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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臻璇txt下载     臻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搅黄(四)

    袁姨娘动了胎气,周氏请了大夫还未看出个结果来,就听说园子里闹了起来,只好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看臻径肿了脸,世逦半边脸上有抓痕,几个姑娘乱了头发,当下头就痛了起来。

    周氏刚开口要问话,一个婆子小跑着过来,近了一看,是贾老太太身边的,姓桂。

    桂婆子喘着粗气,看见世逦和苏满玥的狼狈样,恶狠狠地剐了臻瑛和臻璇一眼,与周氏道:“六太太,我们老太太听说了,心里着急呢。这天气还有些热,站在园子里问话总不像一回事,不如去了我们老太太那儿,慢慢说。”

    周氏扯了扯唇角,这件事若去了贾老太太那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稀泥一搅和,回头马老太太李老太太算起账来,顶在前头的是自己,倒霉的也是自己,既然如此,凭什么让她搅稀泥:“三叔母心急我省的,可我现在哪有时间去她那里处理这些子事啊,袁氏动了胎气,正是紧要的时候,我照顾她还来不及。三丫头七丫头还有臻径我带回去好好问话,也好早些让他们回去,将心比心,大伯母与六叔母只怕更是心急呢。表姑娘嘛,有空跟我走一趟吗?”

    周氏提也未提世逦,只因晓得说了也白说,而苏满玥,她也没指望会乖乖听她的。

    果不其然,苏满玥抱着瓷罐道:“自是袁姨娘身子要紧,六舅母,我回头再给您去请安。”

    周氏不置可否,牵过臻径的手扭身就走,臻瑛惦记着那个瓷罐,又要去抢。

    臻璇急忙拉住她,冷声对苏满玥道:“苏表姐,这瓷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最好实话说与六叔母听,你若不说也没什么。三姐姐刚才挖过一块,手上还留着一些,回头给长辈们看了,你可别说是我们拿别的来路不明的东西陷害你。”

    苏满玥听完,白了臻璇一眼,并不搭腔。

    臻璇见此,也懒得跟她多说,与臻瑛一道走了。

    臻径耐着性子走回来,心思全在袁姨娘动了胎气上面,只是周氏不说,他也不好问,眼瞅着越来越接近袁姨娘的屋子,越发耐不住了。

    周氏瞪了他一眼,道:“小兔崽子,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肿着脸儿去见你姨娘,还嫌她命不够长?”

    臻径一听,眼眶一下子红了:“可,可是……”

    “什么可是。”周氏抬手往臻径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回屋子让丫鬟取了帕子给你捂一捂,等退了红再来回话。别去给你姨娘那里添乱。”

    臻径不敢违背嫡母,踌躇了几步,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周氏扭过头,瞧着臻瑛和臻璇,长叹了一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当场让你们说出个对错来,并非我偏心或是躲事,只因袁姨娘这里我不放心。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回头再说。”

    臻璇记挂着这事,想看看后续会如何,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庆安堂,便与臻瑛道:“三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庆荣堂吧。”

    臻瑛记着扭打之时,臻璇紧紧拖住了苏满玥让自己有机会暗暗掐了苏满玥好几下,心里对这个七妹妹多了几分好感,道:“和我一起去和祖母说说,省的让人说我一张口胡说八道。”

    庆荣堂里还未收到消息,臻瑛和臻璇身上脏脏的,头发也乱了,吓得看门的小丫鬟花容失色,惊呼一句:“三小姐和七小姐动手了。”

    “浑说什么!”臻琳正巧听见,急忙赶出来,一看她们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这般狼狈。”

    臻瑛浑不在乎,迈过了门直接往马老太太的屋子去。臻璇拉着臻琳,苦笑道:“我和三姐姐是和苏表姐动了手,还有六姑母。”

    臻琳闻言愣了,道:“和苏表姐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六姑母。”

    臻璇刚要说,就听见马老太太屋里传来一阵惊呼声,她眨眨眼,道:“进去再说吧。”

    臻瑛已经落了座,就在马老太太的边上,脸上还是那副气恼的模样。

    马老太太一句心肝一句宝贝,摸着臻瑛亦有些红肿的脸,气得直拍榻子:“去去去,把三丫头身边伺候的婆子丫鬟叫来,我倒也问问,怎么照顾三丫头的。”

    臻瑛回到马老太太身边,心情放松不少,倒是觉得脸颊隐隐有些发痛了,见老太太气急,赶忙道:“祖母,是我不让她们跟着,您别训她们了。是我自己与人起冲突,您别生气,气坏了臻瑛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太太,先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您再发作,该发作谁就发作谁,帮三丫头出了这口气。”曹氏亦劝道,“三丫头脸上痛,不好说话,让七丫头把事情说一说。”

    马老太太气归气,却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让臻璇慢慢讲,一点一滴都说清楚。

    臻璇深吸了一口气,把与臻琳臻琪分开后的事情讲了出来。

    说到苏满玥的时候,众人都皱了皱眉头,待听到世逦冲出来就打人时,马老太太重重捶了一下榻子。

    “那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看清是青紫色的。三姐姐挖了一块闻过,不晓得闻出了什么门道。”

    臻璇说事仔细,段氏看得出马老太太在气头上,便问了一句:“三丫头,事情跟七丫头说得一样吗?那是个什么味道,你识得?”

    臻瑛点了点头:“就是七妹妹说的这样。那药膏……”臻瑛顿了顿,道,“是催情的。”

    果然如此,臻璇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倒没有特别意外。

    屋里其他人面色都有些难看,上回苏满玥用过药粉,她们原不相信她还会再打这样的主意,没想到这回竟然被臻瑛撞见了药膏。

    “三丫头,你怎么会认识那种东西?”段氏追问了一句。

    臻瑛有些犹豫,只是这个问题不是这么好唬弄过去的,便硬着头皮答了:“尤氏有这个,我在她屋里闻到过一样味道的,一番打听才晓得是什么。真真是下作东西,为了不让父亲纳妾,下足了心思。”

    臻瑛与继母不合,也难怪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只是这原是她自言自语骂尤氏的,却让世逦以为是在骂苏满玥,急冲冲地过来打了臻瑛一巴掌。

    “她自己女儿不老实,她还有脸打人。”马老太太气红了脸,“我竟没想到她们这么想成了这件事!”

    臻瑛不知道之前的那些经过,问:“什么事?”

    马老太太没有解释,只喊人去三房把世逦与苏满玥叫来,她要好好问一问,到底要闹成怎么个模样她们才能满意。

    曹氏最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也是心疼两个女孩儿,道:“六姑这个长辈当的,话都没说半句,就动手打人。打也就打了,可哪有打姑娘打脸的。老太太,不是我要说些您不爱听的,您现在叫八姑她们娘俩来,她们可未必会来。”

    “不来?这裴家上上下下可不是她贾老三说了算!”马老太太气极了,“苏满玥不是要回去给她祖父拜寿吗?让她上路,我们裴家养不起这个表姑娘。”

    若不是真的气过了头,这样的话马老太太是不会说的,她虽然不喜欢世逦带着女儿住在娘家,可毕竟这么多年了,眼瞅着苏满玥来年及笄,出嫁也不过就这一两年的事,她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寻事。

    贾老太太想给亲生孙儿臻後谋一个族长之位,马老太太原就是晓得的,只是这是三房的事,她不想管也插不上手。

    莫妍和臻徐被撞破“奸情”,跪了三天后磕破了脑袋没了,这里面的条条道道旁人不知道,难道能瞒过马老太太?不过是事已至此,做出了对裴家名声影响最小的选择而已。

    马老太太一个劲的为了家族为了名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太太平平就这么过去了,底下几个姑娘都要议亲呢,没想到贾老太太根本不达目的不罢手,苏满玥头一次下药被臻璇撞见了,第二次药罐子又被臻瑛和臻璇瞧见,最后还动了手。

    若这族长之位最后到了臻後手里,实际上等于是贾老太太掌了权,这裴家上上下下哪里还有安生日子。

    想到这里,马老太太怎么能不生气:“她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都忘记了上面还有长嫂在。她们不肯来,我们就走一趟庆福堂,我非要让她给我说个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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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搅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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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猛得起身,一时头晕眼花,若不是臻瑛眼疾手快扶住了,差一些就摔倒了。

    一时间又是一阵忙乱。

    臻璇站在一旁,只觉得脑袋亦是嗡嗡作响,今天的事让她来说,便只觉得鸡飞狗跳一般,便是那日探新妇,她和出言不逊的穆五娘要动手,都没觉得这般忙乱过。

    其实臻璇之前就应该想到,搅黄了邵禄雯的事只是第一步,仅仅是那样并不能达到苏满玥想要的目标,她必定还要继续自己的计划的。

    而臻璇想要做的,不过就是拖过这几天,等臻彻臻徐走了,便好了。说起来,臻徐似乎就是今日走的。

    这一些事还未细想,就见丫鬟们送水的送水,敲打的敲打,马老太太歇了一会,气色才略微好了一些。

    段氏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劝道:“老太太,您别急,人就在庆福堂里,又不会跑了。我刚才想了想,这些事,三叔晓不晓得?”

    “他?”马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三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这些事他肯定还被瞒在鼓里呢。”

    段氏应了几句,又道:“三叔若是晓得了,只怕不会让三叔母这般行事,苏满玥那事,三叔是不会答应的。”

    马老太太看了段氏一眼,嘴上没有说,心里却认同段氏的看法。与其她与贾老太太去吵个天翻地覆。不如让那两公婆自己闹去。

    “那也要去一趟。”马老太太抱着臻瑛,瞧着她的脸就一阵心疼,“我的三丫头不能白白被她打一巴掌。”说罢。又看了看臻璇,叹了口气,“七丫头也是个可怜的。每每都是她遇见这种事,今日又平白挨了几下。回头你祖母又要伤心了。”

    臻璇挤出一个笑容:“让长辈们担心,是我的罪过。”

    “你这个孩子。”曹氏与季氏素来亲切,待臻璇也不一般,拉她到身边,细细理了理乱了的头发,道,“跟我去收拾收拾。一会再说。”

    趁着臻瑛、臻璇去梳洗,马老太太也缓过了神,准备一会带着曹氏一起去三房。段氏留在庆荣堂里,并不跟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庆福堂,周氏再是焦头烂额也跑出来迎接,没说上几句话,就被马老太太打发了去看着袁姨娘,省的万一有意外,事后被六老爷说道她这个嫡妻不是。

    贾老太太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不说没让世逦苏满玥出来迎。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婆子都没个踪影,只几个小丫鬟守着门,见了人也不吭声。

    晓得马老太太心里气恼,曹氏哼了一声:“三叔母好会调教人呢。都是一溜儿脾气,没半点规矩。”这句话,把世逦和苏满玥一块说了。

    臻瑛亲自打了帘子送马老太太与曹氏进房门,臻璇还没进,就听见里头世逦的声音:“五嫂编排我们老太太,又是个什么规矩。”

    臻璇收住了脚步,站在门口没动作。

    臻瑛低声催了句:“七妹妹要让我一直打着帘子?”

    “三姐姐,我去去就来。”臻璇说罢,扭身就跑。

    臻瑛不明所以,斜斜看了眼跑远了的臻璇,自个儿进屋去了。

    臻璇是往三老太爷的屋子去的,之前段氏提起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事就该这样。

    前世在庆福堂住了两年,却是极少见到三老太爷的,偶尔听下人提起几次,都是他酒后训世逦的事儿。

    若说三老太爷的为人,臻璇只能回忆起一个词——神仙一样的。

    三老太爷与贾老太太夫妻不和睦是大伙都晓得的事,当年为了安姨娘与贾老太太闹得面红耳赤,可闹归闹,到底没有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由着贾老太太闹腾,他自抱着安姨娘的温柔乡美梦。

    安姨娘的幺儿世透七岁早夭,做母亲的肝肠寸断,心思也不在伺候三老太爷上了,看着昨日黄花的安姨娘,三老太爷伤心了一阵子,也就忘了。前些年安姨娘病逝,三老太爷喝了一夜闷酒,第二日又窝回他的书房里写字作画去了。

    贾老太太如今有了嫡孙,一把年纪了也早就少了夫妻间的心思,晓得三老太爷爱什么,亲自挑了三个如花美眷送到他书房,让他做神仙去。

    臻璇私底下听人说过,那三个美眷没法生养,所以贾老太太十分放心。

    三老太爷本就不愿意对着贾老太太,抱着美眷日日听戏说笑,前些年为了有近水楼台的好情趣,搬去了庆福堂中的一处湖水边上,住着水阁,搭了戏台,寻欢作乐。

    这样的三老太爷,只怕十天半个月也不知道贾老太太与苏满玥在做些什么。反观之前马老太太去寻贾老太太时的情形,与世逦说话的口气,只怕她们占不到多少便宜。

    必须把这些事告诉三老太爷,臻璇打定了主意,这才一路往水阁去。

    水阁外没有谁看门,大约是因为平日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臻璇顺着楼梯一路上去,就听见了脆生生的女子笑声,娇滴滴的说着些什么。

    许是听见了臻璇的脚步声,一个湖绿色声音出现在了楼梯尽头,道:“谁呀?”

    背着光,臻璇看不清那人模样,她抬起头,答道:“五房七娘臻璇,求见三伯祖父。”

    那人嗤嗤笑了几声,却不说话,往下走了几个台阶。

    臻璇眯了眯眼,猛得看清那人竟然就是苏满玥时,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扶手。苏满玥在上她在下,这又是楼梯之上,若对方动手一推。她无路可逃。

    如何是好,此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苏满玥的脾气臻璇素来知道。自己惹了她这么多回,坏她好事,对方早就恼她到了骨子里。并非是臻璇小人之心。只是这种事,当心一些总是好的。

    一眨眼的工夫。臻璇脑子里过了几个念头,来不及后悔没有带一个人就这么跑来,只怕回头出了事也说不清楚了。

    她抬眼去看三老太爷的房门,提高了声音:“五房七娘臻璇,求见三伯祖父。”

    臻璇知道这个音量,房里人定是听见了,她迎上苏满玥的目光。下意识的握着扶手的手捏得更紧了:“苏表姐要下去?可要我让路?”臻璇扫了一眼苏满玥背在身后的手,暗道果然是猜中了,又瞧见另一个人影出现的苏满玥身后,便道,“苏表姐小心些走,这楼梯窄。二嫂摔了一下就没了,我胆子小,你可千万别挤我。”

    听臻璇提起莫妍,苏满玥面色不善,恶狠狠剐了臻璇一个眼刀子。

    “七小姐怎么来了?”苏满玥背后的人开了口。“我们老太爷正在听一出新戏,您上来一起听听?”

    苏满玥咬紧了下唇,终究是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贴着臻璇的身子下了楼。

    臻璇松了一口气。指关节握得有些发白,她稍稍放松了几下,走了上去:“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奴婢流竹,与流梅、流兰一道伺候老太爷的。”流竹眉目如画,笑容温和。

    “刚才多谢流竹姑娘了。”臻璇回了一个笑容。

    “七小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流竹没有应下什么,只推开了房门,道,“老太爷等着小姐呢。”

    这处水阁臻璇是头一回上来,一进屋粗粗扫了一眼,这间是书房模样,里头放着书桌书架,正中竹帘子打起了,正好可以看见湖中戏台,伶人们正唱着新曲。

    三老太爷躺在榻子上,一旁一个摇扇,一个按腿的,想来就是流梅与流兰。

    臻璇跪下请了安,三老太爷只摇头晃脑的听着戏,手指轻轻打着拍子,并不叫起。

    流竹倒了一杯水递给三老太爷,又与臻璇道:“小姐起来吧,老太爷知道您的心意。”

    臻璇偷偷看了三老太爷一眼,只看他面上并无喜怒,一时猜不出是不是刚才苏满玥已经来说过了什么,若是那样,自己一开口就告状,只怕不妥当。

    “三伯祖父,臻璇是来请罪的。”臻璇吸了一口气,道,“之前在园子里没有拦着三姐姐,让她与六姑母请了冲突。”

    “七小姐这话真是。”流竹掩嘴笑了笑,“是三小姐与姑太太起了冲突,又不是你。再说了,要赔礼也是与姑太太去说,与我们老太爷说什么。”

    流竹这话便是三老太爷的意思了,看来刚才苏满玥确实说了什么,只是没提任何与她们不利的内容,只把事情归结到臻瑛不敬长辈的份上了。

    “事情因我而已。我摔碎了苏表姐的瓷罐,苏表姐生气推了我一下,我一点也不怪她。只是三姐姐顾念我,说了几句,七哥哥正巧经过,听岔了,让六姑母以为是三姐姐欺负苏表姐,情急之下打了三姐姐,这才闹起来的。”臻璇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到三老太爷的眉头紧了一下,她又道,“若我不打碎苏表姐珍惜的瓷罐,也没这些事了。后来拉扯之中,也不晓得有没有失手打到六姑母与苏表姐。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是。”

    “听七小姐说的,这不是比台上唱的戏还有意思,这么下去,流兰可不愿意听那戏了。”流兰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三个小姐和一位爷打架已经是出大戏了,怎么还有姑太太?这辈分可就乱了呢。”

    这三个美眷向来不满贾老太太,若非是那个老妖妇,怎会叫她们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生生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平日里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然想看贾老太太吃点亏。

    流兰伺候了三老太爷几年,最知道他忌讳的是什么,几句话就让三老太爷沉下了脸。

    流梅察言观色,看了眼跪在地上却丝毫不慌张的臻璇,扬了扬唇角:“苏小姐那么和气的脾性,为了一个瓷罐与姐妹动手,可见有多宝贝了,也不晓得里头装了什么。七小姐,您可千万别与我们苏小姐置气,她常年住在外祖家已是不易,又没几个贴心姐妹,哎。”

    “她不易?”三老太爷重重哼了一声,“吃穿用度哪里输给这家里的几个小姐了?一个瓷罐子多大的事,还与姐妹动手。还有世逦,从前和世筠闹,和世迟世逍闹,哪里有半点模样,如今更出息了,和小辈们动手,没脸没皮!去,把她去叫来,我倒要问问她,她母亲就是这么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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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搅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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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老太爷发了话,流兰站起了身,将扇子塞到流竹手中,道:“奴婢去请六姑太太,老太爷您先听戏。”

    流兰带上门出去了,三老太爷的精神又集中到了那戏台上,全神贯注地听着,仿佛刚才的气恼都没发生过一般。

    臻璇微微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不再说话。她已经把三老太爷拉到了这摊浑水之中,且看看世逦来了后会说些什么吧。

    三老太爷来叫人,世逦见到流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神,错愕地看了贾老太太一眼,这才起身往水阁来。

    一路上她思前想后也没明白这个当口,神仙老爹会因为什么事找她,待上了水阁见到跪在地上的臻璇时,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原来是这个死丫头在告状!世逦很是生气,原先听苏满玥说臻璇老给她找麻烦,她还当只是偶然凑巧,现在见臻璇都跑到三老太爷跟前了,可见就是跟她们卯足了劲。

    五房这个七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她们对上的,又没有惹着她,做什么咬住不放。

    世逦在心里骂了臻璇几句,上前请了安:“女儿给父亲请安。”

    “我不叫你来,你怕是当我死了吧。”三老太爷说话的口气不善,一句说完,也不管世逦是个什么反应,接着又道,“七丫头说要给你赔不是。”

    本以为三老太爷破口就会大骂,说她不顾颜面和小辈打起来。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世逦惊讶地看着臻璇。

    既然是赔罪,那就是已经认错了。世逦扬了扬眉,五房就是势弱,软骨头。想到这里,她道:“七丫头要给我赔哪样不是?”

