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高衙内新传TXT下载高衙内新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高衙内新传全文阅读

作者:斩空     高衙内新传txt下载     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文恭这一部乃是按照宋军编制组织的骑兵骨干是从数百背嵬军军士到了这辽东之后各族依照民族地域等区分各自成军汉兵就都编入了花荣、史文恭等人的部下。经过了几年来大小数十战当初那些从登州北渡的军士战死的战死升官的升官到现在还当军士之人已无一人这一营虽是史文恭的牙兵却也只有营长是中原汉兵而已。

    人虽不同编制和纪律却都延续了下来这一营五百骑兵中分作五都每都用天干地支的排列因此史文恭一声号令第四都也就是丁字都便迅收拢将一众女真老弱都护在其中顺便看管那些用绳子串成几大串的俘虏们余众亦按各都分别部属搭箭上弦持满外向纯用双脚控制战马几下呼吸之间就达成了史文恭的命令。

    见部属们行伍整肃令行禁止史文恭心下也颇为得意此乃辽东数年打出来的精兵时常都在血线上打滚的自然不比寻常。

    他这边列阵已毕对面敌人也露了行藏只见许多骑者远远围了过来身上盔甲参差不齐手中弓矢各色各样好似一群乌合之众但史文恭和女真人打了不止一仗单从那些骑者的队形就看了出来这便是女真人围猎时惯用的拐子马阵看似松散杂乱实则几乎每个人都明了自己所应该处地位置。无论战阵变幻大小这些女真人都能向敌人起最有效的进攻那是从小部族围猎所锻炼出来的团队合作技巧与中原军旅的职业化训练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当下两方对峙史文恭使个眼色曾涂纵马出阵。大声道:“我等是常胜军军士奉命公干路经此处前面是哪一路人马拦阻?”此处已近复州地界常胜军活动相当活跃而且其军后勤有保障军纪较好曾涂报出常胜军的旗号来。对方若只是寻常打家劫舍的盗匪当知所趋避。

    哪知对面阵中有人大笑道:“我把你们这群反贼!我接了朝廷旨意正要捉拿尔等不想却送上门来识相地快快下马束手就擒免我动了刀兵坏了尔等性命!”

    史文恭一听就知道坏了这居然是一伙辽国官兵!虽然看装备不大象契丹兵不过近年来辽东大乱。朝廷力不能制也会择选一些保家守土、对朝廷较为忠心之辈授予官印职司命其清净地方这一队看来也是这等官兵了。此辈各保乡土战斗力比之正统的官兵倒还强了几分。眼前这一队口气如此张狂仅仅眼界中所见到的人数就不下三千人显然实力坚强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史文恭在常胜军中横行数年未尝一败尽管敌众我寡又怎能束手就擒?哼了一声也用女真话喝回去道:“凭尔等乌合之众。也要冒充大辽官兵不成?本将史文恭枪下不杀无名之将哪个不怕死的报上名来!”

    塞外各族虽然勇武但究竟没有中原的文化传承。是以对于武艺的研究水平就及不上中原了史文恭仗着枪法精妙这两年在辽东已然闯下了不小的名头此时众寡不敌他就将名号报了出来期望能震慑一下敌人。

    那敌阵闻言果然一阵骚动一员大将排众而出手中横着一柄狼牙棒喝道:“早听说常胜军有个史文恭枪法了得不想就是你!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张晖便来会一会你!”一言刚出这张晖虎吼一声催动胯下坐骑便向两军当中来。

    史文恭一看这架势正是正规地单条路子他是艺高人胆大夷然不惧催马也迎了上来见狼牙棒劈头打来举枪一撩两件兵器碰在一处当啷一声大响史文恭只觉得手上一阵剧颤那枪竟有些拿捏不定心中暗惊:“这厮好大的气力!当日我与青州秦明统制切磋武艺时他的狼牙棒也不过如此只是他自报姓名唤作张晖却不知是何许人也?”

