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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探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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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芝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满是哭腔的“母亲!”,仙芝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臻琳摇了摇头,没有再问,让人在外头守好,打了帘子与几个妹妹一道进了内室。

    臻珂坐在床上,段氏坐在床边,臻珂扑在她怀里一阵痛哭,咽呜声让听的人都跟着心酸起来。

    臻璇看了一眼在里头服侍的丫鬟,都是在庆荣堂里见过的老面孔,不由安心不少。

    又去看臻珂,哭得梨花带雨,整个人面色泛白,明明是双身子的人,瞧着却比当年出嫁时更瘦了一圈。

    这个时候不是安慰的时候,哭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倘若臻珂当真过得不如意,在京城也没母亲姐妹可以倾诉,只怕是心中憋了不少的情绪了,能发泄出来才是好的。

    臻珂哭了一阵,这才收了泪水。

    仙芝让小丫鬟打了水来,亲手端进了里屋,给臻珂和段氏净面。

    臻珂这才注意到了几个妹妹,红着眼睛道:“让你们见笑了。”

    臻琳赶忙摇了摇头:“大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家姐妹哪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只要你别怪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京城里就好了。”

    臻珂听了“一个人留在京城”,鼻子又是一酸。

    仙芝忙又劝了一句:“小姐,这不是太太和小姐们都进京了吗?有事可以和太太商量。太太不会让您吃苦的。”

    段氏拍着臻珂的背,道:“仙芝说得是,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却是在我身边大的。我哪里舍得你吃苦。有什么委屈都和母亲说,有母亲给你做主。”

    臻环听了这话睨了臻珂一眼,可见这个庶出的大姐比印象里纤弱了那么多。到底心里也难受,把一句冷哼给咽了下去。

    段氏刚才第一个出的文老太太的屋子,自然没听见那些闲言闲语,可是来的时候她也没想到文家有那么多人,和她印象里的文家完全不一样,便问了之前臻琳问的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么多太太奶奶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臻珂哭累了说不出话来,仙芝慢慢答了。

    鸿胪少卿文大人确实子嗣艰难。单传了臻珂的公公还有丈夫,就再没有别的孩子了。

    文大人老家还有几个从兄弟,为了家族兴旺,所有的子弟都是并在一起排长幼的,所以文家事实上人口还是不少的。

    也就是臻珂怀头一胎的时候。老家的亲戚一下子都来了京城,连女眷都跟着来了,在文府边上买了宅子,后花园都打通了,完全就是一家人过日子的模样。

    文大人这一支算长房,文老太太是长辈,与她同辈的要么就是过世了要么就是留在了老宅,整个京城就属她最大了,那些太太奶奶们日日到她屋里说话。反倒是臻珂因为养胎坐月子渐渐疏离了。

    那些亲眷都不是省心的,就开始编排起臻珂的不是了。

    一口一句生个孩子而已,哪个女人没生过,怎么就那么娇贵了,要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又要拿燕窝补着。

    老太太心疼她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她到真的是拿上了娇,完全不出现了。

    还有说臻珂一个庶出女儿小家子气,与文家长房长孙媳的位子完全不想当。

    这些风言风语就在文老太太跟前传着,文老太太愣是没替这个孙媳妇说过一句话,就算是抱着胖嘟嘟的曾孙儿的时候,都没讲一句“我愿意让她躺着你们操什么心。”

    臻珂觉得心寒,背地里哭了几次,也被人传到了文老太太跟前,说她娇气,听不得半句不是,越发让文老太太不高兴了。

    “这回若不是又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要让她们怎么糟蹋呢。”仙芝说着说着就又要哭了,“别人再好,能有亲生的曾孙儿好吗?小姐一进门就给他们文家生了个小少爷,还要如何?偏偏说小姐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再好再对能有会生儿子好?小姐从小身体就不算好,替他们家开枝散叶,卧个床都有人说三道四的。不就吃她们那么点燕窝吗?她们才是真的小家子气呢,那么点东西看得跟什么西贝货一样,裴家什么时候短过吃食,便是两位姨娘当年怀胎的时候,也是有燕窝供着,这怎么正紧的嫡孙媳妇就吃不得了?”

    仙芝越说越气愤,声音也有些压不住了,直到段氏一个眼刀子过来,才怏怏闭了嘴,垂着手不说话了。

    段氏让臻珂躺好,又问道:“姑爷待你如何?”

    臻珂咬着唇,道:“还能如何。老太太给了他一个,母亲也给了他一个,不论他喜欢不喜欢,都要去那边住一住,况且我还挺着肚子。”

    段氏皱了皱眉头,臻璇听了与臻琳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很多人家都有长辈塞人到屋里的,只是裴家不兴这个,除了贾老太太强硬地让四老爷收下了林姨娘之外,那也是因为四太太沈氏的肚子几年都没有动静的缘由,可没想到在文家,臻珂怀着孕,长辈们却一个又一个的送人来。

    段氏忿忿哼了一声:“这算什么事!”

    给小辈屋里塞人这样的手段,在甬州那一带,名门望族的老太太根本不屑用,往往是媳妇因为大着肚子不能服侍丈夫而给陪嫁丫鬟开脸。

    即便是不开脸,婆家也说不得什么,毕竟,天大地大,能生儿子的最大。

    像文家这样的,段氏确实生气了。

    “还说文家是什么大户人家。”段氏哼了一声,“还是他们那儿就是这种规矩了?”

    段氏只抱怨了一句,没有再说,好生安慰了几句:“你放宽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有母亲在呢。让你几个妹妹陪你说说话,一会去抱了大少爷过来,让我也见见我那乖外孙。”

    见臻珂点了头,段氏起身把位子让给臻琳几个,叫了仙芝去东次间说话。

    一到东次间,段氏在暖炕上坐下,就冰冰冷看了仙芝一眼:“你平日在姑奶奶面前也是这么说话的?”

    仙芝一怔,她不明白自己刚才哪里说错话了,但是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段氏的怒气,吓得她一个慌张,噗通跪了下来:“太太,奴婢……”

    “仙芝,你照顾姑奶奶多少年了,她什么脾气你还没摸透?”段氏压着声音,毕竟这不是在自己家里,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要小心些。

    仙芝咬着唇,低着头没应声。

    “那些话你心里知道就好了,怎么能当着姑奶奶的面讲!你这是要和她的身子过不去吗?”段氏的声音虽然轻,可怒气冲冲。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仙芝替自己辩白。

    “你平日里也是这么跟她说实话的?!”段氏气急,“你知道这算什么?挑拨姑太太和夫家的关系,对你,对姑太太有什么好处!”

    仙芝张张嘴,半天没回上话来。

    段氏端着茶喝了几口,压压心中火气,容仙芝去思考。

    仙芝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磕了个头:“奴婢是想着小姐太委屈了,这才抱怨的,奴婢没想那么多,是奴婢的错,太太,奴婢知错了。”

    段氏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处罚仙芝,只要仙芝知道当真臻珂的面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就可以了,见她如此,便道:“姑太太心思细,你要多劝着些,多开导些,不要让她钻了牛角尖,反倒是影响了她和姑爷的感情。有什么事,让人给我带个话,你信不过别人,从裴家带过来的几个丫鬟婆子总归是可靠的,带了话来,我不会不管她,由着文家胡来。”

    见仙芝一股脑儿地点头称是,段氏又道:“那几个长舌的,别去理她们,隔了房的事,叫她们操哪门子心。”

    段氏说完,又抿了一口茶,等热茶下肚,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仙芝赶忙起来添上热茶。

    另一边,姐妹四人都围在臻珂的床前。

    臻珂哭红了眼睛,却还是盖不住眼下的黑圈,满脸疲态,看得人心疼。

    臻珂握着臻琳的手,挤出一个笑容:“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臻琪见臻珂并不知道,忙解释了一句:“是四姐姐的婚期定了,要从京城里出嫁,程叔叔在京中看宅子,想让四姐姐和宗瑜哥哥在京城里。”

    臻珂闻言喜上眉梢,手上多添了一份力道:“这么说,你要留在京里了?”见臻琳含笑点头,臻珂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人陪着我了。”

    这一句话,让几个姐妹心中都发酸,只觉心痛。

    臻璇怕大家都要哭了,忙问:“可让人去抱小外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一阵问安,奶娘带着孩子来了。

    臻珂的这个长子叫英哥儿,还不满三岁,有点儿怕生,缩在奶娘怀里怯生生看着屋子里的生面孔,等臻珂伸手要抱他,才奶声奶气叫了几声挣脱了奶娘往臻珂那儿钻。

    臻珂脸上写满了慈爱,护着英哥儿不让他伤着,抱到怀里亲了亲,才指着臻璇四个道:“英哥儿,叫姨。”(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探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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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哥儿有些怯怯的,捏紧了臻珂的衣服,一双圆圆的眼睛在她们几个姐妹的脸上看来看去, 嘟着嘴没应声。

    臻珂又催了一句,指着臻琳道:“这是你四姨。”

    英哥儿看了一眼臻琳,整张脸埋进了臻珂的胸前。

    奶娘赶忙要上来抱:“当心压着奶奶的肚子。”

    “不妨事的。”臻珂嘴上这么说着,可奶娘不依,还是抱了英哥儿起来,臻珂有些不好意思,对几个妹妹笑了笑,“英哥儿怕生。”

    臻琳看了趴在奶娘怀里的英哥儿,奶娘低着头正哄着他,笑着摇摇头与臻珂道:“我们头一回来,英哥儿不认得我们,以后走得勤了,慢慢就好了。”

    臻珂爱听这个话,念着可以常走动,她不住点头:“没错没错,等熟悉了就好了。”

    段氏回来了,一见被奶娘抱着的英哥儿,喜上眉梢,道:“这就是我的小外孙,快,让我抱抱。”

    奶娘有些犹豫,段氏又催了一回,才万般不愿意地交到了段氏手里。

    臻璇看了一眼那个奶娘,把对方的神情全数收到了眼底,而段氏面上毫无反应,就跟没看到奶娘的拖沓一般,只抱着英哥儿逗弄。

    许是血脉相连,怕生的英哥儿在段氏怀里并没有哭闹。反倒是咯咯笑了起来,逗得段氏越发高兴了。

    段氏抱着英哥儿在床边坐下,与臻珂道:“我们给英哥儿做了几件小袄,虽然英哥儿不缺衣服。但到底是心意一片。”

    臻珂鼻子一酸,含泪点了点头。

    这个“我们”,臻珂明白是指李姨娘。段氏知道臻珂在文家日子不如意,怕一个姨娘做的东西给英哥儿穿,又要惹来一片风言风语,这才没有言明。

    “本就该穿一穿外祖家送来的衣服,才能健健康康的。”臻珂说完,让仙芝把小袄都收下,看着那些络子。她怔了一会,这都是李姨娘做的,她认得。

    段氏一手抱着英哥儿,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脚环:“这个是我给英哥儿的。”

    臻珂一怔,瞧着那雕刻着吉祥纹理的长命环。笑容有些淡:“这么贵重的东西,母亲,还是别给英哥儿带了,怕压着了。”

    臻璇有些诧异,一个保平安的长命脚环怎么会说是贵重得怕孩子受不起?

    段氏听了这话,没有再多劝,把脚环收了回去。

    臻璇余光瞥见了那奶娘,见她面上露出了几分可惜和肉疼。

    臻璇愕然,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臻珂不收是因为这东西根本不会到了英哥儿那里。那奶娘大约是要私吞了的。臻珂身为文家的长房长孙媳,竟然连儿子身边的奶娘都无法弹压,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周旋。

    臻璇心惊,看了一眼臻琳,见她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来了。

    段氏又逗了孩子一会,交由奶娘抱下去。等奶娘走了,才与臻珂道:“怎么会这样?”

    臻珂抿着嘴唇又要落泪。

    段氏长叹了一口气,这个臻珂,肚子是争气了,怎么性子就这么软绵绵的,叫人放不下心。念着她是双身子,段氏不好说重话,只能道:“哭多了伤肝,对孩子不好,你收收眼泪。”

    臻珂咬着牙点头。

    又坐了一会,臻珂有些疲态,段氏带着几个丫头回去了文老太太那儿。

    一坐下,喝了几口水,段氏便笑盈盈与文老太太拉家常:“姑奶奶劳你照顾了。”

    段氏的笑容亲切,却隐隐有些寒意,文老太太眯了眯眼睛,道:“我也老了,能管多少事了,就怕亲家太太说我没把孩子照顾好。”

    “瞧您说的。”段氏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屋里坐着的太太奶奶们,道,“您老人家若不会疼人,怎么就有那么多小辈们愿意凑在您跟前逗趣呢。”

    文六奶奶听了这话,忙赔笑道:“老太太疼我们,我们最晓得的了。”

    段氏笑意更浓:“姑奶奶打小是我亲自带大的,我们家宠丫头,都叫我宠娇了,明明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再大的孩子,在母亲跟前都是小的。”文四太太笑道,“大侄媳妇那么久没见亲家太太,可不就是想得慌吗?”

    “怎么能不想,我也日日夜夜惦记着呢。刚才还跟我说想念甬州的口味,我想着过几日送些酱菜过来,清口开胃。到时候老太太也尝一尝。”

    文老太太笑着,却没答话。

    段氏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文老太太挽留了一句,见段氏推说家中还有事,也就不再留了,让文四太太送了段氏出去。

    马车出了文家,一路回到了裴家,臻璇下了车,见前头段氏下了车,曹氏已经迎了出来,便赶忙上前行礼。

    段氏回到屋里一坐下,便支开了李姨娘,与曹氏道:“当真是欺人太甚,以为我们裴家是好欺负的吗?即便是庶出的丫头,也是姓裴的!”

    曹氏听了经过,也是气愤,道:“这是欺负大丫头在京中没人撑腰。大丫头没法到大哥跟前诉苦,这京中又只有何姨娘在,帮不上忙。”

    段氏点了点头:“我看着心疼啊,我风风光光把她嫁了,三十二抬的嫁妆,嫁庶女已经不算少了,到了现在,她连我送英哥儿的脚环都不敢收,就怕被人谋了去。”

    “我们都在京城了,逢年过节都要走动,大丫头有我们做靠山,也会硬气一些。”

    “她那个脾气我还不晓得?”段氏说着又要叹气,“太软弱了些,家里十个丫头,就数她这个长姐最软,底下各个都比她有本事。我就是想着文家人少,也免得大丫头这样的性格在妯娌之中吃亏,才把她嫁过去,谁知道会冒出那么多太太奶奶来。”

    段氏和曹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臻璇坐在一旁,回忆着这一天的经过。

    臻珂的现状是她们去之前没有想到的,而段氏面上对文家人客气,可到后头与文老太太的几句话,既给文家留了几分颜面,又露出给臻珂撑腰的意思,叫她们不要看低了臻珂。

    曹氏对臻珂的事情也是义愤填膺。

    臻璇看在眼里,心里暖暖的,这就是有娘家人的好处,娘家有人愿意出头,在婆家的日子总会有盼头的。

    这一辈子,臻璇一开始图的不就是如此吗?

    族中亲切,将来可以有个依靠,如今看来,只要好好相处下去,她以后又个万一,也不会孤立无援。

    何姨娘进来问晚膳的事,段氏看了看天色,叫几个丫头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吃饭。

    等吃过了,臻璇陪着臻琳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说到臻珂的时候,臻琳摇了摇头:“大姐从小身体就不算好,连生两胎,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不是说,月子坐得好,就算是娘胎里的不足都能补回来吗?”臻璇宽慰了一句,话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看臻珂的情形,那月子怎么会坐得好。

    臻琳拍了拍臻璇的手,轻声道:“大姐的性情素来温和,不与人争。”

    臻璇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臻琳说得婉转,其实是臻珂性格软弱,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怎么反击,又因为庶出的身份从小就有些内向、自卑,这才会被文家那些人作践。

    “能帮多少帮多少,盼着她能好起来。”臻琳说完,就不再提臻珂了。

    臻璇另起了一个话题,道:“大伯父帮程叔叔相看房子,有看中的吗?”

