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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郁惠出嫁(一)

    离屋子还有一段路,金氏的声音不比季老爷响亮,臻璇听得没有那么清楚,只晓得跟自己有关,应该就是来时想好要问的事儿,于是赶面着步子上前几步。

    “颜家两姐妹对璇姐儿特别客气热乎,还提出了想璇姐儿过府相聚,这是什么缘由?真的仅仅是对了眼缘?”

    金氏问完,季老爷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会,才道:“夫人的意思是,有人交代了她们要与璇姐儿亲近,甚至比和大姐儿二姐儿还亲近?”

    “我也就是一猜。莫不是老王爷的意思?”金氏这般问着,心里却没有底,只是试探着开了口。

    “要是亲近璇姐儿,那定是要与裴家亲近了。只是,那是永凉王府,是皇亲国戚,况且又不理朝堂之事,哪里需要去与一个官宦人家套近乎?”季老爷摆了摆手,复又一琢磨,道,“倒也有另一种可能,是那颜二太太的意思。”

    金氏听季老爷这般一说,也是心下一惊,问:“老爷是说,是穆家那两位京官老爷想拉拢裴家?裴大老爷又要升官了?”

    臻璇听到这里亦是有些吃惊,她本就觉得颜家两位姑娘待她很是热情,只是闺阁女子相交,她也没有父兄在朝中,人家王府的姑娘能图她什么,因而也没多想,却是忘了还有一位大伯父是实打实的内臣。

    金氏与季老爷又说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也就吹了灯歇了。

    臻璇站在院子里,晓得现在不是去打搅的时候,与桃绫一道回了自己屋子。

    桃绫也听见了季老爷夫妇的话,替臻璇整床铺的时候,安慰道:“小姐也别太记挂了,奴婢瞧着颜家那两位姑娘还是不错的,至于能不能与王府来往,是不是会牵连到大老爷,咱们回去问过老太太不就晓得了?”

    臻璇点头,知道桃绫说得不错,又回忆起来绍州路上客栈借宿的事儿,那颜慕安也是晓得他们是裴家的才肯让出一间院子来,是想与裴家亲近,还是不愿意让他们对王府与穆家有不好的印象,臻璇还真是说不清楚。

    这一夜臻璇睡得极不稳妥,梦里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有郁惠,有季氏,有颜家姐妹,天边才露白就醒了过来,身子虽是很累,却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梳洗打扮。

    郁琮踩着点儿来的,与臻璇一道直接去了郁惠屋里。

    郁惠刚换好了嫁衣,坐在梳妆台前,金氏拿着檀木梳子,细细把她的头发理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金氏念着念着就红了眼眶,声音都隐隐有些发颤了。

    一旁候着的丫头一瞧,赶紧挤出笑容,脆着声儿催道:“太太,还没梳完呢。”

    金氏闻言,忙点点头:“对对。”

    梳头是不能断的,这样才是一帆风顺平平稳稳,她赶紧收了情绪,又开始梳:“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待梳理完毕,又麻利地盘起长发,戴上凤冠。

    远远的,宅子外的巷口传来了迎亲乐队的花鼓唢呐乐声,热热闹闹地往季家院子来。

    不多时,就有小娘子喜气洋洋地进来,说是穆家的人过了巷口了,眼瞅着就要到了,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这才刚说呢,已经到了呀。”送嫁婆子满脸笑容,对金氏行礼道,“太太,可是要赶紧了,切莫误了吉时。”

    郁惠由送嫁婆子与丫鬟搀着到了花厅,等季老爷与金氏落了座,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以谢养育之恩。

    臻璇和郁琮一道并肩站在一旁,看着郁惠被盖上大红盖头,一家子上下的丫鬟婆子都是满脸喜气,没有露出半点不好的神色。

    再气那穆家之人,今日郁惠也要嫁了,只盼着这些喜气能给郁惠多一点的福气,婚后日子能够和美。

    穆家来亲迎的催嫁婆子来了,笑眯眯地说着吉祥话,接过冯家的递过去的大封,更是乐成满脸皱纹都开了花。

    “花轿在门口等着了呢,五爷可是盼着呢,新娘子赶紧,跟着婆子一道走吧。”

    季老爷很是不舍,又上上下下仔细看着郁惠,就是不说让郁惠走。

    催嫁婆子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捏了捏袖中的大封,多等了一会,才开口道:“都说季老爷疼闺女,可不就是嘛!好在啊都是在绍州城中,想见也是容易,别的不说,三日后不就要回门的嘛。莫要误了吉时。”

    季老爷含泪挥了手,郁均跪到郁惠跟前,背起她往外头走。

    臻璇牵着臻衡的手,跟在季老爷与金氏后头,送郁惠出了门。

    季家大门外,火红一片,带着大红花的穆五爷向季老爷与金氏行了礼,侧过身子让郁均将郁惠送入花轿。

    臻璇是头一回见穆五爷,高高的个子,英气的模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高兴得意,意气风发,丝毫不言过。

    穆五爷的目光一直追着郁惠,看着她上了轿,笑容更胜了,一双剑眉扬着,桃花眼底都染了一层笑意。

    唢呐声再起,穆五爷翻身上了高头大马,拱手谢过观礼的乡亲。

    臻璇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前世。

    那时也是八月里,没有舅爷背出门,她被喜娘扶着上了轿,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不晓得有多少人在看着,更不晓得臻彻是怎样神情。

    是否也曾像穆五爷一般春风得意,满心期待?

    也许没有吧。

    可突的脑海中又蹦出了那日雨前,臻彻牵着她的手一路慢慢走回庆安堂时,那般无奈哀伤地提起莫妍,似乎是曾有多深的感情一般……

    臻璇吸了吸鼻子,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撇出去。深吸几口气,扭头往外看,那迎亲的队伍就要走了。

    人群之中,臻璇看到了颜慕安的身影,一身品红,长发高高束起,衬着身形更是修长。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什么,颜慕安回过身,发带轻飘,目光停驻在臻璇身上,弯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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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些短。。。为什么一写这种情节我就卡壳,跪地……只觉得脑子里所有的词都消失了,愣是写不出那个画面来,自pia。

第三十一章 郁惠出嫁(二)

    阳光将衣角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五官都柔和了,更添了几分温柔如玉之感。微微扬起的唇角,笑容之中带着几分喜悦,几分亲切,如同春日午后的和煦清风,淡淡的,却足够温暖人心。

    这般笑容,不会让人有丝毫的尴尬和不安,臻璇就这么瞧着颜慕安的笑靥,忘了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鞭炮阵阵,穆家的迎亲队抬着轿子走远了,那人也跟着离开了,才回过了神。

    金氏含着泪,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盆子,将水泼到了宅子门口,又站在门外远远望了很久,才让人关起了门。

    鞭炮声远了,乐声亦远了,四周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金氏扶着季老爷回了花厅,脸上全是不舍与疲倦。

    用了很久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金氏叹了一口气,道:“都回去休息吧,别伺候着了。”

    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窥,终是应了声,依次出了厅。

    郁均也没有多留,行礼退下了。郁琮似乎有些悲伤长姐出嫁,低着头回了屋。臻璇一夜未睡好,如今也算是一桩心事了了,困倦之意愈发浓了,便想着睡一个回笼觉。

    睡梦之中,她又见到了季家门外的迎亲队伍,穆五爷红光满面,得意不已,而她注意到的是一旁的颜慕安,十二三岁的少年缓缓转过了头,四目相对时露出了温暖笑容。

    臻璇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这样的梦境,本应当是喜气的,却不知道为何隐隐透着几分哀伤味道。

    她怔怔地看了颜慕安很久,直到那一身品红褪去了颜色,她才惊觉,这幅场景,她原也是见过的。

    那一年的裴家庆福堂花园之中,十二岁的臻彻亦是这般回过了头,看着十一岁的莫妍,露出了笑容。

    眼泪就这么蔓延开了,即便是在梦境之中,依旧挡不住泪水。梦境中的画面是那么清晰,臻彻笑容里的痛楚、悲伤,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梦一点点醒了,梦中的臻彻渐渐远了,脑海中剩下的是挥之不去的身影与笑容,逼着眼泪落下,无法平复心情。

    臻璇坐起了身来,重重喘息着,她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在出阁之前也去过裴家,也见过臻彻。

    没有唤桃绫进来,臻璇就这么抱膝坐在床上,慢慢回忆着曾被遗忘的那段经历,那些细节一点点串成了串,逐渐完整起来。

    如今想来,那是六年前,莫妍还在邵家生活,春日里传来了消息,说裴家二老太爷过世了,其子三老爷成了族长。莫妍呆呆坐了一下午,想起那位还未过半百的亲切长辈,他曾弯着腰笑着许了她孙媳地位,如今不过三年,便驾鹤而去了。

    不料到了夏末,又是噩耗,三老爷急病而故,邵家上下不想与邵老太太疏远了,便由族长夫人去裴家奔丧,走时想起莫妍,又想着要探探邵老太太的口风,便将她带上了。

    入了裴家,与几个人磕了头,又上了几炷香,现在已是记不起来了,族长夫人急着要与邵老太太谈谈,便把她打发出去。

    莫妍知道族长夫人要问什么,无非就是她的婚事,二老太爷已经不在了,裴家若还守承诺,邵家就不能太亏待莫妍,若裴家不要她这个孤女了,以后在邵家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捱了。

    莫妍不想惹族长夫人生气,因此不敢出了庆福堂,只好在里头慢走着,最后走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之中,一袭白色丧服背影让她停下了脚步,莫妍不知道那个是谁,也不晓得应该过去还是应该离开,她就这么站在那儿,直到那人缓缓回过了头。

    看见有人来了,他起初有些诧异和不解,似乎是认出了来人,复又笑了。

    明明是在笑,却有着数不清的悲伤,眼底流淌的不是笑意,而是难以述说的哀戚。莫妍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便是臻彻,几年前在邵家时曾与自己一道玩耍过的未婚夫。

    不过半年时间,祖父与父亲双双过世,再是坚强的人,也挡不住这样的厄运。臻彻那时的笑容,看得人心碎不已。

    这样的悲伤场景,本应该是记在心中一辈子的,后来怎么会忘记了呢,忘记了他们那时说了什么,忘记了臻彻的那个笑容,直到今时今日,才因为一个相似的场景才掀开了记忆的一角。

    眼泪落在锦被上,深了一处,臻璇咬着唇,她突然意识到为何春日里她去庆福堂,在院子里遇见臻彻,臻彻回过头来时脸上会有失望神情,大约是臻彻亦想起了那一年,他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到了傻傻望着他的莫妍。

    臻彻确实没有骗臻璇,那一刻他真的想起了已经死去的莫妍,不论曾经两人关系如何,他都是唯一会怀念莫妍的人,带着难言的悲伤与落寞。

    曾经的丈夫,如今的兄长,莫妍曾怪罪过的不曾好好看自己一眼的夫君,现在想来,那时的莫妍又何曾认认真真地去记挂过臻彻呢,以至于那年秋天的相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怪罪些什么呢?

    臻璇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想要平复此时心境,她忽然很想再去看一看臻彻。

    待到了秋天,臻彻要随着远嫁的臻珂一起去京城,这一走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会再回甬州,而那时,臻璇也许早以出嫁,怕是一生都无法再见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遗忘些什么,也许记得也没有什么好处,但却是固执地不想忘记。

    桃绫进来时就瞧见臻璇红红的眼睛,她心中一惊,柔声问道:“可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臻璇摇摇头,靠着桃绫,道:“不是,是个好梦。”

    翌日没有多少事,时间也过得飞快,郁琮不习惯郁惠不在家里的日子,一早就来找了臻璇,一道下棋说话,猜测着郁惠在穆家的生活。

    等三朝回门时,金氏一早就起来备下了归宁宴,只等着郁惠与穆五爷来。

    按规矩,季老爷与金氏不能去门外迎接,只好心急坐着,郁琮也是紧张不已,只能紧紧握着臻璇的手,臻璇想调侃她几句,到底也因为担心郁惠而没有说出口,直到一个婆子来报说已经到了门外,穆五爷扶着郁惠下的马车,瞧着感情很好,几人才露出了笑容。

    归宁礼穆家备得齐全,示新妇贞洁的大金猪自是少不得的,其余瓜果点心,皆是成双成对。

    穆五爷待人和气,季家上下对这位姑爷都是称道不已。

    用过了归宁宴,晓得金氏要拉郁惠去说贴心话,季老爷交代郁均陪穆五爷去书房坐坐,郁琮担心郁惠,自是想要跟着去,金氏见此,也就唤了郁琮与臻璇一道来。

    “我瞧着,五爷待你应当是好的。”金氏心里着急,又不好问得鲁莽,便从这儿开了口。

    郁惠晓得母亲心事,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道:“五爷很好。穆家其他的人,倒也与我们原先想的一般,没指望他们是好处的。只是那位姑太太与世子都还在穆家,他们便是想寻事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来,倒也算舒坦。”

    金氏细细打量郁惠,见她不似是报喜不报忧,倒也放心一些:“能教你的,出嫁前我也都教你了,等王府的人一走,一切你都要更小心了。”