    拨马过来史文恭把枪一指喝道:“且慢兀那张晖你究系何人因何拦路劫我?说个明白再战不迟。”

    那张晖与史文恭过了一招亦觉枪上力道千钧也收起了狂态喝道:“也罢看你史文恭也是一个豪杰叫你死个明白。某家世居来州因州郡盗贼蜂起某起兵破贼有功大辽授我为礼宾副使领四州屯兵。前日你等一路掳掠而过有州人走诉于我我只道是哪股盗匪过境便调集兵马在此邀击不想却是常胜军!久闻常胜军好生兴旺素来不掳掠百姓你史文恭亦是有名号的人不想竟是这等不堪!况且你也是大辽欲得之人我今番擒了你上可报朝廷恩德下可保一方百姓史文恭啊你纳命来吧!”

    史文恭先还不大在意虽然他并非掳掠当地百姓但他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辽东的逻辑拳头大的就有理有什么好说的?但这张晖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他吃惊不小什么叫大辽欲得之人?这等于说辽国朝廷点名要捉他史文恭啊!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出塞时高强嘱咐的话语来:“如今宋强辽弱辽国又有女真之患即便知道了你们在辽东也未必能将我如何。只是有一桩要紧一旦辽国知晓了你等之事虽然未必便即作但若是你等落到了辽国手中凭你等的身份地位在常胜军中亦非无名我纵想不认亦不可得到那时被辽国捉着我大宋背盟地凭证却是一场纷扰大大不利我燕云之计。是以尔等身系国家之重务必小心己身。不可轻身犯险。”

    言犹在耳这就来了捉拿他地人马史文恭悔之不及早知道就不要中途多事径自快马赶回苏州交差辽兵纵然知道是他经过。也追之不及了何苦落得现在被人围上了?只可惜这世上什么药都有的卖就是没有后悔药史文恭牙关一咬已经打定了突围的主意若是能把对面的敌将给挑了敌阵必定大乱到时便是有机可乘了。

    想到这里。不由冷笑道:“要取史某性命也须有那通天手段敌将放马过来!”

    张晖自恃勇力与史文恭那一个照面也不落下风再加上自己这边人多更是有恃无恐当即催马上前再战。哪里晓得史文恭已经下定决心也不来什么试探了一照面就使出了杀手枪来。大凡练武之人都要练几招重手以便伤人。这大枪号称兵中之贼杀手枪更是神出鬼没史文恭这一杆枪号称河北第二岂同等闲?

    只见他大枪一抖顿时幻出十来朵枪花每朵枪花都藏着一个枪头。真真幻幻虚实难测。这大枪的功夫乃是河朔汉人地一绝后世

    神岳飞枪法学成后只是号称一县无敌便能杀得金兵作岳爷爷。这张晖生长塞北又怎能识破史文恭掌中神枪?登时不辨真伪把心一横。只得力大降十会奋起平生之力搂头便砸。

    哪知这大枪之技软中带硬史文恭把枪一抖。那枪身顿时微弯恰好接着张晖地狼牙棒跟着反弹回去。等如是将这千斤的力道又崩了回去再加上史文恭的臂力这一下何止千斤?张晖顿时觉得手里地狼牙棒像是活了一般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再看对面的枪头已经到了胸前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只听嗤地一声响胸前一阵剧痛顿时人事不知翻身落马。

    —

    史文恭一枪将张晖挑落马下正要上前枭耳听众敌兵一声喊象疯了一样猛扑上来知道此刻敌军一股猛劲不可力敌。好在他们一心要抢敌将大军这么一乱包围圈便解了大大有利他率部突围。当即将手中枪朝天高举喝道:“三军随我来!”

    曾涂等人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这当儿大叫得令抖缰绳催马便向前闯每人都是在马上持满角弓敌在十步之内方才射出十中**那些辽国州县屯兵又没有什么精良地铠甲中者无不应弦落马顿时波开浪裂一般杀了出来。史文恭一马当先这一条枪更是使了性但见周身上下如飘瑞雪上护人下护马几丈方圆内都是他地枪影枪下竟无一合之将名副其实地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这一套枪法非同小可乃是中原马战千年演进之下优选出来最适合马战的战法这大枪练到化境身不动枪先动迎敌化劲借力打力尤其利于群战端的神妙异常。历史上岳飞北伐时城大战之后背嵬军统制王贵领着数十名使臣就能杀败敌军精骑三千靠地就是这大枪的功夫。这功夫演变到后来称为内家枪法都以岳飞为始祖便是肇因在此惟其难学难精故而渐渐湮没不传。