    臻琳脚步一顿,脸上就红了,略略摇了摇头:“我没问。”

    臻璇见此不由笑了起来:“原先宗瑜哥哥不还给你写信吗?现在到了京城,还写吗?”

    臻琳睨了臻璇一眼,脸上羞涩,却没有扭捏,她并不打算对臻璇隐瞒,据实相告了。

    程宗瑜在她们从甬州出发之前还来过一次信,大约是因为婚期近了,言语之中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多了一些豁达,却能看得出很是期待。

    明年春天,便是从京城嫁出去,程宗瑜有关照,说是一切都不用担心,只要安心等着那一天便好。

    臻琳说着又笑了起来,眉间喜悦之情让臻璇看着都跟着高兴。

    臻琳拉了臻璇的手,暖声道:“我其实挺幸运的,能有这么一门彼此满意的婚事,程家上下的脾气也都知根知底的,不像大姐,两眼一抹黑,就嫁过去了。”说到这里,臻琳顿了顿,又看着臻璇,宽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七妹妹,我们素来最好,等我嫁了,你也要好好的。”

    臻璇看着臻琳的目光,见她真挚,心中一暖,笑道:“我没有那么放不下,四姐姐是,二哥哥也是,就怕我想转不过来。”

    臻琳见臻璇表情舒缓,并不像骗人的模样,巧笑道:“二哥哥也与你说了?我们这都是关心你呢。”

    “你们一个个好好的,能委屈了我不成?”臻璇说得俏皮。

    臻琳佯装生气瞪了臻璇一眼:“这就惦记着讹我们了呢。”

    臻璇捂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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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喜讯(一)

    今天晚了,不好意思大家。

    谢谢cardcat的打赏,鞠躬大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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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末的时候,京城已经开始飘雪了。

    臻璇半躺在东间的榻上,靠着一个软垫,屋里点了地火龙,倒是不冷。

    挽墨过来添茶,臻璇喝了一口,道:“推开些窗户吧。”

    挽墨有些为难,道:“小姐,外头下大雪呢,开窗子冷飕飕的。”

    “开一点点,不妨事的。”臻璇没有抬头,继续看着书,“屋里闷得慌,不透透气,我喝多少水下去都不舒服。”

    挽墨见此,也没法子再劝,推开窗支起一个小缝,一股子寒风钻了进来,不过并不觉得冷,反倒是中和了屋子里的暖意,感觉神清气爽。

    “小姐,京城里连下雪都和我们甬州不一样呢。”挽墨透过小缝,往外头看了一眼,入目的就是白色,红漆的抄手游廊扶手上都盖了一层,一会儿就要去收拾收拾了,“这个就是鹅毛大雪吧?”

    臻璇被挽墨逗笑了,指尖点着书却没有再看,去瞧挽墨,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我们那儿淅淅沥沥的,多是伴着雨的,下一整夜都不一定能积起来。偶尔有几次下得大一些,也不好打雪仗。奴婢还记得在家的时候,那雪打在身上都不会散开,痛的。”挽墨兴致勃勃。说了起来,“这边,一转眼的工夫就积起来了,打雪仗也是。就跟鹅毛一样,一点都不痛,好玩呢。”

    听得臻璇笑声。挽墨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红着脸看了臻璇一眼,便垂头道:“奴婢打搅小姐了。小姐若没别的吩咐,奴婢退下去了。”

    臻璇又笑了一会,挥手让挽墨出去了。

    几个丫鬟里头,挽墨年纪小一些,性子也活泼。叫人喜欢。

    挽琴刚出去,桃绫就进来了,福身道:“小姐,陈妈妈来了。”

    陈妈妈指的是罗正安家的。

    陈妈妈没有直接进东间来,在中屋坐了会。去了寒气才进来给臻璇请安。

    臻璇看着面前的妇人,笑道:“桃绫,给妈妈看座。”

    陈妈妈也好,高声厚家的高妈妈也好,处得一段日子,臻璇慢慢就觉得这两个都是有趣人。

    陈妈妈虽然在山上看了十多年的祖坟,却不是一般的乡野妇人,她识字,为人诚恳。当年一家子又跟着六老太爷在京城里生活过,即便是那么多年物是人非,京城里的事她还是能说出一二来的。

    高妈妈不识字,话也不多,却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擅长做点心。段氏、曹氏尝了都说好。

    陈妈妈坐下,接了桃绫端来的茶盏,道了谢,与臻璇道:“小姐,奴婢去看了李姨娘了?”

    臻璇知道陈妈妈来定是为了说这样事,问道:“李姨娘还好吧?”

    “大夫瞧过了,说是伤了脚踝,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想要好透,就要好好躺上三个月。大太太在气头上,训了何姨娘两句。”陈妈妈说得简短,把事情都说完了。

    臻璇听完,无奈摇了摇头。

    上回从文府回来,段氏怕李姨娘知道了臻珂的事难过,特地都是避开她说话的。

    连后头给臻珂送去东西,也都没让人在李姨娘跟前说漏嘴。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姨娘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急着去找段氏,段氏见瞒不过,安慰了几句,答应了不会不管臻珂,李姨娘才哭着回屋里去了。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又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在李姨娘跟前说是臻珂嫁过来之后,何姨娘不管不顾的,才会让文家以为臻珂好欺负。

    李姨娘心急,哪里会仔细去想这话对不对,就去与何姨娘理论。

    何姨娘正好要从屋里出来,李姨娘一见她,站在屋子外头就还是训。

    何姨娘不肯吃亏,听李姨娘张口闭口都是自己的不是,她就不高兴了,靠着门板冷冰冰地道:“姐姐这话说的,大姑奶奶这事怎么能怪罪到我头上来?她是在京里出嫁的,我也是尽我所能地把她嫁过去了,回门的时候,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我哪一次不是招待好的?她不与我说夫家日子好坏,我怎么会知道。”

    李姨娘抹着泪,道:“你怎么就没去关心过大姑奶奶的日子?你若早说她在京里过得不如意,我也好早早求了太太。”

    何姨娘嗤笑一声,眼底全是嘲讽:“姐姐,这话不对吧?我什么身份?怎么能去关心大姑奶奶在婆家如何?便是你这个亲生的姨娘,都不能跟着太太去文府,我怎么能有脸有皮地上门去?我若是去了,文家岂不是更看不上我们裴家了,越发对大姑奶奶不好了。”

    几句话把李姨娘给闷倒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何姨娘得理不饶人,笑着道:“姐姐担心大姑奶奶我懂,可姐姐也不能听风就是雨的来说我的不是。大姑奶奶是个什么性子姐姐不晓得?这些日子,只要大姑奶奶回门的时候给我透个口风,亦或是留封信给我让我转交给太太,我能不抓紧办了吗?姐姐要怪我,还不如怪自己,娘胎里没给大姑奶奶揉出个强硬性子来。”

    何姨娘前头那些话虽然不动听,但也已经让李姨娘冷静了一些。何姨娘说得句句在理,她确实不能怪何姨娘。心中正有些愧疚,却被何姨娘最后几句话说得涨红了脸。

    臻珂是个什么脾气的,她这个做姨娘的怎么会不知道,一直都是软软的,在甬州的时候。那是姐妹们都好相处,段氏又疼她,这才顺顺当当长大。

    到了夫家,妯娌一多。自然就行不通了。

    但是何姨娘这些话说得实在难听,李姨娘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得上来了,抬脚就往何姨娘跟前走。

    何姨娘才不会怕她。两人推来推去,丫鬟们又不敢下劲去拉,这才让李姨娘伤了脚。

    消息传来,臻璇自己不需要去探望李姨娘,可想着在这侍郎府里住的,便让善谈有人缘的陈妈妈跑一趟。

    “大老爷还没回府,不知道这个事。”陈妈妈说完。又坐了一会,闲扯了几句家常,便走了。

    桃绫送陈妈妈出去,挽琴进来收拾,见臻璇低头在。便蹑手蹑脚起来。

    “挽琴,我觉得李姨娘似乎急躁了。”

    臻璇突然开口,吓了挽琴一跳,她压了压情绪,转过身道:“李姨娘她……奴婢觉得她在处理陈姨娘的时候,就挺急躁了。”

    臻璇闻言一怔,抬头去看挽琴,挽琴低眉顺目,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镇静。她不由翘了翘唇角。

    不是因为碰见了臻珂的事乱了分寸才如此急躁,而是在那时候就已经激进了些。

    挽琴看得这么明白,也难怪李老太太舍不得放弃她,要明了她的心智放在臻璇身边。

    “那时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处置陈姨娘,怎么会不着急。等陈姨娘被禁足,她没有要对付的人了。一下子放松下来,也忘了把脾气收一收,结果现在遇见了何姨娘,一来一去的唱戏。”臻璇摇了摇头,妾室之间的争斗当真是件头痛的事。”

    等到了晚上,大老爷回来的时候听说是心情格外的好,叫了五老爷、臻彻、臻徐去书房,让人去中书府请七老爷过来,又让人传话到内院,让段氏置一桌好酒好菜。

    段氏不知道为何,问了传话的婆子,也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作罢,让人先准备起来,又往几个小姐屋里带信,叫她们梳洗好,莫要迟了。

    臻璇掐着点去了臻琳那里,臻环也正好到了,姐妹三人一块去了段氏那儿,坐下没一会,三位老爷和臻彻、臻徐就到了,后头还跟着刚来的曹氏和臻琪。

    晚膳摆在了东次间,何姨娘带着人摆了碗筷,又在一边立规矩。

    大老爷没见到李姨娘,便问了一句。

    段氏瞧得出大老爷高兴,不愿意在这个当口说些不开心的事,便轻描淡写了一句:“她崴了脚,我让她歇了。”

    大老爷点点头,没有多问,招呼了人坐下:“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今天好好喝两杯。”

    说完,便说了喜讯。

    朝堂上呈了北疆的战报上来,虽没有大捷,却是小胜不断,前几日一箭穿心,重伤北狄的大将军,射出那一箭的,就是傅四爷。

    所有人都是一怔,看向了曹氏和臻琪。

    曹氏惊讶之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真是争气!”

    臻琪眨着眼许久才回过了神,看着大老爷,道:“真的?”

    大老爷被臻琪的率真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五丫头,皇上亲口说的,自然是真的。”

    臻琪这才咧嘴笑了起来:“真好。”

    大老爷在大殿上听得如此好消息,大臣们三呼万岁,皇上龙颜大悦。

    下朝之后,有一些知道傅四爷和大老爷的内侄女定亲的同僚上来拱手祝贺,裴大老爷一一笑着回礼,又被内侍请去了御书房。

    皇上赐了座,问起了臻律,听说裴家真的送了一个儿子去北疆,甚是欣慰,一番夸赞。

    大老爷自然要谦虚一番,说臻律从小和傅家几位爷一块,受了感染,家里见他一片赤子之心,保家卫国是好事,自然没有阻拦。

    皇上很是满意,把战报给大老爷叫他自己看。

    大老爷接了,再一看,喜上眉梢。埋伏北狄大将军的策略,原是臻律想出来的,傅家几兄弟又帮着想周全了,最后才能由箭术出众的傅四爷一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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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喜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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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饶是裴大老爷在官场打滚多年,受过百般荣辱,也不禁热泪盈眶。他是文臣,动笔动口不动手,可心中的男儿豪情却是难以磨灭的。

    就算是运气超然也好,自家侄儿能在一场战事上留下一个名字,大老爷与有荣焉。

    看着素来沉稳的近臣都忍不住激动含泪,皇上一面摩挲着扳指,一面点头:“若所有臣子都有这样的觉悟和豪情,朕何愁打不下天下!”

    回应皇上的自然是听了无数次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想到裴家这样的书香世家都送了子弟从军,突然就觉得这句话言副其实,无比顺耳起来。

    让内侍去传话,让几个皇子下了学就过来御书房。

    皇上和大老爷说起了傅家子弟,除了夸赞一句有勇有谋之外,特别提到了傅四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略,要朕看,将来又是一个傅远山!”

    远山是傅老将军的字。

    “等凯旋班师回朝的时候,朕定要见一见这个少年郎。赏他什么好呢?爱卿,朕指门亲事给他如何?”皇上说完,看着裴大老爷。

    裴大老爷赶忙回话:“皇上,傅家四爷已经定了亲了,与臣的五侄女。”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下手倒是真快,好的都挑走了。”

    裴大老爷诚惶诚恐,可看皇上的样子分明就是事先知道的。不过是寻几句开心话,他拱手回了几句“不敢”。

    几位皇子结伴来了。

    四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并九皇子向皇上请安,裴大老爷上前请安。

    皇上让他们看了战报,道:“傅家老四。与你们年纪相当,已经能上阵杀敌了,你们几个。可要抓紧功课啊。”

    皇子们应了。

    裴大老爷退了出来,看了一眼四人之中模样最俊秀的七皇子。

    在皇上的十一位皇子之中,除去早夭的二皇子、五皇子和十皇子,还剩下八位。大皇子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腿,生母出身又不好,十一皇子还在襁褓之中,现在朝中太子呼声高的便是先皇后嫡出的三皇子、皇贵妃生的四皇子。现在的中宫所出的六皇子,以及惠昭仪育的七皇子。

    裴大老爷虽然没有表明立场,可要他来说,几个皇子各有所长,一时难辨谁才是最合适的储君。

    可他能看懂皇上想的。皇上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偏爱,却是最中意七皇子,只可惜,惠昭仪的娘家弱了一些。

    这些朝堂上的储君风波,自然不会跟内宅妇孺们商谈。

    大老爷只另提了一样,内侍送他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皇上说裴家真的是人才辈出,杂家还记得当年的探花郎,玉树临风。金銮大殿之上口中生莲,叫人好人佩服。最近的一次殿试,侍郎大人家中也有两位侄儿金榜题名了吧?”

    那是皇上身边的老内侍了,琢磨皇上心思谁也比不过他,这话一说完大老爷便懂了。

    明年就是三年了,官员们回京述职。到时候皇上不会忘了给臻彻和臻徐指一份差事,以赞扬裴家送子弟从军。

    曹氏听了臻律的消息,已经热泪盈眶,拿着帕子抹了抹:“我这是高兴,臻律有出息,我高兴。”

    段氏拍了拍曹氏的手:“这是好事,自然高兴,今天我陪你多喝几杯。”

    曹氏含泪点了点头。

    臻璇听了,替臻律安心不少,又想起那位内侍记得父亲,定是皇上也记得,不由得心中就暖了,抬头去看臻彻和臻徐,等空缺本就不容易,这一回是可以得偿所愿了。

    臻彻和臻徐端了酒敬五老爷和曹氏:“我们这是借了六弟弟的光。”

    五老爷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都姓裴,将来说不定我们要借你们俩的光了呢。”

    一顿饭,其乐融融。

    段氏笑着道:“要写信回去,让老太太也高兴高兴。”

    老大爷喝多了几口,脸都红了:“下午就写了,让人快马送回去。”

    段氏闻言也笑了起来,又多劝了几杯酒。

    曹氏开口道:“大嫂,过几天去上柱香吧。”

    “要的要的。”段氏忙点头,又问了何姨娘京城有名的寺院,“等雪停了,带着丫头们一起去。说是到京城见世面来的,却一直拘在府里,别的地方都不方便去,还是去上香好。”

    听到能出去,臻璇几个姐妹都是高兴,等着何姨娘介绍。

    何姨娘掩着嘴笑了:“太太,要不就是法成寺吧,就在京城的西边,坐马车过去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那边香火旺盛。”

    “主求什么?”曹氏问道。

    何姨娘想了想:“那倒不晓得,只是京里的官家女眷上香,一般都去那儿。”

    曹氏颔首:“那就去法成寺吧。”

    何姨娘应了,说会准备妥当的。

    日子最后定在了十月三十,避开初一的进香人潮,也好在法成寺中歇歇脚,用一顿斋膳。

    因着是去寺庙,在京中女子出门的规矩比南方还宽松些,便不要求她们带帷帽,仔细跟好就行。

    三十一大早,臻璇便起来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素净衣服,首饰也选得简介。

    桃绫正好小日子,不能去菩萨跟前,便由挽琴伺候着臻璇去。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臻琪难掩兴奋之情,不时偷偷往外张望,被跟车的婆子发现了一次,才怏怏作罢,吐着舌头端正坐好。

    到了法成寺之后,才发现比预料中的热闹很多,即便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有许多香客。

    臻璇大大方方看了四周一眼,从打扮就可以看出,以官宦人家的女眷居多,也有几个穿着出众的少年人,应该是陪同家中女眷来的。

    这样的环境让段氏和曹氏很放心,嘱咐几个孩子们跟好,便由丫鬟婆子们簇拥着,一路沿着台阶往山门去。

    入了寺庙,大殿之中上了香。

    正要去厢房歇息的时候,挽琴眼尖,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顿了顿脚。

    臻璇扭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挽琴垂下眼帘:“没什么,许是奴婢看错了。小姐,我们走吧。”

    挽琴不愿意多说,臻璇也不会勉强,扶着挽琴的手跟在段氏后面。

    不料那边也瞧见了挽琴,差了人过来问:“可是挽琴姑娘?”