    “就是就是。”郁琮粘到郁惠身边,道,“姐姐,我那日与表姐说,也许是旁人教穆五娘说了那些话的,她的年纪比我们还小,哪里能说出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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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大致上貌似和标题不搭,见谅见谅。

第三十二章 回家

    “就是就是。”郁琮粘到郁惠身边,道,“姐姐,我那日与表姐说,也许是旁人教穆五娘说了那些话的,她的年纪比我们还小,哪里能说出那样的话。”

    郁惠与金氏一听,细细计较了一番,也赞同地点点头,道:“我会留心一些,穆家的情况我眼下也不是很清楚,也许真是有一番内斗的。”

    郁惠嫁入穆家不过三天,能了解到的毕竟还是少的,金氏怕问得越多郁惠反而会越有压力,干脆转了个话题。

    回门这一日,新郎与新妇是要在日落之前回去的,金氏依依不舍,还是将郁惠送出了门,郁琮安慰说总算是在绍州,真要见还是见得着的。

    这日一过,婚礼算是完成了。臻璇当晚便向季老爷与金氏请辞,季老爷想着季氏与李老太太怕是心焦了,也不好再多留他们,便应了第二日一早让他们回甬州。

    上马车时免不了都要红了眼眶,季老爷抱着臻衡亲了又亲,郁琮万分舍不得臻璇,说郁惠刚嫁,臻璇也走了,只留她一人,金氏见不得这种场面,摆了摆手,只道是过年时一定会去甬州给老太太磕头,也好见见季氏与他们姐弟。

    郁均跟着马车一路将他们送出了城,才转身回去了。

    臻璇眯着眼靠着桃绫,心中念着只要赶快些,后天上午就能进甬州了。

    一路没有旁的事,略过不表。

    倒也跟臻璇预料中一样,第三日上午便瞧见了甬州城墙,只是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城门外挤了不少人。

    陈把式去打听了回来,说是昨日城里有一家大户走水了,因而今天进出的人查得特别紧,速度就慢了不少,估摸着要排到下午去了。

    “若是寻常走水了,怎么会查得这般紧?难道这火是谁放的不成?”桃绫一听,嘀咕了几句,赶忙又去问陈把式,“可说是哪家走水了?”

    “那守门的官差不肯说。”陈把式无奈道,“我也问了几个人,都说不晓得。”

    即使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直到中午才终于进了城,到了庆安堂外头时,就见秦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可算是回来了,念叨死嬷嬷了。”

    秦嬷嬷的笑容让臻璇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有了到家的实感:“嬷嬷,祖母与母亲呢?”

    “在屋里等着小姐与爷说话呢,嬷嬷一会去备下热水,晚上啊好好洗洗,睡得踏实。”秦嬷嬷一面说,一面引着他们去正屋。

    臻璇领着臻衡,先上去给李老太太磕了头,又向季氏行了礼后,才能好好打量她们一番。

    李老太太精神不错,瞧着比臻璇出门前还好些,让人宽心不少,季氏今日脸上也有些血色,笑意盈盈看着姐弟俩。

    李老太太把臻衡唤到了身边,弯下身问道:“衡儿,在舅舅家开心吗?”

    臻衡点点头,道:“舅舅舅母对我很好,表姐表哥也很疼我,就是穆家的姑娘太……”

    臻璇听到这里,心下就着急,穆五娘说的那些话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李老太太与季氏听见的,可是她又不能出言打断,那样反而会引起李老太太的疑心,只能偷偷给臻衡打眼色。

    臻衡瞧见臻璇冲他眨眼睛,突的想起那日与他说过不能把那些话说出来让祖母与母亲伤心,便赶紧闭了嘴,只是李老太太还等着他的下文,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穆家的姑娘不太客气,看不起舅舅家。”

    季氏闻言皱了皱眉,抬眼去看臻璇,李老太太亦是如此,问道:“璇儿,怎么回事?”

    臻璇正在庆幸臻衡没有把话说破,见李老太太问了,便将这次出行的事一一说了,从客栈中遇见王府包堂,颜慕安让了一个院子与他们,到穆五爷与郁惠一波三折的婚事,再到探新妇时穆三奶奶的陷阱与穆五娘的出言不逊,只是把穆五娘咒骂季氏那段给撇开不表了。

    秦嬷嬷瞧见李老太太越听越是不满,一个劲儿的摇头,赶紧插了句嘴:“老太太,咱们还都说季家大姐儿高攀了桩好亲事,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

    “那穆家人,当真是欺人太甚。”李老太太接过秦嬷嬷倒给她的茶水,喝了一口缓了缓,“嫌贫爱富,竟要撕毁定了那么多年的婚约,这些都不去说它,只看这教导出来的姑娘,这般品行,远远比不上她们嫌弃不已的季家。”

    李老太太正经接触过的季家姑娘也就是季氏一位,虽说不够伶俐讨巧,言行举止上却从未有过差池,让人挑不出错来。

    季氏晓得李老太太是在夸她,笑着没有应声,心中却是哀叹季家竟是要被穆家嫌弃到这般田地,不由得也担心起了郁惠,只是如今她也只能干着急,除了拜佛时每每祈祷一番之外,郁惠的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她帮不上忙。

    李老太太说完,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问臻璇道:“你是说这回还遇见了永凉王世子?”

    臻璇应了一声,她没有把穆五娘那些话说出来,自然也没有说她要和穆五娘动手被颜慕安阻了的事,便挑了旁的来说:“客栈里见了一回,那时不晓得身份,只猜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后来在舅舅家遇见,才晓得是世子。瞧着倒也是个和气人,与表哥兄弟相称。还有两位颜家的姑娘,很热情。”

    说到这里,臻璇顿了顿,又把那日听到的季老爷与金氏的对话跟李老太太和季氏一说,又问:“若颜家姐妹当真递了帖子来,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李老太太听完,沉思了一会,才慢慢道:“我听着,舅老爷与舅太太的想法确实有些道理。那两位虽说不是王爷亲生的郡主,却也是王府里的金贵姑娘,若真来了帖子,我们也不好驳了面子。只是朝堂上的事,自从你祖父去了之后,我也许久不曾关心过了,如今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晓得,改明儿去与你大伯祖母合计合计,那帖子来了也不会只请你一人,总归他们长房的小姐也脱不开干系。”

    “由祖母做主。”臻璇心底下是挺喜欢那两位颜家姑娘的,只是后来听了季老爷与金氏的话后,多少有些发悚,总觉得那笑脸后头另有深意,这事能听听李老太太与马老太太的意见,便能够懂得一些事故,也踏实一些。

    说罢此事,臻璇又说起了今日进城,问道:“官差说是有人家走水了,只是不晓得是哪一家,让出入城都变得这般困难。”

    “走水?”季氏诧异,扭头看李老太太,见她也是丝毫不知情,便道,“我们都不晓得呢,长房那儿出入的人多,兴许听见些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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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了几分钟,抱歉抱歉。

第三十三 闹(一)

    既然一时无解,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了。

    秦嬷嬷带着桃绫去给姐弟两人准备热水,收拾东西,臻衡赶路累着了,此时也没什么精神,李老太太见此,就让卢妈妈先带臻衡回房补一小觉。

    臻璇多日不见祖母与母亲,倍觉亲切,细细说了些听来的趣闻,逗得老太太笑开了颜,一时也是其乐融融。

    快到晚膳时间时,桃绫正好收拾完,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走到院子里就瞧见一个丫鬟正好进了庆安堂。

    她转身迎上去,隐约记得此人是长房大奶奶屋里了,却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儿了。

    桃绫心中疑惑长房的丫鬟怎么会过来,脚步却不好顿着,刚走到近身,便笑着问道:“姑娘怎么来了?从庆荣堂过来可要走上不少工夫呢,瞧姑娘这一身热汗。”

    那丫鬟也笑了,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让姐姐笑话了。七小姐在里头吗?”桃绫点点头,带着人一道进了厅。

    “奴婢点翠请六老太太安,请十四太太安,请七姑娘安。”点翠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待李老太太叫了起,才慢慢直起了身,巧笑着道,“我们奶奶与小姐听说七小姐回来了,可是惦记着呢,就让奴婢来请七小姐这几日去庆荣堂说说话,小姐说京城里送来不少花样,让七小姐去挑一挑。”

    “劳烦嫂子和姐姐记挂着。”听说有人念着自己,臻璇心里也是一热,只是她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方便过去长房一趟,便抬眼看向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见此,便道:“本就打算这几日过去的,也是有事与大嫂子商量,不如就是明儿个吧。回去与你们老太太说一声,我明日去看她。”

    点翠笑容更甜了,弯着眉眼很是和气,福身应了。她也没打算多留,一番礼数后,退出了屋子准备回去。

    桃绫赶忙备了一个封儿,塞给点翠:“这么热的天,辛苦姑娘了。”

    点翠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摆手道:“姐姐收起来吧,这个我可不敢拿。让我们奶奶晓得我就跑腿传了个话,还拿了赏钱,可是会罚我的。”

    桃绫细细看点翠神情,不似是因为封小而别扭,也没有故意摆谱,倒是真心不敢拿,便作罢了,将点翠送出了庆安堂,又说了些客气话。

    第二日,臻璇起了个早,用过早饭之后,李老太太又歇息了一盏茶的工夫,才上了马车往长房去。

    秦嬷嬷昨日忙了一下午,今天有些腰酸,李老太太不放心,便让她多休息休息,让挽墨好生照顾着,而她就带了挽琴。

    车子在庆荣堂外停下,几人刚下了车,就有丫鬟迎出来,笑着搀过李老太太的手,脆着声儿道可算是把六老太太盼来了,咱们老太太一早就心急等着呢。

    长房丫鬟多,一时问安声不断,有几个在长房特别体面的大丫鬟,臻璇也不敢随意怠慢,不时唤一声姐姐好。

    守在门外的还是锦虹,她把帘子挑得高高的:“六老太太小心脚下。”

    李老太太进了屋,原本坐着的段氏与曹氏齐齐起了身,马老太太原是半躺在榻子上的,也叫锦澄扶了她起来,空出半个榻子招呼李老太太坐下。

    等段氏与曹氏行礼后,臻璇也上前一一问安。

    这个点儿,马老太太这里只有段氏与曹氏在,几个小姐与爷都去了族学,孙氏眼瞅着就要临盆了,这段日子都在自己屋里休息,陈、李两位姨娘没有在跟前伺候倒是让臻璇有些意外。

    “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来瞧过我了。”马老太太拉过李老太太的手,长叹了一声,“定是因为七丫头的事儿恼我呢,从她那一病,你都有小半年没来过我这里了。我也想过要去瞧瞧你,可我这身子骨,还是不劳师动众了。”

    李老太太听完也笑了,心里晓得确实在气恼臻璇在长房受惊一事,只是并不能明说,何况一晃都要半年了,臻璇也没留下什么病根,再咬着那事不放倒显得小气了,便道:“瞧嫂子说的,你身子骨不好,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前几个月一直下雨,夜里睡不好,没什么精神,就更不喜欢走动了。”

    话说到这里,马老太太便晓得自己这位妯娌不再计较臻璇受惊,心下舒坦不少:“那一阵子我也歇不好,说起来真是多亏了七丫头,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活活给那三个小东西给气死。”

    提起那假人的事,段氏也是一肚子苦水,她费心想保住臻德,没想到更惹恼了马老太太,无论嫡庶最后都由老太太亲自管教,损了颜面不说,更是担心臻德吃苦。

    段氏偷偷打量着马老太太的神色,心里盘横着,老太太此时看起来心情是不错,只是不晓得现在求情会不会再次惹恼她,若是能让李老太太帮忙说上几句,兴许婆母就卖了这个面子也说不定。

    正在段氏犹豫的当口,李老太太开了口:“璇儿,去与你嫂子说会话,她一个人大着肚子怪闷的。”

    臻璇知道祖母是要与马老太太商量王府的事,虽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回避,却也没有当时就提出疑问,这些答案回去之后再请教也是来得及的,便应了声,打算去寻了孙氏。

    刚出了屋子就听见院子里一阵烦乱之声,丫鬟三三两两低声说着什么,又不时有人往外头张望。

    臻璇心中不解,不敢惊动屋里的,便压着声问锦虹道:“锦虹姐姐,出了什么事?”

    锦虹亦是沉着脸,由于两位老太太要说话,今日屋里除了锦澄之外再无其他丫鬟伺候,若不是怕里头随时会唤她,她真想立刻去瞧瞧到底是哪个这般不懂规矩,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奴婢也不晓得。”锦虹刚说完,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还伴着些哭泣之声,恼得她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这般闹下去,怕会越发厉害,不用多久就能传到屋里去了。

    锦虹一咬牙,此时也顾不上屋里会不会有吩咐,把这些不懂规矩的拉下去办了才是正经事,她恳求道:“七小姐,奴婢去外头看一看,很快就回来,您在这儿等奴婢一会?”