    史文恭到了辽东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抵挡他几个回合因此直到今天这一套枪法才挥的淋漓尽致这一身杀气是越战越勇直往人多处杀去。堪堪突出重围这才勒住了马匹回看时却见身后只得曾涂百十骑跟着余众都被冲乱了这里一蔟那里一堆地散在一处。

    他杀地起性振臂高呼道:“同生共死岂可独活!儿郎们随我再杀回去!”有道是将是兵之胆有这样勇武的将领部下自然也是狼虎之兵众兵士一声喊翻身跟着史文恭又向回杀。

    众敌兵群龙无本已被史文恭杀的胆寒见他又杀了回来竟是无人敢撄其锋芒纷纷退避史文恭走马阵中不片时已经将散在各处地部属都收拢了来连那女真温都部地族人竟也救出大半只是原先抓的那些俘虏俱都趁乱逃了。

    所谓得理不饶人史文恭虽是兵少此时气势却盛悍然枪指敌阵喝道:“尔等贼兵听了!无端劫我于道路又夺了我马匹是何道理?快快还我良马五百匹方消我心头之恨!”

    众敌兵本是折损甚重倘若他这么扬长而去了也无人敢追蹑于他。偏生史文恭这几句话欺人太甚这些熟女真兵乱世从军也都是有血气的如何能忍?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兵士如同野兽一般齐声大吼又杀了过来。

    史文恭这下可是用力过猛了料不到女真人生性凶悍坚韧被杀败了一阵又没有统兵官居然还能再战若单是他一人只须马力不衰敌兵再多他也不惧只是现在身后还有数百军士更有此行务必要接应回去的生女真近百人这便如何是好?

    正要奋力再杀一阵忽听侧畔一阵鼓角声鸣一人声如洪钟大声喝道:“常胜军大忭在此降者免死!”说话间马蹄声隆隆如闷雷般作响左右俱是大队骑兵杀到如林地枪刺只把天空都遮了一半去端的声势惊人。

    那些兵士原本也是鼓起余勇忽见敌人大队合围人马骁勇士气顿时跌去大半纵有些凶顽地被大忭挥军一冲也多半被杀落马下余众尽皆胆裂纷纷下马求饶不消半个时辰这几千熟女真人组成的辽兵便尽数被歼俘虏地倒有两千多人。

    大忭唯恐又生枝节命俘虏们用皮条将双脚绑在马腹上大队一同南返一路疾驰近百里直到进了复州地界这才定下心来号令全军缓辔而行以舒马力。

    史文恭得他援手到这刻才捞到机会致谢大忭笑道:“某到之时正见史大人大显神威独闯重围某只顾看史大人神枪还道不须某家出手哩。”

    史文恭挠了挠头苦笑道:“倒不意这些女真人如此强悍一无主将二遭新败居然还有士气再战我原意只是威吓一番今次可料得差了若非大人及时出战我虽不惧这些儿郎却要折损不少。”大忭姓大因此史文恭见了他只叫大人不称其姓大大人听上去何等别扭?

    大忭点头道:“史大人不是此间人这也难怪自来女真用兵与别族不同最是坚韧敢斗每战辄往复数十个回合才分胜负常自夸说什么不能战百十个回合如何算得骑兵?今次若不是史大人先挑了他家主将余众乏人统率我虽以大军突袭也未必能胜的这么轻快。听说那北地完颜部用兵军法更酷一军主帅若死于阵中全军都要受罚其扎也更尽皆斩他日史大人若在阵前遇上了切不可这等轻敌。”所谓扎也乃是女真话亲卫的意思类似于宋军的牙兵。

    史文恭连连点头称是忽然想起自己所挑的那员敌将来忙命曾涂去问。少停曾涂转来身后两匹战马中间用绳网连着上面卧着一人半身都是鲜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正是那被挑落马下的张晖。

    史文恭问过随军地郎中才知道这人幸亏戴着护心镜又穿着细甲再加上枪尖临身时向后仰了一下几样加了起来枪尖入体不深故而没有当时丧命已然用药包扎了至于能否活命端看他地造化了。饶是如此那精铁护心镜被史文恭那一枪从正中挑了个四分五裂足见枪力惊人。

    问罢郎中大忭却向史文恭笑道:“史大人你这可是立了一大功劳了此人看情形必是熟女真中有名望的人物若是能将他救活令他投入我军对于招谕熟女真之事大有裨益。”