    挽琴浅浅咬着唇点了点头。

    “我们奶奶想请挽琴姑娘过去说几句话。”

    臻璇不解,挽琴解释道:“似乎是奴婢从前的主子。”

    臻璇恍然大悟,与段氏说了一声:“既然是挽琴从来的主子,我想过去打声招呼。”

    段氏没有反对,道:“我们先过去,你好了就来寻我们,不要乱跑。”

    臻璇应了,与挽琴一块去寻林小姐。

    当年的林小姐已经成了亲,婚配太常寺卿莫大人的三子。

    莫三奶奶一见挽琴,有一瞬间的失神,喃喃道:“我还当看错了,当真是你。”

    挽琴也红了眼眶,无论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出了林府,到底伺候了她十年光景,如今相见恍如隔世一般:“小姐……”

    莫三奶奶握着挽琴的手,泣声道:“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她看了臻璇一眼,问道,“这位小姐是?”

    臻璇行了礼,道:“甬州裴家七娘。”

    莫三奶奶想了一想,恍然道:“裴侍郎的那个甬州裴家?”见臻璇点头,她又和挽琴道,“是个好人家,那个牙婆是个守约的。我如今嫁入了太常寺卿府上,等过年的时候我下帖子过去,你们要来。”

    莫三奶奶是跟着家中婆母和妯娌一起来的,不能在这里多说,便和臻璇与挽琴告了辞。

    臻璇没有问为什么当年挽琴会被卖出来,这些陈年往事挽琴不会主动说,她也不想知道,只要挽琴能做好一个大丫鬟应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往大殿门外走去,阳光撒进来,窗棂上的雕花被拉得长长的落下一地斑驳,臻璇眯了眯眼睛,迈过高高的门槛,沿着廊下一路走。

    转过一道月亮门时却一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好在两人走得都不算急,这一撞也不过是踉跄了一下,并没有摔倒。

    臻璇稳住身形,抬头看撞到的人,待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是夏二爷。

    她没有想到在京中也会遇见熟人。

    夏二爷显然也很意外,略略退开两步,声音低沉却很干净:“是你。”

    “没想到在京中会见到夏二爷。”臻璇侧过身行礼。

    夏二爷微微挑眉,语气之中添了几分笑意:“我也没想到会在京中遇见七小姐。”

    彼此都笑了,这样的问候恰到好处,没有问对方因何来,也不会去说自己为何在,只是他乡遇故人,觉得亲切一些。

    夏二爷似乎还有事,道了别往外走,臻璇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扶着挽琴的手往厢房去。

    夏二爷进京的理由,臻璇能猜出一二。

    夏家悄无声息地帮朝廷准备打仗的冬衣,那么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奔波在京中也是常理。李老太太从一开始就看得很准,百年的皇商之家,又有拥立之功,不是简单的人家。(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云涌(一)

    明天开始双更到周六,时间是十二点半和晚上九点,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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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二爷脚步不疾不徐,阳光下,修长的身影拉得越发长了。

    法成寺中,上香的女客极多,有胆大的往这边看一眼,而后微红着脸扭头和自己的丫鬟说笑两声。

    夏二爷似乎全然没有留意到四周的这一切,他一直走出了寺门,看见不远处已经停了一顶青帷小轿,略一蹙眉头,脚步也快了几分。

    下了台阶走到小轿跟前,他拱手对着轿中弯腰行礼:“殿下。”

    轿中传来低低笑声,几分清朗几分愉悦,甚至带着几分调侃:“你很少来迟,怎么?在寺中遇见了什么人吗?”

    夏二爷的唇角抿直了,以他对轿中人的了解,自然听得出这不过是对方的一句玩笑话,便想随口搪塞过去。

    谁知那人又道:“你若是诓我呢,我就叫人去打听打听。”语气之中的笑意更重了。

    夏二爷只能在心中叹气,颇有几分无奈:“殿下……”

    好在轿中人不再胡搅蛮缠下去,一本正经问起了正事。

    夏二爷一一作答了,那人才满意了,让轿夫起轿回去,临行前又留下一句“我还是去打听打听?”

    饶是晓得是玩笑之语,还是叫人微微摇头。

    夏二爷弯腰送行,等轿子走远了才直起来。扭头看了一眼法成寺的寺门,突然就想起了刚才见过的女子。

    玲珑阁后巷匆匆一眼,印象里有些瘦弱的身影与如今所见之人似乎有很多不同,仿佛是一下子就长开了一般。再细细一想,原来已经是三年光景,女大十八变。到也是寻常的。

    变化最多的大约就是眼睛了,那时面对贼人惊恐的神情不复,换上了一双清澈沉静的眼睛,即便是有一瞬间的惊讶,都很快就被收敛了起来。

    没来由地微微弯了唇角,到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另一边,臻璇扶着挽琴的手一路往厢房去。

    当年在浓香阁外她初见夏二爷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人的身影格外的熟悉,却是怎么都想不出过往来,直到现在,那种感觉都没有散去,叫人说不清道不明。

    想不清楚便不无需再想了。臻璇突然轻叹一声,挽琴听见了,看了臻璇一眼,但并没有问什么,连之前那人到底是谁也没有问。

    到厢房的时候,斋膳刚好端上来,段氏见她进来,忙招呼道:“七丫头,快坐下。”

    臻璇告了一身罪。坐下漱口净手。

    等吃过了,又歇了一会,段氏与曹氏商量着早一些回去,这几日都有雪,路上行不快,在城中虽不至于危险。但早些走总是对的。

    到了侍郎府里,何姨娘依旧候在垂花门那儿,见段氏下车,上前扶了一路往里走:“太太,那法成寺如何?”

    “女眷很多,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听段氏这么说,何姨娘弯着眼儿笑了:“太太满意便好。”

    臻璇回房换了一身家常衣服,桃绫对臻璇的点滴情绪最能把握,忙问:“小姐怎么了?”

    臻璇看了桃绫一眼,又看了在一旁收拾换下来的衣服的挽琴,扑哧笑了出来:“你呀,什么话都关不住,不像挽琴,嘴上不问,心里明白。”

    桃绫也笑了:“总归是各有各的好,若都一样的脾气,那小姐才头痛呢。”

    这话把挽琴也说笑了。

    臻璇轻轻点了桃绫的额头,嗔了一句:“歪理!也就你的脸皮能说得出口。”而后便微微皱了皱眉,道,“我见到夏二爷了,在法成寺里。”

    “夏二爷?”桃绫惊讶不已,“他怎么也到京城里来了?”

    “就许我们来,不许人家来呀。”臻璇刚说完,就听得门口一阵脚步声,抬高声音去问,“谁来了?”

    杏绫回了一声:“是四小姐来了。”说完,就替臻琳打起了帘子。

    花露替臻琳去了披风,臻琳进了西间,桃绫端了绣墩过来。

    臻琳在外头听见了一些说笑声音,问道:“我听见你们笑呢,在笑什么?”

    桃绫捂着嘴轻笑,却是不肯说。

    臻璇见臻琳问起来了,也就没打算瞒,答道:“我之前在寺里遇见了夏二爷。”

    “夏二爷?”臻琳一怔,转念想了想才回忆起来,“救了桃绫的那个夏家?”

    臻璇点点头,说了季家与夏家一块用了庄子上的温泉眼,也说了夏家是皇商出身,但没有提季家与夏家做的棉花生意。

    臻琳听完,莞尔一笑:“倒是有缘。”

    臻璇被这四个字一敲,一时间有些失神,想着那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觉,暗叹口气,有缘倒也没说错。

    到了晚上吃过了饭,大老爷与段氏说起了程老爷的事,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期许:“琅元这两年的考评都是优,他从中了进士之后就一直外放,这一回我看留京的可能性极大。”

    这话听得段氏也高兴起来,可到底不是已经握到手里的,还是有些担忧,道:“老爷,能不能再打听打听?若是有机会留下,还少什么关节,老爷能帮忙疏通的就帮帮忙,总归是一家人。”

    臻琳、臻璇以及臻环都坐在东次间里做女红,中屋里的说话声隐隐都能听清楚。听了这话臻璇抬头去看臻琳,见她微微红了脸,却没有羞得要避回房,晓得她也是担心的。

    “我怎么不知道。”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倒不避讳几个孩子会听见。道,“能帮他的我能不帮吗?我和琅元那是结拜过的兄弟,我即便不念着兄弟情谊,也要为了自家闺女着想。只是这些年。哎……你知道的,我一直中立。”

    剩下的事牵扯了朝廷上的派系争斗,大老爷不好明说了。

    朝中许多大臣都是分党结派的。都有自己支持的皇子,抓着机会要安插自己人,裴大老爷的位置说低不算低,一个侍郎,可说高也不高,上头还有尚书,有阁老。有太傅,想给程琅元谋个空缺,确实是不容易。

    臻琳听到这里也明白一些,见臻璇看着她,她笑了起来:“不是有机会嘛。再说了,即便这一回不能留京,将来也有机会的。”

    一到了十一月,京城就更冷了,点了地火龙不算,有时候还要加上炭盆。

    怕臻珂吃亏,段氏在上旬的时候又去了一次文府,好言劝了几句想安臻珂的心。

    何姨娘已经惦记上年货了,与段氏道:“能提前准备的就备下吧。等到了十二月,东西金贵,价格就上去了。我们又不能因为是官宦人家就去压商人的价,落了口舌。”

    段氏听得有道理,又想着年礼要提前送回甬州去,便叫何姨娘出门采办。

    何姨娘照着前几年的惯例。多走了几家点心铺子,可一瞧见那价格就直摇头,回来与段氏商量:“没谱了,做出些名气来了就随意加价,也偏生京城贵人多,一个个跟捡来的银子一样围着去买,这十一月里就这个价格了,等到了腊月,哪里还得了了。太太,不是家里缺这些银子,只是心疼。所以奴婢还没买,回来问问太太的意思。”

    段氏看着何姨娘呈上来的价格,也跟着摇头:“确实离谱。”

    李姨娘听说了这事,让人与段氏说,莫不是何姨娘胡诌的价格,这点心怎么可能这么贵,定是何姨娘想诈一笔银子。

    这个说法段氏压根没理,只让人去回了李姨娘,何姨娘若要贪银子,这几年贪得难道会少了吗?根本不需要在这半年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谋划这么点银钱。

    陈妈妈听了这事就来问臻璇道:“不晓得是哪几家铺子,奴婢记得当年京城里有几家的点心做得挺好的,送出去也体面,从前老太爷在的时候,送回甬州的都是那几家的东西。”

    臻璇想了想,带着陈妈妈去见了段氏。

    段氏晓得了臻璇的来意,让人叫了何姨娘来。

    陈妈妈照着印象给何姨娘说了:“在东大街的靠北 第 188 章 称号,调戏帅哥,打探八卦。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热闹,

    看我风生水起,演一出戏游记。(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云涌(二)

    今天的第一更,晚上还有二更。

    本来以为放假了会空一些,但是过年事情就好多》《

    到周六的二更不会少的,时间尽量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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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氏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没有看何姨娘,对着大老爷行了礼:“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大老爷紧抿着唇,一脚踏进了正房,对段氏道:“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我没事,换身衣服就行。”

    段氏白着脸点了点头,叫了丫鬟过来给大老爷更衣,又叫几个小姐各自回房去,自己去了何姨娘屋里。

    臻环看着被粗使婆子抱回去的何姨娘,又看了一眼段氏,皱着眉头回去了。

    臻璇也不好多待,跟臻琳说了一声,也回了房。

    何姨娘出事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杏绫打帘子的时候只恭敬地问了一声安,却是什么都不敢问。

    桃绫帮臻璇除了披风,进西间坐了,挽琴送上了茶。

    陈妈妈在中屋隔着帘子问道:“小姐,奴婢去瞧瞧?”

    臻璇想了想,回道:“麻烦妈妈了,若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妈妈帮一把。”

    陈妈妈应了,急急去了。

    臻璇小口抿了热茶,直到浑身都热起来,才算镇静了一些。取了书看一会。等着陈妈妈的消息。

    这件事未免有些奇怪了,何姨娘一个内宅女眷,出门采办东西,怎么就好端端的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若说有人故意伤她,又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何姨娘是受了无妄之灾。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段氏让厨房给各个小姐屋里都送了两个冷盘四个热菜并一碗汤,家里出了事,随便吃一些也就过去了。

    臻璇吃到一半的时候,陈妈妈回来了,便让挽琴添了一双碗筷:“妈妈还饿着吧?一块用一些。”

    陈妈妈推了几句,挽琴的碗筷都拿来了。便厚着脸坐下,陪着用了一些。

    吃完了饭,陈妈妈漱了口,说起了打听来的事。

    和之前猜的一样,是无妄之灾。

    何姨娘去东大街的点心铺子下了定银。约了去取的时间,本想直接回府的,可又嘴馋东大街上陈记的蜜饯,想着也顺路,便叫马车去一趟。

    何姨娘吃蜜饯讲究,怕店家随手称的不好,要亲自去盯着看。随车的婆子放好了脚蹬,正扶着下车呢,后头突然就冲上来一辆马车。与裴家的车撞上了。

    虽然后面那辆马车的把式已经在减速了,撞得也不算厉害,但何姨娘还是踉跄了几步,若不是婆子扶着,只怕当时就要摔到地上去。

    何姨娘的火气上来了,转头就去质问后面。可刚过去一看,就愣住了。

    三四个粗壮的大汉拿着砍刀就往后头那马车上砍,车内的人连滚带爬地出来,脸上还带着血。

    何姨娘吓得脚都软了,却是连跪下的气力都没有,怔怔看在那儿。

    刀剑无眼,被一剑刺在了胳膊上,又被一块石头砸中了脑袋,要不是婆子反应过来,拉着何姨娘远离了几步是非地,还不知道要再添几道伤口呢。

    何姨娘血流了满面,婆子看着那血淋淋的模样脚抖成了筛子,车把式也慌了神。

    不幸中的万幸,守备的衙门的巡逻的,只要是搭上边的都来了,就怕一个落下受了责罚,把行凶的人带走了。

    又是大老爷正好经过东大街,本想直接绕道免得惹上麻烦,却听说自家女眷受了伤,这才急匆匆地过去,一看,何姨娘已经快晕过去了。

    那婆子已经吓坏了,自然抱不动何姨娘,又不能让车夫动手抬姨娘,大老爷只得自己动手,在车上又要想着法子给何姨娘止血,这才沾了满胸口的血渍,自己却是不曾受伤的。

    臻璇听得目瞪口呆,连边上伺候的桃绫和挽琴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神情流露,她叹道:“这可是京城,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有人在大街上行凶?我们甬州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京城里贵人多,说句大不敬的,多的是祖上蒙恩,小辈们失德的。”陈妈妈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解释道,“仗着那些关系胡作非为,有些事别说我们甬州没听说过,便是整个天下又能有几回?”