    臻璇听了锦虹的话,起先有些不明白,后会过意来,便赶忙点头。

    锦虹在马老太太面前素来很是体面,在长房的丫鬟当中,也是能压得住人的,只看她急急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扫了边上三三两两说话的小丫鬟几眼,那几个就低着头再也不敢多嘀咕什么了。

    臻璇想着锦虹去了之后,应当是没一会就能平息了这些吵闹之声,却是不想,锦虹刚刚迈出了庆荣堂,外头的哭声竟是一浪高过一浪,一片哭天抢地,可是除了声大之外,竟是没有听明白到底在闹些什么,哭些什么。

    这般响动,屋里人哪里还有听不见的道理,锦澄不满地出来找锦虹,却只见臻璇站在门外。

    臻璇将事情一说,锦澄也是傻了眼,还没开口说句话,曹氏也出来了。

    “到底是哪个在外头闹?”平日里长挂着笑容的曹氏此时也是一脸气恼之色,难得有妯娌过来说话,马老太太正高兴着呢,不想外头又哭又闹的,老太太当下就生气了,她这个做媳妇的哪里还能坐着,赶紧出来看看,“我倒要去瞧瞧,是哪个丫鬟这么没有规矩,还不速速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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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章节终于ok了,后头几章会热闹很多,开心开心~~~

第三十四章 闹(二)

    曹氏说罢便急急往外走,那吵闹之声不绝于耳,她的眉头更是紧了几分。

    臻璇站在屋外,也不知道怎么的,说不出是好奇还是疑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她,让她跟着去外头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压不下心中念想,她便跟了上去,经过陈姨娘屋子的时候,只瞧见她打着哈欠走出来。

    陈姨娘是被吵醒的,这段时间段氏操心臻珂的婚事,不喜欢她在前头转悠,陈姨娘乐得不用去段氏跟前立规矩,每日自在不已,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今天她睡得好好的,就听见外头闹起来了,她原本是不打算起来的,这种动静,在平时不消一会就能解决,可她只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响,竟是没有一点消停的征兆,反倒是把她的睡意给闹没了,这才不得不起身。

    陈姨娘被人吵了清梦,正是一肚子火,一出门就叫过一个丫鬟,想问问出了什么事。那丫鬟半天答不出一个所以然,陈姨娘更是着急了,张口就要训人,却瞧见曹氏怒气冲冲地走出去,她眼骨子一转,也不理那丫鬟了,琢磨着去看看是不是有热闹可瞧,若是段氏的热闹……

    想到这儿陈姨娘扑哧笑出了声,扭着腰赶了过去。

    臻璇紧跟着曹氏出了庆荣堂,看到外头站着几个小丫鬟,都是一脸的惶恐和为难,最是显眼的是在门前哭闹的一老一少,还有被她们拉住了裙角的锦虹。

    锦虹真是要急哭了,刚才她气冲冲地出来,刚要开口训斥那几个小丫鬟,不料那一老一少竟是这般手脚麻利,似乎是瞧见她的穿着打扮与一般丫鬟不同,晓得她是个主子面前能说上话的,在她刚刚迈出了门槛时就扑上来拉住了她的裙角。

    那一老一少,老的四五十岁模样,少的也就十二三岁,一身破旧衣服,打满了补丁,老的鞋子还破了头,露出两个脚趾,她们也不管什么干净、脸面,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只是从头到尾都是“哎呦我的娘呀”“命苦哦”,就是没说出一句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这边闹腾。

    她们手上也没有多用力,仅仅只是让锦虹挣脱不得。

    锦虹涨红了脸,这拽又拽不回裙角,又踢不得打不得,只能干着急。正好看见曹氏,她脸上一喜,刚叫唤一声,突觉得身边阻力没有了,那一老一少像风一样向曹氏扑了过去。

    曹氏也是一惊,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险险避开了,见那两人还要扑过来,她急道:“你们都傻了吗?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制住她们!”

    曹氏这一叫,之前发呆的小丫鬟们才回过神,七手八脚地将那一老一少拉住。

    曹氏扫了那两人一眼,只觉得眼生得紧,便问道:“你们是哪房的?竟然跑到这里来撒野!”那两人只哭不答,曹氏也不再看她们,问边上的小丫鬟道:“几个管事的呢?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这些小丫鬟都是不进屋里伺候的三等,年纪小,又没有在主子面前回话的经验,且都晓得今天这一番折腾之后她们少不得挨一顿罚,一时都杵在那儿,没一个敢出声回话。

    眼瞧着曹氏的脸色更阴了几分,才有一个粗使婆子壮着胆子,走上前道:“回五太太话,早上大太太让李姨娘看看上个月的账目,几个管事娘子都去了。这两人到底是哪房的奴婢也不晓得。”

    曹氏听了,想起现在是月初对账的时候,管事娘子都不在倒也说得过去。这两人不会是长房的,五房人少,她差不多都有印象,没有这么一老一少,剩下的二、三、四房,到底是哪个会有这样的下人。

    “啧啧啧。”陈姨娘半倚在门边,斜着眼儿看着那一老一少,见曹氏回过头来看着她,她才道,“五太太,咱们裴家怎么还有这般落魄的丫鬟婆子呀?这身衣服,便是给清扫茅坑的婆子穿,怕也是要直接丢了的。”

    陈姨娘这话说得粗俗,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曹氏也悟了过来,裴家上下是不会有这样的下人的,只是,这是庆荣堂门外,不是裴家大宅外头,怎么会有外人在这里哭哭啼啼。

    门房怎么当得差,不仅仅是门房,前头的小厮丫鬟都是傻的不成,竟然让人跑到了这里!

    曹氏心中忿忿,打定主意回头要与段氏好好说说这事,她懒得应付两个外来人,便道:“既然不是我们裴家的人,赶紧拖出去了。”

    曹氏下了令,不说先前的小丫鬟们,庆荣堂里偷偷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婆子们也只好上来搭把手,要将那一老一少拖出去。

    那老婆子哭了半天,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太太,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当下就不哭了,使着劲儿要挣脱那些人,大喊着:“太太啊,婆子的闺女是裴家当差的呀,我那苦命的闺女啊,就死在你们裴家了!”

    曹氏平时再好的脾气,到了现在也是好不起来了,她怒极反笑,指着那婆子道:“一派胡言,我们是怎么样的人家,怎么会有那样的荒唐事,你再胡言乱语,可不是将你们赶出去就完了,都要绑了官府去。”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一听官府,那婆子闹得更加凶了,“三闺女托梦跟我说的,她死了,被人吊死了!我可怜的三闺女啊!”

    不知怎么的,此时竟然吹过了一阵风,明明是接近晌午的时候,正是最热的当口,却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臻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她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雨夜,她哭着吵着拦下了要去书阁的孙氏,将书阁里吊死了人的事儿说了出来。查证之后,发现竟然是臻德、臻徽与臻环弄的假人作怪,气得马老太太将他们罚跪了一晚上。

    可是,曾经有许多次臻璇都会想,把原本的小臻璇活活吓死的真的是假人吗?

    那假人再真,真的能吓死人吗?

    只是那些记忆都属于小臻璇,不属于她,她只能想起一些片段,却是看不真切。

    臻璇咬了咬嘴唇,想问些什么,就见锦澄急急出来了。

    锦澄扫了那一老一少一眼,扭头与曹氏说:“五太太,老太太让她们进去回话。”

    曹氏闻言,多少有些难以相信,追问道:“进去回话?”见锦澄点头,曹氏也没了法子,让人押着那一老一少跟她进庆荣堂,免得她们突然发了横,冲撞开了就不好了。

    一老一少听到要去见老太太,立马就不闹了,老老实实地爬起身,也不管衣服上的泥灰,跟了上去。

第三十五章 闹(三)

    见曹氏走了,臻璇强压下心中那份疑惑,亦跟上了脚步。

    陈姨娘面色有些发白,她原先看见锦虹吃亏,可是乐在心头,想着恶人总有恶人磨,没想到那婆子竟然大吼什么死了闺女,还是吊死的,她就不舒服了。

    陈姨娘偏过头啐了一口,连连道了几声“晦气”,一瞧曹氏和臻璇两位正紧主子走了,便也不再停留,扭头跟了上去。即便她这个妾是半个奴才,好歹还有一半算主呢,她才不愿意落在锦虹锦澄她们后头呢。

    一进庆荣堂,那一老一少彻底安静了,没有吵闹,只是一双眼睛骨溜溜地四处瞧,远处有丫鬟婆子指指点点她们也丝毫不在意。

    臻璇放慢了步子,偷偷侧过头去看那两人,想从她们的模样上再分辨出些什么来,只是回忆了许久,却没有印象。

    心中暗叹了一声,她抬眼望向书阁方向,那里头的事儿,当真是在那个雨夜便彻底解决了吗?

    锦虹稍稍赶了两步,替曹氏与臻璇打起了帘子,那一老一少要进去,她气恼地要放下,可一想,让那双不知道在地上摸了多久的手碰帘子,可不是更不舒服。末了只能气得哼了一声,让那两人进去。

    老婆子一进屋,就瞧见架子上的大石头,她叫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觉得大,还是玉色的,估摸着是个值钱的东西。眼睛再往别处一看,一只冒着烟的炉子,她吸吸鼻子,心说还挺香的,那炉子金灿灿的不晓得是不是金子做的。

    比起老婆子,那个小姑娘就只盯着人瞧,她早就看上了臻璇那一身衣服了,那丝绸料子,精细的刺绣,可让人眼红得紧。还有其他的丫鬟,一个比一个穿得好看,原本在门外她哭闹时围着的小丫鬟的裙子已经让她羡慕不已了,后来出来的锦虹锦澄,更是让她看花了眼,趁着抓着锦虹的时候,狠狠摸了几下,可恨不能扒下来穿自己身上。

    曹氏厌恶那两人贪婪的眼神,赶忙走开些,到了马老太太跟前低下声说:“老太太,这两个不是我们家的,也不知道前头的发了什么瘟,竟然让人跑到了我们庆荣堂外头,还胡言乱语说什么三闺女在我们家当差结果吊死了。”

    马老太太听完,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李老太太,她们原是在说正经事,被打搅了不说,今天这个脸真的丢大了。好在她与李老太太年轻时就处得不错,五房如今又势弱,万事要多依靠着长房一些,若是三房的贾老太太在此,她早就要跳脚了。

    李老太太自然是听见了,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打量那两人。

    段氏也听见了,心里自然是不太爽快,前院管事的陈玉宝是她的亲信,娶得儿媳妇是李姨娘的远方表亲,曹氏那些话岂不是在说她没管好这个家吗?

    段氏不高兴归不高兴,也知道这事别说曹氏要抱怨,回头老太太训斥一顿都是免不了的,裴家大宅,竟让两个外人这么闯了进来,若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想到这儿,段氏更是怪起陈玉宝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管的事,这么不得力。

    马老太太扫了那一老一少一眼,不冷不热地道:“哪家的?”

    老婆子还在眼馋那些金贵的花瓶雕像,直到小姑娘拽她衣角才醒悟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直盯着马老太太额头上发箍当中的大块翡翠,悲切切道:“婆子姓张,边上这个是我的四闺女,婆子命苦啊!为了养活四闺女,把三闺女卖了,没想到,好端端地竟然死了!”

    张婆子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也不跪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是真的伤心,人家老太太吃香的喝辣的,头上的珠子够她十年好吃好喝,可怜她穿着补丁衣,首饰更是梦里想想的,上天啊,她怎么就这般命苦。

    这一串话听完,也就只晓得婆子姓张,其他的重要的事一点也没弄明白。

    曹氏不想再管这没头没脑的事儿,自顾自喝茶消气;段氏没法子,又被张婆子哭得一阵头痛,赶紧出声打断:“你家三闺女叫什么?什么时候卖进我们家的?”

    张婆子面上一僵:“原来我就叫她三丫。”这样的回答张婆子自己都觉得不成,又问她女儿,“四丫,你姐姐后来叫什么名了?”

    四丫一脸苦恼,想了许久才开口,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好像说叫夕末,一年半之前就卖进来了。”说到这里,她撇撇嘴,那个傻头傻脑又胆小的三丫竟然穿了一年半这么好的衣服,太让人生气了。

    提起夕末这个名字,屋里人面色各异,各有心思。

    马老太太记不起来了,叫了段氏一声,问:“夕末是哪一房的丫鬟?”

    段氏凑到老太太跟前,道:“老太太您忘了?就是陈氏想要卖出去的那个,说是手脚不干净,结果啊还没卖呢,那丫鬟人就不见了。”说完,她皮笑肉不笑地扫了陈姨娘一眼。

    陈姨娘听到这里,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回屋里去待着,她原本就是进来看段氏笑话的,没想到这两个竟然是那个夕末的家里人,这可不是晦气,简直就是撞了邪了。

    见马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自己,陈姨娘勉强挤出个笑容,讪讪道:“老太太,那个夕末是从三房的四爷那儿调到八爷身边的,手脚不干净,我还没来得及卖了她,她自个儿就跑了。”

    “胡说!”张婆子突然大吼一声,吓了众人一跳,吼完后又是一阵哭嚎,“我可怜的三丫啊,被人害死了不算,竟然还被冤枉偷东西啊,天理何在啊!我的三丫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啊……”

    不仅是张婆子,四丫也是一顿嚎哭,那个可恶的三丫,拿了好东西就跑,也不想着留点给她。

    陈姨娘不敢跟马老太太和段氏耍横,却不怕张婆子,一听张婆子反驳她,她一眼瞪了过去:“我说是跑了就是跑了,难不成还是我吞了她?她一个签了死契的丫鬟,手脚不干净,便是打死她了又如何?现在她拿着东西跑了,我们没找你们讨说法,你们还反咬我们一口?”