第十三章

    打两年前征讨梁山泊时因为救治花荣的伤势而请来医安道全高强便着手在军中推广外伤急救的专门单位名称则仍旧叫随军郎中只是既然是有组织的单位便须有头目这头目并无现成官制可循定的官俸是和营长同级算得甚高了正式的官名叫做医官营长行伍中却都叫做郎中令。

    大队回转到了复州大忭等人的营寨所在便即安顿驻扎史文恭叫了郎中令来给那张晖诊治。多亏了他行军之际也有郎中随行作了些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这张晖身子硬朗伤后一番奔驰下来居然也挣扎得性命只是伤势甚重看来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方可。

    歇息两日史文恭率本部和阿海部族再次上路这番轻装前行又无需处处留心快马一路小跑两日便进了苏州关再两日便到了旅顺口。此时这旅顺口已经换了一番模样中原的种种物资经由海道源源不绝地送来田地丈量和造册事务基本结束对汉人和渤海人的计口屯田工作已然展开港口处一座城已然打好了地基许多壮丁在那里忙碌不休。

    找到陈规之际他正与花荣在港口城边指指点点见史文恭回来二人迎上来寒暄二三问了此行收获。见史文恭言下好似不大满意陈规笑道:“史大人何必如此?想那温都部虽曾强盛一时。但败落已久。那曾头市一支辗转大宋落户已逾二十年部民若不是并入完颜部中。便是四处星散。事隔许久。能寻回一支已是不易。史大立下大功一件不必耿耿于怀。”

    花荣亦跟着宽解史文恭这才释然。问起这港口城墙来原来天时将近寒冬。授田之事眼看难以赶在上冻之前完成。这辽东数十万人口有许多都只是依附着常胜军生活。并非军中之人单靠军粮和建大棚施粥显然养不得许多。况且辽民多剽悍之辈一旦生活无着铤而走险之下。必生变乱。因此陈规便出告示招募人手建造港口地城墙和其他建筑。凡是能拿得起版筑挑得动担子地不拘男女老弱。统统都给粮食。以渡寒冬。

    “天时渐寒用不了多久这田土便不是木制的版筑工具所能挖掘的动地了。若是用中原地铁铁镐只怕还能多干上些时。”陈规适才和花荣商量地便是这件事来到辽东之后才晓得此地的苛酷尤其缺乏铁器。工具极少是铁铸的不象中原。在大宋建立之后生铁地器具已经大大普及促进了生产效率的极大提高。

    城墙到现在还只是挖了道地基。若要真个建成高墙。还得填土烧干一层一层地夯筑而成。这显然不是下雪以前能干完地活了。不过既然是为了安抚生活无着地百姓没活干也不能撒手不管。因此陈规在整个旅顺境内都规划了许多建筑征集劳役择其能者而为之。一一分派下去以此授粮。

    史文恭听罢大大不以为然。他是武夫出身素来只信刀枪上头有食吃来到辽东之后。此地民生之艰苦和民风之凶悍相得益彰象他这样的纯粹武人对此地适应更快一些。陈规地这些做法在他看来未免有些妇人之仁:“陈大夫你这可是未必讨好。此间百姓原是辽民现今辽东大灾遍地盗贼。这些人生活无着贪图我常胜军这里地方安靖粮食丰足才恋栈不去。其实又哪里有什么忠义之心?如今虽说讨你陈大夫一口饭吃说不定还有人嫌你分派的活计太重道你役使人太狠哩!”

    陈规脸色不豫一言不原来史文恭这话一语中的确实有些人以此生事说道在此每日苦干累的半死不活也只得一口饭吃而已倒不如从军去劫掠怕还得些金帛子女地好享用。

    花荣见说的有些僵了忙出来转说道:“理民治事到底还是儒生在行谅来陈大夫这般作为自有道理我辈武人知兵足矣何须多言?只今寒冬将至野无所掠各地盗贼必定蜂起料想又将有一番厮杀郭大人已然率部往盖州去了。”

    史文恭见陈规脸色不好看也晓得自己话说得直了刚好就着花荣这道台阶下忙应了两声便向陈规道:“陈大夫此行临归之时路遇辽国官兵截杀领兵者乃是来州一个叫做张晖地幸得大忭大人援手将敌兵杀败那张晖中了我一枪落马被擒见在复州将养。陈大夫听那张晖言语之中好似辽人已知此间有我大宋军马有意拿几个有名姓的以备将来去寻我家相公的晦气此事还需慎重处置。”