    臻璇抿了抿唇,看着陈妈妈道:“何姨娘如何?有没有危险?”

    “流了那么多血,总归是虚的,听大夫说,性命倒是无忧的,只是要养上一阵子了。”陈妈妈说了个大概,一想起刚才陈姨娘屋里送出来的那些染了血的衣服以及端进去的热水出来都成了红色了,她就有些心慌。

    那股子血腥气让陈妈妈一瞬间都有一种这不是受伤而是生产的错觉。

    这些吓人的事她是不会跟臻璇说的。

    臻璇见陈妈妈有些失神,问了一句:“今天动手的是谁家的?”

    陈妈妈这才回了心思,摇了摇头:“还不晓得,大老爷气坏了,坐着喝茶呢,五老爷出去打听了。东大街不比其他地方,今天又有那么多衙役到场,要压下去也不那么容易。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家是受害的,中途过路受了伤,不会牵连上的。”

    等五老爷回来了,自是另有消息传来。

    动手打人的是皇贵妃娘家的一个侄儿,打的是一个富商子弟,听说是为了一桩风流事。

    大老爷连夜与五老爷、臻彻、臻徐在外院书房商议此事,连夜里落钥都没有回内院来。

    段氏处理好了何姨娘的伤势,叫丫鬟婆子通宵守着。有什么情况,便是她睡下了也要回报。

    臻璇不懂朝堂上的事,听得是皇贵妃娘家的人动的手,问起了陈妈妈:“妈妈。皇贵妃娘家是哪一家?”

    当年在京城的时候,陈妈妈的男人罗正安伺候的就是六老太爷的书房,虽然不是一个把书房里的事往外说的人。但陈妈妈到底在京城住着,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

    “奴婢只记得皇贵妃娘家姓邓,当年是个贵嫔,生了四皇子。”陈妈妈尽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奴婢这回跟着小姐进京,听说皇贵妃姓邓,还一阵纳闷。问了何姨娘那儿的杜妈妈是不是曾经的邓贵嫔,杜妈妈说自从四皇子开蒙之后越来越聪慧,叫皇上夸了好几次,圣眷就浓了起来,八年前生了一个公主。步步高升一直到了皇贵妃。”

    臻璇头一回听这些事,想了一想才道:“虽是皇恩浩荡,可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皇贵妃一顿训诫是少不了了吧?至于多的……”

    陈妈妈笑得憨厚,道:“那都是男人的事,小姐不要操心了,何姨娘没事小姐就宽宽心。”

    臻璇原本想着的到底是丑闻一桩,皇上也许不会怎么处置,她到底不懂朝堂争斗。牵扯上了利益,只要有一个机会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第二天的早朝,御史当堂上了奏折,批皇贵妃的娘家侄儿行为不检,平日里就经常以四皇子表兄弟身份为非作歹,这次更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当街行凶。甚至伤了过路的裴侍郎家中的女眷,外戚如此行事,丢尽了皇家颜面。

    皇上震怒,叫了大老爷回话,大老爷知道其他皇子的支持者定要以此来攻击四皇子和邓家,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他若信口开河一通,反倒是与原本中立的态度不符,就干脆皇上问的他答了,旁的不多说一句:“伤了臣的一个妾室。”

    邓家的侄儿下了大狱,四皇子当堂请罪,皇上尤不解气,训斥了皇贵妃,又下了闭门思过的旨意。

    皇贵妃从昨天出事到今天没收到一丁点的消息,想一想就知道是有人给邓家挖了坑,只是这会儿只能恨自己侄儿不争气,当真就上了当了,也不能在皇上面前开脱半句,痛哭流涕磕了头,紧闭了宫门。

    皇后劝了皇上几句,只说是皇贵妃在宫中,不知外头事,也不能全怪罪她,换来皇上一句宅心仁厚的夸赞。

    皇贵妃气结,忍着才没摔东西:“就她会做好人!”

    这些朝中事,后院女子无从知晓,眼看着两个姨娘一个伤了腿一个失了血,都是只能静养着,年节又是一天天近了,段氏便一人管了事,又叫了臻琳帮着打下手。

    可若是臻琳出嫁相关的事,却是不能让她经手的,段氏请了曹氏帮忙,一块张罗着。

    臻璇帮着臻琳赶女红准备嫁妆,有时去段氏那儿瞧瞧有没有能帮着上手的。

    日子飞快一样的,就进了腊月。

    腊八那日腊八粥是少不得了,大老爷夜里喝了些酒,又因着两个弟弟和两个侄儿都在,就说起了朝事。

    段氏见此,与曹氏一道就要带着几个小姐避出去。

    大老爷摆摆手,拦住了她们:“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你们都坐下吧,能听得明白就听一些,听不明白也没关系。今年不比往年,你们都要在京中过年,到时候少不得各种帖子往来,不像何姨娘一个人的时候,以姨娘身份做借口,全部都能推个干净。你们先听着,也好知道到时候若是见了客,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大老爷话都说到了这一步,段氏便点头应了,叫小姐们都坐下,仔细听大老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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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云涌(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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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老爷酒量不错,就喝了几盅,思路也很清晰,语速不快,试图让每个人都理解他说的话。

    从前臻璇只知道大老爷在皇子斗争之中不偏不倚,并不着急站队,只图一个稳妥,也因此,裴家需要与永凉王府联姻,万一将来有个好歹,总归是有一门皇亲靠得上。

    可因为朝中复杂的关系,当时大老爷不急于把这层关系露出了,这才与永凉王妃做了约定,定了臻璇世子妃的位子,却没有公开下定。

    臻璇想到这里不由垂下了眼帘,若非如此,也不会叫臻瑛钻了空子,抢了世子妃的位子去了。

    马老太太为此是彻底恼了臻瑛的,本想与王府结亲来为将来多添一些筹码,却最后落得结了怨,若有万一,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了。

    正好有了臻琳京中出嫁的理由,把四个小姐都送进了京城,也省的春节时走亲尴尬。

    这会儿仔细听大老爷说,才晓得其中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大老爷看起来是不偏不倚,可事实上也有不少同僚将他划入了七皇子一派,因为大老爷的恩师谢屿泽曾经为皇子们讲课,那时候正巧是七皇子开蒙的时候,开蒙恩师非比寻常,七皇子礼待谢屿泽。皇上认为谢屿泽学识渊博,既然七皇子愿意听他授课,即便是在谢屿泽年岁高了不再授课之后也不阻拦他们往来,两人关系甚好。

    谢屿泽是大老爷科考那年的主考。又因为当年与裴六老太爷相熟,对大老爷的仕途关照一些,这才成就了年轻的吏部侍郎。

    不管裴大老爷心中如何想的。在别人眼里,总归是先将他和七皇子划在了一起。

    可是,在七皇子那一派的眼中,他却不是一个自己人,顶多算一个有些渊源可以拉拢的人物而已。

    皇上子嗣不算少,本朝又是立贤不立长,几个皇子年纪一年一年大起来。争斗也就慢慢浮现起来了。

    大皇子母妃已经过世,自己又瘸了一条腿,连皇上都说,大皇子的一颗心都在怎么把河山打回来上面,并没有夺嫡的心思。

    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先皇后葛氏嫡出,靠着母族家的力量就能在朝中站稳脚步,叫如今的张皇后以及六皇子都捏着一把汗,再说皇贵妃的四皇子,街头纵凶一事毫无疑问是叫人设了陷阱的,只是不晓得到底是哪一位设的局了。

    何姨娘的受伤是一场意外,也给设局人提供了很好的机会,是真正的意外收获。

    起码看似中立的裴侍郎是要被四皇子一脉的给惦记上了,伤了一个姨娘而已。谁晓得是不是谢屿泽为了七皇子谋划出来的苦肉计,不然怎么好巧不巧正好叫何姨娘遇上了。

    大老爷叹了一口气,与段氏道:“恩师那里是一定要去拜年的,至于其他府上,能推的推一些,不能推的我们再琢磨琢磨。”

    段氏点头应了。她知道大老爷在朝中为官不易,只是她常年住在甬州,没有料想到其中竟然如此纠葛。毕竟,大老爷能说出来的是冰山一角,那些如履薄冰一个差错就会万劫不复的事是不会与她们这些妇道人家说的。

    事情说得突然,即便是讲得不快,可要一瞬间理清楚所有脉络,却不容易,臻璇便用心记着,等回去了有时间了再来细细想。

    听大老爷提到年节,臻璇微蹙眉头,想起了莫家三奶奶。

    “大伯父,”犹豫不绝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提前说出来,臻璇开了口,见大家都看着她,便道,“我屋里的挽琴是前些年买进府里的,去法成寺上香的时候遇见了她从前的主子,现在是太常寺卿莫大人的儿媳妇。她提了过年时要下帖子来。”

    “莫如俟那个老鬼……”大老爷哼了一声,想着孩子们都在,便把抱怨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道,“等帖子过来了再说。”

    臻环是个胆大的,之前一直闷声不响地听着,这时候突然开了口,问了一个骇人的问题:“那父亲觉得七皇子如何?”

    大老爷看了这个庶女一眼,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段氏晓得臻环这句话问得不对,心里就有些恼,大老爷跟她们说这些是叫别人晓事些,别做个愣头青,又不是与她们探讨到底支持哪个皇子的。

    臻环被段氏瞪了一眼也没退缩,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受嫡母的白眼了。

    大老爷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热茶下肚,酒气散了不少,看着臻环道:“十丫头,不是我觉得七皇子如何就如何,是要皇上觉得如何。”说完,移开了目光,看着博古架上的一只玉质老虎摆设,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瞧着皇上是挺喜欢七皇子的,可这种事此一时彼一时,皇上从前也挺喜欢四皇子的。今天我是吃多了酒,多说了几句,你们听过也就算了。”

    大老爷已经透了口风,以皇上如今的心思,七皇子是排在前头的,可夺嫡之事,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变化,今天不知明天事,叫她们不要信口胡说去。

    段氏带头应了一声事。

    大老爷也乏了,这顿家宴也就算结束了。

    臻环没有等两位姐姐,直接回去了。臻璇和臻琳结伴,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回走。

    不说朝堂事,只讲何姨娘。

    “我昨儿个还叫花露去看过她,醒是早醒了,就是整个人失了点活气,大约是损了血气又受了惊的关系。”臻琳说起何姨娘的时候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是倒霉遇上了。”

    臻璇安慰道:“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活气养一养是会回来的,我看何姨娘也不是那种深沉性子许久都转不回来的,等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臻琳应了一声:“何姨娘挺能干的,早些好起来。母亲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臻璇知道臻琳说的是段氏为了她的婚事一直在操心,嫁嫡女与嫁庶女不同,段氏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当初臻珂出嫁的时候段氏就忙乎了那么久,又有李姨娘搭手,这回要嫁嫡女了,自然是更加费心,想要事事周全,幸亏有一些嫁妆是甬州备好带来的,若都在京城里靠这小半年来采办。哪里会来得及。

    看了臻琳一眼,臻璇突然心中一动,道:“程叔叔……”三个字说完又不知道怎么继续,臻琳用眼神示意,臻璇才硬着头皮说下去。“程叔叔可有支持哪位皇子?”

    臻琳一怔,摇了摇头:“我不晓得,信里从不会说这些,我想,他们外放多年,未必清楚京城里的局势,程叔叔也许也没个决断吧。皇上还没到不惑之年,如今谈论那个位子的归属,未免早了一些。”

    臻琳这么一说。臻璇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不再提这样事。

    送了臻琳回去,臻璇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大老爷说的话,曾经以为那些斗争离她们内宅女子很远,可等到了京城里,才慢慢醒悟过来。原来,一点都不远。

    为了裴家百年荣耀能够延续,她们都要付出努力。

    世家女子的婚姻,多是为了家族利益,能做的,不过是在利益与自身意愿之间寻一个平衡点。

    像臻琳那样能够嫁与心仪之人,当真是叫人羡慕的。

    而曾经,她也有那样的机会,既满足了家族的需求,又得一真心人,只可惜,一子落错,终究是昨日云烟了。

    明年这个时候臻璇就要及笄了,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不能再走错一步了。

    腊月二十八祭祖宗,因为是在京城里,不像甬州有祠堂,只在天井里摆了祭桌,准备了祭品,对天地敬香,就算了却了一番思乡情谊。

    鞭炮一直没有断过,直到了新年的子正化作了**,满城都是鞭炮声,震耳欲聋。

    正月初五的时候,段氏陪着大老爷去了一趟谢屿泽府上,却没有带上哪位小姐。

    初六晌午臻璇收到了莫三奶奶的帖子,相邀初九那日去莫家听戏。

    臻璇看着帖子上那小巧玲珑的字体,道:“真的送来了。”

    臻璇把帖子拿给了大老爷,大老爷没有给出回复,等到晚上的时候才遣人来与臻璇说了一声,段氏、臻琳会同她一起去,该带去的年礼段氏都会准备好。

    莫三奶奶替家中几位太太请了段氏,自己做东请了几位小姐,初九那日臻璇就留了桃绫看家,带着挽琴和陈妈妈独自前往。

    太常寺卿府邸与裴家相距不远,坐着马车行上两刻钟就到了。

    段氏嘱咐了臻琳与臻璇几声,只说是这位莫如俟莫大人与柳亦晚的父亲关系甚笃,可要说派系,又说不准确,只是在年节时上门听一出戏,应当是不妨事的。

    马车从侧门进府,一直到了垂花门前。

    挽琴放好脚踏,扶了段氏和臻琳、臻璇下车。

    臻璇抬头一看,在垂花门前迎客的是莫三奶奶与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妇人。

    莫三奶奶见了,与那位妇人说了一声,就一块迎了上来:“这位是裴侍郎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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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云涌(四)

    段氏带着和煦笑容,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后头又是一阵的马车声,不晓得又是谁家女客到了。

    “真是热闹。”段氏夸了一句,说了身份,又介绍了臻琳和臻璇。

    莫三奶奶笑意盈盈,亲自陪段氏她们去huā厅,道:“我是头一回帮母亲住持家中的宴请,没有什么经验,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裴夫人千万别笑话我。”

    “哪里的话。”

    huā厅之中到了不少女客了,似乎都是相熟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多是家中长辈带了小辈一起来的,人群之中也有几个与臻琳、臻璇年纪相仿的小姐。

    莫三奶奶帮着介绍了,有长平侯的夫人与小姐,礼部尚书家的太太奶奶们,翰林院郑学士的夫人,也少不了太常寺少卿李大人家的亲眷。

    甚至还遇见了通政司副使的夫人,那位女子眉眼如画,只是看着段氏的眼神始终不友善。

    刚坐下,副使夫人便笑着套了一句近乎:“我看裴夫人家这两个孩子长得是极好的,也难怪上一回我千里迢迢请了官媒去甬州求娶三小姐都没有成,那我侄儿确实是攀不上。三小姐如今嫁了人了吧?嫁了哪家?”

    副使夫人面上是笑着的,可臻璇看得分明,那眼底全是寒意。

    臻瑛嫁了谁在京城之中并非秘密。副使夫人这么一问,不过是要让裴家担一个看不上普通官宦人家、高攀皇亲之家的名声。

    只是那桩婚事不成,与副使夫人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可她宁愿自己当众落脸面也要拖了段氏下水。可见心结颇深。

    段氏怎么看不出副使夫人的想法,可还是要回答:“她去年春天嫁入了永凉王府。”

    副使夫人一挑眉,眼底情绪流露。连笑容都带着几分狰狞:“入了王府?世子妃?”