    臻璇冷眼看着那两人,那个害她如此之深的夕末,若有机会,她真想当面问一问她,贾老太太与苏满玥许了她什么好处,竟然让她这般卖命,便是已经到了长房伺候都要陷害她。

    只是,醒来之后,裴家大宅里再没夕末这个人了,臻璇原来以为夕末是被卖出去了,后来人牙子提起来,才从陈姨娘那儿听来说是跑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跑出来了娘和妹妹,还闹到了马老太太跟前。只是人已经半年不见了,难道此时还能掘地三尺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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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闹(四)

    臻璇暗自撇撇嘴,她倒是真想知道那个夕末哪里去了,只是没有法子,只怕是这上上下下都要忘记跑过一个丫鬟了。

    段氏听了陈姨娘的反驳,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中深以为然,陈姨娘老跟自己过不去是一回事,这番话说得有理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接了陈姨娘的话,说:“死要见尸的,你们说她死了,可有凭证?”

    张婆子一裂嘴,一手抹泪,一手捶地,悲痛欲绝:“哎呦死了也不知道死去了哪里哦,尸骨不全,入不了土,投不了胎,作孽啊!”

    这些话说得人背后一阵寒碜,陈姨娘翻了个白眼,双手捏紧了帕子,努力不去听张婆子哭了些什么。

    四丫看张婆子这么哭下去不行,赶紧开口讲了。

    夕末为人孝顺,家里穷,就被卖到了裴家,之后的每个月都捎银子给张婆子。只是从三月开始就再也没音讯了。

    张婆子心想大约是夕末手笨,没有伺候好主子,被罚了月俸,让人带话催了几次,可还是石沉大海。

    裴家是怎样的人家,张婆子没有法子,只能干等着,一等就等了半年。

    昨夜里城中有人家走水,四更未到就闹起来了,百姓的叫喊声,娃娃的哭声,还有狗吠,没个安静。四丫与张婆子住的小屋子虽然离着火的地方远,也被吵了起来。

    四丫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家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四丫以为是趁火打劫的,吓坏了,与张婆子哆哆嗦嗦躲在床脚,过了一会,才就着外头光亮看清那是夕末。

    夕末的脸白煞白煞白的,衣服上全是泥土,她说她已经死了,是被人吊死的,半年多了,现在是孤魂野鬼了,一直被别的鬼欺负。

    夕末还说,她的月俸也被人吞了,生前没过过好日子,死后求张婆子与四丫给她烧点纸钱。

    段氏听完,哼笑了一声,这事当真稀奇了,那夕末一个月能有多少月俸,值得别人为这点钱财害她。段氏睨了眼还在哭喊的张婆子,道:“不过是做了个梦,哪里做的准数,夕末是拿了东西跑出去了,若是死在外头了,我们也就算了,若还活着,抓到了是要送官的,别说是她,便是你们指不定也脱不了干系。”

    “还是死了好。”陈姨娘硬着脖子,插了句嘴,“我可是丢了东西的,你们要赔给我。”

    张婆子的哭声更大了:“死了死了,就是死在你们裴家!”

    这般无理取闹的模样,谁都是瞧不下去了。

    陈姨娘可不愿意再被这一老一少咬着不放,一心想赶紧把这两人轰出去,见马老太太的眉头紧紧锁着,她微微靠过去几步,声音不高不低的嘟囔着:“哪只眼睛看见死在裴家了,难说是那丫鬟跑了,还跟她们串通一气,来讹银子的。”

    马老太太听了,面上虽没什么表示,心里倒是认同。她不记得夕末,手脚干不干净也不说上,但只瞧面前两人的贪婪的眼神,说为了银子而来只怕没一个人不相信。

    段氏也想早点了结,人虽说是臻徽屋里的,可这一闹,她的罪过也不小,一会还要想清楚怎么跟老太太赔罪,思及此处,段氏就更加不耐了。

    “行了,既然签了死契,现在是死的活的,都同你们没什么关系。当然,若是串通了来讹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不想被送去官府,现在就走吧。”

    张婆子和四丫闹了那天,没捞到半分好处,哪里肯就此算了,张大了嘴又要叫喊,被几个婆子一架拖了出去。

    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远了,马老太太的脸色才慢慢难看了起来。

    段氏一瞧不对,赶紧起身上前请罪:“老太太消消气,是媳妇的错,一会媳妇叫陈玉宝来回话。”

    当着李老太太的面,马老太太也不想下段氏颜面,只嗯了一声作罢,却把眼睛瞟向了陈姨娘。

    陈姨娘不笨,赶忙跪下,道:“老太太,是我鲁莽了。那夕末是签了死契的,手脚不干净要惩罚,也多得是法子,我该早些将她交给大太太处置,不该让她听见了风声一跑了之。”

    段氏心中诧异,陈姨娘向老太太服软不奇怪,怪得是竟然没往自己和李姨娘身上泼脏水,让人意外不已。

    这种场面,臻璇有些不自在,毕竟不是她们一房的事,要罚要训,她在这里总是不妥当。

    李老太太也是这么想,便道:“大嫂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那件事,改天我再同你来说。”

    马老太太自然不会挽留,让曹氏送了李老太太与臻璇出来。

    李老太太没有让臻璇搀她,道:“璇儿,我先回去。你去跟你嫂子说说话,她快临盆了,闷着呢。”见臻璇不放心,老太太笑了,指着曹氏说,“让你五伯母送我回去。”

    曹氏听了眼睛一转,笑意盈盈,压着声道:“还是六婶娘晓得我。老太太气着呢,我才不去寻晦气,没半点好处还开罪大嫂,不如去找十四弟妹说说话,自在些。”

    曹氏说到了这个份上,臻璇不好再拒绝,送了她们上马车,才去寻孙氏。

    孙氏这个月就要临盆了,闭着眼儿在休息,听见声响才抬起头:“七妹妹来了,赶紧过来。”

    孙氏的精神不太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感觉,臻璇问了几句,她才道:“不妨事的,这胎肚子大,确实比生辰哥时累些,也就这小半个月了,生了就好了。”

    生育的事情臻璇不懂,听孙氏问起这回去绍州的事,她选了几样有趣的细细说了。

    孙氏一面听一面笑,道:“七妹妹说起事情来可比香粹与点翠她们有意思多了,那再同我说说,前头刚才是怎么了,又哭又闹的。”

    等臻璇把事情说完,孙氏精致的眉头微微一蹙,道:“我记得夕末,印象里是个怯生生的丫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不见前的几天我还遇见过她,似乎就是那一回,好端端扫着地突然就哭了起来,把陈姨娘唬了一跳,气得说要卖了她。”

    孙氏只记得那么多,旁的也想不起来。

    臻璇一时也理不顺思绪,就把孙氏说的这些都记下了,打算静下心来时再细细想想。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又扯到这个月的事情上去了。

    这九月里,不单单是孙氏要生产了,臻珂也要在月末时出发进京,段氏要准备的事儿一箩筐,半点不得马虎。臻彻赴京的事儿也定下来了,裴大老爷来了信,说替他寻了好师门,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臻璇闻言,心中五味陈杂,回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要去见见臻彻,捡日不如撞日,一会就去吧。

    庆德堂里的路臻璇很熟悉,没有惊动谁,她挑了条小路,一直通往臻彻住的院子。

    鹅卵石铺出来的小道很窄,被两旁的大树遮挡了阳光,比别处凉爽不少。

    臻璇缓了脚步,此处的静谧让她放松了心境,可没走出多远,却瞧见前头大树低下跪了一个人。

    那人没发现臻璇走近了,一边往面前的火盆里加着纸钱,一边念叨着:“二奶奶,您饶了奴婢吧……”

第三十七章 烧纸钱

    不过是半年光景,这一声二奶奶,就已经是前世的回忆的。臻璇懵在那儿,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努力平复着心境,看着那不远处的丫鬟。

    臻璇自然记得她,在她还是莫妍的时候,这个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名叫拈香。

    拈香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声音里透着无奈和哭腔:“二奶奶,奴婢知道你冤枉、你委屈,知道你不甘心,可奴婢也没有办法啊。人走了,前事也都淡了,二奶奶,您早早投胎去吧,奴婢多给您烧些纸钱,多念些经,您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是比什么都强吗?夕末是您叫走的吧,她害过您,奴婢晓得您恨她;可奴婢跟她不一样啊,您那时都那样儿了,奴婢就依着三老太太的意思那么说了,您千万别恨上奴婢啊!”

    拈香说着说着便要哭起来了,一双手将所有的纸钱都扔进火盆后,又忙着抹眼泪。

    臻璇咬着下唇,看着火焰跳舞,红得刺眼。

    刚才长房里张婆子与四丫的那一出闹戏看来已经传到了这里,拈香猜测是莫妍阴魂不散,害了夕末,又担心连她自己都会遭殃,这才出来烧值钱。只是,莫妍成了臻璇,这些纸钱她是用不上了。

    臻璇依旧不出声,想看看拈香还会再吐露出什么来,可那丫鬟似乎是心中惶恐,只顾着哭,不再说话。

    臻璇想蹑手蹑脚靠过去,猛得出声,可又怕这样一来,反把拈香吓得大叫起来,惊动了别人,那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般想着,便故意让步子发出一些声响,眼尖得发现那拈香的身子僵了一下,臻璇才开口,道:“谁在那儿?”

    即便是如此,还是将拈香吓得够呛,她猛得转过了头,眸子一紧,双手捂住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仔细看着来人。

    拈香不敢叫,她怎么能让别人晓得她在给二奶奶烧纸钱,若是传到了三老太太与六姑太太耳朵里,她也别想有好果子吃了,所以才偷偷摸摸在这平日里不会有人经过的小道附近烧,心里原本盘算着,便是万一有人来了,也能赶紧跑开,只是没想到刚才太过投入,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了过来。

    她怕看见的人是莫妍,尤其是被臻彻带回来的满头是血、衬得肌肤白得跟死人一样的莫妍,可一摸上那冰凉的手,她才晓得,莫妍已经是死人了。天晓得那一刻她怎么没有昏过去,反倒是后来午夜梦回见了几次,都是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

    待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时,拈香长舒了一口气,那份紧张和恐惧消失了,身子有些脱力,她强撑着让自己瞧起来镇定一些,等那小女孩走到跟前时,她才朦朦胧胧地记起,那是五房的七小姐。

    莫妍深入简出,臻璇又不常来三房,拈香对臻璇不熟悉倒也不奇怪了。

    “七小姐。奴婢是拈香,是二爷身边伺候的。”拈香晓得那火盆是掩盖不过去了,干脆大大方方的,解释道,“今天是奴婢家里人的忌日……”

    臻璇低头看那火盆,烧得黑乎乎的纸钱末子厚厚的,也不知道从长房闹事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拈香去哪里找来这么多。

    拈香的说法粗粗一听没有什么,她也就想着臻璇年纪小,这般含糊地糊弄过去,这事就算了了。

    臻璇却不想被她这么一抹就扯开,板起脸,沉着声道:“你骗人,我刚才听见了,你说是烧给二嫂的。”那一声二嫂,让拈香的面色一沉,赶忙低下头,臻璇瞧不见拈香的神情变化,嘴上却不好停顿,“既然是烧给二嫂的,何必在这么个地方,难道二哥哥会拦着你不成?”

