臻璇又去看七老爷,微微发胖,精神很好。

    七老爷的目光也落在了臻璇身上,他自然知道臻瑛是怎么高攀上了永凉王府,对上这个七侄女,心里也多了几分不安,笑容里全是歉意。

    让人看了座,大老爷问了问路上情况,家中长辈安康,段氏一一答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何姨娘问了是否摆膳,等大老爷点头。就领着丫鬟们去花厅准备。

    大老爷起身,在去花厅的路上与段氏道:“之前京里没人,就让何姨娘管了中馈,既然你过来了。就接过去吧,不然也不像个样子。”

    段氏低垂着眼,应下了。

    家宴没那么多讲究。又都是甬州来的,多准备了一些甬州口味的菜肴。

    吃完了,就各自散了。

    臻璇累得厉害,躺在架子床上就睡,桃绫留下守夜,让其他人回去收拾。

    第二日一早,坐下梳头的时候。消息就传了进来。

    侍郎府的后院不算大,消息也不闭塞,尤其是在有人故意传话的时候。

    李姨娘和何姨娘掐得厉害。

    李姨娘大骂何姨娘不要脸,当初段氏先挑万选的留了何姨娘下来,为的可不是要她爬床。抬她做姨娘。

    何姨娘低头玩着指甲,听李姨娘骂得开心,抬头横了一眼过去:“你做的,我做不的?”

    一句话就让李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段氏看着何姨娘,目光冰冷,她还记得,那时候何姨娘还是个很本分的丫鬟,眼睛有些呆呆的,绝不是如今这样顾盼生辉的模样。

    挑了何姨娘是为了让她管着些内院。前头有管事管着,内院没有主子在,其实也没多少事,就是为了图了安心,可何姨娘却玩了监守自盗,爬了大老爷的床。

    刚才几个婆子都进来回过话了。段氏越听越生气,何姨娘这哪里是管事,简直就是当家,连外院的管事都要听她的,何况内院里的仆妇们。

    亏得大老爷政见中立,又是各方拉拢对象,不常和同僚往来,同僚也知道在京城的是一位姨娘,自然也不会带着女眷上门走访,这才没引来一片骂名。

    段氏不愿意和何姨娘多说废话,赏了一个簪子,喝了她一杯茶,算是认了这个姨娘了。

    到了晚上,有了大老爷这把令箭,一开口就是让何姨娘把帐都交出来。

    何姨娘也不傻,以卵击石有什么好处,即便心里是万般不情愿,还是赔笑着答应第二天交账对账让管事们都过来回话。

    反正段氏只在京城住到来年开春臻琳出嫁,之后就要回甬州到马老太太跟前伺候,不过就是半年光景,何姨娘还是忍得了的。

    内院有几个体面的婆子都是段氏留下的,可她们都被何姨娘治得死死的,心里大多不服气,趁着这个机会,何姨娘吃了亏,她们就把消息传了出来。

    臻璇听完了,抿着唇看向桃绫:“大伯母也不容易。我看这个何姨娘,不比陈姨娘好对付。”

    桃绫手上麻利,嘴上道:“奴婢倒是觉得还是陈姨娘厉害,陈姨娘有儿有女。”

    “要不是陈姨娘一步走错,也不会被大伯母和李姨娘抓到了把柄。”

    到底是段氏屋里的事,随便说了几句,也就不再提了。

    挽墨伺候着用了早饭,桃绫眉开眼笑地进来,道:“小姐,二爷和四爷已经过去给大太太、五太太请安了。”

    臻璇闻言一怔,咬着筷子垂下了眼帘,昨日臻彻和臻徐的同科娶媳妇,被叫去吃酒,回来得晚了,内院已经落钥,这才到了早上来请安。

    等一起到了段氏那儿,臻彻和臻璇都在了,几个兄弟姐妹见了礼。

    段氏要忙着和何姨娘对账,就对臻彻道:“你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在府里逛一逛,但不许他们出去疯,几个丫头都是好的,盯着臻德和臻徽,别让他们俩乱跑,京城可不比我们甬州,让他们闹出些什么来,担当不起。”

    臻彻应了。

    臻彻和臻徐一直住在外院,内院的情况都不了解,没法领着他们逛,不过是寻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而已。

    “七妹妹。”臻彻叫了臻璇一声,见臻璇抬起头来,他弯了唇角,“答应你的事,我总算没有食言。”

    臻璇一怔,对上臻彻的笑容,没来由的就是鼻子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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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探望(一)

    今天更新得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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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人。