    三老太爷一听这话。险险就要发作,还哪样不是,她世逦做的才是样样不是。

    臻璇面色不变,说话慢条斯理:“今天的事因我而起,我没有拉住三姐姐和七哥哥,冲撞了六姑母。”

    “你既然如此说了,做姑母的哪里好再跟你计较。”世逦满面笑容。伸手就要去拉臻璇,“回头给你表姐再赔个不是,多大的事情呢。”

    臻璇没有起来,避开了世逦的手,道:“我也是这般打算的,只是六姑母,我不晓得苏表姐到底是宝贝她的瓷罐还是瓷罐里的东西,若是瓷罐,我回去寻几个出来,看看能不能合了表姐的心意;若是瓷罐里的东西。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怎么赔给表姐啊。”

    世逦的笑容一滞,隐隐觉得不对劲,扭头就要去看三老太爷的反应。却被起身的流梅挡住了视线。

    流梅看着臻璇,眼中满满都是同情,声音都带着叹息:“七小姐是真心难过,都在这里跪了小半个时辰了,六姑太太您行行好,就告诉她一声,瓷罐里装的是什么,也好让她赔给了表小姐,姐妹之间冲突难免,赔了东西安了心,以后才不会有疙瘩,您说呢?”

    “能有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孩儿玩意。”世逦的语气透着几分不耐,暗暗骂了几句骚蹄子,又看向臻璇,见她不卑不亢的样子,心说上当了,这死丫头果真是个告状的,还以退为进,非要她说出那里头的东西来。

    “不过是小孩儿玩意,就值得你大动肝火,冲过去就打三丫头?”三老太爷难惹怒火,在她看来,臻璇可比自己这个女儿像话多了,“你也说就多大的事情,还闹得一家上下不得安宁?本来就是几个孩子的事情,他们吵了闹了,也就是兄妹不懂友爱的事,你一个长辈参和什么,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三老太爷发起火来,嘴巴上就收不住,一番话说得世逦面红耳赤,支吾了几声没说完整一句话。

    三老太爷见她这样,越发觉得那瓷罐有蹊跷,道:“要不要我叫人把瓷罐拿来,好好看一看?”

    “六姑母,你怎么不说说那里头到底是什么。”臻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推开了门,看也不看世逦,只向三老太爷行了礼,“三叔祖父,我与您说吧,那里头是……”

    臻瑛话还未出口,世逦猛得扑上来就要捂住她的嘴,吓得臻瑛慌忙往后跑开几步,还带倒了边上的小架子,乒乒乓乓几声,架上的摆设砸了一地,碎成一片。

    “反了反了!”三老太爷心疼得不得了,气得连连拿拐杖敲地,若不是人还在榻子上够不着世逦,只怕要把拐杖往她身上招呼,“你们给我拦着她,不许她胡来。三丫头,你继续说,我要听实话!”

    世逦不能违抗三老太爷,只能冲着臻瑛喊:“你敢!”

    臻瑛嗤笑一声,见世逦又呼喊着让流兰流梅放开她,道:“我为什么不敢?三叔祖父,那里头的是催情的药膏,是苏表姐要用到二哥哥身上去的。”

    世逦一双眼睛都涨红了,大喊着臻瑛血口喷人。

    三老太爷惊得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看着臻瑛,过了许久,才颤着声音道:“三丫头,这话不能乱说的,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样的话我不会胡说八道的。”臻瑛指了指臻璇,又道,“我听说,苏表姐前些日子就做过一回了,正巧被七妹妹撞见才没有成功。”

    三老太爷深深吸了几口气,又就着流竹的手喝了几口水,这才稳了心绪,看向臻璇:“七丫头,当真如此?你把你知道的好好地跟我说一说。”

    这一些事,是臻璇早就想告诉三老太爷的。靠她自己的力量,靠周氏的紧盯,都不能断了苏满玥的心思,她们不能全天盯死她,万一让她找到了机会,那就无法挽回了。

    只有三老太爷可以阻止苏满玥,可以让三老太太消停几日。只要过了这几日,臻彻和臻徐一走,最危险的时候也就可以过去了。

    臻璇不去看那三个美眷眼底的幸灾乐祸。迎着三老太爷的目光,顺着思路一样样说。这些事她原就讲述过,此时说来更是清晰完整。三老太爷越听越生气,世逦在一旁想辩解几句。都被他一个茶碗砸到脚边不再吭声了。

    待说完,臻璇磕了一个头,表示以上所言非虚。

    三老太爷捏紧了拐杖,站起了身,指着世逦,道:“鬼迷了心窍啊!你说不要在苏家待上一辈子,你母亲又哭又闹。我也就让你回来了。可回来了不是让你在裴家瞎闹的,你要祸害祸害苏家人去,别打我裴家子弟主意!”

    “我……”世逦开口就要辩白,可却从老父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望,不是愤怒而是失望,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扭头瞪着臻璇和臻瑛,都怪这两个丫头多事,平白让她挨了一顿训。

    “裴家子弟怎么了?世逦难道不姓裴?”久久等不到世逦回来的贾老太太一听说臻璇告了状,就急急忙忙赶来了水阁。她是最最晓得三老太爷脾气的,再加上三个煽风点火的狐媚子,兴许世逦要被三老太爷大打一顿,她一心急。扔下马老太太与曹氏,心急火燎地来了。

    “我正要去寻你。”三老太爷一看到贾老太太那张脸就挂火,声音也大了起来,“她早就嫁出去了,还姓个什么裴,她夫家姓苏,她是苏家人。裴家养着她们母女俩可不是为了让她们胡作非为的!”

    贾老太太最是心疼世逦,哪里容人说她半句不是,跺脚道:“什么胡作非为,亲上加亲的好事,有什么不乐意的!”

    “亲上加亲?”三老太爷怪叫一声,“加怨吧?!这件事我头一个不答应。我话放在这里,你让满玥离臻彻远一些,她想嫁人是不是,我回头就给她说一门亲事去。若不然,就让苏家给她说亲去,本来就是他家的姑娘。”

    “苏家能说来什么好亲!”贾老太太的声音也提高了,把三老太爷给压了过去,“我早说那不是个好人家,你非把世逦嫁过去,结果呢,一个短命鬼,留下孤儿寡母的。是他们对不住我们世逦,还敢吭什么声。世逦,你说句话,那个晦气的苏家,啧啧!”

    贾老太太说完,不见世逦接话,又唤了一声:“世逦?”

    “她还敢说话?”三老太爷扫了世逦一眼,见她低着头,道,“她再敢胡乱行事,就准备收拾东西带着满玥滚回苏家去。”

    贾老太太听了这样的话,本就是一肚子火气,眼睛一瞟又瞧见三个年轻美眷看戏一般的笑容,就如在烈火上吹了几口风,烧得更旺了:“滚什么滚,满玥才是你亲外孙女,凭这两个丫头的嘴,就让你大动肝火,什么个道理!”

    “道理,你跟我说道理。”三老太爷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一下,他的眼睛都给气红了,“这么损名誉的事,你都纵容她做了。你要我为了一个外孙女,把裴家几个孙女的将来都给毁了不成?你以后是不用进祠堂的,我死了怎么跟祖宗交代!我怎么有脸儿把自己的牌位放祠堂里头去!”

    三老太爷这话是说到了底,贾老太太下不来脸,张了张口,还要再说,被世逦拉了一下,她赶忙道:“你别怕,他就是嗓门大,不会让你们回苏家去的,有我在,你怕什么。”

    三老太爷到底上了年纪,怒火攻心之后就是疲倦,他摆摆手,不再理贾老太太,让流兰去唤了心腹裴和上来,交代他把苏满玥关在房里,没有他的允许,就算是贾老太太要放人都不许放;世逦回房思过,再惹出什么事,就让苏家来接人。

    裴和是三老太爷身边的老人了,深得信任赏了裴姓,从来就是只听三老太爷的,而不听贾老太太的。他朝世逦作个了请,道:“姑太太,走吧。”

    贾老太太不肯罢休,被三老太爷又是一顿骂,叫人赶出了水阁去。

    臻瑛乐得见贾老太太与世逦吃亏,跟着她们下楼去了。

    臻璇走在最后,退出房门时又行了礼,这才下去了。长长的楼梯一路往下,站在上头往下看,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想起来时的心情,她此刻倒是放松了许多。

    贾老太太不会让苏满玥一直关着,可裴和也不是好打发的模样,困住苏满玥四天应当不难,只要过了四天……

    想到这里臻璇深深吸了一口气。

    水阁里随着贾老太太和世逦的离开早就恢复了安静,臻璇走下楼梯,只见一人正在等着她,定睛一看,正是苏满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三章 搅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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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满玥一身湖绿色,站在高高的梧桐树下,一言不发地看向臻璇。

    臻璇顿了顿脚步,打心底里来说,她并不愿意应付苏满玥,只是对方这般看着自己,当做没看见一样转身离开反而不妥。

    何况,三老太爷在屋里呢,这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回头都会有人转述给他,今天的戏既然已经唱到了这一步,何必在最后一刻泄了气。

    想到这里,臻璇走到树下,恭敬行礼:“苏表姐。”

    知道苏满玥不会回礼,臻璇便自己起来了,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看着对方。

    如果不说话,只看模样,决然想象不到苏满玥会是那样的性格,只觉得她应当是一个温和的脾气,是什么让她变得那般不择手段?对臻彻的倾慕真的是那么大的力量吗?

    这一些臻璇都不懂,她在等着苏满玥开口。

    苏满玥的目光如冬日的湖水,扫了臻璇一眼,道:“为什么?”

    “你指什么?”

    臻璇的淡然让苏满玥皱起了眉头,她努力控制着情绪,道:“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的事?我得罪过你吗?每次都是你,这里是庆福堂,不是你们庆安堂,为什么你每次都在这里出现!”

    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这个问题臻璇嗤之以鼻,若非苏满玥一心思嫁臻彻。若非贾老太太为了给嫡孙谋个族长的位子,眼下莫妍就还应该活着,而不是重生在小臻璇身上。

    只是这个答案。臻璇给不了苏满玥,只能道:“表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的这些事,应该不应该。你自己心里晓得。”

    “应该不应该?”苏满玥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不管臻璇的目光,也不管会不会有被三老太爷和那三个美眷听见,她只顾着自己笑,笑到最后红了眼眶,“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跟着母亲回了裴家,这上上下下,除了外祖母,有哪个是欢迎我们住下的?只有表哥,他是所有兄弟姐妹之中,头一个跟我说话、会陪我玩的人,从那时起,他就是我心中之人。我想着要快快长大,能做了他的妻子,相濡以沫。可事实呢。二老太爷他们去了一趟邵家,就给他定了一门亲,我好恨你知道吗?同样是失去父亲,同样是寄人篱下。只因为她比我少了母亲吗?我一直在想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直到两年前她进门,不过尔尔,最最重要的是,表哥根本不喜欢她。一个表哥不喜欢的人凭什么霸着嫡妻的位子!终于,我等到她死了,可表哥却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苏满玥的表情戚戚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同臻璇说起这些往事,只觉得说着说着,心就那么痛了起来,痛得她落泪,她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想要和表哥在一起有错吗?我想要照顾他有错吗?为什么你要来破坏!”

    苏满玥以为臻璇会发怒,会反驳,可臻璇没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一回,在她的眼底,苏满玥捕捉到的不是三分不屑、三分嘲弄,亦没有满满的快感,只有怜悯,没有喜怒的怜悯,像在看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人一般。

    “你笑我啊!笑我傻啊!”苏满玥的心就跟被刺了一刀一样,她不要看见那样的眼神,大喊了起来,“我的计划被你破坏得一干二净,你嘲笑我啊!”

    臻璇还是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回应,苏满玥烦闷不已,伸手就想去推臻璇,可一抬起手,她怔怔地看着纤长五指,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便又放下了。

    “我一直看错你了,当你是个懦弱无能的小丫头,即便是春日里园子里一见,觉得有些不对劲也没有多想。”苏满玥的唇角扬了扬,笑容里满是自嘲,“上一回下药被你拦了,那时候的说话做事模样可全然不像从前了。不仅仅如此,还去三舅母那里说我的不是,拈香被三舅母吓着了,可就没那么听话了。我好说歹说让她再帮我一次,却杀出了什么邵五太太,拈香跟我说那个邵姑娘是个坏脾气,我原还开心,到后来才晓得你又摆了我一道。那个瓷罐,我费心弄来的,竟然又毁在你手上,毁了就毁了,你还跑来与外祖父说道。现在绝了我的路,你满意了?”

    刘氏那里并非是臻璇告的状,只是这一些,根本没有与苏满玥解释的必要。事情已经成了,梁子早就结了下,多一项罪过又有何不可。

    “她在一日,我就不能如愿一日!我好不容易等到她死了,你却……”

    苏满玥的悲痛欲绝没有打动臻璇,在提起莫妍的时候,臻璇才开了口:“你真的是等到她死的吗?”

    苏满玥惊得后退了两步,诧异得说不出话来,看着臻璇冷漠的面容,她猛得醒悟过来,喃喃道:“原来,你是为了她……”

    “表姐要说的只是这些吗?”臻璇并不反驳,声音淡淡的,“若如此,我先回去了。”

    臻璇不等苏满玥的回答,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院门边上时,她听见苏满玥幽幽的声音,问着“为什么”。

    臻璇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苏满玥问的是什么,没有回头,她道:“也不为什么,只不过这裴家二奶奶的位子,本就与你也无关。”

    只不过这裴家二奶奶的位子,本就与你也无关。

    这个事实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仿佛一把斧头,生生劈开了所有建设起来的心防。

    她听见苏满玥掩面哭泣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希望破灭的伤心、绝望、不甘。

    那些情绪臻璇不想理会,她压着脚步。一步步地走,等苏满玥的哭声再也听不见了,才慢慢感觉到先前跪了小半个时辰的膝盖隐隐泛出痛来。

    臻璇弯下身。揉了许久,苏满玥的话还在耳边,只是她晓得。那都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样的伤心往事,那样的句句追问。那样的痛哭与眼泪,苏满玥拿捏得很好,不知道看戏的三老太爷会不会被感动?