    拈香的双手紧紧握着,火盆里没有熄灭的火烤得她半边身子出了一层汗,她也不吭声了,两眼看着地,只听着臻璇说。

    她是奴婢,主子训话,自然是好好听着,这般默不出声难道不比多说多错强,只要她咬死了不说,臻璇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臻璇自然知道拈香打的什么主意,稍稍撤开了几步子,道:“你不说,我去问二哥哥,看看是不是他不让你正大光明地给二嫂烧纸钱的。若是二哥哥不在,我就去找六伯母,不成,六伯母事情那么多,怕是管不过来,我还是去找三伯祖母她们。”

    说完,臻璇转身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果不其然,拈香再也沉不住气了,扑上来拉住了臻璇的衣角。

    “七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不要告诉别的人去。”拈香满脸泪痕,不敢松开手。

    “为什么?”臻璇轻轻问出了声。

    不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烧,不是为什么要骗她,也不是为什么要撒谎说莫妍是自己摔到了头死的,这些答案她都明白,她只有一样不解,拈香知道这么多事儿,贾老太太怎么还放心让她留在裴家伺候?便是一顿吓唬之后打发出去,拈香也不敢往外吐露分毫的。

    那句为什么,听在拈香耳朵里,却是以为是问她为何要偷偷摸摸,还不让臻璇去告诉别人,她绞尽脑汁,想说出个合理的,只是一时三刻之间哪里能想得那么妥当,又怕臻璇真的要走,只好开口道:“二奶奶没了,二爷嘴上不说,心里伤心,奴婢何必多提这么一句惹他难过,便是让他看见这些东西,也是要难过很久的,不说旁的,这纸钱也是二爷准备的。”

    如果真的是小臻璇,听了这样的回答只怕是真的不好再追问了,可现在的这个是莫妍重生的臻璇,拈香的话倒是让她想起来一样事。

    三房确实准备了很多纸钱,当然不是给莫妍的,三太太刘氏为人孝顺,与早逝的三老爷感情甚笃,每隔几个月都会烧一些给二老太爷、二老太太与三老爷,拈香偷偷拿了一些出来也不奇怪。

    “你这么说也是对的。”臻璇顺着拈香的话答了一句,眼瞅着拈香表情一松,她又赶紧接了一句,“二嫂没的时候,二哥哥喊得那么伤心,还哭了。”

    宛若一桶冰水浇下,拈香只觉得浑身一冷,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讶地看着臻璇。

    在他们的说法里,二奶奶莫妍是半夜起身失足,摔倒撞了脑袋没了,事后臻彻一直闭门谢客,五房的臻璇怎么会晓得莫妍死的时候,臻彻是怎样的情形。

    拈香两眼呆呆地看着臻璇,一时不能言语,不敢开口,不敢问。

    “不要跟我说二嫂是半夜里没的,那天我瞧见了,在牌坊那里。”

    臻璇深深吸了一口气,掩不住的哀伤从她的话中慢慢渗透出来,就如同她头一次在桃绫那里听说时一样,悲伤、哀切、忿恨,如蚕丝一般席卷而来,裹住了她的心,不痛,只是渐渐窒息般地沉下去,伤心到无以言表,便是如此了。

    一听见牌坊,拈香一下子松开了拉着臻璇衣角的手,慌乱之间几乎打翻了火盘。她背过身去收拾,故意不看着臻璇,只是发颤的声音透露着她心中的惶恐不安:“七小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我家奶奶是在牌坊那里跪了几日,身子又弱,扛不住晕过去了,七小姐在说这个吧?”

    那句话说完,臻璇的心境变化了,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与人提起那日发生的事情,一旦出了口,在那些悲戚背后,还有一些解脱。

    她微微扬了扬唇角,看着慌张的拈香,扔下了最后一根稻草,道:“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我三月里病过一次,我因何而病,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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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读者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真的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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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到母系社会做酋长,带领穷苦人民奔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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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敲打

    “三,三月里……”拈香喃喃自语,她努力去想三月里发生的事儿,只是脑袋一片混乱,怎么都理不顺,只好又抬起头,看着臻璇。

    臻璇并不回答,她移开了视线,望向牌坊的方向,面无表情。

    拈香只感觉要急坏了,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明明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却捅不破又看不清的感觉,竟是比今日听说夕末的娘与妹妹闹上门来时还要叫她心绪不宁。

    对了,夕末!

    拈香头皮一麻,深深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失措地看着臻璇。

    是了,夕末是三月里不见的,毫无征兆与音讯,突然就没了踪影。听说了这事时,她心中也有不好的预感,可又不敢去打听,只好埋在心里。之后的第三天,五房的七小姐好端端地在长房晕了过去,闹了个人仰马翻,裴家上下闹心七小姐的事,哪里还会去管一个不见了的丫鬟。

    三天,中间只相差了三天!

    “七小姐,奴婢晓得自己错了。”拈香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给臻璇磕头,“奴婢也是没有法子的呀。”

    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爬上臻璇的唇角,这般表情,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九岁女童的脸上,可她到底不是只有九岁的稚童了。

    臻璇晓得鱼儿上了钩,便愈发冷静起来:“什么没有法子。”

    拈香不知道自己是被吓怕了,还是这些话儿憋在心中太久了,再也憋不住了。她一直想说,却找不到一个人说。曾想着自己胆大,依着三老太太的吩咐,当时竟然没有出一个纰漏地将事情都搅和了过去,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再也没有旁人对莫妍的死有过怀疑。可事实如何,她自然是最清楚的。

    拈香是臻彻身边的丫鬟,等莫妍进门之后才被差去那位新奶奶身边伺候,莫妍的过于谨慎、不喜与人来往、甚至与臻彻失和,让拈香这个做丫鬟的都瞧不上。只是处得久了,也渐渐了解了莫妍的脾气性格,那位二奶奶待身边的人,当真是极好的。

    两年光景几乎是转瞬之间,二奶奶被人陷害,又是“人赃并获”,拈香便是想出言相助,也是人微言轻,何况三老太太是有备而来,她不得不选择了沉默。

    而后,臻彻抱着莫妍回来时,她心中已知结果,没有害怕,也没有侥幸,只是在摸上莫妍冰冷的手掌时,才清楚地意识到,二奶奶已经没了。

    那时,臻彻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贾老太太那里传来了话,她只好替莫妍收拾了身上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在半夜时进屋推翻了桌子凳子,把莫妍搬到地上,大声哭喊着“二奶奶磕着头了”,这一声哭喊之时,她才头一回感觉到了从心底涌起的恐惧。

    没一会儿,该来的人都来了,一时乱哄哄的,她跪在地上哭,伤心欲绝,也不知道究竟是戏太真,还是心中真的悲戚了。她记得周氏来的时候也是唬了一跳,急着要问她话,她却只顾着哭。到后来还是臻彻红着眼进来,把莫妍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那一晚的事,真是一出戏,比戏班子在台上唱的戏还像戏!

    后来的事,按部就班,拈香重新回到了臻彻跟前伺候,经过莫妍以前住过的屋子时还会走神,直到她有一回在梦里见到了莫妍,满头是血的莫妍,她被吓醒了,整夜无法入眠。

    如今已经半年多了,拈香还是经常梦见,她不敢与人说,只能压在心里,这般憋着,也不晓得哪一天扛不住了便疯魔了,既然被臻璇问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奴婢知道二奶奶的冤屈,二奶奶要是怪奴婢,也是怪那时奴婢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二奶奶跪在牌坊那儿的时候,奴婢胆小怕事,也没有去给二奶奶送过饭送过水;后来二奶奶没了,奴婢还说她是半夜里磕到了头没的。可奴婢只是奴婢啊,二奶奶已经没了,奴婢便是说出二奶奶是撞死的又有什么用呢。”话夹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仿若是冲开了堤坝的洪水,那个缺口便堵不上了,拈香一面哭,一面道,“夕末怎么想的奴婢不清楚,二奶奶便是收了她去,奴婢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七小姐,您替奴婢与二奶奶说说吧,奴婢不愿意这么去死啊!”

    “你不愿意?二嫂便愿意吗?”

    臻璇冷冰冰的声音让拈香的哭声顿了顿,这世上哪有人愿意这么不清不楚满腹冤屈地去死。

    只是,前事无法挽回,莫妍死了却又活了,臻璇活着可小臻璇已经死了,夕末也不知身在何处,也许已经凶多吉少。

    臻璇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晓得你没有法子。二嫂也不怪你,是她自己走成了一副死局,她的死与你无关,便是你再怎么帮她也救不了她的命。我也是碰巧在牌坊那儿,才晓得了这些。三月里夕末也没了,二嫂在梦里与我说过,是她带走了,她了了一桩心结,将来也能安心去过她的日子了。我只替她问你一样事。”

    托梦的说法,是臻璇想起今天张婆子与四丫的大闹,现学现卖的,也只有这么说,能安一安拈香的心,不让她事后乱说话,反而给她添麻烦。

    拈香一听莫妍不怪自己,已经是长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夕末确实是被莫妍带走了,坐实了心中想法,反倒也没那么怕了。

    至于那将来的安心日子……

    她忽然又想起了莫妍,这一次,是平日里一身水色绣花长裙,安安静静在园子里写字作画的莫妍,平和宁静。其实那样的生活才适合莫妍,不如人争,仿若身处世外桃源。

    若是可以,且让二奶奶下辈子投身在一个好人家,能让她无忧无虑地过上那样的神仙似的日子。

    拈香默默念着,她记得莫妍的好,在少了那些恐惧、不安之后,剩下的便是愧疚和祈福。她尽量平复了心情,问道:“七小姐要问什么事?”

    “从前在二嫂身边伺候的丫鬟,如今都去哪儿了?除了你之外,可都卖出去了?”

    虽然不晓得臻璇为何这么问,拈香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除了奴婢,都前前后后分了几次卖出去了。也许是担心全卖了反而太过招眼,才把奴婢剩下了吧。奴婢打小就进裴家伺候,若是被卖出去,奴婢也不晓得要如何过活了,所以……”

    拈香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咬了咬下唇。

    拈香的言下之意,臻璇听明白了,为了能够留在裴家,拈香才会那么听从贾老太太的命令,而她,确实成功留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奴婢听话有用吧。”拈香终是低低说了一声,作为一个丫鬟,还有什么比听话有用更能获得主人亲睐的呢。

    臻璇看着拈香那自嘲的笑容,心中不由一紧,只觉得有些不好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这里不是思索的地方,臻璇估算着从遇见拈香到现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也过了小半个时辰了,万一被人瞧见了,就不好糊弄过去了。

    打定了主意,她语气认真地说道:“今天说的话,不用我多提醒,你也晓得不能说出去。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与二嫂烧纸,同样的,你也不会说我晓得二嫂真实的死因,以及她给我托梦的事儿。”

    拈香重重点了点头,爬起身收拾了火盆,行了礼就走了。

    看着拈香的身形越走越远,臻璇只觉得自己必须敲打这个丫鬟几句,她猛得赶上去了几步,道:“还有一事我要同你说的。”

    见拈香不解地看着自己,臻璇一字一句,道:“二哥才是你的主子,该听谁的,该护着谁,你自己掂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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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一梦,改写九龙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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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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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拈香听了臻璇的话,面上有些不自然,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个笑容,表示自己省得的。

    臻璇也不多与拈香说什么,顺着小路就要走。

    “七小姐。”拈香突然出声叫住了臻璇,见她停下步子,犹豫地问道,“七小姐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臻璇摸不准拈香问这话的原因,从刚才的反应看来,拈香是极怕莫妍的鬼魂会回来找她,此时她已经松了一口气,可她到底还会不会听从贾老太太的吩咐,臻璇不敢打包票。

    “夕末家里人今天闹了一场,我就想着来看看二嫂。”臻璇说得风轻云淡,拈香的身子却是僵了僵,“对了,二哥哥不在吧?”

    拈香苦着脸儿,摇了摇头:“二爷应该还没有回来,一早就与四爷一道出去了,说是要傍晚时才回,否则奴婢也不敢不在跟前伺候着,偷偷溜出来。”

    “与四哥哥一道出去了?”臻璇听了这话,心中除了一丝意外之外,更多的宽慰和释然。

    四爷臻徐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便是不喜与旁人来往的莫妍,都对他有这样的印象。

    臻徐是庶出子的庶出子,父亲亲和,嫡母慈爱,姨娘亦是知礼之人,无奈有个见不得他们好的祖母贾老太太,日子自是不容易的。

    因为贾老太太拦着,臻徐很少有机会去别的房与兄弟姐妹相处,三房之中,与他年纪相当的也就只有臻彻了,幸好臻彻也很喜欢这个弟弟,从前感情就很好。

    直到出了莫妍的事儿,臻徐无辜被卷入了贾老太太拟定的族长战争中,变成了和嫂子相通的小叔子,便是有无数冤屈也无处去述说。

    臻璇醒来之后,就担心过臻徐与臻彻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而疏远了,若真是如此,无论是对臻彻还是臻徐,都是一件让人惋惜的事。

    可听了拈香的说法,臻璇不由得放下了心,臻彻不是个做事狠绝的人,却会与讨厌之人拉开距离,若他心里对臻徐有一些不满的话,便不会同他来往了。

    现在,那两人依旧相处和气,并未有隔阂,纵使让人陷害了,臻彻还是相信了以死明志的莫妍和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臻徐。

    拈香见臻璇许久未出声,似乎是走神了,便轻轻唤了一声:“七小姐,二爷与四爷都不在,您现在去见二奶奶吗?”话一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从头凉到了脚。

    臻璇这才回过神,为了让拈香更相信自己,她道:“是啊,若是二哥哥在,我怎么跟他解释二嫂来找过我呢?”