    似乎与印象中的有一些不同了,可印象里的臻彻到底是什么模样,臻璇又说不清楚。

    在好多好多年前,还没有进裴家大门,年幼时候与莫妍玩耍过的臻彻早早就被埋入了记忆深处,在莫妍做二奶奶的那些年都不曾回忆起,又何况是现在。

    只是臻璇还能想起那一年,牵着她的手在雷雨前送她回庆安堂时候的臻彻,眼中落寞和悲凉如刺在梗。

    如果一开始,她就不是莫妍,而是臻璇,她和臻彻之间会成为关系很好的兄妹。

    可惜,她的魂魄是莫妍。

    臻彻看见了臻璇眼中的雾气,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韧劲。

    他没有忘记那一年里臻璇对他的帮助,若不是臻璇几次阻拦,也许他已经被苏满玥算计去了。隔房的这个妹妹,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

    “答应你的事,我没有食言。”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臻彻又重复了一遍。

    那一年,臻彻送臻珂进京时,和臻璇曾有一个约定。

    要让臻璇成为天子门生的妹妹。

    到京中之后,几年苦读,终于金榜题名。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唇角,笑道:“一门三进士,整个甬州就数我们裴家最风光。便是放在满朝,也少有几家有此荣耀。”

    裴大老爷裴世远、臻彻和臻徐,一门三进士,当真是满朝难有的。

    “若是十四叔父还在。那就是一门四进士了。”

    臻璇的睫毛动了动,她知道臻彻这时候提起自己的父亲十四老爷并没有恶意,只是对当年的探花郎英年早逝感慨而已。

    “要照二哥哥这么说。我们裴家一门不知道要多少进士才行了。”臻璇笑着道,“祖父若在,大伯祖父若在。”

    臻彻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不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稍稍往前赶了几步,看着走在前头的几个人,他道:“五妹妹婚事订了?六妹妹呢?”

    臻璇看着前头蹦蹦跳跳的臻琪。哪里有一点下过定的女子要有的谨慎矜持,不由笑出了声:“订了傅老将军家中的四爷。六姐姐没有定。”

    臻彻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臻璇,几句话在喉头转了转,到底还是吐了出来:“你二嫂刚没的那段日子。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她还在会怎样,想得多了连前尘往事都觉得偏差太多,可惜这就是过日子,一旦过去了就追不回来了。就好比两条岔路,我已经走了左边,却一直想着右边会如何如何,既然回不了头,谁又能说左边的一定不比右边好?”

    猛得听臻彻提起莫妍。臻璇脚下一个错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站在那儿看着臻彻的背影。

    臻彻也站住了,以为臻璇是在为了左右岔路的比喻而思考,回头冲臻璇淡淡一笑:“右边的好坏都和你没关系了,只左边的。你要想着他的好才行。”

    臻璇垂下了眼帘,那段时间臻彻有过迷茫,连往事都开始质疑,她是莫妍,听了这样的话是否应该感觉到一丝欣慰,亦或是一丝叹息?

    只是,就像臻彻说的,已经过去的事,再多假设再多痴想都是无用的。痴想不适合莫妍,也不适合臻彻。

    所以这一回见到臻彻,她隐隐觉得他变了,那一年眼底的彷徨不见了,剩下的是一份豁达。

    而臻彻现在和她说这些,也不过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即便如今不知道那桑榆在哪里,也一定是会有的。

    臻璇挤出一个笑容:“二哥哥,我懂的。”

    臻彻也笑了,却不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揉臻璇的脑袋:“那便好。”

    前头的臻琪注意到了落在后面的两个人,笑着与他们道:“你们两个别磨蹭,这园子说大不大,也有不少景致呢。”

    臻璇笑着应了一声,赶了几步追了上去。

    到晚上吃完饭回到屋子,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挽琴福了福神,道:“小姐看看,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挺好的。”臻璇四处看了看,也没什么要改动的,便坐在东间里。

    段氏收拾后院费了三五天工夫,何姨娘不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交接得也算顺利。

    何姨娘又是聪明人,天天在段氏屋里立规矩,仿佛还是当年段氏面前体面的丫鬟春梅一般,饶是段氏再气她,也不好发作了。

    李姨娘气恼,听了段氏几句劝,又听说臻珂如今又是双身子了,乐坏了。面上有了光,越发不愿意和何姨娘去置气,端着架子过日子,也算是顺畅。

    段氏处理完了这些事,笑盈盈地与几个小姐道:“我想着过几日去鸿胪少卿文大人家走一趟。”

    臻琳笑道:“母亲想去见见大姐?”