    三老太爷是常年看戏之人,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分辨戏里戏外的事情呢。

    苏满玥再能演,顶多也就是得了三老太爷的几分怜悯,却不会遂了她的心愿。在三老太爷心中,比起这个为了心头人不折手段的外孙女。到底是裴家上下十个姐妹重要。

    而苏满玥心心念念的臻彻,若是晓得当年他的亲切惹出了这么多的孽障,恐怕会后悔不已吧。

    臻璇回到庆安堂里,将事情细细与李老太太与季氏说了一遍,其中对错,李老太太没有说,记挂着臻璇身体,让她回屋里休息去。

    臻璇确实是累了,和衣睡了一会,到用晚膳时才被桃绫叫起来。想着被苏满玥一推就倒的事。臻璇记着周氏的话,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小碗。秦嬷嬷怕她不好克化,备了点消食的果脯。

    第三日,从臻琳那里来的消息。苏满玥被彻底禁了足,一日三餐都是送到房里用的,裴和遵守三老太爷的嘱咐,看得很紧。

    世逦哭了几次,贾老太太心疼不已,又去水阁闹了一回,三个美眷嘴上是劝的,只怕也行了不少煽风点火的事,气得三老太爷拿着拐杖亲自把贾老太太打着赶下了水阁楼梯,幸亏丫鬟婆子们都在,没有磕着碰着。贾老太太的手上还是吃到了几拐杖,痛得动不了手,把三老太爷与三个美眷都骂了一遍还不消气。因为这个,反把苏满玥在水阁楼下院子里的哭泣博得的三老太爷的几分怜悯都给闹腾完了。

    臻徐已经出发了,也许是因为苏满玥的事,当天贾老太太那边并没有留意到臻徐不见了。等回头发现的时候,一时也搞不清臻徐去了哪里,等她想明白了,臻徐定是与臻彻臻珂一道上了大船走了水路,追也追不回来了。

    邵五太太再没有碰见莫妍魂魄哭泣的事,厚着脸皮又与周氏提了提,周氏因为袁姨娘的身子与六老爷有些口角,加之早就打定了耗完这几天的主意,便打着太极把事情化过去了。幸好袁姨娘的肚子没什么大碍,让她松了一口气。

    除了这些,还有关于臻璇自己的,长房上下对臻璇直接告到三老太爷跟前的事并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有些高兴,毕竟这样的事,由马老太太、曹氏或者段氏去与三老太爷说都不合适,反倒是臻璇这样的小辈去了,才不会惹得三老太爷排斥。

    臻璇的以退为进,臻瑛的咄咄逼人,相互配合,倒是把这事处理好了,马老太太终于不用担心苏满玥的事会给自家几个小姐惹麻烦,毕竟是马上要去王府做客的当口,若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终于到了臻珂进京的大日子。

    这一天,裴家上下都很谨慎,毕竟是臻字辈的小姐里头一个出嫁的,段氏准备了半年多,事无巨细,一样样亲自操办。

    因为不是出嫁的正日子,不用凤冠霞帔,臻珂着了一身红,给马老太太磕了头,又向段氏行了礼,看向李姨娘时,只能是红着眼儿唤了声姨娘。

    臻璇站在几个姐妹身边,看着臻珂噙着眼泪上了马车,李姨娘靠在马车窗边,又絮絮与女儿说着话。

    臻彻与马老太太告了别,保证会安安稳稳送臻珂进京城,这才别了众人准备出发。

    当看到臻璇时,臻彻走了过来,轻轻理了理她的发髻,道:“七妹妹,有什么想要的新鲜玩意,等我到了京城,买来送你。”

    这是臻彻表达谢意的方式,臻璇看着臻彻的眼睛,见他一脸的认真,不知怎么的,心头一酸,声音也有些喑了:“二哥哥,我不要新鲜玩意,我想做天子门生的妹妹。”

    天子门生,便是要中了进士,臻彻点点头,露出了笑容:“我答应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四章 王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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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彻走了,随着臻珂的马车与红妆,翻身上马,手牵缰绳,回头留下一个笑容。

    渐渐的,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背影。

    臻璇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中猛得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曾经迎亲之时,臻彻也是这样的,马背上的身影如此鲜明,仿佛当日之景她也亲眼看到一般。

    只是,就像她与苏满玥说的那样,这一切与她无关,也和臻璇没有关系了——她不是莫妍了,而是臻璇。

    将臻彻的背影从心中抹去,臻璇跟着几个姐姐一起去看了孙氏。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孙氏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听说孙家太太送来的月子餐记录很合孙氏的身体,一日三餐照着吃,不仅身体强健了些,奶水也足。

    女孩儿乳名圆姐儿,靠着孙氏睡得很香甜,怕吵着圆姐儿,姐妹们没有多待,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臻珂与臻彻一走,邵五太太心知联姻无望,也恨恨走了,裴家上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除了三房里贾老太太与三老太爷又吵了一架,日子平静了很多。

    一日日飞快,转眼便是去王府做客的日子。

    臻璇起了个早,李老太太又交代了几句,庆安堂接人的车也就来了。

    桃绫扶臻璇上了车,经过庆福堂时马车没有停,臻璇掀起帘子一角,看着庆福堂轻轻叹了口气,臻琼的体热是退下了。咳嗽却一直未断,周氏担心入秋后天燥,咳多了伤了身子。这些日子都是川贝雪梨养着。

    “也不知道六姐姐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好。”臻璇嘀咕了一句,若不是臻琼病着,今天应该和她们一起去王府的。

    马车到了庆荣堂外才停下。臻瑛、臻琳与臻琪先后上了车,婆子便把脚踏撤了。

    “十妹妹呢?”没见臻环上来。臻璇不解问道。

    “她?”臻琪哼了一声,“她那个别扭脾气,怎么会跟我们去。”

    臻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裴家上下十个姐妹,长住府里的小姐之中,只有臻珂和臻环是庶出的,臻珂年纪最大。与最小的臻环说不到一起去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臻环那个脾气,并不愿意与几个嫡出的姐姐多往来,这回不肯跟着去也是正常。

    “今天请的也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别的府里的。”臻琳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同她说过,别府之中也会有庶出的姑娘去的,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嫡庶差别难以抹去,臻环如此介意。又是个别扭脾气,确实让人没有办法。

    臻璇握着臻琳的手,道:“我们叫过她了,她自己不愿意。你不用往心里去。”

    “你们与其想着那别扭的老十,不如想想一会到了王府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吧。”臻瑛出声打断,她今天一身绯红色长裙,套了一件金边圆襟短袄,两簇小小的辫子留在胸前,耳上一串粉色花坠,伴着齐眉刘海,看起来格外动人,她笑着道,“你们不会是头一回去别人府上做客吧?”

    臻琪一听,想反驳却气短,道:“凡事都有头一回,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要等去了才晓得,现在有什么好想的。”

    臻璇心知臻瑛和臻琪的脾气,不想她们在车上就闹起来,赶忙道:“三姐姐定是走过许多人家的吧,瞧着都比我们稳重些。”

    臻瑛最高兴听见这样的话,因着前回苏满玥的事,她对臻璇多了几分好感,现在又听她这么说,便扬扬眉,道:“我在京城里的时候,经常去参加官家小姐们的聚会,她们喜欢说什么做什么,我是很有经验的。你们一会不要怕,跟着我就行了,不会让你们出岔子的。”

    臻瑛说得自信满满,臻璇和臻琳自然是顺着她的话说,应了几声,臻琪嘟着嘴,心里虽然不乐意倒也应了。

    永凉王府的宅邸,臻璇只在前一回出门是远远眺望过,如此近看还是头一回。

    马车到了府门外,车上的小姐们并不下车,由王府的小厮引着马车往偏门直接入了内院。

    臻琪好奇,偷偷掀开了一些帘子,臻璇也靠在臻琪边上看,只见那青灰色的王府外墙,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待车子终于停稳后,后面车上的丫鬟婆子一溜儿下了车,摆上脚踏,扶着姐妹四人下来。

    “奴婢茯苓请裴家四位姑娘安。”已经有丫鬟在一旁候着,见她们四人站定,上来翩翩行了一礼,“四位姑娘请随奴婢来。”

    茯苓这个引路的丫鬟着一身天青色,衣服做工远远好过裴府里的大丫鬟们,臻璇瞧在眼里,心道到底是王府,与一般人家不同。

    茯苓是个健谈的人,一边引路,一边将今日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宴席设在王府后院里的晚枫亭,名字虽叫亭子,却是一座花厅,与寻常花厅不同的是,四面不设墙,皆是窗棂,打开后景致极好。如今正是秋季,园子里的枫树红得正是好看的时候,坐在晚枫亭里赏枫叶,赏心悦目。

    除了裴家姐妹,今日请的还有永凉王王妃的娘家程家的三位小姐、甬州知府的两位千金、宣威将军的孙女。

    茯苓拿捏得极好,待把这些事说完了,就到了晚枫亭外头了。

    臻璇抬起头看着那匾额上刚劲的三个字,叹了一声:“好字。”

    “是我们老王爷亲手题的字。”茯苓应了一声,将四人引到了屋内。

    晚枫亭的窗棂还未全部打开,室内有一些暗,小姐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说话,见有人进来,便望了过来。

    被人这么一瞧。臻璇有些不自在了,微微低了低头。

    倒是臻瑛全然不在意,上前盈盈行了一礼。道:“我们来晚了,姐妹们莫怪。”

    在座的几个姑娘轻轻笑了笑,只一个盯着臻瑛看了许久。才惊呼出声:“呀!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裴家的瑛姐姐吗?这么多年不见你。你别不是把我们忘了吧?”

    臻瑛闻言,认真打量着说话的人,终是想了起来,道:“原来是程家的二妹妹,刚才听茯苓说请了程家的三位小姐,我都没想到竟然是你们呢。”

    臻瑛见了熟人,喜上眉梢。早就把要照顾几个妹妹的话忘到了脑后,兴冲冲地走过去,坐到了程家姐妹的身边,与她们说话去了。

    臻琪见此,努努嘴,道:“到底撇下我们了,这个三姐姐,真的靠不住。”

    臻琳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这是在王府里,你可让着些她。万一闹起来,回头祖母面前还不是你自己吃亏。既然来了,我们也看看有没有人可以一道说说话。”

    一个九岁女童趴在窗边,见到裴家姐妹进来也好奇地看着她们。等臻瑛走开后,她抬手冲她们挥了挥,指着身边的位子,道:“过来坐。”

    臻璇第一眼见到那女童就觉得有一股子亲切感,便冲她笑了笑,拉着两个姐姐坐下后,道:“裴家五娘臻璇,这是我四姐臻琳与五姐臻琪,那边与人说话的是三姐臻瑛。”

    女童咧着嘴笑了,道:“我叫傅凌遥,行二,宣威将军是我祖父。”

    傅凌遥笑起来很好看,她提起宣威将军,并非是炫耀,而是深深的自豪。比起文官,马背上拼搏下来的地位更是不易,她是真的为她的祖父自豪。

    也许是武人家庭出身,傅凌遥的性格爽朗,笑声也比普通女子大上一些,这样的性子正是对了臻琪的胃口,两人没一会儿就说到一起去了,笑声惹得其他姑娘们时不时看过来。

    这样的欢快,引了知府家的两位千金过来,一时也是热闹。

    作为主人的颜慕恩与颜慕艺还未到,丫鬟们送了茶水与瓜果上来,也把所有的窗棂都打开了。

    室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臻璇往外看去,高大的枫树连成了片,红色望不到头,让人不由得去幻想这林子深处会有些什么。

    臻璇看得出了神,直到臻琳轻轻摇了摇她才回过了神。原来是颜家姐妹来了。

    颜慕艺一眼就瞧见了臻璇,笑着道:“璇妹妹瞧什么呢,竟然神游去了,不会被我们家的枫树给勾了魂了吧。”

    颜慕恩含着笑嗔了妹妹一眼,道:“你又浑说什么。”说罢走过来拉了臻璇的手,道,“你莫理她,就是个嘴巴不着边的。”

    虽然只是在探新妇时见过颜家姐妹,也晓得她们刻意想亲近的心思,可对着这样温和的笑容,臻璇也忍不住挂起了微笑:“我正是在看着枫树呢,当真红得好看。”

    “你喜欢就好。”颜慕恩笑着道,“一到秋天,王府里也就这枫树最好看,所以我们特地在此处请你们,又不怕人打搅,又能看如此好风光。这晚枫亭搭得巧,看景正好呢。璇妹妹你若是喜欢那林子,一会让三妹陪你去逛逛?”

    既然是真心喜欢,刻意推脱反倒会引人不满,臻璇看了一眼枫林,点了点头:“一会若是方便,可就要麻烦你们了。”

    “哪里麻烦了。”颜慕艺摆摆手,“你若是再冷一些来,我们还可以拿那枫叶烤地瓜,又香又好吃。”颜慕艺说着说着掩唇笑了起来,提起那好吃食,引得傅凌遥和臻琪都凑了上来。

    这边说得开心,那边臻瑛错愕地看着臻璇,有些难以置信,她怎么不知道,自家这个不起眼的七妹妹什么时候和王府的两位小姐这般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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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王府(二)

    前一章有一处写错了,把“裴家七娘臻璇”写成了“裴家五娘臻璇”,感谢书友蓝羽青歌抓虫。

    96想改过来,但是昨天的稿子电脑里没有了,替换不了,只能暂时先这样了,对不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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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瑛满心疑惑,凝神看着臻璇这边,连身旁的程二娘与她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见。

    程二娘见臻瑛没有反应,撇了撇嘴,轻轻推了臻瑛一把,与自家两个姐妹道:“我们也过去和主人家打个招呼。”

    臻瑛被程二娘一推才回过了神,看出对方的不满,她也没往心里去,起身过去与颜家姐妹行礼。

    臻瑛有话要问臻璇,无奈臻璇与别人说着话,她一时插不进去嘴,只好作罢。

    颜家姐妹待客热情,没有疏忽了谁,一时主客皆欢。女孩家在一道说得不过就是服饰头面,谁的裙子漂亮,谁的胭脂色正。

    颜慕艺健谈,只听她一人说了许久,末了道:“哎呀,渴死我了。”

    程二娘闻言笑了,道:“表妹的嘴啊,说得快,渴得也快。今日一早我去了一趟永芳庵,取了一些山泉带来,让表姐烹茶与我们品尝品尝。”

    颜慕恩推脱了几句,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臻璇是极喜欢茶的,与写字作画一样,烹茶是打发时间、修养身心的趣味,每每闻着茶香,执一把羽扇。就是一下午。只是重生之后,因为小臻璇并没有烹茶的习惯,没有备下茶具。她才作罢了。

    臻璇看看颜慕恩,又瞧瞧程二娘,这两人是表亲。程二娘是极晓得颜慕恩擅长什么的,在宴客时提及。应当是想颜慕恩露一手,毕竟,女孩子若有一两样雅致喜好,总是能让人羡慕的。

    颜慕恩常用的茶具被一一端了上来,茶碾、茶焙、黑瓷茶碗等一一排开,无一不是上品。待净了手,炉子上了香。清透山泉注入,搅得人心急,只等煮沸之时。

    茶是御贡的龙凤团,刚一取出就已有清香入鼻,颜慕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面听席间姐妹们的交谈笑语,一面碾茶候汤。

    茶末入了茶碗之中时,山泉也好了,颜慕恩单手持壶,依次注入各个茶碗。

    臻璇细细瞧着碗中。只见顷刻之间,便是片片枫叶水花绽开,应景喜人。

    知府家的大千金看花了眼,连连称赞:“姐姐好技艺。如此点茶功力,当真让人羡慕呢。我平日也喜欢烹茶,却只会搅汤花,和姐姐比当真是天差地别。一会姐姐可要提点我一些。”

    臻璇盯着茶碗出神,那知府家的千金不过十岁出头,能有搅汤功力已是出众的了,而颜慕恩这一手,只怕在甬州的小姐之中少有敌手,因此才会这般大大方方地亮出来,来为自己博一个才名。

    若仔细算来,臻璇活过的年头比颜慕恩长,这点茶水平也不过是伯仲之间,可见颜慕恩平日里下的功夫。

    一旁的颜慕艺嘟着嘴,道:“姐姐真是,晓得我是真渴了,可这茶这般烫口,哪里能喝?”

    颜慕恩嘴角噙着笑容,将一杯茶推到颜慕艺面前:“哪里就这般等不得了,这天比前阵子凉爽多了,一会就凉了。”

    臻瑛捧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赞道:“当真是山上的泉水,就是与平日里喝得不同呢。”

    山泉是程二娘特地准备的,现在得了别人一声称赞,自然是喜上眉梢,也不计较之前臻瑛的心不在焉,寻了一样事又一起说上了。

    程家三姐妹与臻瑛一处说着话,臻璇与知府家的大千金一起和颜慕恩说着烹茶之技,颜慕恩很惊奇臻璇也会点茶,欣喜不已,相约下回切磋一番,臻琳、臻琪与二千金并傅凌遥凑在一起说笑,似乎是又提起了什么有趣的,笑声爽朗。

    也不知道是哪个起得头,竟要比试一番器乐之技,程三娘当仁不让,央颜慕恩取了一把琴给她,就要与臻瑛比个上下。

    臻瑛本就不是个会让人的脾气,求主人借了一把月琴,要斗上一斗。

    “当真是热闹。”颜慕艺最是喜欢这样的场面,赶忙道,“可还有人要一道来的,我让丫鬟一并取来,我要琵琶,你们要什么。”

    傅凌遥要了一把胡琴,臻琪要了柳琴。

    调子是程三娘起的,一曲高山流水,她自己抚琴,用琴曲自然占优。臻瑛仗着对自己技术的自信,跟着调子上了,另三人也没有闲着。

    臻瑛可不管旁的,指尖飞快,没过一会,除了颜慕艺的琵琶声之外,其他人倒像是在追着她的速度一样。

    渐渐的,傅凌遥放弃了,收起了胡琴,臻琪也跟得累了,程三娘坚持了一会,终究是乱了调子,指尖一划,破了音,有些忿忿地转过身去。

    臻瑛见此,调子慢慢缓了下来,她虽然傲气,也晓得今日是来王府做客的,没有必要越过颜家姐妹出了风头,驳主人颜面的事她不愿意做。

    颜慕艺是弹上了性子,见别人都罢了手,干脆调子一转,一首十面埋伏,酣畅淋漓。

    曲子终了,她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轻轻拭去汗水,道:“果真是人多才有意思。”

    如此功力,免不了得了在座众人的一份赞誉。

    臻琪喃喃念了一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真不过如此呢。”

    臻琪是有感而发,话音一落还未觉得有不妥之处,臻璇却清晰地看到了别人的面色,尤其是颜慕艺,笑容有些不大自然。

    臻璇略略一想,就猜出是臻琪的这话说得不对。这些句子虽是形容琵琶声的,却是写与教坊出身的女子的,用在颜慕艺这般出身的女子身上。并不妥帖。

    臻瑛见臻琪说错了话,有些着急,这一回来王府。是要和王府里的人处好关系的,可不能头一回就让人不满了。

    她正要开口说几句。臻璇却抢在前头开了口:“我的五姐姐,你可是听傻了,平时的嘴儿那么能说会道,怎么现在只记得先生教你的诗词了?快快醒过神来。”

    臻琪也会过了意,感激地看了臻璇一眼,脸却是涨得红红的,道:“慕艺姑娘人如其名。当真好技艺,把我都听傻了呢。”

    臻璇开口打了圆场,臻琪也说了话,颜慕艺不是小气的人,之前也和臻琪说得挺投缘的,自是把刚才的不爽快甩到了脑后,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又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臻璇又坐了一会,偏过头望着那枫叶林,那红色如有魔力。诱惑着她进去探上一探。

    颜慕恩也瞧见了臻璇的目光,笑着道:“既然这般喜欢,我让三妹陪你去看看?”

    臻璇摇摇头,道:“她正说在兴头上呢。哪里好打搅她呢。若你不介意,我一人去看看如何?”