    边上其他的女眷哪里看不懂这边的波涛汹涌,只是她们和段氏不熟悉,又不喜欢和副使夫人多交流,便没有开口打个圆场。

    莫三奶奶为难地看了臻璇一眼,她虽是主人,可说话的都是她的长辈,她不好贸然插嘴打断。

    段氏的面上功夫比副使夫人好太多了。一直都保持着亲切笑容,看不出一点怒意:“哎,当初我家大姑奶奶嫁到了京城,老太太三五天就要问一句,上了年纪的人。特别舍不得小辈远嫁,三姑奶奶是我们老太太心尖上的,再送她来京城,老太太心里过不去了,便叫她嫁在了甬州,回来看看老太太也便利。”说完了这些,段氏眼珠子一转,瞧着副使夫人道“在甬州住久了。京城里的事都不晓得了,可我今日看了副使夫人,就晓得您那侄儿是个什么脾性的,也是没缘分,若我早些知道,定要劝一劝我们老太太。与您做个亲家。”

    副使夫人早从官媒那儿听说了经过了,当然知道段氏那一长串舍不得都是信口胡诌的,唇角就透了几分讥讽,可听到最后,却没听出那是句反话来,真的就顺着竿子上了,看着年纪大一些的臻琳,道:“现在也不晚,我瞧你这个闺女就挺好的,与我做侄媳妇吧。”

    众人皆是一怔,连段氏都没想到对方没听出自己的话来。

    臻琳也站在那儿,见大伙都瞧着她,她微微低下头,不做言语。

    段氏很满意臻琳的反应,不孟浪,也不做作,恰到好处,她很快就回过了神,亲切地拉着副使夫人的手:“姐姐您这回晚了,四丫头打小订的娃娃亲,给我们老爷的同窗好友做儿媳妇,春天里就要嫁了,到时候我给姐姐下帖子,您可千万赏脸来喝杯酒。”

    一旁的李夫人在这会儿插了话,这到底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家中置宴,她也要表现表现,叫宾客尽欢,她丈夫在上司跟前才能更体面些:“是哪一位大人家的公子?这般好运气。”

    段氏笑着冲李夫人点了点头:“允州同知程琅元程大人的长子。”

    李夫人闻言也笑了。

    副使夫人咬着牙,肠子都悔青了,好不容易叫别人以为裴家攀炎附势靠上了皇亲,回头就叫段氏说出了侍郎的嫡长女要下嫁给从六品的同知儿子,而且还是允州同知,允州首府汾城就是个穷地方,她是生生被打了一个巴掌。

    她剐了臻璇一眼,心说早知道就应该避开臻琳直接拉臻璇说事的,可一看臻璇那模样,礼数周到,低眉顺目的,谁晓得又会引出段氏什么话来,只能恨恨咽下了。

    有李夫人开口,其他几位也热闹了起来,叫了段氏一块说话。

    段氏看得出她们对副使夫人都不怎么喜欢,便客客气气向副使夫人告了罪,陪着其他太太们说话去了。

    莫三奶奶长松了一口气,又怕臻琳和臻璇落了单,就亲自招呼起来。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凑在一块,本就容易熟悉起来,又有莫三奶奶周旋,便和几位小姐奶奶都说到一块去了。

    下午请了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唱台,呈了戏单上来,莫二太太叫几位夫人都看了点一出。

    大家推了推,最后还是莫二太太做主,订了《珍珠塔》:“我们三郎媳妇喜欢这出,说同样的戏本,京城里唱的调子和甬州的全然不同,我点来叫裴夫人也听听,是不是不同的。”

    戏开台了。

    第一幕便是方卿到襄阳投亲姑父姑母,却叫姑母奚落一顿。

    珍珠塔这出戏,在甬州的时候曾经陪几位老太太听过。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这第一幕了,姑母奚落方卿的唱词,当真是损到了极点。

    如今换了京腔,一时有些听不习惯。可束起耳朵仔细分辨,才发现那份刻薄还是一样的,不由就抿唇笑了。

    在坐的小姐多是坐不住的。没一会就各自寻了伴,压着声音说话。

    永平侯夫人见了,笑着道:“她们年纪轻,叫她们陪着我们听戏是拘着了,她们不舒坦,我们也不舒坦,罢了罢了。叫她们各自寻乐子去,我们听我们的。”

    “还是母亲晓得我们。”永平侯家的小姐头一个笑了起来,拉着李家小姐道“妹妹与我去园子里放鹞子?”

    莫三奶奶赶忙叫丫鬟婆子们伺候好,一时走了七八个人。见臻琳和臻璇还坐着,便问:“不一起去吗?”

    臻琳笑着冲戏台努努嘴:“我喜欢听,果真和我们甬州的不一样呢。”

    臻璇也应了一句:“就是点给我们甬州客人听的,怎么好走了呢。”

    莫三奶奶弯着眼儿出去了。

    一出戏唱完,整整一个半时辰。

    莫二太太看着规矩坐在那儿的臻琳和臻璇,捂嘴笑了起来:“这两个倒是文气。”

    副使夫人轻哼了一声看过来,原本想说她们束手束脚放不开,小家子气了些,可一瞧那两个大大方方看戏喝茶。一点都不扭捏,心里更加恨了。

    郑夫人笑道:“这么好的两个孩子,我都喜欢呢,大的已经没机会了,小的可许了人家?”

    段氏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这一回进京。马老太太特地交代过,若京城里有好亲事,要给几个孩子琢磨琢磨,尤其是臻璇,到底是长房对不住她。

    这会儿郑夫人一问,段氏便笑着回了:“七丫头还没定人家呢,六叔母就她们姐弟两个在膝下,格外看重。”

    臻璇嘴角带着笑,垂着眼帘,眸子却是一暗。

    段氏说的是没定人家,而并非没议过亲,她议亲的那一个最后成了她的姐夫。

    郑夫人又看了臻璇一眼,笑着说了另一桩事:“我有一位姑母嫁到了甬州,我一直想着去看看她。”

    段氏正要顺着话问一问是哪一家,出去玩的小姐奶奶们都回来了,便把这话给按下了。

    永平侯的小姐嬉笑着说着放鹞子的趣事,逗得大伙儿都笑了。

    后头又进来了一个奶奶装扮模样的女子:“母亲,我不依了,听戏不叫我来听,连放鹞子都不叫我去看,我在屋子快闷死了。”

    莫二太太一见了她,脸上笑开了huā:“我的儿,你悠着点,小心肚子。”

    闻言臻璇才注意到那女子的腹部微微隆起。

    莫三奶奶介绍道:“那是我大嫂,有了身孕,怕听戏惊着,母亲就不让她来了。”

    臻璇抬眼去看莫大奶奶,刚才在人群之中,她个子又不高,臻璇没看清楚她的面容。

    等看清楚了,臻璇一怔,目光停驻在了莫大奶奶的眉梢上。

    桃色的胭脂点于眉梢上,画出huā瓣模样,整张脸添了几分艳丽,正是当年颜慕安与她提过的。

    不知不觉间,那两个字就轻轻划出了。舌:“桃妆……”

    臻琳不懂,看了臻璇一眼。

    莫三奶奶却是听清了,低声笑道:“七小姐也晓得桃妆?我还以为只有京城里才兴这种呢。”

    “听人提过。”话说漏了,只能粗粗解释一句。

    “谁提的?”莫三奶奶笑容里流出几分暧昧,大约是觉得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熟悉到可以开这些玩笑,她稍微收了一些笑,道“桃妆是妇人妆,要男子亲手替妻子画上才好。”

    臻璇的睫毛动了动,臻琳感觉到臻璇的身子微微一僵,瞬间明白过来,握住了臻璇的手。

    一瞬间的失态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臻璇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莫大奶奶好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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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云涌(五)

    这章是昨天的二更,年前实在太忙时间就控制不住了,不好意思了。

    今天的两更写好了就会传上来,若是实在来不及就往后推,一定会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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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极力掩饰了,可臻琳还是在臻璇的眼底读到了几分落寞,带着一丝伤感,她的心跟着一痛。

    捏了捏臻璇的掌心,臻琳想用这样的方式给臻璇增添几分力量,这是在莫大人家做客,不是在自己家中,万一叫别人看出了分毫,连累的是臻璇自己的名声。

    臻璇怎么不懂这些,只是听了这样的说法,一时间有些感触,她用眼神示意臻琳自己没事。

    虽然心中有一些排斥,可臻璇还是抬头又看了莫大奶奶一眼,那个明艳的女子巧笑依在莫二太太身边,说着俏皮话,逗得所有人都笑开了怀。

    她的眉毛往上扬的,越发显得那眉梢处的huā瓣生动起来,仿若真的是被清风吹落停在那儿一般,只需要微微一个挑眉的动作,就会飞落了。

    看得久了,不知怎么的,连自己的眉梢都隐隐发了痛,臻璇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

    莫三奶奶在臻璇说出“桃妆”二字时就留了心眼,只不过毕竟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她也不会多嘴到去探口风,当做全然没留意到一般。

    郑夫人似乎真的格外喜欢臻璇。又问了段氏几句,待知道臻璇是裴六老太爷那一房的嫡出女儿了之后,她看向臻璇的目光越发暖了起来:“当真是有缘分了。”

    段氏不知道这个缘从哪里来,便问道:“怎么说?”

    郑夫人细细给段氏派了派辈分。

    那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年。六老太爷进京赶考。主考官姓丁,时任礼部尚书,他看了六老太爷的文章夸赞连连。还呈给了自己的老师,身兼太傅的郑阁老。

    郑阁老看了也格外喜欢,连连夸奖是个人才。

    果不其然,最后放了金榜,六老太爷的名字就在上面。到了金殿之上,年纪尚轻的皇上也因为听郑阁老提过而对六老太爷多看了两眼。

    那一年,六老太爷是二甲第五名。留京入了翰林院,做了一名编修,品级虽然不高,却是升官拜相的正经路子,多少学子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同年秋天。郑阁老告老还乡,临行前又夸了六老太爷几句。

    皇上很少见郑阁老如此赏识一个人,对六老太爷的印象更深了。

    若说为何才过而立之年的六老太爷能做到二品吏部尚书之职,与郑阁老的赏识和郑阁老归田后郑派官员的扶持是脱不开干系的。

    而郑夫人的丈夫郑学士便是出身于郑阁老的这个郑家,郑学士的祖父与郑阁老是亲兄弟。

    段氏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有这样的渊源。看郑夫人的神情,只是在讲述一桩陈年旧事而已,没有一丝一毫夸耀甚至是要裴家人感激的样子,段氏笑着道:“夫人不说。我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呢。”

    郑夫人笑容可掬,语气柔和:“那么久以前的事,若不是裴尚书过世,阁老在家中念叨了几句,我们小辈也不会晓得的。”

    臻璇听了这些往事,见郑夫人正看着自己。便回应了一个笑容。

    郑夫人又叹了一声英年早逝的探huā郎,把臻璇叫到身边端详了一番,道:“瞧着就是个聪颖的孩子。”又与段氏道“我家里没有年纪相当的儿子,不然真要厚着脸皮求一求了。要是有好姻缘,我替她保媒。”

    段氏掩着嘴笑了,连到了几声客气。

    臻璇微红着脸福身行了礼,才退到了臻琳身边。

    晚饭前从莫大人府上出来,到裴家正巧是吃饭的时辰。

    等吃完了饭,都散了之后,段氏与大老爷说了今日去莫家的经过,又提了郑夫人说的往事,结果这事是连大老爷都没听说过的,念了几句巧了。

    大老爷起了心思,又给段氏添了一段。

    当年的圣上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母族并不强势,只因先帝喜欢,又颇有治国之气,依靠着郑阁老及几位老臣的辅佐最终登上了皇位,也因此他对郑阁老格外看重。

    郑阁老若是在归田前提过六老太爷,那以皇上的性格,六老太爷步步高升也是常理。

    大老爷只说了这一些就停住了,后面的一句话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历史是相似,如今的七皇子也是这样。

    可这些事又不是能够轻易说清楚的,谁知道七皇子会不会和皇上一样,依靠着皇上的喜爱和几位重臣的支持,在夺嫡战争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另一边,臻璇回房烫了脚,听挽琴说了些今天在莫大人家里听到的事。

    挽琴与莫三奶奶陪嫁的几个丫鬟相熟,自然是被她们请去在一块待着,说了不少的话。

    可那些丫鬟都是机灵的,能说出来与挽琴一笑的都是后宅小事,叫人听过笑过也就罢了,挽琴也是个口风紧的,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一点臻璇完全不担心。

    烫过了脚,臻璇上床歇下,挽琴端了水出去,桃绫替臻璇掖了被角,吹了灯歇在了软榻上,今夜是她值夜。

    夜里半梦半醒,臻璇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来。

    梦里有桃huā,有人手持桃huā枝,笑容莞尔,眼底波光流转,仿佛是春日里落入一片huā瓣的清池,在微风中那huā瓣在水上荡着,一圈圈涟漪散开。搅动心头,再也停不下来。

    微风吹起的huā瓣还落在了眉梢,若能对镜自照,也会沉迷于那一抹嫣红。

    耳边似乎听见了谁说话的声音。讲述着“桃妆……”

    猛得睁开了眼睛,臻璇才恍然察觉,枕头湿了一小片。

    无声轻叹溢出口。她记得颜慕安最后和她说过的话,是那句“不能替你画桃妆了。”

    那时的心情在听见莫三奶奶的那句话时被完完全全勾了出来,只是那会儿是压着忍着,到了午夜梦回时,才是迸发出来。

    那个曾想替她画桃妆的人,大约这一生都不会提起笔沾上胭脂替谁化妆了。

    除了叹息,还能如何?

    臻璇明白自己已经坦然接受了。只是偶尔听人提起那些相关的事,会有那么一点心痛,即便再过五年十年,也是如此。她宽慰自己,这大约也是人之常情吧。

    对于颜慕安。究竟是何种心情,臻璇说不清楚,也许就和那在一阵春风之中,满开的桃huā散开一般,不知飘向何处。

    轻轻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也许只是被桃huā迷乱了双眼,也许遗憾多过欢喜,四季轮转,踏过了春天的huā丛。夏季亦会有美好在等着她吧。

    胡思乱想之中,思绪一点点模糊,不知道是几更天时才沉沉睡去。

    元宵一过,京城里一日会比一日热闹,因为到了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了。

    柳老爷在二月下旬回了京城,之前亲自去了一趟甬州。拜见了裴家的长辈,接了柳亦晚返京。

    柳亦晚兴冲冲来找臻璇几个,拉着臻琳的手笑得欢快,道:“不管父亲继任哪里,我都要留在京里等你上轿,我们几个姐妹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几句话说得臻琳红了脸,更红的却是眼眶,用力点了点头:“好。”

    李姨娘的双脚能下地没几天,何姨娘也休养够了,到段氏跟前请安。

    段氏将两人都安慰了几句,见李姨娘脸上写着担忧,明白她是在挂心即将生产的臻珂,便道:“我和五弟妹过几日再去一趟文家。”

    段氏和曹氏带了催生包去文家,回来时曹氏忍不住又抱怨了几句文家人的失礼。

    三月十二日,臻珂痛了一整夜,又生了一个儿子。

    文家送了红壳鸡蛋来,段氏笑意盈盈打赏了跑腿的婆子,第三天挺直了腰板带了长命锁去了文家。

    饶是那些太太奶奶再瞧不起臻珂,除了酸溜溜说一句真能生以外,又能如何?给夫家开枝散叶那是做媳妇的本分,也是本事。

    文老太太总算是眼底都有了笑意,亲自去臻珂屋里看了几回,又打了包票要让底下人照顾好月子。

    段氏要的就是这句话,拿了孙氏生圆姐时孙太太托人求来的月子调理的册子,道:“这是怀安王爷的乳娘那儿抄来的,是太后生怀安王爷时吃的月子餐,劳烦老太太请大夫给我们大姑奶奶瞧瞧身子,若是药性相符,适合大姑奶奶身子,照着这个吃也是好的。”

    文老太太满口应了,心里却不怎么相信,可回头等叫三四位大夫瞧过了那本册子,都得出了一个有“水平”的评论之后,才是真的刮目相看,不敢再随便怠慢臻珂,把侄媳妇们的话都做了耳边风,照着册子叫人给臻珂调理着。

    除了挂心臻珂的月子,裴家上下最关心的便是臻琳的婚期。

    程琅元外派的允州汾城离京城远,即便是连夜兼程地回来,也要等四月底才能进京,到时候根本来不及去相看大老爷替他们选的几处宅院。

    程琅元提前写了信回来,说五月初二是个极好的日子,这一年春夏之中便是这一天最好,不能给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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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改一个186章的bug,臻瑛出嫁是前年秋天,186里写成了去年春天,这个是96自己写糊涂了,捂脸。

    吼一声,求支持啊,大半夜赶文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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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迎春(一)

    今天凌晨更过一章,大家不要看漏。

    感谢紫雪缘书友的粉红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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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琅元在信中说了情况。

    程家在京城里是没有宅地的,可在京城外惠山脚下却有一处小别庄,去年就叫人修缮一新,以备不时之需,不想这一回当真是用上了,那处别庄虽比不得侍郎府宽敞大气,却也布置精致,有甬州院落的一步一景之感,断不会在婚礼时失了体面,盼着大老爷不要计较。

    段氏看着信笺不知如何是好,臻琳听了也看向了大老爷。

    大老爷替自己的结拜兄弟说了几句好话:“琅元之后的去向未定,若是外放,又放得远,只怕没待多久就又要启程,怕耽搁了孩子的大婚礼。我想着别庄也不是不好,改明儿我出城去看一看,若真像他说的那样好,我们也就点头应了吧。”

    段氏捏着信纸点了头,到底是嫁女儿过去,要是在这件事上和婆家起了纠纷,将来委屈的还是臻琳。

    大老爷 第 193 章 法,所有的事情说得简洁又清楚,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叫皇上不禁在心中又把傅远山夸了一通,当真的养出了一个好孙儿。

    在御书房里说完了事,已经到了上朝时分。

    内侍进来伺候皇上更衣,看着要退出去的少年郎,皇上心血来潮,道:“歇一天再回去也不迟,你那没过门的媳妇也在京中,就住在裴侍郎府上,记得去报个平安。”

    闻言有些黝黑的脸庞红了红,却仍然朗声应了一声“是”,那人不是傅四爷是谁?