    “是啊,我几个丫头里头一个嫁出去的,我一直挂念着。”段氏也很高兴,让李姨娘去拿小袄进来,“准备了几件小袄,你们帮我看看哪些合适。”

    李姨娘没一会就提了一个包袱进来了,打开里头十来件小袄,各色的都有,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料子,里头的棉花厚实,摸着就热,配了五福吉祥的络子,瞧着就觉得喜气好看。

    “这络子真漂亮。”臻琪感叹道。

    “都是李姨娘打的。”段氏笑着看了李姨娘一眼,“也就她手艺最好。”

    待挑了三四件,正好送帖子去文大人府上的人回来了,何姨娘笑着进来传话。道:“就定了明天。”

    要出门访客,自然不能马虎。

    李姨娘不能去,伺候了段氏用了早饭,送了大伙上车。眼眶就有些红了。

    段氏劝了一句,臻琳也安慰了两句,李姨娘这才擦了擦。挤出个笑容。

    马车从侍郎府出去,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文大人府上,因着是女眷走动,马车一路到了垂花门外才停下。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等在那儿,一见段氏下了车,满面笑容地迎上来:“亲家太太来了呀。”

    段氏不认得文家人,一旁有婆子提醒说这是四太太。段氏客气了几句,文四太太便带着她们去见文老太太。

    穿过花堂,沿着抄手游廊,拐过月亮门,一路往内宅。文老太太屋里正热闹。

    晓得是裴家人到了,从屋里又迎出了一个妙龄女子。

    文四太太介绍道:“这是我家六郎媳妇。”

    臻璇跟着进了屋,里头女眷众多,众位太太、奶奶齐聚一堂,围着文老太太说笑。

    段氏介绍了几个丫头,臻璇与姐妹们一道上前问了安,接了见面礼,规规矩矩坐在了一旁。

    文四太太到了文老太太身边,掩着嘴儿笑道:“老太太您瞧。亲家家里的小姐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喜,跟花儿一样的,看了就喜欢呢。”

    文老太太笑着点头,问段氏道:“都说了人家没有?”

    段氏回道:“七丫头、十丫头还没说婚事。”

    “哦。”文老太太的目光扫过臻琳和臻琪,又瞧了瞧臻璇和臻环,没有哪一个因为提到婚事而害羞不安的。“年纪还小嘛。这么大大方方的丫头,我家若还有年纪相仿的小子,我都要厚颜再亲上加亲了。”

    段氏赔笑了几句。

    文六奶奶给文老太太添了茶水,娇声道:“祖母,亲家太太难得来,心里定是惦记着大嫂的。大嫂昨日知道亲家太太要来,也心心念念等着。您呐,赶紧让她们母女姐妹见一见,别让您那未出世的孙儿都等长了脖子了。”

    “你这张嘴。”文老太太点了点文六奶奶,换来六奶奶一串笑声,文老太太又与段氏道,“之前就听说你们来京里了,我想着家里总有事要收拾,收拾好了你们也会来,就没有下帖子过去。以后就在京里了,我们多走动走动,现在就不留你们了,去瞧瞧大郎媳妇,她挺着肚子不方便走动,我让她在屋里歇着呢。”

    “这是您体贴她,是我们大姑奶奶的福气。”

    依旧由文四太太带着往臻珂住的院子去,臻璇走在最后头,出门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了一句:“都是姓裴的,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那个声音,不晓得是哪一位太太。

    又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才这么坐一会,哪里知道好坏,兴许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臻璇一个激灵,咬着牙出来了,没有去看到底是谁在议论臻珂。

    臻珂住的地方宽敞,正北是三明两暗,两边配了二房,东西厢房各四间,南边抱厦住了一堆仆妇,看着格局,似乎后头还有罩房。

    段氏抿着唇,心里还是满意的,总算是长孙媳妇,没有亏待。

    屋子里丫鬟不少,见她们来了,问安通传一样不乱。

    文四太太一进屋子就笑着道:“大侄媳妇,你母亲和妹妹看你来了。”

    臻珂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从裴家带过来的,赶忙应了出来,见文四太太在旁,便把那句“太太您总算来了”给咽了回去。

    文四太太打量了臻珂这儿的摆设一眼,道:“亲家太太有很多话要和大侄媳妇说吧?我也不在跟前凑着,先回老太太那儿复命去了。”

    自有丫鬟赔笑着送文四太太出去。

    人走远了,陪嫁来的仙芝眼眶一红,福身道:“太太,小姐……”

    段氏先一步往内室走,臻琳扶了仙芝,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文家子嗣艰难吗?那么多太太奶奶从哪里出来的?”

    臻璇看向臻琳,原来刚才文老太太屋里那些人议论的话,不仅仅是自己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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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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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