    颜慕恩知道臻璇说得在理,就想叫个丫鬟陪同,可一想那枫林看起来不小,其实也不大,此处又是后院,能出什么状况,便答应了。

    臻璇出了晚枫亭,顺着枫林外沿走了一会,见到一条被枫叶遮了一半的小道,她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脚下是树叶的沙沙声,臻璇抬起头,入目的是各种深浅的红色,连阳光都染上了红,这样的景致不由让她心情大好。

    臻璇走了一会,眼看着就要穿出林子了,才晓得原来这枫林并不大。

    尽头处有一条石子铺成的羊肠小道,也不知道通向了那座院子去,只是这里到底是王府后院,臻璇不敢放肆乱走,便打算返身回去。

    “谁在那头?”

    突来的声音让臻璇停下了脚步,她原就是随意走走,没想到竟然会遇见人。

    从脚步声来听,那人走得更近了些。

    臻璇转过身,微微低下头,不去看来人,福身行礼道:“打搅尊驾,是我失礼了。”

    “是你?”

    是个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透着几分惊喜和不解。

    臻璇心中诧异,复又想明白了,这本就是王府后院,遇见他自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抬起头看去,还是印象里的亲切温和的笑容,正是颜慕安。

    只见颜慕安一身暖黄,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装扮,却衬得人越发白皙如玉。发带随着秋风微微摇着,伴着那笑容,让瞧着的人都忍不住放松了心情。

    颜慕安也在打量臻璇,他有些想不起头一回在客栈之中相遇时臻璇到底是个什么装扮,脑海中的印象都是季家后院之中那一身桃色襦裙,密密的花瓣绣满了肩头,活泼喜人。今日这一身杏黄色,虽也很映人,到底不及粉色活泼。

    “给世子请安,我看枫林走到了这里,惊动了世子,还请见谅。”

    臻璇开了口,许久没有等到回复,不解地抬头去看颜慕安,这才留意到对方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颜慕安被臻璇一瞧,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尴尬地撇开了头,语气都有些不自然:“我想旁的事去了。”

    这般的辩解之语换做是谁只怕都不会相信,臻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冲口就是一句:“弟弟不在,不会有人说什么。”

    话一出口,便晓得说错了,这样的话语未免太过轻浮了。

    臻璇不禁咬了咬下唇,恨不得把那些话都收回来,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颜慕安。

    颜慕安听了臻璇的话面色略有惊讶,复而想轻笑出声,可看着臻璇的模样,只怕这一笑更让她觉得不安了,赶忙咳嗽一声掩饰了笑意,道:“我听说你比我们离开绍州早些,什么日子走的,这般着急?”

    臻璇稍稍松了一口气,道:“表姐回门的第二日就走了,虽然很想在舅舅家多住几日,可是实在牵挂祖母与母亲,便急急回来了。”

    裴家的情况,颜慕安多少都有些耳闻,晓得五房是孤儿寡母的,臻璇急于归家倒也正常。

    “你表姐有给你写信吗?”颜慕安问完,应怕引臻璇误会,又道,“穆家那样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担心我们回来之后,穆家会给你表姐难堪,这不是我们颜家希望的。”

    王府关心这桩婚事,一是为了自己和姻亲穆家的名声,二是为了穆家两位老爷的前程,郁惠已经过门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便不会对穆家和王府有损害。

    大事不行,小事总是不断的,虽没有听说,臻璇也可以想象得到,穆家原就有人对这门亲事不满,在探新妇时又和同房的穆家六太太结怨,只怕郁惠的日子并不舒坦。

    这些事与颜慕安并没有关系,想来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将心中的担忧说给他听也没什么作用,更进一步的,万一王府不满,给穆家一些压力,回头吃亏的不还是郁惠。

    想明白了这些,臻璇笑着摇摇头,道:“表姐没有和我说呢。”

    这番对话,气氛缓和了不少,颜慕安正要问一问臻璇怎么会来这里,就听见枫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臻璇也听见了,回头望去,只见臻瑛提着裙子跑来。

    因为视线的遮挡,臻瑛并没有看见站在一旁的颜慕安,只瞧见臻璇回头看着自己,她赶了几步过去,微微有些恼,道:“七妹妹,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话说完,臻瑛才看到颜慕安,面色一变,扭头问臻璇道:“这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同个男子说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六章 王府(三)

    加班到十点多,到家已经迷迷糊糊,写到三点多才写完。

    若是有写错的地方,请大家捉虫,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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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完,臻瑛才看到颜慕安,面色一变,扭头问臻璇道:“这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同个男子说话?”

    臻璇听臻瑛这么一问,怔了一下,待明白这话语里的意思时,她猛得涨红了脸。

    虽然晓得臻瑛就是这么个说话不顾别人感受的脾气,臻璇心中还是爽快,只是到底不愿意在颜慕安面前露出姐妹不和睦的样子,耐着心思道:“三姐姐,这是世子。”

    臻瑛闻言也是一愣,抬眼去看颜慕安,先不说那面如冠玉的出色模样,单瞧身上衣着,暖黄色的缎子滚了金丝边,绣着祥云图案,一双毛料靴子,一眼便看得出是上好的小牛皮缝制,腰间一块羊脂白玉,这一身上下,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极其出色的。

    瞧起来与颜家姐妹的一样,能有这样的穿着打扮,自然是身份不俗。

    臻瑛心中下了判断,相信臻璇所言非虚,她微微颔首,盈盈一拜:“家妹年幼鲁莽,惊搅世子,还请世子莫要怪她。”

    臻璇听了这话,更是有些莫名了。

    颜慕安背手站着,自臻瑛开口的第一句他就有些不满意,听她的口气是臻璇的姐姐,可言语之中竟是对妹妹多有冒犯,便是心有疑惑也不该那般说话,若是传到外面去。损的还不是她们姐妹的名声。

    现今的男女之防并没有那么严苛,只是刚才的对话若有心宣扬,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后头这一句请罪更是奇怪。没有听臻璇一句解释就已断定了是她的过错。

    颜慕安皱了皱眉,只因臻瑛臻璇都低着头,并没有看见。他不愿意因为一场偶遇而让臻璇被姐妹责难,便解释道:“怎么会呢。说起来也是自家表兄妹,哪里就这么多规矩了。”

    颜慕安说得风轻云淡,臻瑛心中一惊,暗道难怪之前颜家姐妹与臻璇这般熟悉的样子,她晓得长房并没有这么一门荣耀亲戚,定是五房的,只是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竟然沾亲带故了。

    臻璇感激地看了颜慕安一眼。这是他第二次给她解围了,上一回要不是他赶在她前头打了穆五娘一巴掌,只怕后头的事更不好办呢。

    思及此处,臻璇冲颜慕安笑了:“原就是我不好,瞧着枫林好看就进来走一走,没想到越走越偏,竟然到了这里。”

    “是我的疏忽了。”颜慕安的语气依旧很淡,眼底却满是笑意,瞧得人心一暖,“我忘了今日慕恩、慕艺要宴客。这才来了后院,幸好遇见的是自家表亲。”

    说罢,当真是拱手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腰间的玉佩擦过缎子衣料。轻微的沙沙声仿佛层层落于地面的红叶,宁静又不失灵动,让人听了还想再听。

    臻瑛遵着出门前马老太太的吩咐,万万要和王府打好关系,便赶紧开口,想把直接说的话圆过来:“我性子急,见七妹妹同陌生人一道说话,就着急了。可不想是表亲家的哥哥,我又是头一回见,大水冲了龙王庙,世子大量,切莫见怪。”

    臻璇看了臻瑛一眼,能让臻瑛这般讨好,看来长房那里确实是想和王府多有来往的。

    颜慕安应了一声算是回答,又道:“既然后院宴女客,我便先走了,免得又遇见别人。”说完,留下一个亲切笑容,他转身走了。

    臻璇本就想着要回去了,见此也往回走。

    臻瑛跟了上来,拉住臻璇的衣角,道:“七妹妹,你还没有答我的话呢,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

    臻瑛有些责问的口气让臻璇紧了眉头,只是臻璇一副认真模样让她推脱不得,便道:“我与慕恩姐姐说过,就想来看看这枫林,见你和程家的姐姐们说得开怀,才没有告诉你。”

    没有遇见颜慕安之前,臻瑛关心的确实是那个,可刚才与颜慕安的一番对话,让她上了心,又追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和王府成了表亲,我怎么不知道?”

    臻璇以为马老太太早就跟臻瑛说过其中的关系,见她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才道:“我母舅家的表姐嫁到了穆家,穆家的姑太太是慕恩、慕艺两位姐姐的继母,也就是世子的叔母,虽然绕了几道弯,但也算是表亲了。”

    臻瑛一听,跺了跺脚,道:“你怎么事先不与我说?”

    臻璇撇撇嘴:“姐姐又没问我,我怎么晓得你不知道这事。”说完,也不管臻瑛,自顾自往前走。

    臻瑛听了臻璇的话,也晓得确实是自己没有问起过为何王府会突然送来了拜帖,也不能怪臻璇。只是因为她的不知情,才在世子前面弄出了乌龙,心里怎么也痛快不起来,便也不说话,赶上臻璇的步子,往晚枫亭去。

    臻璇一进晚枫亭就瞧见几个姑娘在投壶玩,傅凌遥出身武家,自是擅长这种玩意,臻琪亦是好动脾气,不肯轻易认输。

    颜慕恩与臻琳坐在一道说话,见臻璇与臻瑛回来,便招招手,与臻璇道:“枫林好看吗?你去了这般久,你三姐都担心你了呢。”

    臻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好看,才多看了一会,一不小心还走出了园子,在那头遇见了世子。”

    这些事等一会儿颜慕恩就会知道了,因此臻璇也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

    颜慕恩微微睁大了眼睛,复又掩嘴笑了:“我那个哥哥呦。我前几天就与他说了今日要宴客,原还当他记下了呢,没想到是听过就忘记了。恰恰到了后院来,好在遇见的是你。若是凌遥妹妹和陈知府的两位千金妹妹,可就不好了。”

    听颜慕恩这般说,臻璇不知如何接话。只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淡淡笑容。

    既然提起了颜慕安,颜慕恩也就提起了郁惠。问的大抵与颜慕安一样,臻璇还是老路子。推说自己并不清楚。

    快到中午的时候,程家三姐妹提出家中另有远客到,先一步要走,其他家的姑娘见此也不便多留,纷纷告辞。

    臻琪与傅凌遥很是投缘,约了下回再聚,臻琳的文气脾气与颜慕恩相似。也聊得拢。

    姐妹四人与颜家姐妹告了别,由茯苓领着到了门口上了马车。

    车子刚出了王府,臻琪突然提起了浓香阁的吃食:“刚才听她们提的,说是最新应时的菊花粥很好吃,香甜可口,又不腻味。我也想尝尝呢。”

    臻瑛不置可否,臻琳拗不过臻琪,便吩咐车把式绕到浓香阁,带一些菊花粥回去。

    说到菊花,臻瑛想到了前一回庆福堂里苏满玥的事。想着臻璇待自己也是不错的,也算机灵,刚刚在王府里的那些不愉快消了一些,面色也没有那么僵了。

    马车在浓香阁外头停下。婆子去买菊花粥。

    臻琪干坐着无趣,略掀起车帘子往外张望。臻璇坐在侧边,也能瞧见一些。

    一个修长的男子身影出现在臻璇的视线之中,藏青色的窄身长衫,使得体型看起来有些偏瘦,长发束冠,脸庞棱角分明,而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嘴唇,薄而紧抿。

    一股熟悉感渐渐泛上心头,臻璇心中疑惑,她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来源,也许是小臻璇曾经见过这个人?又兴许是莫妍见过他?

    只是小臻璇年纪小,很少出门,而莫妍更是连庆福堂都很少出,怎么会对这么个男子有印象呢?

    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臻璇揉着脑袋想了一会,终究没有答案,干脆放弃不想。

    婆子买了菊花粥回来,车把式驾着车,往裴府去。

    臻瑛、臻琳和臻琪在庆荣堂外下了车,桃绫带着一份菊花粥上来,由车把式将臻璇主仆送到庆安堂。

    李老太太还没有用午饭,秦嬷嬷盛了些菊花粥给她,清新口味让老太太很满意。

    季氏问了些今日去王府的事,臻璇一一答了,听到臻瑛的那番说法时,季氏都不动声色地皱了眉头。

    饭后臻璇小睡了一会,刚一醒来,桃绫便来说花露来了。

    花露带来了一些消息,贾老太太已经知道臻徐跟着臻彻和臻珂去了京城,对庶孙的隐瞒行为很不满,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将四老爷、四太太与林姨娘叫到跟前大骂了一顿。

    四老爷他们为了亲儿的将来,没有辩驳半句,只让贾老太太出气。

    反倒是三老太爷知道了这事,骂贾老太太不爱护小辈,见不得孙儿有出息,分明是记恨安姨娘。

    贾老太太为此又大发了一顿脾气,若不是伤还隐隐作痛,只怕又要闹上水阁去。

    苏满玥安静了很多,每天关着房间里,一日三餐倒是好好用了,在打的主意却是没人知道。

    世逦哭了几次,也认了,只要她们母女两人还好好的在裴家住着,不会被赶回苏家去,要回复风光日子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耐着性子等着便是。

    臻璇听完,这些事虽然是在预料之中,可听着还是觉得有些恍惚,事情竟然就跟她们设想的一样进行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总觉得有些忐忑,也许明天就会有变化。

    等晚上睡前,前头突然又传来了口信,原本要腊月才会到甬州的二房来了信,四老太爷和四老太太姜氏年纪大了,舟车劳顿辛苦是免不了的,却想避开那寒冬天气,因此早早启程了,如今已经行了一半路程,再过半个月多也就能到了。

    送信路上又有耽搁,如此算来,二房回来也不过就是这十天左右的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二房旧事

    今天晚了,对不住各位tat。

    另,有新人物要出场,更新了一下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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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十月,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

    李姨娘想到还在路上的臻珂,念了一句兴许北方已经落了雪了,也不晓得那水路走得是否顺畅。

    当天夜里,下了厚厚的一地霜,第二日臻璇推开窗子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扭头对挽墨道:“果真是冷了呢。”

    桃绫端着热水进来,一见臻璇穿得单薄,赶紧道:“小姐再披一件吧,万一着了凉可怎么是好?”说罢,又看向挽墨,责怪道:“怎么伺候的?”

    挽墨手上拿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衣服,略有些委屈:“哪里晓得今天这般冷了,昨天给小姐备下的衣服不够暖和,我找了一会,就耽搁了。”

    臻璇也觉得冷了,赶忙拿过挽墨手上的衣服,道:“这件就好了。”

    待换了衣服,洗漱完毕,挽琴来传话说李老太太正等着臻璇过去呢。

    今日是成衣铺子送衣物来的日子,今年虽是受了灾,可裴家在甬州南边的田地影响不大,收成不错,价格也好。

    周氏听了马老太太的意见,想着几个小姐往后走人家的机会还多,待年节时走亲也少不了,特地叫了成衣匠来给小姐们新做了几身冬装,不单单是各房的嫡出小姐,臻环也没有落下。

    臻璇这段时间吃得多,又想着要长身体。特地做得宽松了一些,穿上了身稍稍有些大。

    季氏倒是满意,仔细瞧了又瞧。道:“大些好,冬天衣服多,撑起来了看起来还喜气些呢。”

    到了下午。门房接到了四老太爷的书信,说明天一早进城。中午便能归家了。

    李老太太看了秦嬷嬷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我那四嫂嫂,到底还是要回来了。”

    臻璇闻言,看向李老太太,只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些戚戚然。

    对于二房的四老太爷一家。臻璇唯一的印象便是逢年过节时听人提起来的送回来的礼物,每次都是不多不少,便是莫妍这个新媳也是有份的。

    可四老太爷一家到底多少人,臻璇全然不知,想着明日便要见了,心里终究有些忐忑,叫桃绫去请了秦嬷嬷来,想打听一番。

    秦嬷嬷被臻璇拉着坐下,接过桃绫递上的茶水抿了一口,道:“四老太爷离开甬州的时候。小姐似乎还不满周岁,他们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也难怪小姐不知道。”

    秦嬷嬷说得仔细,臻璇用心记着。

    四老太爷今年五十有二。比四老太太姜氏大一岁,膝下只十六老爷一子,再无其他儿女,十六太太姓张,养着庶出的长女九小姐臻珧与嫡出的长子十三爷臻循。

    臻璇听到这里已经吃惊不已,问道:“怎么庶出的在嫡出的前头?是哪位姨娘生的?”

    秦嬷嬷没想到臻璇会这么问,这些事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跟一个九岁的小姐说,一张老脸燥燥的,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臻璇话出口了,就猜到秦嬷嬷会是这么个反应,只是顾不上不好意思,拉着秦嬷嬷道:“嬷嬷你最是疼我的,这些事你不告诉我,回头我在四伯祖父伯祖母跟前说错了话,可怎么是好?”