    陈规一听顿时留上了心。他

    司在推演北地的局势时常有一点难以决断盖因天的不理政事导致辽国官府行政效率极端低下。然而在此情形下朝中大臣和各地守将的行动就会欠缺一致性令得其行为较难预测。例如这次张晖地拦路截击到底是因为追蹑史文恭而来还是只为了反击史文恭劫掠当地熟女真人的行为偶然遇见?这命令又来自何人?

    “此事重大花统领你且在此镇守待我与史大人前去审问那人问明备细方好定夺。”陈规与花荣别过便与史文恭约在苏州关会齐自己回去收拾行装。将将到了下处便见一人从里面出来一头银白长正是头陀武松。

    “陈大夫我正要寻你适才接了中原来地传书情形又或有变故而寻你商议。”武松拉着陈规到房中坐定分派了人手四下护持此地不比中原。房屋又是草创简陋因此要处处小心。

    陈规读了传书上面乃是高强将大宋朝议内容和辽国来使商议情状约略说了说道辽国行将有变不论事成事败总之辽国上层地内部矛盾将彻底爆。女真的扩张度将更加惊人。务必小心在意。反而辽国官兵的威胁将大大减弱有些人就得为自己的生存作打算因此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有意识地接触一些辽国地下层官吏尤其是非契丹族人。此外大宋使节团前往辽国下书或者需要他们接应当预作准备。

    陈规读罢心中踌躇武松见状便问。原来这陈规看了信。这塞外形势真是变幻莫测一天一个样当初还以为女真一时不出。有时间从容屯田稳固内部然而若是辽国一乱形势急转直下恐怕没有那么多闲暇整顿内部须得急整军备战。偏偏除了原先拉拢当地部民之外高强又交代下接应使团的任务来他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武松听罢。却笑道:“陈大夫你这可是过虑了。此间原是花统领到此与郭大人等人一手草创当时又何曾有这些屯田编伍之事?还不是一样过来了。说到整军备战以我之见此地百姓习于兵事。汉人皆依附我军早有过万精兵。那女真、渤海。自有部族但有战事上马便可为兵如臂使指最是厉害不过又何来整军备战之说?但一纸战书便可!”

    陈规一怔不由失笑道:“武统领说地是却是陈某执迷了!只是兵事虽然不必着忙。政事却更须着紧一旦北地大战起无数百姓南来避战那时方是我等来辽东地用武之地。若是应付不来失了民心那便坏了大事。”

    武松临来之时也听高强说过自己出兵辽东地用意却不似陈规这样人腹有韬略看地分明。闻言方悟点头道:“陈大夫说的是武二来此不久除了分遣士卒守把旅顺口之外并无甚事务终日只是四处闲游今陈大夫不妨径去处理要事此间汉民尽可由武二招抚管教他安居不动便了。”

    —

    若是按照原先陈规的计划施行屯田在汉民当中应当定保甲分乡党立郡县纯粹推行中原的那一套社会组织方式。无奈到了此间之后下到百姓当中才现这里的汉人虽然说着与中原相似的语言——口音带着胡音不过好歹还听得懂——但社会组织方式已经与中原大大不同就算原先有些类似乡党地组织现在也已经在乱世中被完全打散。更重要的是这里地汉民多半都是历年灾荒时被郭药师和花荣招抚过来地一向都是依附在军队旁边一说到要他们脱离军队地补给自立个个都怕的要死任凭陈规和手下官吏们如何劝诱一概不从。

    万般无奈陈规只好把原本打算用在女真人身上的军屯制度拿来改造一下用于汉民和渤海人完全依照现有地军队编制将每一营军旅的家人土地全部编在一处甚至地名也和军队番号一致叫人一目了然。如此一来军民皆欢悦立时就对这块土地产生了认同感和归属感其士气之高涨民心之归附令陈规和一众中原官吏吃惊莫名之余也再次慨叹宗泽所提出、高强总结的“以人为本”四字之重要。当然若是高强到此见到这情景定会觉得似曾相识现代战争片中演出的解放区土改后踊跃参军地场面便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以武松虽然素来不习政事却也敢说招抚汉民的话那些计点人数、丈量土地、分耕牛农具种子等等事务已然熟习自有官吏们执行他其实只要控制一下局面而已重要的是对于刚刚安定下来的汉民必须时时抚慰使其安于耕作