    臻璇说罢,也不理一旁拈香,往莫妍从前住的屋子去了。

    她原本是来见臻彻的,臻彻不在她也没有法子,只是戏要唱全套,臻璇走进莫妍的屋子,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的一切还跟她在时一样,只不过臻彻平日里住书房,这个屋子空了半年,也没有丫鬟来打扫,地上、家具上都积了一层灰。

    臻璇的视线扫过,这个屋子她住了两年,看了两年,可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了,她甚至不记得书架子上面有一些什么书。

    心情一点点沉了下来,五味陈杂,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无奈太快太快,她明明瞪着眼儿想看个清楚,到头来什么都没有记下。

    “哎……”臻璇重重叹了一口气。

    拈香一直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突然听见臻璇的叹气声,心下一惊,急得就要问臻璇出了什么事。

    可她到底是害怕,臻璇是说过莫妍不会找自己麻烦,莫妍生前待她们这些丫鬟也很好,可是拈香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不起莫妍,万一莫妍的鬼魂在屋里,她这一叫唤,反而让莫妍惦记上她了,她可怎么办呀。

    拈香不敢出声了,又不敢走开,在门口站了一盏茶的工夫,直站得出了一身虚汗,才见臻璇开口等了出来。

    臻璇已经收拾好了情绪,面上不露分毫,冷冷与拈香道:“再跟你说一回,今天的事,一个字都别吐露出去。”

    见拈香重重点了头,臻璇才顺着来路,离开了。

    当天下午,庆安堂里,李老太太眯了一会,听秦嬷嬷说臻璇回来了,便起了身把臻璇叫到了跟前。

    季氏好脾气地听曹氏抱怨了长房的那些事后,将人送出了门,也到了婆母身边伺候。

    “老五媳妇跟你说了那稀奇事了吧?”李老太太半闭着眼,随口问了一句。

    “说了。”季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件稀奇事。”

    臻璇在一旁听着,心里却不明白为何要将夕末的娘与妹妹大闹的事称为稀奇事,张婆子和四丫是搅得人一阵头痛,可没有证据还这般胡搅蛮缠的人,这个世上并不缺。

    季氏也是瞧出了女儿的不解,笑着解释道:“是稀奇事,可要是说透了,也就不稀奇了。你且想想,咱们裴家是怎样的人家,那婆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能跑到庆荣堂外头去闹?早被前头的给打出去了。”

    臻璇听了季氏的话,低低呀了一声,道:“母亲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放了她们进来?为什么呢?”

    季氏抿着嘴儿,看了眼李老太太,笑而不答。

    臻璇也会了意,其中缘由,李老太太自然是要她自己想明白的。她仔细将今天发生的事理了一遍,心里隐隐有了些计较。

    夕末是臻徽的丫鬟,陈姨娘一口咬定她手脚不干净,要将她卖出去,可是还没来得及卖,夕末就失踪了。

    要是有人来找夕末,那陈姨娘自然是不能置身事外的,那婆子咬定夕末已经死了,关系到一条人命,陈姨娘或多或少总要给些交代。

    裴家上下,想看见陈姨娘倒霉的无外乎段氏与李姨娘,李姨娘今天一天都没露过脸,听说是与管事娘子查账去了。

    那便是段氏了,臻璇想到这里,刚要开口说,猛又觉得不对劲。

    段氏如今管着长房上上下下,又是个爱护脸面的,出了这么个岔子,她的面子是第一个过不去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更加要形象的马老太太。段氏清楚地晓得今天李老太太与臻璇会过去,还故意唱这么一出让马老太太不痛快,岂不是更损了她在马老太太心中的地位,到时候别说是重新把臻德接回身边养,怕是连手上管的事都要被马老太太分一部分给曹氏去了。

    如此亏本的生意,段氏是绝对不会做的。

    “是李姨娘吗?”臻璇的声音透着几分不确定,“她不怕大伯母生气?”

    李老太太的目光里透着几分赞许,替臻璇解惑道:“她应该是最最晓得你大伯母脾气的,便是查到她头上,也应该想好了怎么说服你大伯母。”

    “那大伯祖母那儿呢?能糊弄过去?”臻璇追问着。

    “傻孩子。”季氏摇摇头,慈爱地看着臻璇,道,“连我们都明白的事,她老人家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头了也是他们长房的事儿,我们插不上手也根本不用去管这事,只在心里弄弄清楚就行了,到最后怎么样,且先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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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求签

    第二日,臻璇起了早,与臻衡一起用了早膳之后,去了族学。

    原以为来得不算迟,可一进去,就瞧见臻琳、臻琪与臻环都在了。

    臻琳见她进来,赶忙招招手,笑着道:“好久没见七妹妹了。”待臻璇坐下后,她才小声道,“昨天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没见着你。”

    说起昨天的事,臻琪嗤笑了一声,打开了话夹子:“昨天下午我可听说了,那婆子好会闹腾,竟然把我们庆荣堂闹了个鸡飞狗跳,连祖母都生着气呢。陈姨娘也真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罚了打了也就罢了,把人吓跑了不算,人家家里还来说什么死在我们家了,晦气晦气。”

    “倒也不干陈姨娘的事。”臻琳瞧了一眼与她们保持距离的臻环,道,“陈姨娘的性子你不晓得?最是见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了,原就有丢了一个项链她闹了三天也要把那拿东西的丫鬟找出来的事。说到底也是夕末做了错事,还一跑了之,也不知道那婆子的事怎么算。”

    臻环一直都在听着,无论几个姐姐说什么,她都不搭腔,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斜斜扫了她们一眼又转过了头去。

    臻琪努努嘴,咋舌道:“我们的十妹妹今儿个怎么改了性子了?平日里是最见不得旁人说她姨娘半点不是的。”

    臻琪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能让臻环听见,臻琳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略有不满地道:“你招她做什么,她那嘴儿比你可厉害多了,回头吃了亏可别说我们不帮你。十妹妹又不是不敬母亲,陈姨娘到底是她姨娘,她贴心些有什么过错。”

    臻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不吭一声,全当没听见。

    臻琳见此,稍稍松了一口气,面色上也缓和多了。

    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别说夕末到底是去了哪儿,死的活的,单单说张婆子与那四丫闹了到庆荣堂门口的事,就够让段氏头痛的了。她可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让臻琪与臻环拌上了嘴,给段氏另添麻烦。

    想到昨天下午的那些事,臻琳便有些烦闷。

    马老太太是怎样的人物,哪里是能糊弄过去的。

    段氏便是有心偏袒陈金宝,也必须做出些样子,何况她也是吃了闷亏,在老太太面前被下了脸的。

    外头门房的小厮当众打了板子,养好伤后要调去马房;前头跟这事有关的丫鬟仆役,都依次挨了罚;陈金宝在院子里跪了一下午,又罚了一年俸禄。

    可这些处罚到了老太太跟前,却没换来一句合适的称赞,反倒是尖声尖气地说“你挑的好人哦。”别说是段氏一下子白了脸,便是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的臻琳都是心头一惊,抬眼去看段氏。

    臻琳本也没多想,只当是前头失职了,可被马老太太这么一说,就有些想法了。

    只是罚也罚下去了,老太太便是心中有气未消也不会驳了段氏的处置结果,平白让下人笑话段氏。

    想明白了其中的条条道道,臻琳在夜里就去寻了段氏,段氏对这个嫡长女特别看重,家宅打理上的事细心教导,可对于这样事却怎么都不肯明说。

    “左不过是李姨娘偷偷与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才想把事情压下去,做个模样便算了。”臻琳嘟哝了两句。

    “四姐姐说什么?”臻璇与臻琪没听清,追问了一句。

    臻琳赶紧把话题岔开,说起了孙氏:“大嫂今日的精神一直不好,大哥哥担心着呢。为了安心,大嫂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今天要去庙里求个签,保平安。”

    生孩子的事几个姑娘都不懂,也不知道孙氏这样的状态到底寻常不寻常,臻琪回忆了那年孙氏生辰哥儿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般体弱。

    “我昨日与大嫂说了会话,大嫂说也就这个月的事了,待生好了,就能好起来了。”

    臻璇把自己听来的说了,臻琪也点了头,说曹氏也是这么说的,应当是不碍事。

    可话是这么说,后头的事却起了变化。

    后三日,每每在族学相见时,臻璇总觉得姐妹们情绪低落,询问之后也不肯回答。她心中担忧,便与李老太太说了。

    李老太太听完,道:“长房自己的事没料理干净,咱们现在过去看反倒是惹人埋怨,不如继续等着,你要真不放心,让桃绫去瞧瞧,她不是同长房的几个丫鬟相熟吗?”

    臻璇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便交代了桃绫几句,等着她带消息回来。

    不过半个多时辰,桃绫几乎是白着脸儿跑回来的,拉着臻璇一面喘气,一面道:“可不好了,大奶奶要生了。”

    “浑说。”李老太太道,“要生了是好事。”

    桃绫晓得是自己没说清楚,赶紧把打听到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那天去寺庙里求签的是香萃,她求了签,还未来得及找师傅解签,就被人抓住了手,她一看,就是那张婆子与四丫。

    张婆子与四丫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认出了香萃是裴家的丫鬟,抓到了人就不放手,又是哭又是闹,也不管边上其他香客的指指点点,非要说裴家害死了夕末。

    香萃是孙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得孙氏器重,无论是在孙家还是裴家,小丫鬟们见了她,哪个不是甜着嘴儿唤一声“香萃姑娘”,像张婆子这般不讲理的脾气,她哪里见识过,遭遇过,当时就吓坏了。

    胡搅蛮缠是张婆子的拿手好戏,更别说边上哭得惨兮兮的四丫,香萃便是要说话声音也被她们压了过去,围观的人多了,香萃更是涨红了脸,憋屈得要哭出来。

    直到庙里的师傅一起过来劝了又劝,看热闹的几个大娘帮着拉了又拉,才让香萃找到机会逃了出来,那来不及解的签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香萃狼狈不堪地回来了,孙氏听了她的遭遇,脸上当时就不太好看,无奈那是婆婆那里的事,她也吃不准段氏到底是不是被李姨娘说服了,干脆不多这个嘴咽在肚子里。

    孙氏不打算说,安慰了香萃一番,香萃回房里狠狠哭了一顿,重新进来伺候的时候被臻衍看出了不对劲,连番追问之下,才晓得遇见了这样的事。

    臻衍晓得了,段氏和马老太太那儿自然也没瞒住,马老太太一心记挂着孙氏肚子里的曾孙,气得摔了东西。

    求得好好的签没了,本就不吉利,加上孙氏这段日子身子这般差,马老太太哪里能放心。

    段氏琢磨着要报官,省的张婆子与四丫在外头说三道四,败坏裴家名声。

    马老太太冷冰冰地驳了回去,说闹到官府里去就好看?一样败坏名声!

    虽说一切都因李姨娘放人进来而起,可也没人知道她们没进来闹之前是不是也在外头浑说,但这些话段氏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孙氏因为这件事,劳了不少心力,吃得少,睡得也少,大夫来看了几次,在饮食上多加了营养,还是没好转多少。段氏心怕出意外,稳婆也早早请了住了进来。

    桃绫之前去的时候,孙氏刚好眯了眼小睡,只睡了没一会,突然肚子就痛了起来。孙氏这一叫唤,长房里从老太太到小丫鬟,各个都紧张起来了。

    稳婆急匆匆去一瞧,只说坏了,羊水破了,快要生了,只是孙氏这样的精神,别说生孩子,便是坚持到见红就要耗掉她几乎所有的力气了。

    桃绫一看情况不对,也不在长房待着了,赶忙回来告诉李老太太与臻璇。

    李老太太听完,神色也有些紧张,女人生孩子不仅仅是痛,耗费的精神力也是巨大的,孙氏现在的身体也不晓得能不能扛住。

    “叫个人去庆荣堂外候着,有什么情况赶紧回来说。”

    桃绫应了一声,便出去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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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难产

    臻璇瞧着桃绫出去了,眉头依旧紧紧地没有松开,道:“祖母,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吗?”

    李老太太将臻璇拉到身边,道:“女人生孩子便是往鬼门关走上一趟,你嫂子这回是凶险些,但总归吉人天相,定是能够顶过去的。况且,有我那老姐姐在那儿镇着,老大媳妇和老五媳妇又都是有经验的,不会让人慌了心。我们此时要是过去,才是当真添了乱了。”

    臻璇听了,明白李老太太说得不错,便也耐心等待着。

    刚过了申正,桃绫匆匆进来,见李老太太闭目养神,便压低了声,道:“说是不好,已经厥过一回了,大爷急得不得了,二爷刚刚到了长房,拉着大爷说话去了。”

    臻璇闻言,心下一惊,扭头看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也听见了,拍拍臻璇的手:“莫慌。”

    可臻璇就是有些慌张,孙氏待人和气,又是祖母眼里灵巧聪慧的女子,她一直想要多亲近亲近。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雨夜,自己哭着喊着去了长房,把孙氏从去书阁的路上拦了下来,以防孙氏见到书阁里吊着的人被吓坏而出事。

    那时的起伏心情,如今的臻璇依旧能够体会。明明只是一个可能性,也要扼杀在摇篮之中,做那一切,并不是仅仅因为心好,而是她舍不得。

    臻璇无数次想过,这一辈子若是嫁了人,也要像孙氏这般,受家中长辈青睐,又能得一良人心,白首不相负。

    孙氏的幸福,是她仰望的所在,是她想要企及的将来,臻璇怎么会对她的这次劫难无动于衷?

    “母亲。”季氏进来了,她看了一眼臻璇,见她茫然出神,心中叹了一声,走到了李老太太身边,“上回璇儿病时,长房送来了一株老山参,要不要送过去?”