    秦嬷嬷听了,心想着也确实是这个理,二房因为那些事,忌讳很多,不然也不至于一走就是**年,逢年过节不见回来,便是老祖宗过世时,也只四老太爷回来住了一阵子,不见其余一个人呢。

    秦嬷嬷想通了这些,便咬咬牙,道:“那我便嚼一回舌根,厚着脸皮与小姐说道说道,这事说起来可就长着了呢。”

    秦嬷嬷喝了口水,让桃绫也一道听听,说是这几日免不得要跟着臻璇去给二房请安,到时候说话也要注意着些。

    老祖宗在世时,与四老太太的娘家姜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的,那时候来往也多,除了年节,平日里走动也是不少。

    四老太爷与姜老太太可谓是亲梅竹马,自幼感情就极好,待姜老太太及笄后,姜家又留了她一年,才嫁入了裴家。

    姜老太太性格爽快,嘴巴又甜,原本是极受老祖宗喜欢的,可再喜欢也抵不过姜老太太没有动静的肚子,这么过了几年,老祖宗就想往四老太爷房里塞人了。

    四老太爷对姜老太太满心喜欢,又觉得年纪还轻,便是还没有动静也不急,不肯收老祖宗送来的人。这笔账,老祖宗自然是记在了姜老太太头上,可姜家那时也是大户,老祖宗顾及着这个,只训了姜老太太一顿,提了几句过继一个儿子的法子,便罢了。

    那之后太爷爷去世,三年守孝,自然是不能生养的。等出了孝期,又过了小半年,老祖宗耐不住了。要送人,姜老太太哭了闹了,要过继,四老太爷也不答应。

    这般闹腾得又过了两年,老祖宗彻底厌烦了姜老太太,若不是因为她替太爷爷守足了三年的孝,就要拿七出之条给休回家去了。

    眼看着四老太爷快到而立之年了,姜老太太再不愿意也没了法子,可到底不愿意给丈夫纳一房姨娘,还是决定过继一个。

    那时候,长房富庶,三房是族长之家,五房就十四老爷这么个独苗,只剩下最最势弱的四房的八老太爷一家了。四房虽羸弱,日子也算平稳,想着二房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前些年老祖宗说起过继的事的时候他们就不愿意,四老太爷拒绝了正是合了他们心意,可不想这回又提了起来。

    八老太太包氏去老祖宗跟前哭了一回,说前些年也就罢了,孩子还小,如今大了再过继。只怕孩子心里过不去。

    姜老太太也晓得这个道理,可在一个养不亲的过继儿子和一个姨娘生的庶子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最后挑中的便是十六老爷世逸。

    老祖宗定下的事,四房便是再伤心再不舍也拗不过,最后哭着把十六老爷送去了二房。记在了姜老太太名下。

    事情自然不会这么完结,一边是生身父母。一边是如今名义上的父母,十六老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待二房好,四房兄弟说他白眼狼高飞了忘记谁生养的,待四房好,二房担心他心思不稳不让他往四房跑。

    这样的日子,便是圣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才十几岁的十六老爷,慢慢的,就和打小照顾他的丫鬟走到一块去了。

    那丫鬟也是个大胆的,有了孩子也不说,等姜老太太发现时,已经是五个多月了。

    还未娶正妻,就有庶子出生,无论是男女都是极其落脸的事情,姜老太太为了这事被老祖宗狠狠骂了一顿,她别无他法。自然是要打掉那丫鬟肚子里的孩子。

    那丫鬟哪里肯乖乖听话,跑到了四房去寻庇护,包老太太被抢了儿子对老祖宗和姜老太太是满肚子的不满和恨意,便是晓得先生庶子不好。也不肯交出那丫鬟来。

    这事闹了几个月,那丫鬟最终还是早产了,大出血没有了,女儿倒是活了下来。

    姜老太太烦透了心,本不愿意管这个孩子,可扔给四房又算个什么理,念着到底是抢了人家的儿子,狠狠哭了一场,还是把这个女孩儿抱下了,便是九小姐臻珧。

    正巧那时候裴家在北边的生意需要打理,姜老太太央着四老太爷接了这个差事,老祖宗也不耐烦姜老太太,干脆打发他们出去,让二房搬去了北边。

    十六老爷跟着二房走了,包老太太伤心得几乎瞎了眼,八老太爷没法子,也不愿意在祖宅住着,搬去了南面打拼生意。

    前些年姜老太太给十六老爷说了一门亲,新媳妇过了门,生下了行十三的臻循。

    这些陈年往事,秦嬷嬷说起来也感慨良多:“四老太太原来与我们老太太也是投缘的,后来二房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老太太很是难过。这几年也念叨着兴许去了北边会过得好一些,起码没有老祖宗压着,又能让十六老爷离亲生爹娘远一些,保不准一家人就能处得好了。如今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了。那位十六太太,是头一回来甬州,还未拜祭过祖宗呢。”

    臻璇听了这些,也有些目瞪口呆,大宅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可一旦听见了,还是难免惊讶和唏嘘。

    那姜老太太确实是个硬气的,坚决不肯让屋里出现一个妾室,靠的除了四老太爷对她的喜爱,还有娘家姜家一门的颜面,若不然,老祖宗哪会如此客气。过继了儿子,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臻璇又细细理了一理秦嬷嬷说的话,其中还有疑虑未解,便问:“嬷嬷,那个丫鬟可有名分?九妹妹如今到底算个什么身份?”

    秦嬷嬷摇摇头:“最最操心的就是这个。那丫鬟死了之后,四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给她个名分,九小姐的身份就是不清不楚的了。她既没有姨娘,身为嫡母的十六太太还未开祠拜祖,怎么能记下她呢,真真是尴尬的。”

    “那这一回,等十六叔母拜过祖宗了,不也能记下九妹妹了。”臻璇追问。

    “按说这该这样的。”秦嬷嬷看到桃绫去挑了灯丝,往外望一眼天色,已经是黑透了,便道,“到底如何行事,几位老太太、太太自会定夺,小姐莫在二房跟前多言就是,便是九小姐那里,她虽是赐了名字排了辈分,到底还是不上不下的,万一惹她伤心,到底罪过了。”

    臻璇自是知道这些的,送了秦嬷嬷出门,才爬上床休息。

    翌日一早,六老太太便早早起身,又让季氏和臻璇梳洗妥当,一块往庆荣堂去,等着四老太爷一家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八章 臻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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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四老太爷一家回府这般重要的事,原是要去庆福堂里迎接的,只是这一年三房事情多,周氏虽是族长夫人,可家里到底还有其他长辈在,不好一应揽了所有的事,加之三老太爷一家也在庆福堂里住着,便干脆把这些事都移去了庆荣堂,总归道理上也勉强说得过去。

    庆荣堂里,段氏早就做好了准备,伺候马老太太用了早饭,就等着各房来人。

    臻璇下了车,扶着李老太太进去,自是少不得一路与几个有脸面的丫鬟打个招呼。

    守在门外的不是锦虹,她已经提了一等,与锦澄一道照顾马老太太起居,现今在门外等着伺候的是一个十三岁的丫鬟,叫采梅,她请了臻璇几人进去,低着声道:“六太太已经到了。”

    臻璇微微点头,进去一瞧,段氏正与周氏说着话,马老太太闭目半躺着,曹氏同臻琪交代着什么。

    一番行礼问安,李老太太在马老太太一旁坐下,道:“怎么,三嫂子没个踪影?”

    “她啊。”马老太太眼皮子都没睁开,凉凉道,“你指望她来吗?她和四弟妹什么关系?我可心疼我这一屋子的东西,没得给她们糟蹋。”

    李老太太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到底是半百的人了,哪里会像年轻时候一样。四嫂走时可放了话,说一生一世都不愿意回来,如今还不是要来了吗?”

    “且不说四弟妹如何。他们走时怎么个心情你也是晓得的,一晃这么多年,老祖宗人都没了。尘归尘土归土的事情了。”马老太太在提起姜老太太时语气还平和些,话锋一转到贾老太太时,立刻变得尖锐起来。“贾老三这些年可没变吧,该怎样还是怎样。上回的事你也瞧见了,她要闹让她关起门去闹去,我这里可担待不起,没事别来祸害我们的孙儿们,就阿弥陀佛了。”

    臻璇被臻琳叫去说话,却也没有漏了两位老太太的对话,心说前回苏满玥的事。确实让裴家上下对贾老太太十分不满了,只是贾老太太与姜老太太为何交恶,臻璇是不知道的。

    臻璇见臻琳有些欲言又止,压着声音,道:“四姐姐这是怎么了?”

    “关于九妹妹的事。”臻琳犹豫着道。

    “若是九妹妹,我昨日从秦嬷嬷那里听了一些。”臻璇接了一句。

    听臻璇这么说,臻琳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正想着要怎么跟你说呢,原来你知道了一些呀。昨天母亲把我们叫过去,说了九妹妹身份的事。要我们千万小心些,嘴上不要说错了话。我想着也是,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到底不是九妹妹的过错。”

    “我省得。”想起那位尴尬的九妹妹臻珧。臻璇都觉得可怜,“四伯祖父、伯祖母一点也不希望生下九妹妹,却又不得不养大她,只怕是见了就心烦吧。后头进门的嫡母对她这个身份的庶长女只怕也头痛得很。想想就够可怜的,当真是没人疼。不说与我们几个嫡出姐妹比,便是十妹妹,也有陈姨娘护着疼着。”

    臻环听见臻璇说起自己,扫了一眼,并不说话。她昨日也从段氏那里听了,比起亲姐臻琳,她对那位未谋面的同样是庶出的九姐姐更有亲切感,更不用说其他的姐姐们了。

    只是臻璇还提到了陈姨娘,想起自己姨娘,臻环就伤心,姨娘还在闭门思过呢。她已经弄清楚了姨娘犯得过错,也晓得大姐在京城嫁人之前,姨娘都不会有事,可她也怕,怕等大姐出了阁,姨娘就要被送走了。

    想到这里,心又沉了几分,更是不愿意去理旁人,只低着头坐在一旁。

    臻琪努努嘴,靠到臻璇和臻琳边上:“也不知道又在闹些什么,我们又没欠了她。”

    “五姐姐。”臻璇拉了拉臻琪的衣袖,道,“长辈们都在。”

    臻琪撅着嘴,倒是不再多说了,抬眼去看伺候在马老太太身边的臻瑛,又想说些什么,看了一眼臻琳,到底还是忍住了。

    到了巳正,传来口信说已经到了宅子外头了,门房刚请了进来,四老太爷与六老爷一道在前头说话,女眷们正往庆荣堂里来。

    又等了一会,院子里响起几声问安的声音,伴着采梅脆生生的请安声,姜老太太头一个进了屋。

    这是臻璇头一回见姜老太太,只瞧她两鬓已露了白,脸上皱纹不少,比之马老太太,瞧起来更觉得大了几岁。

    马老太太见了她,也是一惊,道:“你怎就变了这般多?”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少了客套和恭维,一下子拉近了这几年的距离,就像是从前时不时走动聊天的妯娌。

    姜老太太闻言,眼眶红了红,之前想的见到裴府中人时要说的要做的都一下子抛到了脑后,道:“出去了才知道辛苦,我又是个爱操心的。哎,莫说这些,这个是老十六的媳妇,这个是臻珧。”

    张氏二十有二,一双丹凤三角眼,尖尖的下巴,瞧着就觉得是个精明人。依着姜老太太的介绍,她上前请了两位老太太的安,又向几位妯娌见了礼。

    待臻璇与姐妹几个向姜老太太和张氏请安之后,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起臻珧。

    臻珧出生时未足月,个子小巧,偏瘦,长得却很有灵气,她上前请安,声音脆脆的很是讨喜。

    而出乎臻璇和所有姐妹意料的是,臻珧刚才扶着姜老太太进来时显得格外的亲昵,看她身上衣服头花,皆是好东西,与她们猜想的臻珧的处境似乎是全然不一样的。

    “不会是四叔祖母好颜面,特地让她这般打扮的?”臻琪偷偷与臻璇咬着耳朵。

    “瞧着不像。”臻璇疑惑地看了臻珧一眼,道,“你看她请安时大大方方的,哪里有半点胆怯的模样,不像是常年被长辈责难的样子。”

    姜老太太坐下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小姐们,叹道:“这一晃这么多年,如今一个个都是大姑娘了,都过来让我瞧瞧,当真是各个标致呢。”

    姜老太太让臻珧取出一个盒子,里头装着各式头花,她笑着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做工精细些,耐看,北方行这些。这些都是臻珧挑的,你们自个选喜欢的。”

    臻珧将盒子捧到姐妹们跟前,让她们依次挑了花。臻璇是倒数第二个挑的,看了一眼盒子,只见其中还剩下七八朵,都是漂亮的,心道果真是细心,就怕最后挑的只能拿别人剩下的,多备了一些。

    臻琼病中未到,臻珧又捧到周氏跟前,让她选了一朵带回去。

    周氏见此,除了夸臻珧的眼光好之外,自是少不得褪下一个镯子塞给她。

    臻珧不敢收下,张氏在一旁瞧着,道:“六嫂,别这么客气,不过就是一朵绢花,哪里值得您回赠呢,臻珧命轻,您这般贵重的礼只怕会压着她。”

    臻珧闻言,脸上笑容不减,只是低下了头。

    臻璇瞧在眼里,暗暗想着果真如此呢,臻珧这般出身,难免会遭嫡母刁难。

    周氏听了张氏的话,看向臻珧的眼神更是柔了几分,一面拉过臻珧的手给她戴上,一面与张氏道:“一片心意而已。”

    几位老太太、太太早就备下了见面礼,趁此机会,都拿出来给臻珧,臻珧依着规矩一一谢过,这才退回姜老太太身后。

    “你夸这几个丫头,你的九丫头难道就长得不好?”马老太太笑着道,“模样不错,又懂事,我瞧着就是瘦了几分,这一点跟七丫头倒是一样,都要多吃些。”

    臻璇听马老太太提起自己,抿着嘴笑了笑,抬眼去看臻珧,只瞧她也看着自己,笑容俏皮。

    “先天弱,后天再怎么补,总觉得少了些。”姜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几个小子呢,怎么都没瞧见?”

    “上学去了,再过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了这些,马老太太提起了正事:“你们这回回来,人手都带够了吗?可要再买一些?”

    “长途跋涉的,除了当初带去的几个老人跟着回来了,其他的都留在那儿了,少不得要再买。”说到这个,姜老太太也有些无奈,“教几个能用的当真费心,我在那儿花了几年,好不容易调教好了,又不能带着回来,现如今又要再来一回。”

    “你也说了你是爱操心,还是休息休息吧,也是有媳妇的人了。”李老太太劝道,“让你媳妇管教去。”

    姜老太太不置可否,张氏面色上也没什么变化。

    马老太太见此,便道:“另与你说一样。你们提前回来了,庆德堂要到年前才能修缮好,你们看,在其他房暂住两个月?”

    姜老太太听了,皱了皱眉头:“怎么,那屋子就这般破旧了?”

    周氏解释道:“空了快十年了,这两年雨水重,潮气也大,我就想着反正是要修了,干脆大修一番,住着也踏实些,就多费了些时间。”

    修缮的事是周氏在处理的,她是一番好心,姜老太太自然不好多说,便问:“那哪里可以让我们一家住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九章 姐妹(一)

    晚了两小时tat,对不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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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周氏与马老太太早就商量过了,便回答道:“庆荣堂地方大,人也多,若是四叔母一家全住下只怕会显得拥挤。只住几个人倒是无妨。”

    姜老太太挑挑眉,并不说话,等着周氏继续。

    周氏笑得讪讪的,本来庆福堂里倒是有些位置,无奈姜老太太与贾老太太年轻时就不和气,属于三老太爷的那一边自是不会去的,若是移到周氏与刘氏这边,空着的屋子也就只有之前臻彻和莫妍的屋子了。

    周氏倒是不介意将臻彻的屋子收拾收拾给二房暂住,只是那屋子里到底死了一个二奶奶,算起来也还没过一年,让二房去住,不仅仅是不吉利,只怕更是会落得一身埋怨。

    庆和堂那里,原本就是八老太爷的住所,先不说也是闲置了多年,且说姜老太太抢了人家的儿子,便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更是不会让十六老爷一家去,省的触景生情,惹出不必要的是非来。

    剩下的也只有庆安堂了。

    周氏看了一眼李老太太,道:“六叔母,您看……”

    李老太太斜斜看了周氏一眼,心说这是打定了主意的,偏偏事前还不先打个招呼,等到这个时候来说,她若是不答应,不是要伤了与姜老太太的和气。

    道理是这个道理。李老太太却不愿意平白给人算计,摆出一副没明白周氏意思的样子,与马老太太道:“我看也是这样。庆荣堂上上下下人这么多,原就有些住不下了,如今大丫头进京去了。也不过就是空出了一进院子,哪里够一家子住的。只住几个人倒还合适些。”

    马老太太与李老太太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老妯娌在计较些什么,心里暗暗说了一句周氏办事不周全,逼上梁山的做法怎么能让李老太太舒坦呢,可又是骑虎难下,便笑了笑,道:“就是这样。大丫头的屋子她姨娘昨日就收拾出来了,一会去瞧瞧,若少什么再添补也不急。只是只有一进,住六个人可就太勉强了。六弟妹,你那里前年才修缮了屋子,便先空出一进给四弟妹?”

    “大嫂,你不说还好,既然说起来了我可有话要说。”李老太太看向姜老太太,笑容带着几分歉意,道。“我还巴不得你与我一道住,我们这么多年未见,有大把的话要说呢。只是庆安堂,哎。前年修了一次,我还当能好上几年了,不料那工匠竟是个胡来的,我们住的那屋还好些,后头的屋子,柱子、门啊都开始掉漆了。”

    周氏闻言,心头一松,李老太太这般说了,便是会答应让姜老太太搬去暂住了。想着是自己做事出的纰漏,忙道:“那工匠做完了活也跑得没影了。我提个主意,若是庆福堂完工得早,我让工匠过去重新修修,若是晚了,便等到明年开春,六叔母您觉得呢?”

    李老太太晓得这事基本已经定了,现在做的也不过就是顺手谋个利益,见周氏这般说了,便道:“那就要麻烦老六媳妇帮我操个心了。四嫂子,我看就你同四哥过来与我们同住,庆安堂里就是宽敞些,也静,孩子也少,不会吵着你们。”

    姜老太太没什么意见,与张氏说了几句,只见张氏朝着臻珧努努嘴,在问婆母如何安置臻珧的事。

    姜老太太知道亏欠了张氏,并不愿意在臻珧的事上与张氏多有纷争,免得适得其反,让臻珧在嫡母跟前更落不得好处:“臻珧跟我去吧,我也想要个贴心的照顾起居。”

    臻珧应了声,又冲着臻璇笑了。

    长辈决定的事,臻璇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看着臻珧,见她一副温婉和气的模样,对这个出身尴尬的九妹妹多了几分好感,也愿意在庆安堂里多个伴。

    等到中午,几位爷都放了课,一道进来给姜老太太磕头。

    姜老太太一见到臻衡,便诧异道:“我记得臻衡也就五岁吧,怎么就已经上学了?开蒙开得这般早?”