    早朝时皇上扫了前几日的阴霾,心情都格外好了。

    大老爷下朝后就被内侍引到了御书房,见到立在那儿从没有见过的少年,他一时有些不解。

    皇上哈哈大笑,道:“你都没见过你的侄女婿?裴世远啊裴世远,若不是你们两家早就定下了,朕可要替朕的公主抢上一抢了。”

    傅四爷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听了皇上这样的调侃,只能笑而不语。

    大老爷心中已经了然对方身份,赶忙拱手向皇上道了几句“不敢”。

    大老爷刚与傅四爷一块到了侍郎府,内院里就收到了消息。

    臻琪、臻璇和臻环都在臻琳屋子帮着做针线,张婆子满脸喜气进来通传:“婆子我厚着脸皮来讨赏了。”

    臻琳扑哧一笑,看着张婆子,道:“妈妈有什么好事要说?若真是好事,赏银少不了你;若是诓我们的,我叫花露再不放你进来。”

    张婆子咧嘴笑了,看了臻琪一眼,低头回话道:“老爷回府了,还带回了五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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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迎春(二)

    96给大家拜年~~~~~

    本来说了这几天都是双更的,没有更出来,请大家见谅。

    先记下,一定会补上的。

    大家除夕快乐,马上就要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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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琪一怔,等反应过来张婆子说的是什么,她急得呸了两口,涨红了脸道:“什么五姑爷!张妈妈这是消遣我呢!”

    臻琳也笑得开怀,安抚了臻琪,又指着张婆子道:“是她胡说,叫她掌嘴。”

    张婆子赔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嘴上念着:“是婆子不会说话,没有什么五姑爷,小姐莫要生气。”

    本就是说着笑的,张婆子这么配合,叫大伙笑得越发开心了,连花露都捂着肚子。

    臻琪跺跺脚,这么笑下去越发收不住了,她嘟着嘴,道:“到底是谁来了?”

    张婆子这才停了手,笑着回答道:“是傅四爷,与老爷一道回来的。”

    “就他一个人?我哥哥呢?他什么时候回的京城?”臻琪连连追问。

    张婆子摇了摇头:“婆子一接到前头的信就回来报了,详细的都还不知道。”

    臻琳挥了挥手,佯装生气,可眼睛还是弯着的:“去去去,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太讨赏钱,赶紧去问仔细了再来。”

    张婆子应了去了,这屋里的人就坐不住了,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张婆子又来了。

    “在外院书房坐了一会,这会儿正往内院来,要去给太太、五太太行礼呢。”张婆子喜滋滋地道,“不用多久。太太屋里就要来请小姐们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何姨娘亲自来了一趟,请了大家过去。

    臻琪一反常态走在了最后头。臻璇慢了脚步扭头去看她,取笑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臻琪支吾了几声,话没说出来,脸却红了。

    见她们笑着进来,坐在那儿与段氏和曹氏说话的傅四爷抬起了头,等瞧见臻琪的时候,咧嘴笑了。

    彼此见了礼。段氏叫所有人都坐下来,笑着看着傅四爷,道:“四爷是进京报信的,晓得我们都在京中,过来报个平安。”

    曹氏看这个未来的女婿是越看越喜欢。拉着臻琪的手,道:“四爷说了,你哥哥在营中一切都好,阿弥陀佛,我等了那么久总算有个准信了。”

    臻琪眼睛一亮,扭头去看傅四爷,追问了一句:“真的?”

    晶莹的眸子似泉水,傅四爷重重点了点头,眼底笑容更暖了几分:“真的。”

    前方军情具体如何。为什么要日夜兼程地赶回京,进京又确定了些什么事,这些都不能够透露。

    本来应该快马加鞭赶回去的,得了皇上的允准,才能往裴家来报个信,既然已经见着了人。傅四爷也不打算多待。

    “我要再回北疆去,甬州那边烦请两位太太帮我送个信,我们兄弟在北疆都很好,叔伯们也很好,请家中长辈不要担心。”

    段氏满口应了,晓得军情不容妇孺们多嘴,便没有留饭,只叫人准备了一些干粮让傅四爷带上。

    一路送到了垂花门,傅四爷别了众人,随着裴家的小厮走了。

    臻璇陪着臻琪一直站在那儿,等到傅四爷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才慢慢踱回了房。

    夜里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的,半夜翻身听见了雨声,一时有些失神,半响才听明白,原来雨势大了不少。

    随着春雨,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

    采办的嫁妆每天都在送进来,段氏叫了大家去看,布料头面各种摆设金银器,琳琅满目。

    臻璇略略数了数,段氏这是要准备上一百二十抬吧。

    大老爷也来看了一次,皱着眉头,道:“太铺张了。”

    段氏闻言一怔,不解道:“我们裴家嫁嫡女,一百二十抬怎么就铺张了?”

    “在甬州,你要准备一百六十抬我都不拦你,可这里是京城。”大老爷不仅仅是跟段氏解释,也是跟臻琳解释,“我就一个嫡出的女儿,给多少压箱货我都不心疼。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他们嫁女都没有这么大的出手,我们压过他们一头,不妥当。况且,程家也不宽裕,嫁妆总要比着聘礼来吧?”

    段氏不是不懂道理的,听了这番话也就明白过来了,可看着那么多东西,舍了哪样都舍不得。

    何姨娘站出来说了一句话:“太太,嫁妆一来为了体面,二来为了小姐在夫家不受苦。老爷和程家老爷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们就算要体面也不能叫他们失了颜面的,再者,他们程家难道会为难我们小姐,叫小姐吃苦不成?奴婢出个主意,东西减成八十抬,箱子装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是少了,实际上并没有缺多少。”

    这几句话说得颇得段氏的心,当下赞许地看了何姨娘一眼:“没错,以程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宗瑜那个孩子我又是细细瞧过的,定然是不会亏待我们四丫头的。”说完又拉着臻琳的手,安慰道,“多给你准备一些压箱底的银子,总归是要风风光光的。多准备的装不进去的东西将来也能给十丫头。”

    臻环原本就站在一边听着,那些东西早叫她花了眼,心里不住嘀咕着这就是嫡出和庶出的差别,臻珂的嫁妆也是段氏一手操办的,可若说好坏,绝对比不上臻琳的这些,数量上也差得远了。

    这会儿听段氏这么一句,她不禁愕然。

    即便是这回臻琳装不下的东西,那也都是好东西,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当下就面有喜色。

    臻琳不太在意这些,大老爷说得句句在理,她打心底里认同,又见臻环高兴,她也不会扫兴:“随母亲安排。”

    段氏本就是冲口而出的一句,当着大老爷的面更加是骑虎难下,只能保持着笑容,道:“你待姐妹素来友善,东西这么多,不仅仅是十丫头,我们再选一些给其他几个丫头也准备些,全当你这个做姐姐的给她们添妆,这是攒福分的事呢。”

    臻璇闻言抬头看了段氏一眼,见她笑得没有半分勉强,心里不禁暗暗赞了一句。一时脱口而出的话,竟然让段氏一点点说转了回来,谁都要念她一句好,便是马老太太在这儿,都要夸一句贤良。

    大老爷更是满意了,点头道:“这些事你素来都处理得很好,有什么难处就叫两个姨娘帮忙,离五月初二也没多少日子了。”

    段氏高高兴兴地应了。

    时间越来越近,连着赶了小半个月的女红,才算是都准备妥当了。

    四月下旬,文书都下来了,与大老爷之前透露的分毫不差,各人都高兴,全家人都聚了聚。

    臻徐远赴延岭,即便离臻琳的婚期只有小半个月,也是耽搁不得,必须尽快上路。虽有遗憾,只是朝廷事缓不得,提前祝了一杯酒。

    程家前几日就已经抵京,联姻在即,不方便亲自上门,请了官媒商量婚礼事宜。

    裴家里里外外都已经挂上了红绸,宴请的帖子往各府上发了去,臻珂叫婆子亲自来回话,说初二那天要回来给臻琳送嫁。

    没过多久,全京城百姓都知道,裴侍郎要嫁女儿了,而且还是青梅竹马。

    侍郎府里,无论是谁都小心起来,就怕一个不留神疏忽了什么,反倒是臻琳这个新娘子格外镇定些,试过了嫁衣,每天都在屋子里做女红。

    臻璇天天陪着,两姐妹说着贴心话。

    不知道怎么的,就又绕回了从前臻琳提起过的心动,想起庆荣堂前的甬道,在臻琳最无措的时候,程宗瑜把臻徽和臻德带了回来。

    “那时候我就想,是这个人的话也是很好的。”臻琳浅浅笑着,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整个表情都格外的柔和,“就是那么一眼的事情。七妹妹,等我嫁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甬州,我们姐妹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五妹妹已经说了亲,等六妹妹也定了人家,就要轮到你了。几个姐妹年纪相差得都不多,若是谁耽搁了,就会影响后头的。若有一个人能叫你有一瞬的感动,就不要错过了吧。”

    若不是真心相待的姐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臻璇靠着臻琳,垂着眼应了一声:“我知道,四姐姐你放心吧。”

    五月初一是个大晴天,踩花堂虽是半夜里的事,可因为程家的别庄在城外,半夜里城门不开,只好改成了中午出发。

    八十抬的嫁妆穿过大街小巷,满城百姓都在看着裴侍郎嫁女,街头巷尾都是祝贺的声音。

    曹氏坐在轿中,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臻琳嫁的程家虽然品级不高,可她却是嫁得风光的。

    踩了花堂,曹氏在关城门之前回来了,眉开眼笑与段氏道:“三年不见四姑爷,那是愈发的俊秀了,明儿个要娶媳妇,他今天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儿不敢看我们呢。”

    段氏闻言也笑了:“打小就是个有些内秀的孩子,四丫头嫁个他,我是顶顶放心的。”

    “可不是嘛!”

    此时,姐妹们都坐在臻琳房里哭嫁,臻琳也红了眼泪,握着妹妹们的手。

    等到了时辰,先后回房休息,臻璇走在最后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臻琳一眼,露齿笑了:“四姐姐终于等到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惊变(一)

    蛇年来啦~~~96在这里给大伙儿拜个年。

    祝书友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全家美满幸福~~

    当然,还有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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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话音刚落,就见臻琳对着她笑了。

    熟悉的笑容里带着一些期待,一些娇媚,那是幸福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的,臻璇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的臻琳五官还没有长开,只觉得那张脸清秀、温和,怎么看都觉得舒服、好看。

    如今几年过去,愈发变得动人起来,底子没有改变,还是像极了水墨丹青里的江南,烟雨蒙蒙,墨色晕染开,几处深浅,叫人喜欢不已。

    那样的笑容有一种蛊惑的力量,让臻璇也不自禁地翘起了唇角。

    一夜好眠。

    天刚刚露了白,臻璇就醒了,翻了个身,叫了守夜的杏绫进来伺候。

    杏绫打起了帐子,扶着臻璇下床,候在外头的桃绫带着挽墨进来给臻璇更衣梳洗,挽琴已经去臻琳屋子外等信儿了。

    桃绫手脚麻利替臻璇梳头,眯着眼儿笑道:“小姐今天醒得可真早,不晓得的,还当今天是小姐要上轿呢。”

    臻璇笑着睨了桃绫一眼,正巧见挽琴进来,忙道:“来得正好,替我撕了她的嘴,尽胡说!”

    桃绫一阵讨饶。挽琴掩嘴直笑。

    两位妈妈进来请了安,高妈妈就急急退了下去,府上今天要宴客,厨子忙不过来。高妈妈又是一手的好厨艺,被段氏借去帮一天的忙。

    插了空,挽琴说了几句:“四小姐丑时三刻醒的。寅正已经沐浴完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刚换上了嫁衣,正听送嫁的喜娘说话呢。”

    送嫁的喜娘是京城里有名气的,丈夫是个开堂授课的秀才,素来只接官宦人家的生意,圆脸、全福,在京城管家女眷之中很受欢迎。

    之前何姨娘给臻珂请的送嫁喜娘就是这一位。段氏打听了一番,请来一看,也很满意,就定下了。

    陈妈妈立在一旁,一边看着挽墨摆早饭。一边与臻璇道:“大太太请了谢大人的夫人给四小姐梳头,奴婢估摸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小姐填填肚子就过去吧,喝粥不管饱,多用些点心,中午喜宴上可吃不了多少东西,别饿着了才好。”

    陈妈妈做事很有经验,臻璇很放心,就依言喝了小半碗粥。多吃了几块点心。

    挽琴又把剩下的点心拿帕子包好,道:“小姐若是真的饿了,就借口更衣,奴婢几个都不会离小姐太远,都带着点心的。”

    臻璇扑哧笑了起来,点了挽琴的额头。道:“你这心呀,也操得太细了。”

    整理了衣服妆容,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臻璇便出了屋子,在抄手游廊上正巧遇见了臻环。

    臻环今天心情也很好,难得露了笑颜,连对臻璇都比往日亲切些。

    姐妹一道到了臻琳那儿,臻琪急匆匆进来,咕哝了一句:“我果真是最迟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谢屿泽的夫人是全福夫人,随着段氏一块来了。

    段氏着了紫红色,喜气贵气全占,款式端庄,叫人看了忍不住夸赞一句。

    谢夫人见臻琳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夸赞道:“这么标致的新娘子,我可是好久没遇见过了,能替这孩子梳头,我可真有与有荣焉了。”

    臻琳笑容里带了些腼腆,段氏笑容里有几分自豪:“师娘过誉了。”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娘,我那夸一夸我的徒孙儿,哪里会夸过头了。”谢夫人格外高兴,又看了臻琪、臻璇和臻环,笑意更深了,“裴侍郎这个人,样样好,就是太小心了。家里这么多好姑娘,怎么都藏着掖着留在甬州,若是早早来了京城,这侍郎府大门可不叫媒人给踏破了嘛。”