    “长房那儿常年备着这些,应当是不缺的。”李老太太说完,又琢磨了一会,改了主意,“桃绫,你且先带着去长房看看,若是她们已经用上了便罢了,若是还没有,再拿出来也不迟。只一样,切莫阻了她们做事。”

    桃绫跟着季氏去了,臻璇努力平复着心绪,一直等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息。

    虽说心里存着事,可到底是困了,翻来覆去直到大半夜,桃绫才红着眼儿回来,那副模样把臻璇唬了一跳。

    臻璇急急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姐放心。大奶奶生了一个姐儿,母女都平安。就是大奶奶累坏了,含了片参,睡着了。”

    听了桃绫的话,臻璇又追问了几句,确定无事之后才是真的放下心了。

    第二日,李老太太、季氏带着臻璇与臻衡一道去了长房,马老太太得了曾孙女,满心欢喜,见了李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好好说道了一番。

    段氏有些疲惫,却依旧挂着笑容,与季氏说了会儿话,又谢过了送来的山参。

    奶娘抱着新生儿过来,小小的皱皱的,五官都瞧不真切。

    李姨娘在一旁看着,突然就红了眼眶,咽呜道:“当年大小姐生下来时也是这样的,眼睛一眨,就要嫁人了。”

    臻珂听了,眼泪一时没忍住,只好拿了帕子轻擦。

    马老太太不喜有人哭泣,斜斜看了臻珂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臻琳进来了。

    “祖母,嫂子刚刚醒了。”臻琳打了个岔,马老太太便不再多管臻珂,听着臻琳说话,“嫂子气色好多了,就是累,只能躺着休息。”

    “也是难为她了。”段氏叹了一句。

    臻琳看到臻璇在,递了个笑容过来,道:“三姐姐刚刚回屋休息去了,七妹妹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瞧瞧大嫂?”

    臻璇早就想过去,便看向了李老太太,见她点了头,赶紧规规矩矩行了礼,拉着臻琳出去了。

    两人结伴往孙氏屋子里去,经过臻瑛院子的时候,臻璇顿了顿脚步,问:“三姐姐昨夜没睡好?”

    “昨天没几个休息好的。”臻琳没有细说,随口应了一句。

    倒也不是臻琳瞒着臻璇,昨天忙成一片的时候她就发现臻瑛的面色不太寻常,紧张又不安,臻琳那时候来不及细想,等确定孙氏无碍之后才品味过来,怕是臻瑛想起她那个被小产拖垮了身子的生母马氏了。

    臻琳也就是一猜,又估摸着臻瑛怕是不愿意让人晓得她的这些情绪,因此也就不细细与臻璇说了。

    臻璇没有追问,进了孙氏屋子时,空气里还有一股子血腥气未散。

    臻琪听见声响,嘘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床上的孙氏,压着声儿道:“又睡着了,我们去外头说话。”

    臻璇远远瞧了孙氏一眼,印象里的孙氏一直都是明艳动人的,即便是未施粉黛,也让人赏心悦目,而眼下,她面无血色地睡着,微微发白的嘴唇看得人心中一紧。

    三姐妹到了外间,细声细语说了会儿话,外头却突然热闹起来了。

    臻琪一跺脚:“哪个不知好歹的,这般动静,吵到了大嫂可如何是好。”说罢,便要出去瞅瞅。

    点翠正巧进来,道:“三位小姐,是大奶奶娘家突然来了人,正往这里来呢。”

    点翠话音一落,段氏就进来了,后头的妇人一身贵气打扮,约莫五十左右年纪,越过段氏急急走到里间去了。

    “那是孙家太太?”臻璇悄声问了臻琪一句。

    臻琪没有做声,只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孙家太太红着眼睛出来了,点翠扶着她坐下,还未开口,眼泪就簌簌落下。她稳着声,与段氏道:“亲家太太,我们婉芸好好的人,怎么消瘦成了这般?怀着胎儿只有胖的,哪有她那样的,都要皮包骨头了,也难怪要生不动孩子了。”

    段氏精神还未缓过来,头有些痛,孙家太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定是听见了难产的风声,跑来讨说法的,她揉了揉额头,道:“春天里是一切如常的,入了夏之后,也不晓得是不是天气的关系,胃口不太好,这最近的一个月,更有些萎靡。大夫也看了,法子也想了,还是不见起色,我也是担心得紧,好在总算母女平安。”

    孙家太太抹了抹眼泪,又道:“我听说前几天香萃去上香的时候遇到些事儿,我那时就想来看看,可想着那事与我们婉芸没什么干系,这才没有来。”

    张婆子与四丫惊了香萃的事儿果真传到了孙家,段氏心中忿忿,脸上却还是挤了个笑容:“让亲家太太笑话了,确实是惊了婉芸的丫鬟。”

    “亲家太太,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说多了反倒是碍了婉芸休息。”孙家太太收了泪水,又瞧了里屋一眼,“婉芸这一胎生得凶险,身子怕是要养好久才养得回来,我这个当娘的不能时时陪在身边,您多费心,替我照顾照顾她吧。两个孩子都还小,婉芸身子养好了,也好亲自照看。”

    刚刚在里头,孙家太太看见孙氏那样的身体,差点没伤心得背过气去,不解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瘦弱成这样,当时就细细问了香萃,可是段氏不好相与,还是臻衍伤了孙氏的心。

    香萃一一否认了,孙家太太放宽了些心,却也忍不住与段氏说道几句。

    段氏自然听懂了孙家太太的意思,是怕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儿给孙氏找不痛快。她晓得孙氏在臻衍心中的分量,再说孙氏在孕中她都没有动过给臻衍房里塞人的主意,何况被孙家太太抓了辫子的现在。她讪讪笑了笑:“您且放心,我待婉芸虽不敢说如亲闺女一般,却也是疼在心里,不会亏待了她的。”

    孙家太太得了段氏这句话,面上好看不少,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臻璇一直站在臻琳、臻琪边上,听着孙家太太与段氏的对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娘家人心疼,真好。

第四十二章 旧闻

    孙家太太拉着段氏的手,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刚出了院子,突就顿了脚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瞧瞧我,一看婉芸那个样子,竟是什么事都忘了。”

    段氏一听,颇有些不解,原以为孙家太太就是为了孙氏难产与前几日香萃上香遇了张婆子的事而来了,听她这个口气,似乎还有旁的事未说,便问:“亲家太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跟我说。”

    “亲家太太说一不二的,我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孙家太太怕段氏误会,她刚才是给段氏提个醒,却也不愿意说得过了把段氏给得罪了,万一适得其反,反倒是害了孙氏,她这个做娘的哪里去买后悔药吃,她唤了贴身的丫鬟一声,从她手上接过一本簿子递给段氏,“做月子跟重新投回胎一样,身子好不好,都看这一回了。我晓得亲家太太也很有经验,婉芸生辰哥儿的时候就是您照顾得好。这一次您且看看这簿子,上头记的是当年太后生怀安王爷时吃的月子餐,我费了大工夫托了好几个人才从原先怀安王爷的乳母那儿记来的。这些方子多看看总归错不了,我求来原本也是给我那病弱的儿媳的,这回先抄了一份给您送来,婉芸到底是我的心头肉啊。”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段氏自己就是做母亲的,虽还没有哪个女儿生产,却也能体会这种心情,她粗粗翻看了一下簿子上的内容,不仅仅写了每日的饮食调养,还有增加身体的各个需要注意的点儿,等出了月子之后两三个月间的调理也细细写了,“这方子费了您不少心思吧?”

    “费心思也抵不过方子实用。”孙家太太笑了笑,“也是机缘,那位乳母的夫家也是我们甬州的,便托了人去问了。”

    方子上有一些饮食之中添加了几味药,段氏道:“即使药膳,便要看各个人的身体来了,也不晓得这方子适不适合婉芸。晚些我拿给府里的大夫瞧瞧,若是合适,便依着这方子来。”

    孙家太太一听,赶紧点了点头:“您考虑得周全。”

    回到马老太太那儿,孙家太太说了一些喜气话,又抱着外孙外孙女瞧了又瞧,亲了又亲,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李老太太也借机告辞,与媳妇孙女孙子一起回庆安堂。

    马车上,臻璇靠着季氏,糯着声儿叫了一声“娘”。

    季氏拍着她的背,细声问:“怎么了?可是被你嫂子的模样吓着了?女人哪个没有那么一遭,今日听你五伯母的意思,就是昨夜里生产时凶险些,现在已经熬过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儿了。你放心。”

    “也不是。”臻璇嘟哝了一句,她前世没有受过家人关怀,这半年来,一日比一日亲近温和的季氏、严肃却也慈爱的李老太太,偶尔撒娇亦越发像一个九岁孩童了,“孙家太太急匆匆地来了,就怕嫂子有一丁点儿不好。”

    “那也是人之常情。”李老太太半闭着眼,缓缓道,“孙家也不是普通人家,不然婉芸也成不了裴家的嫡长孙媳,若是有个好歹,定是要给个交代的。孙家太太出了名的疼孩子,今日没有跑这一趟才奇怪呢。”

    季氏倒是听出臻璇话里的意思了,她偷偷看了李老太太一眼,怕说出口了让她误会,只好把臻璇搂得更紧些,替她理了理额发,以示安慰。

    臻璇没有动,她知道季氏有口不能说,却也是真心疼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你是怕将来被人欺负了,咱们家谁都不给你出头?”李老太太看了臻璇一眼,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原本板着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傻孩子,你祖父、父亲都不在了,祖母还是个二品诰命,哪里能让你吃亏?再说还有这一大家子,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祖父在时费心提携你大伯父,如今长房腾黄,你又与几个丫头亲近,他们怎么会不管你了。真真是瞎操心。”

    臻璇听完,只低低应了一声。李老太太与季氏不会扔下她不管,这已经是她天大的幸福了,至于长房那儿,她是真心喜欢臻琳与臻琪,旁的倒也没想过那么多。不过也就是李老太太的这句话,裴家这么大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不愿意看谁倒下去。

    当天夜里,臻璇陪着李老太太与季氏说话时,提起了孙家太太送来的月子餐。

    李老太太闻言沉思了一会,道:“当今圣上是先帝的五子,怀安王爷是十三子,一母同胞都是当今太后所出。时隔多年,那时候很多传闻我也记不得了,只隐约有听说过那怀安王的乳母是官宦人家嫡出女儿的传闻,具体是哪家的,夫家配的谁,倒是回忆不起来了。”

    “这般好的出身,怎就入宫做了乳母?”季氏诧异,问了一句。

    “所以才多出了许多传闻。”李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当年那些事也只是听过,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并未细细打听过,现在也说不出些什么,“只记得当今圣上登基,怀安王爷去了封地,不忍乳母别夫别子,厚赏之后便送出了宫。倒也没想过夫家竟也是我们甬州人士。”

    这些旧闻是真是假,一时也说不准,一家人听过说过也就罢了,倒是李老太太惦记上了那份月子餐,若真是这么个来头,她也想看看瞧瞧,要真对了臻璇的身体,将来总有用上的时候。

    隔了一日,族学里没有见到臻琼来,臻琳有些记挂,说是前日臻琼找她借了本书,她带来了臻琼却没来。

    臻璇想起上回去庆福堂时没有遇见臻彻,便决定今日再去一趟,也正好把书给臻琼送去。

    到了庆福堂里,臻璇见了周氏说明了来意,周氏接过书,说臻琼昨夜起了热,有些咳嗽,这才休息在家,又怕过了病气给臻璇,也没让她进屋去瞧瞧。

    臻璇偷偷打量周氏,只瞧她脸上厚厚的粉,眼下却还是黑的,心说恐怕不光光是担心臻琼,怀着胎儿的袁姨娘怕是没给她多少舒坦日子。

    这些事不是她一个隔房的侄女能说道的,臻璇也不多坐,起身出来了。

    庆福堂花厅居中,后头一处大花园,东西分开,东面是二老太爷一家子,西面是三老太爷一家。

    臻彻喜净,住的院子在最东面,因此臻璇往日来,都能不惊动旁人,一入庆福堂便顺着长廊小路绕过去。今天来的正大光明,也就省了绕路的想法。

    快到时,远远撇见苏满玥的身影往后花园去,不由冷冷哼了一声,她到是真着急,只是今天日头大,臻彻跑后花园去做什么?

    疑问未消,又见拈香端着茶水过来,她低着头,手都有些发颤,面色极不寻常。

    臻璇心下吃惊,赶忙赶了几步,挑了一处不会被苏满玥瞧见的死角拦住了拈香,道:“二哥哥在吗?”

    拈香没料到会遇见人,差点一声惊呼,还好看清了来人,倒也稳了下来:“二爷在书房看书呢,七小姐今天怕是不好跟二奶奶说话了。”

    拈香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让臻璇赶紧走,臻璇哪里听不出来,她不解的只是明明臻彻在书房,苏满玥去了花园搞得是什么妖蛾子。

    “还记得我上一回跟你说的话吗?”臻璇吃不准情况,便想着干脆讹一讹拈香,“二嫂让我今日来的。”

    果不其然,拈香听了这句话,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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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苏满玥的计划(一)

    注意到拈香的神情变了,臻璇心中叹息一声,果真是让她料中了。

    前一回臻璇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因此还敲打过她,却不想拈香在臻彻与贾老太太那儿,还是选择了后者。

    拈香心慌不已,被臻璇这么一问,便低下了头,不让她看自己的眼睛,只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双手,茶盏中的水都有一些晃出来。

    臻璇本没有猜到苏满玥弄了什么把戏,待听到了那茶盏发出的叮叮响声才会过了意,沉下脸道:“她让你放了什么东西在里头?”