    臻衡是李老太太的心头肉,她笑着把孙儿抱到膝盖上,轻轻拍了拍,道:“你也晓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想要几个玩伴了。无奈家里年纪相仿的少,多是开了蒙上了族学的,我怕他孤单,又见他喜欢学字,干脆早早开了蒙,跟着几个兄弟一道去族学,也好一道耍玩。”

    姜老太太看着乖巧的臻衡,语气里全是羡慕:“到底像他祖父与父亲,就是读书的好料子,是个有出息的。我那孙儿臻循,也就比臻衡小了一岁,哪里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就想着玩呢。”

    午饭备妥当了,小子们不敢造次,恭敬退了出去,与四老太爷、六老爷一道坐一桌去了,女眷这儿也开了席。

    姜老太太多年未吃家乡菜,一样样细细品着,心中唏嘘不已,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抹眼泪。

    臻珧见此,到姜老太太身边递了帕子,安慰道:“祖母,您莫难过,咱们已经回来了,以后您喜欢这口味,餐餐都能吃到。”

    这一席下来,三位老太太都喝了酒,午后一起休息了一会。趁着这个工夫,季氏带着臻珧、臻璇并几个丫鬟将空着的院子好好打扫了一番。

    一整日忙下来,事情不能说做了很多,时间却过得飞快。

    到了半夜,臻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披了衣服起来,从窗口往外瞧去,就瞧见臻珧的屋子还亮着灯。

    到底是不习惯吧。

    臻璇心中想着,走到外间见守夜的挽墨睡得香甜,便没有叫醒她。自己往臻珧的屋子去。

    臻璇轻轻敲了敲门,见臻珧打开门时一脸的惊讶,忙道:“我就是见你还没睡。才来看看你,可是住不习惯?”

    臻珧弯着眼睛笑了,侧身让臻璇进去。拨了拨灯丝让火光更亮一些:“只是有些感概,说出来也不怕七姐姐笑话。我出生在这个家里。祖母说,离开的时候我才刚刚满月,如今总算回来了,可说是家吧,它对我是那么陌生,我完全没有一点点记忆。这样子,也算是家吗?”

    臻珧明明是笑着的。笑容确是那么的苍白和遥远,不过八岁的孩子心里担着那么多的事,夜里无眠也是正常。

    “你走时太小,对这里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臻璇叹了一口气,她猛得又想到了从前,父母去世后她离开了莫家,那时候她将要满七岁了,可一晃这么多年,对于莫家的记忆亦是少得可怜,更别说只有满月就背井离乡的臻珧了。思及此处,臻璇对臻珧更是添了几分怜惜,“这次回来,便是不走了。现在开始记起来,也不算迟。况且家里长辈多,兄弟姐妹也多,多多走动,自会亲切起来的。”

    臻珧闻言,应了一声:“也要劳烦七姐姐多照顾我了。”

    “哪里的话。”臻璇支着下巴笑了,“姐妹虽多,可这庆安堂里只有我与臻衡两人,往常我总是羡慕四姐姐她们,姐妹一起住着,走动方便。如今有你陪着我,便是只住到年前,我也欢喜的。你本就是我妹妹呢。”

    臻璇的话让臻珧心头一暖,忍不住拉着臻璇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七姐姐。”

    臻璇拍拍臻珧的手,道:“好啦,已经很晚了,你早些休息。我们五房人手少,明日一早你还要亲自去伺候四伯祖父与伯祖母呢。”

    臻珧点点头,送了臻璇出去,待看着臻璇的身影远了,她关上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臻璇去给李老太太请安时,姜老太太已经在了,臻珧立在身后,见臻璇来了冲她眨眨眼。

    臻璇问了安,季氏让挽琴送了早饭进来。

    李老太太道:“四嫂,我这些年口味越发淡了,你们在北方住得久了,只怕是吃不惯了。”

    臻珧嘻嘻笑了,一面帮姜老太太夹了一些腌萝卜干,一面道:“六叔祖母,您不晓得,我祖母最想念家乡的味道,北方那样的口味她反倒是不喜欢哩,这般清清淡淡的最好了。以前在北方的时候,我没有吃过甬州的菜,做不出来这个味道,不能给祖母解馋。”

    季氏听了,抬眼看向臻珧,问:“怎么,九丫头能下厨?”

    臻珧双颊一红,道:“只会一些简单的。”

    姜老太太宠溺地看了臻珧一眼,柔声道:“这孩子,平素也没别的喜好,就爱往厨房钻,变着法子给我们弄些吃食。我也说过她,多些时间看看书做做女红,就是听不进去。”

    姜老太太言语中有些埋怨,可听起来却是满满的自豪。

    李老太太自己也有孙儿,最喜欢的就是孩子贴心孝顺,道:“九丫头也是一片心,是个好孩子呢。女孩儿不说旁的,总要有一技之长,厨艺好也是件好事。我们七丫头,除了绣个花,其他的也都只是入个门而已,精的还真挑不出来。”

    臻璇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重生前,她每日写字画画,对烹茶情有独钟,重生之后,瞧了瞧屋里的摆设,便晓得小臻璇与从前的自己一样,并不会什么乐器,而且也没有茶具,让她收了烹茶的心思,以练字画画来消磨时间。

    上回见了颜慕恩烹茶的技艺,臻璇技痒得厉害,只是没机会与李老太太和季氏提起,现在既然说到了这里,便想要央一套茶具:“祖母,前一回在王府做客时,慕恩姐姐的点茶功夫我真心佩服,她见我喜欢,便说会指点我一二。”

    臻珧给姜老太太夹菜的手顿了下,马上又恢复了过来。

    李老太太听了,想着多学一样也没有什么坏处,况且颜慕恩开口要指点,不让臻璇学未免太驳了王府的面子,便道:“我记得库房里有你祖父年轻时用的一套茶具,等空了让你母亲找出来。”

    臻璇正要欢喜应下,却听姜老太太道:“我那儿有一套,回头给七丫头送来吧。”

    “不用不用。”李老太太并不同意,“你用的皆是上品,璇儿才刚开始学,哪里需要那么好的,你且留着,没得给糟蹋了。”

    姜老太太坚持了几句,到底拗不过李老太太,便罢了送茶具的念头,只说拿些龙凤团给臻璇。

    臻璇道了谢,就见臻珧冲着她笑,问:“九妹妹笑什么?”

    “七姐姐你可用心学了,等学好了,祖母再送你茶具,六叔祖母可不会再推辞了呢。”臻珧的眼儿弯弯如月牙,“等你学好了,以后可一定要教我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章 姐妹(二)

    臻珧的笑容甜甜的,也许是眼睛的关系,弯弯的月牙总让人瞧着就觉得亲切。

    臻璇看在眼中,刚要点头答应,瞥见李老太太的微微有些紧抿的唇,她忙道:“我若是学好了,自然是会教你的,若是没学好,岂不是连你都连累了。你想学,四伯祖母的茶具当然是要给你的,我哪里能收呢。”

    臻珧见臻璇这么说,笑容未减,却也不说话了。

    臻珧刚回来,还不用去族学。

    臻璇独自一个人去了,臻琳臻琪见了她,便问道:“庆安堂往日只住你们一家子,东西备得不多,这次二房暂住,祖母说,若是东西不够,只管开口。”

    “也没有什么不便宜的。”臻璇应了一声,她脑子里想着李老太太那紧抿的唇,只是想不出一个缘由来。

    待从族学回来时,臻璇发现臻珧并不在,问了桃绫才晓得去了长房。

    “九小姐上午在厨房炖了汤,盛了一些带去庆荣堂了,说是要给十六老爷、太太送去。”

    臻珧的汤炖得的确是好,中午时臻璇喝了一碗,在这初冬时节里是绝好的暖身汤水。

    之后的几日,皆是每日中午一碗汤。

    臻璇好奇进去厨房看,才发现那里备下的不只一锅。臻珧忙得脸颊微红,鬓角密出一层薄汗。

    “这般多?”臻璇惊讶道,“咱们这里人手少,倒是辛苦你一个人忙这忙那的,厨娘去哪里了,怎么不给你帮忙?”

    臻珧见她来了,笑着道:“她要准备中午的饭菜。我就炖个汤,便让她去小间先处理食材呢。这些汤啊。是我头一回给老爷、太太送汤水去时,正巧遇见了大伯母。大伯母说闻起来很香,我便分了一些给她。大伯母第二日跟我说,大伯祖母很喜欢那汤,我想着总是要炖的,干脆多炖一些,给几位祖母、伯母还有姐姐们。”

    臻珧闻言亦是一怔,臻珧唤家中其他长辈时与几个姐妹并无区别,偏是提起她的父亲与嫡母时。喊的是老爷、太太,可见与他们并不亲近。

    “对了,七姐姐。”臻珧没有注意到臻璇的出神,道。“我昨儿个去庆荣堂。听李姨娘说,再过小半个月就是六姐姐十岁的生辰了呢。”

    臻璇眨眨眼,应了一声。她们姐妹之前虽是亲近,可她也没问过她们生辰,这些日子莫妍不知道,小臻璇却是应该晓得的,她去问一句,反倒显得怪异了。

    既然臻珧提起来。臻璇跟着道:“你见过六姐姐了吗?前段时间她一直病着,便是去王府做客时都没有与我们一道去。我去看过她几次。只瞧着比原来瘦了一大圈了。”

    臻珧的笑容更深了,道:“我不认得去庆福堂的路,不曾见过她呢。七姐姐,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带我去一次吧。我除了见一见六姐姐,也拜见一下其他长辈,免得疏忽了礼数。”

    想到庆福堂里的长辈们,臻璇心中暗暗叹气,六老爷与周氏自是亲切的,刘氏虽不爱理事但过去请个安总是无妨的,偏就三老太爷与贾老太太那里,臻璇自己就不太愿意去。

    “六伯父平日很忙,我去庆福堂时都很少见到他的。六伯母与六姐姐都是在的,不过六姐姐的性子清冷,话不多,心却是很好的。三伯母喜静,我们请了安就走。”臻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说,“三伯祖母近来心情不好,我们还是不要去惹她生气了。”

    臻璇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臻珧一眼,担心她会追问,见臻珧只是笑着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六姐姐快到生辰了,我还不知道要备些什么呢?”

    “我想着还是心意重要呢,到底是自家姐妹,备得周全了反而显得疏远。”臻珧说道。

    “就如你说的。”臻璇亦是这般想的,看着臻珧,转念又问,“九妹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臻珧听了臻璇的话,笑容暗了,她撇过头,只是声音透着几分哀伤:“我不喜欢过生辰呢,我……”臻珧冲口而出的话又吞了回去,半响,才闷着声道,“她就是那天没的。”

    臻璇已经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臻珧低着头,瞧不见面色,可光听声音就晓得她很难过。最最让人揪心的是,对于那个生了她的女子,她不能唤母亲,亦不是姨娘,只能是“她”。

    想到这里,臻璇也忍不住难过起来:“九妹妹,是我的错,对不起。”

    “瞧你说的,事实就是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臻珧虽是笑着,可臻璇总觉得那笑容很勉强,心中更是不安了。

    “倒是七姐姐,六姐姐病了很久了吗?我想炖些补身子的汤给她,只是不知道她适合什么。”

    臻珧另起了一个话题,让臻璇有些如释重负之感,顺着她的话,道:“病了快一个月了呢。先是起热,后来退了,却不停咳嗽,又怕过了病气给旁人,才一直养着。”

    “再是清冷的性子,一个人待久了也是无趣的。何况是几位姐姐都出门做客,偏留下她。”臻珧轻轻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说得漫不经心。

    “是呀。”臻璇刚要开口提起王府的事,脑海中却是一个念头划过,快得抓不住,她侧着头仔细想了想,隐约有哪里出了问题,可刚才的对话又是那般自然,心中有了疑惑,原本要说的自然是不提了,“希望到了她生辰时就能大好了呢。”

    臻珧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阴影,恰到好处的笑容,透着几分温婉和顺:“若是那样,可就太好了。”

    臻璇心里存着事,寻了个由头从厨房退了出来,到中午用汤时,也品不出一个味道来。

    兴许是自己多心了,那么自然的对话。最后又绕到王府来也很正常,可一想起那天李老太太紧紧抿着的唇。臻璇就有些不踏实。

    第二日在族学之中,偶然听臻琳提起臻珧。

    “九妹妹每天都送汤水过来,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祖母、母亲都挺喜欢她的,偏就是……”臻琳叹了口气,“就是十六叔母,我听丫鬟们说,每次九妹妹过去,总少不得几句冷言冷语。”

    臻琪也晓得这事,道:“我们那别扭的十妹妹。瞧着她的九姐姐时,也是亲切的。十六叔母待我们都挺好,只是一遇见九妹妹,就拉长了脸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十六叔母多大度。九妹妹总是她心中的刺,便是冷言冷语几句,也是常情。”张氏不可能喜欢臻珧。无论臻珧多仔细贴心,都是无用的,想到这里,臻璇也有些不忍,缺了母亲的孩子,便是旁人再补偿。总是孤寂的,“好在四伯祖母真心疼她。”

    这边正说着话。臻环急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惶恐和不安,局促地看着几个姐姐。

    臻琪开口就要笑话几句,被臻琳拉住了。

    臻琳晓得这个庶妹,若非出了大事,臻环是无论如何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平日里与她们几个走得又不近,这般急着找她们,定是要紧事了:“十妹妹,怎么了?你先别急,慢慢说。”

    臻环张了张口,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脸都急白了,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睛一红,道:“十一弟和十三弟摔伤了,好像很不好。”说完,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臻璇闻言就慌了,她猛得站起来,按住臻环的肩膀,急急道:“十妹妹,怎么回事?”事关臻衡,那是他们五房唯一的男丁,想起乖巧的弟弟,她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臻环被臻璇一按,也有些傻了,一面哭一面说,好不容易才说清楚了。

    今天先生有事,男孩们的课下得比平日里早,臻衡想去看看臻循,就跟着几个哥哥一道去了庆荣堂。

    臻德和臻徽想偷偷溜出去玩,正巧被在园子里玩耍的臻衡和臻循撞见,闹着要跟去,两个大的哪里愿意带上两个小不点,扭身就跑,为了甩掉两个弟弟,挑的都是难走的小路,甚至爬上了假山。臻衡和臻循去追,一个不小心,就从假山上先后摔了下去。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臻璇浑身一阵发冷,从假山上摔下去,那么小的两个孩子,还摔得不轻。

    臻璇踉跄了两步,推开臻环就要往外跑。

    臻琳见她面色不对劲,赶忙拉住:“我们有车,现在就坐车回去,比你跑还不快些。”说完,也不收拾东西,叫了丫鬟去备了车,姐妹四人上了车,一路往庆荣堂里赶。

    臻璇煞白了一张脸,浑身都有些发颤,车轱辘的声音如打雷一般,惊着她的心。

    臻琳抱着她,也不知道安慰什么,亦是红了眼睛,心中暗骂那臻德和臻徽,这般不省心。

    过了一会,臻璇才慢慢安定了一些,开口问臻环道:“我祖母与母亲可知道了?”

    臻环的眼泪跟珠子一样,没有停过,哭到现在有些接不上气,听见臻璇的话,一字一字慢慢道:“我也是丫鬟跑来告诉我的,五房那里,应该也有人过去传话了,具体的,我也不晓得。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八哥哥和九弟弟是淘气,可也没有这样过,而且,而且……”

    臻环在着急什么,臻璇很是清楚,这件事由臻德、臻徽引起,可处罚起来,定是臻徽最惨,只因臻德是嫡子,臻徽又是哥哥。陈姨娘被禁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来,若臻徽再受了罚,臻环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臻璇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照顾臻环的心情,她的心思都在臻衡身上,若臻衡有什么事,她难以想象。

    马车停下了,臻璇来不及等婆子来放脚踏,掀开帘子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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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晚了,最近实在很忙,又写得不顺,对不住各位书友。

    明天我尽量准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一章 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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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直直就往庆荣堂里跑,好几次险些撞到丫鬟婆子,她心里乱得厉害,却根本不敢停下脚步,思考在这一刻是比什么都可怕的东西,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臻德、臻徽跪在院子里,虽然吓得发颤,背却是直挺挺的,不敢塌下去。

    边上的丫鬟婆子都忙碌着,没有哪个看着他们,两人也不敢偷懒。

    臻璇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再往前就遇见了锦虹,她赶忙过去,问道:“姐姐,臻衡呢,在哪个屋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锦虹亦是忙得不可开交,指了指马老太太的屋子,道“在西屋”,又忙去了。

    臻璇进了马老太太的屋子,来不及看一眼厅中的人,就冲进西屋。

    进了屋子,脚步就慢下来了,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曹氏坐在椅子上,卢妈妈眼睛通红坐在床边,见了臻璇起来也起了身。

    臻璇走到边上,才看清了臻衡的模样。小小的身子躺在那儿,身上好几处都上了药,最最让人刺目惊心的是额头上的伤,虽用布包好了,还在一点点渗血。

    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臻璇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看着没有什么生气的臻衡,她就是这般不争气了,只觉得心肺都要裂开了。

    半年多以前,当臻璇在庆安堂里睁眼的那一刻,她就清楚地知道臻衡对五房意味着什么。唯一的男丁便是唯一的希望了,若少了他。五房也算是完了。

    从那时起,臻璇就想着她要好好照顾这个弟弟,他有个做尚书的爷爷,有一个探花父亲,又是四岁开蒙,好学肯学,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只要弟弟好,她这个做姐姐的,将来也有个依靠。

    从前。臻璇便是这样想的。

    可如今,看着躺在那儿的幼弟,她痛得难以言喻,臻璇突然明白过来。半年的相处。她是真的将臻衡当做了自己的亲弟,不再是为了什么依靠,为了什么将来。是以姐姐的身份在疼爱他。

    她的弟弟,会为了她的病难过,会为了别的男子失礼看着她而生气,会为了家人受辱骂而愤怒伤心……

    臻璇缓缓蹲下身子,握住臻衡的小手,泪水断了线。落个不停。

    臻衡感觉到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之中有几分无措和迷茫:“姐姐?”