    安自然无事。实际上原本这些事务也不是完全强之所以派他来此间就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有大量物资从中原运达港口地管理和物资的分都是要害口子由这些中原官兵来办事漏洞和**的空间相对要少很多。

    陈规兀自不放心与武松交代了再三才提了行囊出门去领了十来个随身兵士上马往苏州关去了。到了关城。正逢着花荣在此督察城防这一座关城乃是辽人所建但城关低矮战具不足敌楼城橹更是欠奉花荣接手之后便依着陈规那招工赈济地法子。招募流民务工将城关加高加厚上面搭城楼建城橹架设床弩设置避箭的鹅车洞子总之是按照中原的城守战法将这一座城关修建的牢固异常。趁着冬天到来之前的短暂时间花荣正督促着百姓挖泥烧制城砖准备明年开春以后将这城墙用城砖再包砌一层。

    这城防地部署大半出自陈规这个守城专家地手笔因此花荣见他到此自然要上前问讯待听说陈规这便要去审问那被捉的张晖花荣便命人去找史文恭来沉吟片刻却道:“陈大夫要去复州自是不妨。若再往北去盖州某却以为甚险。既然辽国已经有意捉拿我等中原人陈大夫一介儒生更是叫人一眼便认了出来便是在这苏州复州日常行走也须小心些。何况那盖州多有别部出没?愚意这屯田之事部署既当之后待冬日来临时陈大夫与一众屯田官吏便可随船回到中原去免得走漏了一人相公便多一分烦扰。”

    陈规微一愣怔想想也是道理如今治下都是原先的辽民万一有人与辽官府串通了。使甚手段绑起一两名官吏来偷偷送走这些人从头到脚都是中原人任谁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就算高强那里咬牙扛着不认帐。他们这些下面做事地办砸了差事也觉得脸上无光。

    虽然有些不甘心也只得应了好在屯田之事逐步展开也培养了一些本地营长作助手如今撤走也无大碍。这里的营长并非那军队里的带兵营长乃是因为各营的家属和土地都按着军队里的编制划在一处地名也和军队里地某某营一般无二所推选出来的官员自然也就叫做营长了。当地百姓为了区分就管这些县官叫作文营长军队里的叫武营长。

    当下俩人一面在城关工地上漫步视察一下城防修建情形一面等着史文恭到来。不想没过一会史文恭和徐宁两个双双飞马赶来神情颇为紧张一见花荣和陈规徐宁飞身下马急急道:“花统领陈大夫适才有人来报关城外左军第七营有一名参议失踪不知去向。”

    陈规和花荣闻言心头都是一紧:怕什么来什么!刚说到要撤走这就来事了。花荣到底是久经战阵的心里宁定的快忙问了几句才知此人唤作刘辉今日本该往左军第七营去交付种子当地派了人去接应却不见人影一直追到关下参议司却道这人和分派护送的军兵早已出离开参议司已经两个时辰了。

    有参议失踪这可是大事参议司一面命军士四下寻访一面命人飞报上司迅即就报到了徐宁和史文恭这一层次。

    陈规听罢心里便晓得这话儿只怕就是了要知参议们外出时都有军士相随一来引路二来护送也可担任一下翻译纵使是走散了那随行的军士也该还报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那还不是出事了?

    花荣面色如恒丝毫不见慌乱沉声道:“火箭命巡哨的栾将军戒备各条道路严查往来人等;关下水师李俊统领率人沿海搜寻不叫走水路逃了命王将军从参议司追查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陈大夫你依旧北去审那张晖史将军随行若是不出我所料这两件事中间只怕还有些瓜葛。”王将军便是那原先的马贼王伯龙自从被花荣收降之后迅得到重用如今也是一军之将了。

    二将轰然应诺便去吩咐军士传令。花荣分派已毕回头见陈规站在关上遥望北边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便道:“些许小事陈大夫何必忧心?看我花荣手段管教他不论何人也飞不出我手掌心去。”