    恪守着时辰,谢夫人取了梳子给臻琳梳头。

    梳头时念的那些吉利话,臻璇还记得,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郁惠梳头上轿的。

    耳边是谢夫人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多子、齐眉、富贵这样的词语从舌尖吐出,叫所有人都欣喜不已。

    段氏看着铜镜中并不清晰的女儿的容颜,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等梳好了头,段氏拉着臻琳的手,话语梗在喉间,几次开口都没有说出来,只能不停拍拍女儿的手。

    臻琳晓得段氏要说什么,敬重公婆、善待小姑、早日开枝散叶,她是裴家的嫡女,行事做派万不能有纰漏,不仅仅是婆家也脸面,也是娘家的脸面,是家中十个姐妹的脸面。

    这些话,这些日子以来段氏说了很多遍,臻琳也听了很多遍,这些唠叨都是母亲的担心和不舍,臻琳从不打断。

    段氏眼中湿润,却不愿意泪水落下,自家的闺女再舍不得也都是要送去别人家的,这门亲事订了十多年了,也确实是应该办了的。

    臻琳少说也要在京城跟着公婆生活三年,若程琅元仕途平坦,遂了心愿能一直留在京城,臻琳也要跟着。到时候她这个做娘的在甬州伺候婆母,女儿是再难见一面了。

    好在嫁的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姑爷又是个叫人挑不出一样不好的,若跟臻珂那样在婆家举步维艰,那段氏真要愁断了肠了。

    正想到臻珂,臻珂正好回来了。

    臻璇抬眼去看,瞧着比上一回病中相见时精神好了很多。

    李姨娘一见,几乎落泪,只能背过身去忍住了。

    “慌不慌?”臻珂笑容很淡。“我记得我出阁那一天真的手足无措。”

    臻琳摇了摇头,笑着道:“不慌。”

    这门亲事,她再满意不过,那个人又是打小熟悉的。这会儿有些紧张,却不害怕慌乱。

    段氏再看了女儿一眼,回了前头花厅。大老爷等在那儿,一脸喜气洋洋。

    臻琳由送嫁喜娘和花露扶着,到了花厅,最后给父母亲磕了三个头。

    迎亲的队伍快到门口了,鞭炮声即便是在内院都听得清楚。

    大老爷与五老爷、七老爷都去了前院,曹氏去接待上门喝酒的女客,段氏替臻琳盖上了盖头。让几个姐妹再陪着说说话,自己也去忙了。

    鞭炮响了,那花轿已经是到了门口了,却是不见迎亲喜娘进来,送嫁喜娘心里犯着嘀咕。也不知道那新进京是詹事府丞程大人家请的是哪一位喜娘,这么不懂规矩,这吉时哪里能错过的。

    送嫁喜娘左等右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等下去就要误了吉时了,便让臻彻背着臻琳出去。

    段氏、曹氏并几个小姐都一路送出来,眼看着就要过垂花门了,一个丫鬟飞一样地迎面跑来,大喘着气噗通跪在了跟前。

    段氏皱了皱眉头。她认得这丫鬟,门房上陈元三的幺女瑞果,往日瞧着挺伶俐的,怎么这会儿这么不知道轻重。

    这会儿,段氏便是心中有气,也不能发作只好压着:“瑞果。这是怎么了?”

    瑞果的气还没有顺,听见段氏说话,抬起头来就是一句:“太太,太太那轿子不能上!程家、程家是来退亲的!”

    一句话,如同一声晴天霹雳,退亲二字炸得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

    段氏惨白了面色,踉跄地退了几步,臻璇眼明手快扶住了,段氏站直了身子,死死盯着瑞果,喝道:“大好的日子你说什么混话,还不赶紧退下去,不要误了小姐的吉时。”

    瑞果见段氏不信,急得又说了一遍:“太太,奴婢说的不是混话,是真的,真的来退亲的。”

    喜娘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喜娘,从没有遇见过在大婚当天上门迎亲时退婚的,别说是官宦人家,便是乡野村夫不要脸不要皮的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臻琳从臻彻背上下来,一把掀开了盖头,眼底全是惊愕。

    段氏一把握住臻琳的手,又追问了一遍:“瑞果啊,你再说一遍,你再仔细说一遍与我听听,程琅元他、他要退亲?”

    瑞果虽然很少有机会见段氏,可印象之中从未见过这个当家主母有这样的表情,想起刚才大老爷捏着退亲文书时的神情,瑞果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她点了点头:“太太,程家是要退亲。”

    最后的一丝侥幸都没有了,段氏没有再看瑞果,反复呢喃的“退亲”二字满满都是绝望。

    臻璇闭上眼再睁开,眼前也已经是模糊一片。

    她听见了女客们一片哗然,听见了瑞果的哭泣声,朦胧的,看见段氏终究站不住跪坐在了地上,李姨娘在一旁想拉段氏却摔到了一处,看见姐妹们忍不住落下来的不解、痛恨的泪水,看见臻琳面如死灰,一身血红嫁衣格外的刺眼。

    明明昨天还那样妩媚地笑着,明明昨天还跟臻琳说终于等到了,可谁知道,等到的竟然是一张退亲的文书。

    臻璇觉得胸口被涨得满满的,只能捏紧了拳头才能支撑自己,然后,她看到臻琳眼中闪过的凌烈之气。

    臻琳提起长长的裙子,蒙着头就往外院跑。

    什么都没有想,臻璇便追了出去,她知道臻琳的心思,不亲耳听到程家退婚绝对不会点头接受这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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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捂脸,这一章正巧卡到大年初一,对不起同学们,我下手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二章 惊变(二)

    鞠躬感谢sunflower889书友的鞭炮,感谢火凤老五书友的粉红票,感谢霏洛的平安符,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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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从来不晓得,臻琳跑起来是那么的快,她咬牙都追不上。

    火红的嫁衣穿过深深宅院,没有走抄手游廊,而是直接从中间的青石板的天井之中穿了过去。

    有几次,臻琳都不小心踩到了衣角,踉跄几步摇摇晃晃的却没有摔倒,只是继续往前跑。

    臻璇一直追着,她只能迫使自己追赶臻琳的脚步,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去唤住她。

    眼看着臻琳冲过了月亮门,影壁的那一面就是侍郎府的大门,臻琳却突然在影壁边上停下来了。

    臻璇没有停,跑到了臻琳身边,一把拉住了臻琳的手臂,一阵喘气。

    只隔着一道影壁,外头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那些闲言碎语被无限的放大,落在耳朵里,成了臻琳脸上的两道泪水。

    在那些碎语之外,她们听到了臻德的声音。

    臻德想撕了程家来送退亲文书的那个媒婆的脸,虽然他不屑于打女人,可媒婆面容上的讥笑、嘲讽惹恼了他,他跳起来就要动手:“你这个八婆胡说什么东西!我姐姐、我姐姐贤良淑德,岂是你这种人可以侮辱的!去叫程宗瑜来,叫他自己来说清楚!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退婚?他程家不要脸不要皮。为什么要拖着我姐姐下水!”

    媒婆吓了一跳,躲到了程家小厮的身后。

    臻德越说越激动,若不是臻徽使出吃奶的劲抱着他,只怕当下就要和程家的小厮们打起来。

    “八哥哥你别拉着我。让我教训他们!他们这么侮辱姐姐!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着说着,声音里已是哭腔。

    臻璇牵着臻琳的手,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再哭出来。

    一直以来,臻德都是胡闹的,叫马老太太都头痛不已,在这个当口,他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臻琳喊屈。

    盖过臻德声音的是裴大老爷,撕心裂肺,嘶哑的梗咽着。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的声音,叫听的人无不落泪。

    “程琅元,十几年同窗情谊,老夫待你如亲弟,你竟侮辱我裴家到这一地步!多少深仇大恨。你要毁我姑娘一生!”说完,身体就往后倒下去。

    臻琳脚下一颤,整个人直直就往下坠。

    臻璇赶忙用力拖住,无奈力气不够,两个人一块摔到了地上。

    大老爷怒火攻心,被几个仆从架着抬进了府里,看着他们从身边过去,臻琳挣扎着爬起来要追上去,却被五老爷拦住了。

    “四丫头。你父亲有我照看着,你先回去看看你母亲。”五老爷的眼眶红着,看着两个侄女满脸的泪水和无措,他抹了一下脸,“别怕,万事还有我们在。七丫头。扶着四丫头回去。前头的事,我和你们七叔父会办好的,啊。”

    臻琳咬着下唇,没有如平日里那样听话电话,她看着五老爷,道:“五叔父,退亲的文书呢,我要看文书。”

    五老爷摇了摇头,拍了拍臻琳的肩:“刚才大哥一气之下撕掉了,四丫头,你是聪慧孩子,这个当口,来不及劝你什么,你自己要能想清楚。”

    说完,五老爷深深看了臻琳一眼,便走开了。

    臻璇握着臻琳的手,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水,又自己擦干净,道:“四姐姐,我们回去吧,去看看大伯母,我们这么跑出来,她一定很担心的。”

    来的时候是飞跑着出来,回去的时候却走得格外的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挪着步子,一点点挪回去。

    段氏已经被抬回到了床上,大夫还没有到,李姨娘和臻珂红着眼陪在一旁。

    臻珂担心嫡母和臻琳,却更担心自己在夫家好不容易才有的那么点位置会因为妹妹被退婚而受到影响,心不在焉的。

    何姨娘一眼就看了出来了臻珂心中所想,看着躺在床上的段氏,何姨娘知道她今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走到门边,她到底憋不住,扭头看着臻珂,道:“大姑奶奶,恕奴婢说句逾越的话,您如今虽然是文家的大奶奶,可您姓裴,文家娶的是裴家女。您担心四小姐这桩事影响了您,可若您不是裴家女,您还成不了文大奶奶呢。掂量掂量清楚吧。”

    说罢,何姨娘抬步就走,理都不理臻珂惨白的面色和李姨娘破口就要出的大骂。

    曹氏强撑着陪着笑脸把所有女客们都送出了门。

    谢夫人的脸上全是同情和惋惜,对曹氏道:“今天都累了,我就不打搅了,有什么要帮忙的,遣人来我家里说一声。裴侍郎既然叫外子一声恩师,我们定不会冷眼相看的。”

    曹氏冲着谢夫人点了点头:“劳您费心了。”

    “客套话回头再说吧。”谢夫人抿着唇,落了两滴泪,“我回去也打听打听,怎么好端端就生出这样的变故来,这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

    曹氏又道了一句谢,谢夫人才上车走了。

    曹氏送完了女客,就和臻琪一道等在了垂花门那里,看见远处一个正红一个紫罗兰的身影一步步走来,才不顾别的了,三步并两步迎了出去。

    曹氏到了跟前,一把抱住了臻琳,道:“四丫头,你吓死叔母了。”

    臻琳看着曹氏,挤出一个笑容:“母亲呢?”

    曹氏道:“大嫂在屋里躺着呢,大姑奶奶和李姨娘陪着。”

    臻琳颔首,又问:“客人们呢?”

    曹氏猜想臻琳要脸面。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愿意直接去面对那些女客们的,无论是好奇、是猜测、是同情、还是讥讽,她拍了拍臻琳的背:“走了。都送走了。”

    臻琳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垂下了眼帘。

    曹氏看着这个打小就懂事的四侄女。从头到尾,她都在问别人,却一句也没有提自己的心绪,叫人瞧着就难受。

    “回房里去吧。”曹氏劝道。

    臻璇、臻琪把臻琳送到了房门口,花露的两只眼睛肿肿的,行礼问安,臻环站在一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臻琳进了屋,没有转过身,道:“你们都回去吧,让我静一会,好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如何。

    臻璇以眼神示意花露几个千万仔细伺候着,便各自往回走。

    这个时候,臻璇才留意到,宅子里原本布置的红绸丝带都已经摘去了,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陈妈妈来迎臻璇,顺着臻璇的目光看着屋梁,道:“何姨娘从大太太屋里出来之后,就指挥着人都收拾了,大太太这怕是要大病一场了。也只能让何姨娘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何姨娘本来就管着京城侍郎府,对这里的一切很是熟悉,虽然之前交到了段氏手上,可各个环节上的人手基本都没换,段氏就是管小半年,也没带亲信家仆来。自然不会让侍郎府乱起来。

    何姨娘熟门熟路,一样样安排好了事情,内外院都请了大夫,厨房里的药都煎了起来。

    臻珂在段氏头一回醒来之后就哭着回去了,李姨娘心里再忐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段氏半步,贴身伺候着。

    男客们都让七老爷妥妥当当给送走了,累得动弹不得,拉着五老爷直摇头。

    臻彻去了外院,管着臻德和臻徽,就怕臻德闹起来了臻徽拉不住他。

    大老爷被送了回来,因正屋里段氏养着病,就屈就在了何姨娘院子里。

    何姨娘忙里忙外,有一些事能请曹氏帮个忙,可大部分都要亲自亲为,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等好不容易脚沾了地,在花厅坐了一会,丫鬟银杏赶紧替她捏了捏肩膀。

    “姨娘,”银杏嘟着嘴,十分得不情愿,“姨娘何必管那些事,这家里老早就是太太掌家了,姨娘何必吃力不讨好呢。姨娘也想顺顺利利风风光光把四小姐嫁出去,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姨娘的错呀。”

    银杏嘀咕了半天,没听见何姨娘说什么,微微偏过头去看,却见何姨娘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可怜了四小姐,这一辈子还那么长……”何姨娘的声音幽幽的,带着几分怜惜。

    银杏很是不解,为什么何姨娘说起臻琳的时候会是这样的语调,明明那是太太的嫡女呀。

    正要开口询问,银杏却见何姨娘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发苦,涩得人心头一酸,银杏不禁手上一顿。

    “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担心四小姐?”何姨娘问了一句,可又不等银杏回答,就好像那一句是在问自己一般,她静静说了下去,“四小姐那样的性子,哪里会叫人不疼呢。”

    一句话说完,一声叹息溢出唇齿,望着正房的方向,想起段氏眉宇之间的端庄和大家风范,何姨娘垂下了眼帘,又补了一句:“何况,谁又能说,我以后不会生一个女儿呢。”

    段氏的性子脾气怎样,何姨娘曾经做了她那么多年的大丫鬟,怎么会不晓得。

    段氏不是那种妒妇,做不来对妾室下各种毒手,甚至是各种陷害的事。若是她们几个姨娘有了身孕,段氏即便是难过愤恨,也不会对肚中的孩子下手的。若不是熟知这些,给何姨娘一万个胆子她都不会去爬大老爷的床。(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惊变(三)

    冲突章节不好写,写得特别慢一些,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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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之间,除了深宫里的贵人们,整个京城都知道裴侍郎的嫡女在临上轿时被夫家退婚。

    昨日抬出去的八十抬嫁妆,在这个下午又抬了回来,叠在了侍郎府门外。七老爷什么都没有说,叫人把东西都抬进府里,关上了大门。

    一时流言纷纷,各种猜测都有,看热闹的多,只有几个在莫家见过裴家几个女孩儿的太太奶奶们叹了一句可惜。

    屋子里,丫鬟们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像往日一般,臻璇半倚着,心情浮躁,怎么也没法静下来。

    她不懂,真的不懂。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年,程家赴任路上经过甬州来裴府请安。

    庆荣堂里,程琅元掸了衣角,没有等丫鬟放好软垫就已经直直跪下身去,高声给马老太太请安,口称“儿子”。

    那时候的言谈表情都是在演戏的不成?

    裴、程两家通家之好,那么多年的同窗情谊,也是假的不成?

    若一切都是真的,是什么样的变故能叫程琅元在三年之中发生如此改变,竟然是生生唱了一处戏?

    仅仅是不愿意和裴家做亲家了,完全可以私底下商议,何必要用这样的办法?