    “哎。”臻璇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姐姐在这里呢,哪里痛,跟姐姐说。”

    浑身都在痛,臻衡说不出个地方,只问了一句:“十三弟呢?我是哥哥,没拉住他。”

    臻璇不知道臻循的情况,答不上来。

    曹氏在一旁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道:“大夫正在看他呢,应该没什么事,臻衡啊,听伯母的,你先睡一会,啊。”

    臻衡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握着臻璇的手却是不松,臻璇在床榻边坐下,静静陪着他。

    段氏站在门口,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心里酸得厉害,臻衡这般懂事,自己受了伤还惦记着臻循,晓得自己是哥哥该照顾弟弟,比起他,自家的两个小子当真是可恶得紧。

    段氏扭头去了院子,远远看着跪在那儿的臻徽、臻德,当真的恨铁不成钢,可要打骂,如今也没有打骂的心情。

    臻德也看见了段氏,哭着喊了一声“母亲”。

    段氏满面泪水,声音说不出的悲凉:“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呐。现在躺在里头的那两个怎么不是你们!”

    臻德哪里见过段氏这般说话,睁大了眼睛看向母亲,却让泪水模糊了双眸。

    臻徽咬着唇,脸早就花了,却是没哭出声音,也不说话。

    臻琳过来扶了段氏进去歇息,又听说李老太太、姜老太太和季氏到了,赶忙跑出去迎。

    李老太太走得很急,挽琴搀扶着,姜老太太由挽墨扶着,季氏跟在后头,脚也有些软,桃绫扶着。

    “四丫头,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样了。”李老太太一听见丫鬟来报就急急赶来了,无奈那丫鬟是一出事就来报了,具体的经过,伤得如何,却是说不出来。

    臻琳扶了李老太太,道:“十一弟看过大夫了,都是外伤,只要不起热,就是无妨的。不过磕到了脑袋,说不好会不会起热。”

    若不是有人扶着,季氏几乎要跪到地上去,她一路上心惊肉跳,如今听了臻琳的话,更是要晕了过去,这一儿一女是她的命根子。今年春天臻璇昏迷了几天,吓得她不行,好在到底是醒过来了。没想到到了冬天,臻衡又出了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啊。

    臻琳看着李老太太紧紧锁着的眉头,又与姜老太太道:“十一弟摔断了腿,大夫说,万一养不好,以后是要瘸了的。”

    李老太太没有再说话,直到进了西屋,见臻璇握着臻衡的手,转头看向她们时那张泪眼婆娑的模样,嗓子一酸:“作孽哦!”

    季氏几乎是扑到床边的,一看浑身好几处包扎了的臻衡,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抱,一双手比划了好几次都不敢下手,生怕弄疼了孩子。

    “娘,”臻璇哑着声音叫了一声,顾不上满嘴的咸涩味道,道,“弟弟刚睡着,刚还跟我说话来着,可清楚了,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季氏的,还是臻璇努力用来说服自己的。

    磕到头的事情可大可小的,前世自尽,不就是拿头撞了牌坊吗?而莫妍的死因,说的不也是半夜摔倒磕到了脑袋吗?

    臻琳扶了李老太太坐下,便又退了出去。

    曹氏安慰了几句,也出去了,把西屋留给了五房。

    突然之间,只听着一声哭声传来,大喊着:“母亲,你可给我做主啊,才多大的孩子就遭这种罪过。”

    是张氏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那一声“母亲”将臻璇刚收了些的泪水又喊了出来。

    也不知道姜老太太说了些什么,那哭声渐渐低了出去,只是那悲伤气氛散不去,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臻琪送了煎好的汤药进来,臻璇把弟弟的手塞给季氏,抹了一把泪水,过去接了碗。

    臻琪的眼睛也是红的,道:“六叔父与六叔母也来了,十六叔母哭得厉害,就先去瞧了他们,一会也就过来了。”

    季氏柔声唤了臻衡醒来,又不放心臻璇喂汤药,说什么都要接了过去,一勺舀起,吹了又吹,仔细地喂给臻衡。

    臻衡只觉得苦得厉害,良药苦口的道理他是懂得的,若自己这会儿不肯吃药,只会让一家人更伤心,这般想着,也不敢喊苦,一口口喝下去。

    喝了大半碗,周氏进来了,与李老太太问了安,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臻衡就不忍心地撇过了头:“我刚也问了大夫了,说是不能起热,若是起了,就凶险了。臻衡啊,你争气些,好好喝药休息,可千万别起热呀。”

    到了这个当口,李老太太的心反倒是平了,有些事是注定的,若是能熬过去,是菩萨保佑,若熬不过去,只能说,五房注定没这个福气。

    这么多年了,李老太太见过了太多的生死,那个让她仰望的丈夫才过而立之年,便扔下了他们孤儿寡母,让她骄傲的儿子,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有三,还带走了季氏肚子里成了形的男孩儿。

    五房,当真是子孙命太薄啊!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她不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求着老天给个脸面。

    长长叹了一口气,李老太太问周氏道:“臻循那儿如何了?我刚听十六媳妇哭得厉害。”

    “性命无忧的,只是左腿摔断了,瘸了的可能性很大。”周氏亦是难过不已,“可怜他回来才多久,便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十六弟妹受不住了。”

    “大嫂呢,人还好?”李老太太接着问。

    “在屋里躺着呢。听说刚出事的时候,就又急又气,险些背过去,罚了臻德、臻徽之后,实在是撑不住,就歇着了,大夫去瞧了,说是怒火攻心。”

    周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叹气,二房也好,五房也好,都是急的慌的,只有马老太太那里,摊上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孙儿,气得不行。若是臻衡、臻循有什么事,她这么大的年纪了,可怎么给这两房交代。

    “臻衍、臻律还有三丫头在一旁陪着呢。”周氏低着眼帘,劝说道,“六叔母,这一家子气的气,慌的慌,乱成一团了,您千万担待着些,身子要紧呢。”

    臻璇将空药碗放到桌上,与周氏道:“六伯母,弟弟受了伤,我们实在不敢挪动他,是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了,大伯祖母又在气头上,只怕到时候会吵到她休养。”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周氏出言安慰,“她记挂着臻衡、臻循的伤势,若是移了,要派人来来回回地传话,只怕她更是难以安心了。我先出去瞧瞧臻德和臻徽,好好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臻璇闻言,心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扭头看着卢妈妈,道:“卢妈妈,出事的时候你在吗?怎么会让弟弟和十三弟乱跑的?十三弟身边也没有奶娘看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二章 罚

    新的一周,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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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璇一开口,周氏亦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这个七侄女,脸上带着些许吃惊。

    这个细节,旁人想到并不奇怪,只是臻璇正是在揪心着急的时候,还能留意这些,倒是难得了。这么想着,周氏抬眼打量着臻璇。

    还是有些瘦小的身形,哭花了的脸有些狼狈,只那双眼睛,亮亮的。

    周氏看着那样的眼睛,也不禁怔了下,是什么时候那个有些胆小弱懦的七丫头变了,虽然平日里性子还是软绵绵的,遇事时却是沉着了不少。

    想着半年前臻璇大雨夜哭着要来救孙氏,前月里与苏满玥对质时的不让分毫,周氏颇为羡慕地看了眼季氏,这个女儿虽是稚嫩了些,好好调教亦是个能管事的料子。相比自家清冷孤高的六丫头,只怕是更有福气呢。

    臻璇没有注意到周氏的目光,她只看着有些无措和慌张的卢妈妈,等着她的答案。

    卢妈妈是李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奶娘,只因大夫说季氏那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儿,在临盆前的半个月,就让卢妈妈搬进了裴家。

    臻衡是卢妈妈亲手带大的,平日里对臻衡的疼爱不比这家里的哪个少了去,吃穿用样样上心,便是咳嗽两声,都心疼得不得了。

    这样的卢妈妈,怎么能让臻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卢妈妈在听说臻衡出事时就几乎晕了过去。强撑着踉跄到了假山底下,一面哭一面把受伤的臻衡抱了回来。大约是心里憋着一股气。这一路上倒也没有脚软,等安置好了臻衡后,再也撑不住了才坐到了地上去了。

    从刚才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站在一旁,不住落泪。

    “小姐……”卢妈妈叫了一声,她深深知道对不起庆安堂里的主子们,可她最最挂念的到底还是臻衡,她的声音哽咽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走开了。”

    卢妈妈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十六老爷他们刚回来,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够。只有一个阮妈妈照顾十三爷。之前两位爷耍玩时。怕叨唠了庆荣堂里的丫鬟婆子们,从不曾麻烦她们陪着,今天也是。两位爷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十一爷喊口渴,奴婢瞧着路也不远,便让阮妈妈照顾着,到厨房讨水喝。可奴婢拿了水,还没到半途呢,就见九爷哭着跑回来说出事了。奴婢急匆匆赶过去。已经是来不及了,奴婢慌了神。也没瞧见阮妈妈在不在一旁。”

    这个答案是众人都晓得的,别说有奶娘在旁,就算只有一个小丫鬟跟着,都不会闹成这样。

    阮妈妈去了哪里?又何为会扔下年幼的臻衡、臻循走远了?

    周氏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李老太太身上,低声道:“六叔母,那我先让人去寻阮妈妈,等问了臻徽和臻德,再好好问问她。”

    李老太太没有回话,她到底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事,早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臻璇瞧在眼里,对着周氏福了福:“辛苦六伯母了。”说罢,便过去伺候李老太太。

    卢妈妈的泪水停不住,却是不敢哭出声来,背过身去咬着帕子落泪。今天这样的过错,丢了这份工都是轻的,只是她说什么也舍不得臻衡,扭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小的身躯,几乎咽呜出声。

    外头院子里,周氏看着跪在那儿的臻德、臻徽,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虽是族长夫人,可这两个是长房的孩儿,上头不仅有母亲,还有祖母在,她也只能问个话,到底怎么罚,却不是她一个人能说得算的。

    “别只顾着哭。”周氏的目光扫过了臻德,最后落在臻徽身上,道:“臻徽,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臻徽咬着唇,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这事他和臻德都有过错,可他要是这么说了,事情还不是要推到他的身上,谁让臻徽是弟弟,还是个嫡出的。

    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笑容爬上了臻徽的面容,是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苍凉,他低着头,声音淡淡的:“是我的过错,要九弟跟我出去玩,结果被十一弟和十三弟遇见,我不想他们跟去,拉着九弟就跑。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

    臻德呆呆地看着庶兄,张了张嘴,他想说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央求臻徽带他出去,明明是他冲两个弟弟扮鬼脸不许他们跟着,明明是他撒腿就跑,还喊臻徽快些快些……明明都是他的过错。

    这些事情,心里都懂的,可臻德就是觉得嗓子哑了,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段氏靠着臻琳,面上的悲切谁都瞧得明白,她晓得自己的嫡子是个什么脾性,出了这么大的事能没他的错?而她却是头一次认真看着臻徽,她没有想到他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都没有,就这么抗下了所有的事,她想从前是她太忽略这个庶子了,连他的脾气都不晓得。

    李姨娘低垂着眼帘,掩盖了眼底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走到段氏身边,道:“太太,该狠狠心罚了,没得让他带坏了九爷。”

    臻环在一旁听着,见臻徽那般说,已经是心急如焚了,再听见李姨娘的落井下石,她可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扑通一声给段氏跪下,磕着头道:“母亲,您饶了哥哥吧,事情定不是这样的,您饶了他吧!”又急急扭头对臻徽道,“哥哥,你说句实话吧。”

    “刚才的就是实话。”臻徽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臻环痛哭流涕。

    不仅仅是臻环。闭门的陈姨娘也听见了,她的身子顺着墙慢慢滑下。蜷缩着坐在地上,这般罪过,臻徽是推不开,只是全揽了去,又是何苦呢。

    陈姨娘心疼臻徽,也只能压着声音抹眼泪,她不敢冲出去求段氏,那样只会顺了李姨娘的心意,更让段氏生气了。

    “十小姐。你也听见了。”李姨娘走上去就要拉臻环,“起来吧,回屋里去,别哭坏了身子。”

    臻环猛得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李姨娘。眼底怒火灼人,用力挥开了李姨娘的手。

    “越发没有规矩了!”李姨娘跺跺脚,怪叫了一声。

    “你也晓得是没有了规矩!”

    突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颤了一下。这才留意到马老太太由臻衍和臻瑛扶着,拄着拐杖出来了。

    李姨娘面色讪讪的,稍稍后退几步,要站回段氏身边去。

    马老太太紧绷着脸,没有了平日里的和善笑容,只剩下不满和愤怒:“李氏。什么时候你一个姨娘管起了小姐的规矩了?”

    马老太太的指责让李姨娘失了颜面,却不敢顶嘴。只好做了恭敬模样,道:“老太太,奴错了。”

    “回房里去。”

    李姨娘心中再不甘也没有办法,行了礼回去了。

    “当真是好啊!我这个老婆子都没料到能把你教得这般好!”马老太太重重捶了捶拐杖,盯着臻德的眼睛里满满的失望和无奈,“没有出息的东西!坏主意有你的份,出了事都让你哥哥扛着,我们裴家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你便是这般友爱兄弟的?若臻衡、臻循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打死你,不然我怎么给这一家上下,给列祖列宗交代啊!”

    臻德被马老太太这么一说,越发急得说不出什么话来:“祖母,我,我……”

    这般模样,马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拐杖就要打:“上回是七丫头,这回是臻衡和臻循,是要把几个兄弟姐妹都害上一遍不成!”

    臻衍一看不好,忙跪下抱住老太太:“祖母,祖母您先消消气吧。十一弟和十三弟还在里头呢,要打什么时候不成,千万不要吵了他们休息啊。”

    马老太太浑身哆嗦,被臻衍抱着迈不开步子,臻瑛又急着劝了一会,才慢慢把拐杖放下来,颤着声道:“你们大哥说得对,去去去,都给我跪到祠堂里去,臻衡、臻循什么时候好了,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哪个都不许求情。”

    臻环闻言,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软软瘫坐在地上,一双眸子空洞地看着臻徽;段氏哭着就要上去求,被臻琳拉住了。

    周氏听了也是心惊肉跳的,祠堂里素来阴冷,便是夏天进去,都凉飕飕的,何况如今已经入了冬。别说是跪几天了,就是一夜,这么小的孩子只怕也吃不住的。

    看见臻琳恳求的目光,周氏到底上了前,道:“大伯母,且听侄媳妇说一句。家里伤了两个,只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祠堂里那么冷,臻徽和臻德哪里吃得消,若再病倒了,丫鬟婆子都不知道要照顾谁好了。”

    马老太太是铁了心了,唤了锦虹上前:“你送他们去祠堂,好好看着他们。”说罢,便叫臻衍和臻瑛扶她回去。

    这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两个婆子来请臻徽和臻德去祠堂。

    段氏便是再恨,到底心里还是疼的,忍不住叫了锦虹一声。

    锦虹停了步子,微微点了点头:“太太,奴婢省得,您当心身子。”

    周氏劝了段氏几句,又催了人再去寻阮妈妈,务必要速速带过来回话。

    外头那般吵闹,里头的人哪里会听不见。

    李老太太闭目养神,有一下没一下拍着臻璇的手:“若是臻衡和臻循有什么事,只怕我那老嫂子当真会把臻徽和臻德往死里打,她那个脾气,哪里受得住呢。璇儿啊,咱们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起码没有那么几个不省心的小子,可是啊,人少也有不好的,万一少了一个,就塌了半边天了,要顶起来,难啊!“

    李老太太说到后头,一句一句慢了下来,臻璇被这几句话勾出了眼泪,咬着唇落泪。

    她抬头去看李老太太,见老人的眼角亦是湿的:“祖母,弟弟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吃了药,会好起来的。咱们不让他起热就是了。弟弟那么乖的……”

    臻璇说得伤心,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想不清的事情也太多了。

    扭头去看季氏,她握着臻衡的手,低低唱着歌谣,仿佛在哄他睡觉。

    臻璇深深吸了几个口,再一次问自己:为什么那么乖的弟弟,会和臻循一道追出去呢。为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三章 起热

    段氏净了面,强打起精神,不去想臻德,把庆荣堂里的事一样样管起来。

    这一日乱了一个上午,人心不安不说,多出来的事也是数不胜数。马老太太精神不济,已经去躺下休息了,段氏坐在厅里,叫了管事娘子来,一样样询问交代。

    臻琳趁机退了出来,到院子里见到臻环还愣愣地跪坐在那儿,晓得是没有哪个丫鬟敢去拉她,便上了前,道:“十妹妹,你起来回屋去吧。你姨娘瞧着呢,她已是无比担心八弟,你何苦给她添烦恼。”

    事关姨娘的话,臻环最是听得进去,抹去脸上泪花,挣扎着爬起来。边上候着的几个丫鬟一看,感激地看了臻琳一眼,扶着臻环回去了。

    李老太太也是累了,靠坐在椅子上休息。

    臻璇瞧着担心,可西屋唯一的床上躺了臻衡,她又不好央人再搬张榻子过来,只好取了一席毯子,给老太太盖上。

    采梅掀了帘子进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见臻璇抬头看她,她的脸红了红,道:“小姐,今日事情多,屋子里人手不够用,大太太许了奴婢几个进屋伺候。”

    说罢,采梅将食盒放下,取出一大碗粥,酱瓜、腐乳并鸡丝几样小菜,摆好碗筷,道:“九小姐说,几位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忙了一上午,怕都还没有用午饭,便借了厨房准备了一些,都是爽口的,填了肚子才有精神。”

    李老太太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粥,慢吞吞地道:“她倒是有心了,这个当口。也只有这些东西才能勉强送下肚去。她没去臻循那儿?”