    拈香咬着下唇,涨红了脸,不肯出声。

    臻璇一跺脚,欺身上前几步,将拈香逼到了墙角:“你好大的胆子,二哥哥知道了你还有活路?贾老太太多大年纪了,谁知道还有多少年月?一个孀居在娘家的六姑太太和一个过几年就要嫁出去的表小姐,值得你卖命?二哥哥才是庆福堂里的正经主人!”

    拈香眼眶红了,噙着眼泪,声音都带着哭腔:“七小姐,奴婢只是奴婢,二爷人好,顶多将奴婢远远打发了,可表小姐那儿,奴婢若不听,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听了拈香这话,臻璇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拈香说的是对的,她一个奴婢能如何,不过是选了主子一条路走到黑。只是让臻璇心寒的是,臻彻的“人好”,竟也成了丫鬟背弃他的缘由。

    “七小姐,这是桩糊涂事,您就当没看见吧。二奶奶已经走了,奴婢便是帮着她护着二爷又能如何呢?表小姐不会轻易死心的,不如就这么算了吧。您若是再见了二奶奶,也跟她说一声,投胎才是正理,下辈子有个好人家,莫在牵挂着这里了。”拈香越说越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慌,一番话说完,气都有些喘。

    臻璇怔怔站在那里,想着拈香说的“二奶奶已经走了”,只是,她没有去投胎,她成了九岁的臻璇,她依旧在这个宅子里,看得见发生在三房的这些“糊涂事”。

    从一开始臻璇就清楚地晓得,贾老太太不会收手,苏满玥更不可能放弃,一切只会按着她们的计划一步步上演。臻璇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当这些发生在她眼前的时候,到底要何如?是奋力去阻止,还是看着苏满玥终于坐上了她心心念念的二奶奶的位子却落得跟莫妍一样的结局?

    清官难断家务事,当牵扯到前世的她的时候,她总是拿不定一个主意,而眼前已经到了那个时候。

    臻璇踉跄后退了几步,她看到拈香趁着这个机会急匆匆从她身边擦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她想拉住她却感觉使不出一丝力气,抬不起手来。

    靠着墙壁,臻璇慢慢滑下了身子,明明没有出伏天,却觉得寒冷,身体里的热气被一点点抽走了,剩下的是如冬日冰雪天一般的冰冻。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是她永远都不可能遗忘的,死亡的感觉……

    臻璇又想起了二月里的牌坊,化了雪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冰得如针扎一般,除了几口水之外,没有别的吃食,她竟这样在那儿跪了三天三夜!

    那时候是靠着什么才支撑着没有倒下去?是什么让她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七人多高的牌坊?

    她忘不了那一刻的喷涌而出的鲜血,忘不了那一刻的要遂了仇人心愿的不甘心。

    那之后呢,臻璇茫茫然问自己,那之后她看见的是愤恨的臻彻,是牵着臻璇的手与她一起回忆蜻蜓、想念莫妍的臻彻,是她时隔多年终于想起来的露出温暖笑容的臻彻。

    与死亡那一刻的悲伤绝望比起来,苏满玥即便是守上一辈子的活寡也不能弥补,难道真的要让她如意?

    况且还有臻彻,只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会想念莫妍的人,她就不忍心看他再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地进洞房,掀起盖头时看见一张不想看见的容颜。

    臻璇猛得站了起来,她看见拈香进了书房又急急退了出来,没一会儿,又看见苏满玥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满玥脚步很急,因为她的计划,心中忐忑之余又有些兴奋,觉得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因此才没有注意到拐角处臻璇盯着她的如寒冰一般的目光。

    看拈香那模样,臻彻应当是喝下了那碗茶了,想到这里苏满玥就忍不住要笑出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苏满玥突然地闯入让臻彻皱起了眉头,疏离的态度明明白白地写在面上,苏满玥丝毫不介意,反而回身带上了门,把有些刺眼的阳光关在了外头,而后笑意盈盈地走到臻彻身侧,暖声唤道:“表哥。”

    苏满玥的笑容让臻彻十分不自在,他想冷言冷语地请她出去,可刚要开口,却觉得嗓子一烧,十分的不舒服。臻彻本能地又要去倒水,拿起水壶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回想起刚才拈香紧张的神色与发红的眼眶,他的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想法。

    把水壶重重放在桌上,臻彻猛得站起身,想拉开与苏满玥的距离:“你疯了?!”

    “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苏满玥并不着急,她不怕臻彻将她赶出去,若是臻彻动手她反而可以装出拉拉扯扯的模样,岂不是更让旁人笃定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苏满玥来之前特地在园子里晒了会太阳,那么大的日头她不躲不避,直到把脸儿晒红了,出了一身细汗才作罢。

    主意已经打定了,哪里还有什么羞涩不羞涩的,这个季节本就穿得单薄,她拉了拉衣领,然后往臻彻边上走了过去。

    臻彻红着脸,倒不是羞红的,而是气红的,他没料到苏满玥为达目的竟然这般丧心病狂,如此不知廉耻不顾名声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只是臻彻平日里从不与别人说一句重话,遇见这样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训斥,只能被逼得步步后退。

    眼看着再无退路,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苏满玥的身子一僵,在原本的计划里,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拈香就会带着贾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寻她,到时候一阵哭泣和惊叫过后,也就坐实了这件事,臻彻便是一万个不乐意也一样要娶她,等她进了门,还怕臻彻跑了?

    她可不是莫妍那个没手腕的软柿子,平白占了这个位子两年,抓不住臻彻的人,更抓不住臻彻的心。

    只是这个时间怎么比她计划的早了一些,不过倒也不妨碍,苏满玥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转过头看向门外。

    门开得不大,阳光落进屋子,一时有些晃眼。苏满玥不禁眯了眯眼,而后她看清了被阳光投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来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苏满玥曾经见过,足够让她浑身一冷。

    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嘲弄、以及满满的快意,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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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苏满玥的计划(二)

    一股寒意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苏满玥脚步一个踉跄,斜斜往臻彻那边倒下去。

    臻彻在听见开门声时就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可预料之中的惊呼和喊叫都没有到来,他抬去往门外看去,落入眼帘的便是臻璇的身影。

    不知为何,臻彻就是有一种感觉,臻璇是帮他的。他侧身躲过苏满玥倒下来的身子,急匆匆就往门口冲过去。

    苏满玥心中着急,她的计划怎么能让这个五房的小姐给破坏了,急急稳住身形就要追上来拉臻彻。

    臻璇冷眼看着,抬步迈过门槛,挡在了苏满玥面前,由着她看着臻彻跑不去而拦不住。

    机会已经溜走了,苏满玥晓得此时即便是追出去也没有用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臻璇:“七小姐怎么来了?”

    臻璇微微扬起唇角,眼底却没有笑意,她慢吞吞关上了门,道:“外头热,我进来避一避。苏表姐这一身,可不也是热得慌?”

    见臻璇的视线落在自己露出一半的肩头,苏满玥咬紧了牙关,怒目而视,可无论她怎么生气,臻璇依旧是那副模样。

    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苏满玥实在不愿意在臻璇面前摆什么温和善良的姿态,恶狠狠剐了一眼,便要开门走。

    臻璇哪里肯让她如意,扯住苏满玥的袖口:“苏表姐怎么就要走了?外头太阳这般大,当心晒。”

    每一句话落在苏满玥耳朵里都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嘲笑着她今日的失策,苏满玥气得急于要把袖子抽回来,手上动作也大了一些。

    臻璇到底吃亏在人小气力小,被苏满玥一带,一个不留意,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去了。

    苏满玥见此也是一怔,却一点也不想管,扭身要走时门却被一下子推开了,一声尖利刺耳的惊叫声让她心头一紧。

    来的正是苏满玥安排的拈香和贾老太太身边的翡翠,翡翠以为万无一失,在拈香推门时她看都没看,就尖叫出声,待看清楚一脸怒容站在那儿的苏满玥与坐在地上的臻璇时,声音已经收不回来了,最最糟糕的事,屋子里哪里还有臻彻的影子,那自己这一声叫到底算哪一出?

    没有时间让她们反应,这一声惊叫引来了不少丫鬟的注意,探头探脑地看过来。

    臻璇被翡翠一惊,此时倒也回过了神,晓得再不用一会,周氏定是会来走一趟的,她不如就坐在地上等着呗。

    苏满玥的计划不能成功,也不能在失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掩盖过去,心情烦躁之余,倒也记得整一整衣装。

    周氏很快就来了,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臻彻书房门口站了两个丫鬟,挡住了门她看不清里头情况:“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这般没有规矩!”

    翡翠低下头,身子微微发抖,仿佛不是在艳阳高照的九月里而是寒风瑟瑟的冷冬之中。她是贾老太太身边很有几分体面的丫鬟,平日里见到周氏也不会多恭敬,发慌并不是因为周氏,而是因为坏了苏满玥的事,她晓得今天回到贾老太太面前,她有得好受了。

    周氏看见苏满玥在房里的时候微微诧异,待看清坐在地上的是臻璇时,亦低声惊呼一声:“七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赶紧起来。”

    臻璇被周氏拉得一呲牙,倒也不是装的,苏满玥那一下当真是摔得她极痛,不动还不觉得,这一动,当下就有些吃不住。

    周氏见她如此,心里道了声不好,上回臻璇在长房晕过去,李老太太虽未和长房撕破脸皮也是冷冷地说道了几句,曹氏与李姨娘都过去赔礼,若是这回在她三房摔着了,她也少不得要去被李老太太训一顿了。

    “赶紧去叫大夫来给七小姐瞧瞧。”周氏打发了一人去寻大夫,又低声与臻璇道,“七丫头,忍着些痛,站不住也要坐到椅子上去。天虽然热,地上可是冰的,不要受了寒气。”

    臻璇知道周氏说的有理,便搭了她的胳膊爬起来。

    “六舅母。”苏满玥收起了脾气,重新带上笑容,唤了周氏一声。

    周氏一进屋就只顾着摔倒的臻璇,确实忽略了一旁的苏满玥,心下有些过不去,便问:“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有别的什么事,七表妹绊了一下,正巧拈香和翡翠进来,吓坏了才叫了,惊扰到您当真罪过。”苏满玥轻描淡写几句,想把这事带过。

    臻璇哪里能让她如意,拉了拉周氏,道:“六伯母,我从您那儿出来,就想来找二哥哥。可二哥哥不在,进来就只看见苏表姐,我想着外头太阳大,我又走热了,便想书房里凉快,我等一等再走。苏表姐也热得慌,见就我们两个人,衣服都松开了一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苏表姐的脸色白了白,急匆匆就要走,我想拉她跟她说衣服没有系好,苏表姐走得急,我被一带就摔倒了。”臻璇说完努努嘴,抬头看着周氏,“六伯母您别生气,苏表姐不是有意的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走,是不是看到二嫂了呀?还有那丫鬟推门就叫了,莫非也看见了?”

    苏满玥一听臻璇把莫妍都搬了出来,她平素不怕鬼怪的人都浑身不自在得紧,冲口而出一句“你说谎!”

    臻璇一点也不怕与苏满玥对质,迎上她的目光,道:“那表姐说,真相是什么?”

    臻彻早就跑不见了,苏满玥即便说她进来时臻彻是在的,臻璇也会一口咬定没有人,她照样捞不到一点好处。苏满玥吃了哑巴亏,支吾了几句,余光瞟见一旁低着头的拈香,赶忙问:“表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拈香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知道苏满玥的计划失败了,屋子里没有臻彻,有的是坐在地上的臻璇。而后她一直低着头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慌张了下药时手不停抖导致没有下够分量?还被臻璇撞破阻拦,最后变成这种结果。

    当听见臻璇问翡翠莫非是看见了莫妍的时候,拈香只觉得胸口一紧,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苏满玥的问话惊了拈香一跳,她猛得抬起头,哆哆嗦嗦地想要回话,却注意到臻璇目无表情地扫了自己一眼,脑海中只剩下臻璇说的“臻彻才是正经主子”的话,道:“奴婢先前送茶水来的时候,二爷在屋里,后来奴婢去做别的事了,不晓得二爷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也不晓得表姑娘与七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

    拈香这样的回答,说不得错,只是与苏满玥想要的答案还是不同。

    周氏听完,短时也辨不得仔细,她与苏满玥一房住的,只觉得这位表姑娘很少去别的房里走动,平素待人也还温和;而臻璇是隔房侄女,从来都是礼数周全的,小时候还有些胆怯,最近这段日子沉稳了许多,瞧着让人欢喜多了,且又是李老太太的独孙女,平日管教自是周全的,姐妹之中处得也好。

    两个小姐在周氏心底印象都不错,今天的事臻璇说得清楚仔细,反而是苏满玥粗粗带过,这般想着,在心里到底是偏臻璇多了些。

    周氏刚要再开口,突听拈香叫了一声,说是二爷与四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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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