    把成亲的宅子选在了城外,就是要在白天的时候让裴家女眷去踩花堂,叫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着裴侍郎嫁女八十抬的嫁妆穿过大街小巷,程家兴高采烈收了嫁妆,然后在第二日迎亲的时候,给了裴家一个耳光。

    这是要决裂,是再也不顾及任何颜面,不仅仅打了裴家的脸,害了臻琳,更是把程家放在了舆论尖端上。别人会议论臻琳,更会议论他程家的无情无义做事狠毒。

    想到这里,臻璇闭上了眼睛,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大老爷当街撕心裂肺的那一声怒吼。

    “多少深仇大恨,你要毁我姑娘一生!”

    大老爷的声音又和那日庆荣堂里程琅元的那一句“儿子”重叠在一起,反复回响,叫人透不过气来。

    眼前看到的不仅仅是程琅元,还有温柔细腻的程夫人,欢乐俏皮的程家两姐妹,最后是一双星眸深情款款的程宗瑜。

    程宗瑜是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程琅元的抉择?

    妥协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和悲伤?

    这一些与臻璇无关,可她懂臻琳,这会是臻琳一辈子的心结吧……

    一夜无眠,无法入眠,翻来覆去的,惊搅了守夜的桃绫。

    “小姐,要不要喝口水?”桃绫问了,听臻璇应了一声,她披着衣服起来倒水。

    臻璇小口抿完,躺下的时候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四姐姐歇下了吗?”

    “不晓得。”桃绫答了一句,早些时候挽琴去看过一回,臻琳屋里还没有熄灯,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臻璇没有再问。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天还没亮又醒了,甚至是比昨日醒得更早了。梳洗干净,桃绫贴心地取来了一身青葱色的夹袄,这几日府里怕是都不愿意看见红色的了。臻璇换好了衣服,没心思吃早饭,就急匆匆去了臻琳那里。

    顺着抄手游廊刚到了臻琳的那一进,臻琪就小跑着来了。

    臻璇一看,臻琪的眼睛也是肿的,不由扯出一个笑容,臻琪回了一个,苦涩得叫人心痛,这才明白大约自己的笑容也是一样的。

    臻琳的屋子门口,花霁守着,见臻璇和臻琪来了,小声道:“我们小姐一整夜没睡。”

    臻璇了然点头,花霁打起了帘子。

    一进去,看到的就是坐在梳妆台前的臻琳。

    往日常用的东西都随着嫁妆一起去了程家,屋子里空空的没几样摆设,即便是嫁妆送了回来,这个当口有谁有心情去整理那些东西。

    臻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是一整个日夜都没有说话过了一般,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脸上还是昨日娇艳的胭脂,哭花了一些,现在看起来有些脏脏的,和平时的臻琳就像是两个人一样。廖白的脸色与那红得渗人的嫁衣,惨不忍睹。

    花露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福身行礼,红肿的眼睛没有退,也不知道落了多少眼泪了。

    “四姐姐……”臻璇试探着唤了一声。

    臻琳的睫毛动了动,然后慢慢转过了身子,臻璇和臻琪赶忙上前几步。

    臻琳一手牵着一个,臻璇只感觉到那只手如坠冰窖一般的冷,臻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口,缓缓吐出一句话:“是姐姐对不起你们。”

    一句对不起,催人泪下。

    臻璇扑在臻琳梳妆台上泣不成声,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是那么得好,明明她才是最伤心绝望的那一个,却要在此时为这些“罪状”向她们道歉。

    臻琪也哭了,抱着臻琳,哀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姐姐与他不是青梅竹马吗?不是都已经要上轿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变卦了,三年前在甬州的时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这便是父母之命吗?”

    臻璇浑身一震,她突然就想起了颜慕安。

    感情到底是什么?是她和颜慕安似懂非懂的朦胧相约,还是臻琳与程宗瑜那样指腹为婚鸿雁传书?可不管是哪一样,终究抵不过父母之命,在变故的时候,只能妥协只能接受。

    花露强忍着泪水没忍住,急急退了出去,把内室留给了三姐妹。

    臻琳拍着臻琪的背,一下一下:“终是我累了你们……”

    臻璇闻言,再顾不上泪眼婆娑,去看臻琳。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庆德堂外的青石板甬道上,她和臻琳手牵手一路走,说起臻珧的出身时曾说过一句“莫要累了我们”。

    现在换臻琳来说这样的一句话,臻璇看着臻琳淡得叫人心痛的笑容,和前天夜里明媚的笑容叠在一起,她的心就跟被凿了一个窟窿一般。

    嗓子一涩,臻璇扑到了臻琳的身上,哭道:“姐姐是我们亲姐,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正要进屋的臻环听了这么一句,脚步停在原地没有动,只是脸上全是落下的大颗泪珠。

    在这个家里,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素来分得清楚。即便她一直都不友善,这个嫡姐对她,并没有亏欠过一分一毫,反倒是段氏和李姨娘要寻她的错处的时候,还会帮忙化解一二。

    昨日以那样的方式被退婚,等着臻琳的是什么,臻环很清楚,所以今天一早她才会过来。

    这样的姐姐,当真是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的。

    哭过了,才觉得心里的抑郁舒坦了一些。唤了花露端水进来给姐妹们擦脸,臻琳洗去了昨日的新娘妆容,一双眼睛下面乌黑一片。

    对着镜中,臻琳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去母亲那里。”

    几个姐妹都陪着一起去了,李姨娘从内室退了出来,让臻琳进去和段氏说说话,请了三个小姐在东间坐下了。

    没有谁说话,却也没有哪个再哭了,若是连臻琳都收起了眼泪,她们谁都没有资格再哭,即便是替臻琳落泪。

    小半个时辰之后,何姨娘匆匆进来,知道臻琳在里头,她没有贸然进内室,而是站在外头说事。

    “太太,是谢大人来了。老爷病着起不了身,谢大人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与老爷商量,由五老爷和七老爷转达都不妥当。”

    何姨娘为了叫内室听见,声音提得有些高,因而东间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臻璇抬眼看了一眼屋里的沙漏。

    大老爷气病了,今日没有上早朝,而这个时辰,谢大人竟然是一下朝就匆匆赶来侍郎府了,为的自然是臻琳的事情了。

    大老爷歇在何姨娘院子里养病,要和谢大人面谈就要在何姨娘屋里,何姨娘不能做主请谢大人进内院,必须要来请段氏一个主意。

    段氏没有回答,只让臻琳出来应了一声,这个时候是裴家招待不周,请谢大人莫要见怪,又叫何姨娘派人去请五老爷给谢大人作陪,不要怠慢了。

    谢屿泽和大老爷、五老爷在一处整整说了快两个时辰。

    所有人都忐忑着,等着有消息传回来。

    早就过了饭点,谢屿泽没有留在府里吃饭,说完了事就由五老爷送了出去。

    五老爷折回来的时候,段氏已经被李姨娘和臻琳搀扶着到了东间的炕上,几个小姐想退出去,被段氏止住了:“现在,这不仅仅是四丫头的事,也是你们的事,是裴家的事,都坐下听着,我们所有人都要知道,为什么程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五老爷进来行了礼,除了去办公的七老爷,曹氏、臻衍、臻徽和臻德也被请了来,坐下一道听。

    五老爷是从今日朝堂上的争斗说起的。

    昨日那样的事,今天御史就呈到了皇上面前,有指责裴家教女无方,也有说程家做事不要脸面没有任何理由在迎亲时退婚德行有亏的,到最后竟然是分成了两边在金銮殿上吵成了一片,叫皇上黑了脸。

    谢屿泽熟知朝堂斗争,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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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惊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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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谢夫人回去之后,谢屿泽念着师徒情谊,也因为谢夫人怜惜臻琳,暗示了几位关系不错的御史将过错推到程家去,虽然对臻琳的影响已经无可挽回,但说成是男方过错,总比被人一股脑儿地泼脏水强。

    金銮殿上一场闹,谢屿泽恍然大悟,指责裴家帮着程家说话的,很多都是六皇子一派的。

    程琅元何德何能,能叫张皇后嫡出的六皇子的簇拥者替他说话?答案显然易见。

    臻璇听到这里垂下了眼帘,她不忍心去看臻琳的反应,连她都觉得悲凉得透不过气来,更不说臻琳了。

    原来,到了最后,感情再深也终究是抵不过功名利禄。

    想程琅元和大老爷,一同在书院念书,一同上京赶考,一同金榜题名,却是一个因家族遗泽留在京城仕途平坦,一个常年外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京留任。

    嫉妒,本就是人性深处最黑暗情绪的开始,一旦开始嫉妒,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五老爷说着说着也暗了眸子,他想起刚才大老爷听谢屿泽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的神情,忍不住难过。

    大老爷握着他的手腕才有力气说话,他道:“我知道他一直想进京,也一直托我疏通。这些年,我能帮着的地方都帮了,只是派系斗争激烈,京里大大小小的位子都有人盯着,我一个中立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给他安排的。这次他总算谋得了一个詹事府丞的位子,我为他高兴,特别为他高兴,觉得他是熬出头了。谁知道他竟然是投靠了张家!行!人各有志,我也不会说他什么。”

    说到这里大老爷重重咳嗽了几声,手不停地颤抖:“只是为何,为何要这么对待我的四丫头?四丫头是他看着出生长大的,他怎么狠得起心肠来害她一辈子啊!”

    谢屿泽对程琅元嗤之以鼻:“若他不上演一出轰动全城的戏码,怎么坐得稳张家狗腿的位子呢?”

    “皇上怎么评断?”大老爷急急追问。

    谢屿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可我瞧着,是很不满意的。只是储位未定,皇上是不会在现在对六皇子的人多做惩戒坏了平衡的。可在心底怎么想六皇子,就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妄加推断的了。”

    五老爷说完这些,看着一屋子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谢大人说,这件事做得这么不体面,对六皇子没什么好处,估计是被人盯上了,几位皇子相互倾轧设计的结果。可怜我们四丫头,做了他们的棋子。”

    答案已经摊在了跟前,可即便如此,解决的办法依旧没有。

    就算是靠着舆论帮臻琳挽回一些,这一辈子大约也就只能如此了。除非等到程家被口诛笔伐的那一天,才能有一个说法,只是那一天,谁知道要叫臻琳等上多少年?

    段氏眨了眨血红血红的眼睛,把泪水逼回去,拍着臻琳的手,道:“四丫头,刚才答应我的都要记着好好的,我们不管那些男人们做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们回甬州去,自然有老太太做主,你莫怕。”

    臻琳重重点了点头。

    五月初十,京城大街小巷最热门的话题不再是裴侍郎的女儿上轿时被退亲,而是之前被邓皇贵妃的娘家侄子打伤的富商的伤好利索了,大手笔大排场要替那位风尘女子赎身,想要抬进门,谁知道那女子不知怎么勾搭上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民不与官斗,富商气急,只能看着佳人在别人怀里笑。

    礼部尚书白大人一开始还被蒙在鼓里,知道了之后气得不行,派了人去花楼抓了儿子回来,结果闹得鸡飞狗跳,那花楼的老鸨还报了官。

    一时满城风雨,百姓各个在看笑话,御史又有新鲜事可以说,金銮殿上白大人又是磕头又是认罪的。

    裴大老爷听了这事心里也明白,这都是谢屿泽为了让那些人不再惦记着臻琳的事才布置的,晓得几个丫头在京中也确实不会再有好的归属,便答应让段氏带着她们回去。

    回程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底,时间抓得很紧,所有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臻琳的嫁妆都留在京城,不带上了,一来轻装简行,二来睹物思情,平添烦闷。

    臻璇的东西不多,早早就收拾好了。

    五月二十八,由七老爷、臻彻、臻徽、臻德几个送行,五老爷与妻子、嫂子带着几个孩子返回甬州。

    段氏怕臻德闹出事端来,特地多嘱咐了一句:“便是听到有人胡言乱语,你也不要去理会。只管读书,争气一些,无论四丫头将来如何,都要靠你这个做弟弟的。”

    臻环含泪别了臻徽,跟在姐妹们身后上了船。

    臻璇这一次晕船没有像头一回那么厉害了,可到底是没有心情去甲板散步,留在自己那一间屋里,偶尔去陪臻琳说说话。

    再过一夜就要到甬州了,臻璇刚要起身从臻琳那儿出来,却被臻琳拉住了:“七妹妹……”

    臻琳皱着眉头,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臻璇没有催促,等着臻琳慢慢开口。

    “我知道,在被退亲的那一天,我就应该自我了断的。”臻琳说得很轻,可她话中的内容还是叫花露花霁都吓了一跳,怔怔看着臻琳,臻琳浑然未觉一般,继续道,“我了断了,你们几个才能再说一个好人家。可是,我坐了一整夜,我下不了那个手。”

    臻璇握紧了臻琳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冰冷冰冷的:“四姐姐……”

    “说我胆小也好,自私也罢,我不敢这么去死。我死了,父亲、母亲会如何?老太太知道了要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臻琳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反握了臻璇的手,“我苟且偷生,却是要连累了你们。我晓得你们现在一个个都不会怪我,若我真的死了还会为我不值,可将来呢,等到将来你们的婚事受阻,又会怎么看我呢?”

    不是试探,不是以退为进,是真的彷徨,真的担忧,两难之间,臻琳做不到坦然一死,她想活着,却更怕以后遭姐妹们唾弃。

    臻璇把臻琳抱在怀里,柔声道:“四姐姐,不是只有自尽一条路的,大伯祖母会想出一个办法来的,我们只要你好好活着便好。”

    臻琳没有再说话,垂着眼帘靠着臻璇。

    第二日中午,大船靠岸,没有多做停留,上了马车之后一路往甬州赶。又两整日才终于入了甬州城。

    裴家老宅早就收到京中快马加鞭传回来的信,速度开了门,马车停在了庆荣堂外,一下车来不及梳洗,所有人都去了马老太太屋里。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由臻珧扶着来了,季氏也陪着李老太太进了庆荣堂,周氏忙里忙外的。

    伺候了几位老太太坐下,段氏带着臻琳跪下,垂着头听着马老太太的吩咐。

    马老太太没有看段氏,只把目光停在了臻琳身上,这个她所有的孙女儿里头最有福相最懂事的一个,原来以为最不需要她操心的一个,却受了这样的灾难。

    半年不见,马老太太的声音又苍老了许多:“信里说得也不清楚,老五啊,你再给我说一说,到底京城里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五老爷应了一声,细细说了几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又说了程家退婚的缘由。

    马老太太听得伤心,重重拍了一下几子:“程琅元啊程琅元,叫了我十多年的娘,到最后却是一个白眼狼。好!那是相当的好啊!”说完了这句,马老太太眼神一凌,盯着臻琳,道,“四丫头,这便是你的命了,不要去恨,你姓裴,裴家的小姐好吃好喝养到了这个年纪,你也要承担起责任来。”

    这句话听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臻璇看着马老太太,就怕她老人家嘴里会吐出那句话来;李姨娘浑身一震,突然就想起了那时候何姨娘对臻珂说的话来。

    段氏面色刷得白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女儿的,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道:“老太太,媳妇想过了,媳妇送四丫头去城外的庵堂,叫她出家去,替全家诵平安经。”

    马老太太岂会不知段氏想赶在自己前头替臻琳争取一番,她心中也不舍得,看着垂头跪在那儿没有一点害怕和委屈的臻琳,又是一阵痛:“我老太婆大把年纪了,难道愿意做这种事?你自己数数,底下还有几个?还有六个没上轿啊!不仅仅是我们庆荣堂,庆德、庆福、庆和、庆安,哪个里头没丫头?”

    段氏的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去,哀求地看着姜老太太和李老太太:“两位叔母……”

    “大嫂……”李老太太率先开了口,她和马老太太多年妯娌,怎么会猜不到她的心思。马老太太千般万般不舍,可不能先松口,要由其他几房人来开口,才能顺着竿子下。平心而论,臻璇马上就要说亲了,但要把逼着懂事温婉的臻琳去死,她也做不下去,不如卖李老太太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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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