    采梅虽然晓得主子的事不好乱评论,可到底是年纪小些。又是李老太太问的话,就打开了话夹子,道:“十三爷那里乱成一片,四老太太来了之后才好些,十六太太一个劲儿地哭,不愿意九小姐在跟前伺候,便打发了她出去。厨下都在煎药,哪里有心思再弄什么饭菜,便是备了材料的。也都是油腻荤腥,九小姐瞧了说不行,亲自熬了粥,让我们各处送了。”

    臻璇听了。忍不住就有些无奈。张氏的伤心容易理解,臻珧受了委屈还记着大伙的吃食倒真是不容易:“替我们谢过九妹妹。”

    采梅应了声,道晚些时候再来收拾。便出去了。

    李老太太没有对这事再说什么,让臻璇扶她去了桌边,盛了一碗粥:“你也坐下来吃,让桃绫她们进来伺候。”

    臻璇去唤了桃绫、挽琴进来,让挽墨扶着快要站不住的卢妈妈下去用些吃食,又请了季氏到桌前。

    便是再没有胃口。也是要吃饭的,几个人默默喝了粥。再去瞧臻衡。

    事情的经过晓得了一些,可中间细节却还不清楚,那阮妈妈离开去了哪里,臻衡和臻循为何会追着两个哥哥跑,这些除了等阮妈妈回来,便只能问一问臻衡和臻循了。

    臻璇中间出去寻了一趟周氏,周氏摇着头,一脸的烦闷。

    “还没有找到人。”周氏扶着额,叹了口气,“这么久了,怎么着也该回来了。还没有露脸,便是晓得出了事,吓得躲起来了。”

    臻璇听了,道:“这庆荣堂藏人的地方多,若有心躲藏,只怕一时半会找不出来。”

    “那时候乱哄哄的,谁晓得是不是趁乱跑出去了。”曹氏心中对这件事再不满,亦不能在面上表露出来。

    周氏晓得曹氏的脾气,睨了她一眼:“这个时候,你不让臻律和五丫头去大老太太跟前伺候,反倒把他们拘在屋子里。”

    曹氏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惹得一身腥:“老太太跟前不少人伺候,我家那两个,毛手毛脚的,别给老太太添乱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与婆母相处,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周氏不置可否,拉着臻璇道:“我也去问过臻循了,他说见到有人和阮妈妈说过话,但是是什么人,有没有把阮妈妈叫走,他不知道。四岁的孩子,哪里记得许多,腿上又痛,十六弟妹心疼,便不让他再说了。回头臻衡醒了之后,你来叫我,我也问问他。”

    臻璇点头应了。

    下午时臻衡又醒了一次,却是比之前两次更迷糊些了,到底是磕破了脑袋,晕乎乎的,喝了药之后又睡着了。

    用晚饭的时间,采梅又来送了一次,煮得软烂软烂的米饭,配了几样蔬菜,又加了一碗萝卜汤,都是臻珧准备的。

    李老太太和姜老太太不放心回去庆安堂,段氏让人收拾了屋子给她们暂住,又给季氏搭了榻子,臻璇安排在了臻琳屋里。

    臻璇进去的时候,丫鬟已经铺好了床,臻琳坐在窗边发呆,见臻璇进来,扭头挤出一个笑容。

    臻璇不由地轻笑出声,过去拉了臻琳的手,道:“四姐姐,我们谁都别安慰谁了,没的又要哭起来,早些休息才是正理。”

    臻琳的表情放松了一些,缓缓点了点头:“十四叔母今晚上怕是休息不好的,你养足精神,明天好替她。”

    姐妹两人洗漱干净,刚爬上床,就听外头有人急促地敲了敲门:“四小姐、七小姐,睡了吗?”

    守夜的花露披着衣服起身,蹑手蹑脚开了门,压着声道:“刚躺下呢,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再说?”

    外头那人的声音很轻,似乎是附耳与花露说的。

    臻琳翻了个身,唤道:“花露,谁来了,进来说话。”

    花露没有办法,只好进来,道:“老太太那里去请了大夫,一时半会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小姐且先睡着,有了信儿奴婢再来报您。”

    臻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干脆慢慢坐了起来。

    “七妹妹。怎么不睡?”臻琳本就没有熟睡,也醒来了。

    “我放心不下。若是臻衡那里叫的大夫,可怎么是好。”臻璇拿了件衣服,穿了鞋下了床,“四姐姐先睡吧,我去看看,不然我睡不好,还要吵着你。”

    臻琳晓得拦她不住,便嘱咐了几句:“多穿些,夜里凉。想睡了。别管多晚都回来睡,花露给你留门。”

    臻璇道了谢,便出去了,走到马老太太院外的时候。就瞧见里头有火光亮着。仔细一分辨,分明就是西屋。

    臻璇只觉得胸口一紧,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掀帘子时差点与皱着眉头要出来的贺老先生撞到一块去。

    “贺先生,”臻璇叫了一声,问道,“我弟弟他……”

    贺老先生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出了不少血,身子自然弱一些。没抗住,起热了。先吃些药稳一稳。能退下去便是没事了。”

    若不能退呢……

    臻璇不敢问,红着眼睛去看季氏,季氏靠在曹氏身上,除了没有多少力气,脸上瞧不见泪水,兴许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曹氏劝了几句,不着边际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段氏。

    段氏面如死灰,她挂心臻德已是睡不着觉,反转间有丫鬟来说臻衡起了热,吓得她赶紧过来了。若是臻衡有什么不好,她的臻德也不用活命了,还不被马老太太活活打死。思及此处,段氏亦觉得心中跟被刀子捅了一样。

    厨房不敢耽搁,汤药没一会就被端了上来,季氏让臻璇端着碗,一口口喂给臻衡,流出来的药汁细心擦掉。

    这边揪着心,那厢又传来一阵小儿哭声,原是臻循半夜里痛醒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段氏强打着精神,去那边瞧去了。

    “娘,祖母呢?”臻璇小声问道。

    季氏一面喂,一面道:“不敢去报,怕打搅了两位老太太休息。”

    这一夜,注定是没有好眠的。

    臻循哭闹得厉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特别的刺耳。臻衡也被吵着了,微微扭着身子。

    季氏心疼也没有法子,又不能让人去说要臻循轻一些,到底才多大的孩子,受了这般罪过。

    刚打过三更,一个婆子喘着粗气来报,说祠堂那里又出状况了。

    锦虹一个丫鬟进不去祠堂,只能在外头看着,里头独独臻德和臻徽两人。

    臻德不过七岁,平日里段氏娇宠着,极少听一句重话。今天害惨了两个弟弟,已经是吓得不行了,又被马老太太呵斥,跪在祠堂里,只觉得浑身发冷,便是锦虹多给他们穿了棉袄,膝盖下又垫了厚厚的棉花垫子,还是觉得冷。

    臻德是吓坏了,便是不舒服也不敢叫,只低声啜泣,坚持到了半夜,没一会便七歪八倒了,靠到了臻徽身上。

    臻徽只当他困了,也没在乎,帮他裹好衣服让他躺在垫子上睡一会。可没一会,只觉得臻德的呼气声越来越重,拿手去探,额头是滚烫滚烫的。

    臻徽吓了一跳,哪里还顾着跪,无奈他也不过比臻德大了一岁,根本拖不动臻德,膝盖又疼得厉害,手脚并用地爬出祠堂去寻锦虹。

    锦虹听了也吓了一跳,马老太太的脾气她是晓得的,生着气打死是一回事,可跪在祠堂里出了事又是另一回事了,赶紧去叫了男仆把臻德抱出来,又让婆子回来报信。

    段氏一听就差点厥过去,臻衍和臻琳也被叫了起来,孙氏还没出月子,不能来伺候,偏生就是这么闹腾,把辰哥儿和圆姐儿闹醒了,又是一阵哭。

    一会儿的光景,庆荣堂里的火光都量了起来。

    庆荣堂的大门打开,臻德被抱了回来,小小的身子缩起来不住打着颤。

    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周氏也跟着来了,一进屋就道:“阮妈妈找着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十四章 故去

    臻衍从下仆手中接过臻德,小跑着抱回屋里去。丫鬟们早已烧暖了屋子,一见臻德病怏怏的样子,都有些慌神。

    段氏乍一见臻德那模样,踉跄了几步,幸亏臻琳扶着,她摆摆手,道:“我无妨,这个家乱成一片,我若再难过,你弟弟可怎么办?四丫头,你让臻徽回屋子里去,好好热热身子,要再病一个,哪里这么多人伺候。”

    臻琳哎了一身,将段氏的话转给了在屋外站着的臻徽,又补了两句:“陈姨娘和十妹妹怕是都没睡呢,你去问个安,让她们也休息了吧。”

    段氏看着贺老先生诊脉,开方,又把锦虹叫来问了几句,长叹一口气:“作孽啊!”

    锦虹回了话,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人虽是马老太太让罚的,她也照段氏的意思多加照顾了,可无奈臻德受了惊吓身子也弱些,就这么病了,回头主子们算起账来,她也没个好处。

    等贺老先生吹了吹方子,锦虹赶忙接过,亲自去抓药煎药。

    段氏把臻德交给臻衍照顾,便去寻周氏了。

    到了正厅那里,李老太太和姜老太太也在了。马老太太倒是不在,可段氏估摸着应该是醒了的,只是不愿意出来。

    段氏讪讪笑了笑:“两位叔母,把你们吵起来了,当真是……”

    “年纪大了,本来睡得就浅,倒也不怪你们。”李老太太看了一眼西屋,道,“不吵我我还不晓得,到底是没压住起热了。”

    臻璇站在边上,握着李老太太的手。等着周氏说话。

    周氏满脸倦容,眼下黑黑的。没来得及盖些粉就来了,瞧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更老了几岁。

    “那个阮妈妈,已经死了。”

    周氏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一屋子里的人反应不过来,半响才有一人低低喃了一句:“竟然死了……”

    臻璇也愣住了,下午问周氏的时候就有过猜测,说阮妈妈也许是怕责罚躲了起来或者偷溜了出去,一时半会只怕找不到,可没有想到。竟是已经死了。

    臻璇看向周氏,问道:“六叔母,阮妈妈怎么死的?”

    周氏理了理思路,把事情从头到脚讲了一遍。

    下午的时候。周氏就想着阮妈妈大约已经趁乱出了庆荣堂了。就细细查问了门房,晓得人并没有出裴宅,便调了人手。各房各院的去找,务必把人找出来。

    二更时,周氏就被一个管事娘子叫了起来,说是已经找着了,就在原来四房的庆和堂的一间旧屋里。

    周氏心说确实是个能躲的,那里空置了多年。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去,便急着让管事娘子把人带上来。

    那娘子面色一暗。附耳与周氏道:“拿了腰带悬了梁了,寻到的时候,早就断气了。”

    周氏一听,面色亦是一沉,到底是出了人命的事,便急急赶来庆荣堂这里,结果在敲门时遇见了被送回来的臻德几人。

    这种事情,轮不到臻璇这样的小辈发表什么意见,只能低着头听,可心中的一番计较总是少不了的。

    几位爷出了事,阮妈妈难辞其咎,心慌之余跑出了庆荣堂倒是不难解释。门房因为上一次张婆子大闹的事之后管得格外严了,出入都要有凭证,阮妈妈出不去,又不敢遇到人,越走越偏去了庆和堂也不奇怪。

    可为何要悬梁呢?

    阮妈妈跑了,不就是想免受责罚吗?那选择死亡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当真是躲不过,回来磕头谢罪,只要臻衡、臻循能好起来,阮妈妈即便不能再做臻循的奶娘,央求太太们给了粗使的活便是了,何必自尽?

    臻璇偷偷去看屋里人的面色,这些事情,她既然能想到,这些老太太、太太自然也是想到了的,为何就没一个人吭声?

    这般细细一打量,臻璇才留意到姜老太太阴郁的面色,心下一惊,暗道无论过了多少年,一听见庆和堂,姜老太太的心里总是有疙瘩的。

    姜老太太亦是明白旁人的心思,知道她们在等自己说话,便阴沉沉问了一句:“当真是自己吊上去的?”

    周氏的脸白了白,道:“四叔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媳妇听不懂。若非阮妈妈自己吊上去的,谁还跟她这般深仇大恨的,要害死她呢?”

    阮妈妈是跟着二房一道回来了,在甬州无亲无故的,哪里会有仇家。二房回来也不过小半个月,阮妈妈又有什么机会招惹了这么大的事?

    “依侄媳妇看,大约是阮妈妈晓得逃不过,又愧对了这一家上下的,心里难过,一个想不开,就……”周氏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也只能等臻衡醒过来,再问一问阮妈妈为何会走开吧。”

    屋里气氛正是凝重的时候,采梅进来轻声询问,说厨房里臻珧准备了一些酒酿羹,是不是拿上来填填肚子。

    这天从中午起,各人都吃得少,事情却是这般多,到了半夜,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段氏做了主,让采梅送了上来,道:“热腾腾的,喝了暖了身子,没事的便去睡吧。”

    臻璇不愿意去睡,喝了半碗就跑去西屋了,季氏的那碗还在桌上放着,她端了过去,道:“娘,喝几口吧,您要是累病了,我和弟弟怎么办?”

    季氏一听,眼睛一红,又要落泪,将臻璇搂到身边,喃喃着:“娘可舍不得你们呢。”

    臻璇吸吸鼻子:“弟弟也舍不得我们的。”

    季氏重重点了点头,一口一口把酒酿羹喝了,又去看臻衡,一张小脸烫得发红,呼吸也很重。

    季氏偏过头,告诉自己不能一味地伤心了去,便把外头的事问了一问。听到臻德病倒了的时候,忍不住叹息一声。待听说阮妈妈悬梁没了,又是一阵出神,道:“不会吧……”

    卢妈妈下午时被挽墨拉着歇了一会,现在精神比季氏好些,她正好进来,闻言也是一怔:“不像啊……”

    “什么不像?”臻璇回头问道。

    卢妈妈给臻衡的额头上换了一块布条,道:“十一爷与十三爷玩得好,因此奴婢和阮妈妈也算熟悉。阮妈妈是北方人,家里还有一双儿女。女儿六岁,儿子四岁。那儿子是遗腹子,为了养活孩子,才卖给了我们家做奶娘。孩子交给一房亲戚带着。她待十三爷是好的。可也挂念着亲生的那两个,就想着多存些银钱给他们捎回去。她这一死,那两个孩子岂不是没人管了。一年半载没有银钱带回去,亲戚家也不富裕,只怕也吃不好穿不暖了。阮妈妈便是顾念着两个孩子都不会如此的。”

    臻璇听完,对那两个孩子心生了几分同情,寄人篱下的日子有多难过她是品尝过的,以后没有了阮妈妈的银钱。也不晓得能不能好好养活大。

    猜只管猜着,却没有拿出一个结果来。家里死了一个奶娘这样的事,也不会去衙门里报,只好就这么等着,看臻衡醒来之后能回忆起些什么。

    天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亮了,马老太太依旧没有起来,只让锦澄过来说了一句她精神不足,想多休息。

    四老太爷与十六老爷昨日访客,多吃了酒,夜里就宿在友人家里没有回来,一进门就听说臻循出了事,赶紧往庆荣堂里赶。

    十六老爷黑着一张脸,宿醉后的头痛还没有退,看着床上的幼子,心痛也没什么办法,只站在一旁呆呆看着。

    臻衡的热还没有退,贺老先生又来瞧了一次,脸上倒比昨天好了一些,道:“宽宽心,能挺过去的。”

    李老太太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又嘱咐了挽琴仔细煎药,不肯假于人手。

    臻德说了一夜的胡话,到了这会儿睡着了,段氏去看了几次,稍稍安了点心。

    除了阮妈妈不明不白的自尽意外,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起来。

    只是事与愿违,还未到午时,陈玉宝家的几乎是冲着进了屋的,一脸的慌张和惶恐。

    段氏一看她那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得厉害,只因她是李姨娘的远亲,这才耐住了脾气,道:“什么事,这般没有规矩。”

    陈玉宝家的喘着气,哆哆嗦嗦的,规矩却是不敢乱了,道:“回几位老太太、太太的话,八老太爷那里来了人报信,说,说……”

    一听是有关与四房的,段氏面上更难看了,只好偷看了一眼姜老太太,见她已经是拉下了脸,硬着头皮道:“说什么?”

    陈玉宝家的握了握双拳,努力让自己稳一些,道:“说八老太太没了!上个月初二过的。扶灵的人马已经出发了,估摸着年前就能到了。”

    错愕、惊讶,不足以形容一屋子里的人的心情,臻璇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当着大管家娘子的陈玉宝家的会慌张成这个样子。

    人总是怕鬼怪的……

    阮妈妈害的臻衡、臻循受了重伤,她最后不明不白地吊死在了庆和堂里,若原来还想不通,可牵连到包老太太的死讯,就又生出了一个结果:臻循是包老太太的亲孙儿,她老人家为了孙子的事生气作怪了。

    就如同那夜死去的莫妍在庆福堂里哭了一夜,述说邵家待她不公,臻璇晓得那是苏满玥弄出来的,可当时还是吓着了不少人。

    臻璇自己也死过一次,死后有魂魄这一样她是清楚的,可她也不能断言阮妈妈死亡的真相。只是如今阮妈妈的自尽和包老太太的死牵连在一起,不管是真是假,若是最后查不出个缘由,怕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了这个说法。

    姜老太太的手有些发颤,她叫了臻珧过去,扶着她出了屋子,再不说一句话。

    十六老爷从臻循那里出来,正巧听到了这些,他失神了很久,等姜老太太离开之后,终于是熬不住,不晓得是为了受伤的幼子,还是为了故去的生母,噗通一声跪坐到了地上,放声痛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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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介绍:
这桩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逃离族亲的工具, 只因挡了别人的道,被人陷害,清白难辨,不得不以死明志。 醒来后,从二奶奶变成了七小姐臻璇,是拼命复仇?还是走自己的路? 唯有一样她很确定,她要做为臻璇活着,好好活着,决计不能再被人逼迫到那番田地。 菩萨让她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辜负这第二次! 96的QQ读者群69620185欢迎大家来玩臻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臻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臻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