    陈规却摇了摇头:“花统领某岂是因此而忧心?只是某心中若有所感此事虽小但后事却长恐怕这北地的大局终究也波及到这一片土地以及这辽东常胜军了……”

第十四章

    晖本是个女真人祖上被契丹人迁徙到曷苏馆路来州来只因住的地方叫做张皇堡这一族便在姓后面加上氏称为张氏天长日久姓氏渐渐淡化一族改姓了张。自辽国天灾频仍岁时艰难之后各地治安渐渐败坏辽国官府亦困于物力匮乏无力镇制于是有能力的大族便纷纷组织起自己的武装来这张氏也是一般张晖因勇力过人能副众望被选为都统屡屡击破来犯之盗贼。——事实上这只是对辽国官方的说法而已辽东乱到这种程度根本没了王法和道义管他到底是谁攻打谁谁劫掠谁总之被打败的一方就是盗贼了标准的成王败寇。

    总之张晖连连取胜也引起了辽国的注意。在乱局之中象这类一方雄豪都是各方极力拉拢的对象拉拢一个这样的人就等于拉拢了这一方最大的势力张晖便被辽国东京道留守萧保先赏识加礼宾副使衔并且招至东京辽阳府面见甚为礼遇命他领来、迁、润、四州屯兵。——礼宾副使只是个无职司的虚衔所谓屯兵云云更无从谈起当地原本就没有像样的州县哪来的屯兵?

    只不过有了这头衔职司以后张晖的胆气更壮附近数州也无人敢~.;备就差了许多军纪就更加谈不上了。几乎全是凭他一人之勇维系着队伍。是以当日他自恃勇力与史文恭对战。结果一招被人挑落马下之后所部便一盘散沙给史文恭等人轻易冲出。后来又被大忭一举围歼。

    张晖斜斜靠在榻上将这些合盘托出并未隐瞒。他心里明白在辽东这片地方。一旦兵败被擒通常只有两种选择。一是降服。还得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意愿其二就是死路一条。尽管明知对方是大宋来人不过熟女真人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铁杆辽人更谈不上有什么忠义之心况且他自己这条命都是从史文恭地枪下拣回来地那还有什么可说地?这位大辽礼宾副使在言辞中已经明显展现出臣服的姿态。

    陈规和史文恭都是阅人多多自然看的分明。当下陈规微露招揽之意张晖便即口称愿降。情愿回去招谕部人一起归降。但求能留守故地。并得到粮食和其他物资接济。

    陈规自无异议招降熟女真人原本就是他地使命之一。这张晖正是雪中送炭哪有不答允的道理?正要许可一旁史文恭忽然拉了他一下微微冷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张晖你若愿降便将部族尽数收拢待我前去招降至于粮草兵器。却不是你说要就有的。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也须你有这等资格。”

    陈规一怔那张晖反应却快脸上惟有更加恭敬:“史大人神枪盖世小人自然敬服号令部族尽数归降原也应当只是小人目下身上带伤。骑不得马。须得伤愈之后方使引领大人前去部族营帐。”

    史文恭点头道:“这也罢了今有一桩事问你。你曾说某家是那辽国欲得之而甘心之人这却从何说起?”

    张晖面色惶恐正要赔罪陈规忙从旁解说才稍稍安定其心。等到细细再问原来当日那东京留守萧保先召见张晖之时。得知他部境与复州接壤便嘱他多方留意若有南朝人出现时好歹捉上几个。送到东京来重重有赏尤其是几个统兵头领花荣、史文恭、徐宁、栾廷玉四将更是加倍地赏赐。

    陈规盘问再三见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道:“然则前日我家苏州有一员南朝人被人绑走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张晖皱起眉头想了半天迟迟疑疑道:“小人委实不知只是再三想来此事若是有人主使不脱东京留守萧保先。此人生性残暴为政苛酷却不失一时豪雄之士。当日他召见小人之时深以常胜军为忧也曾说及擒拿大将若是为难则捉来一两个南朝人也是好的。小人这里担保是无人去作这勾当地别处可就难保了。”

    陈规沉吟半晌又道:“然则若此事确实是萧保先主使究竟系何人为之?”

    张晖这可抓瞎了要他如何说地清楚?想了半天才胡乱丢了一个人出来:“萧保先帐下得力之人不多大多是畏其凶威而已惟有其副将高永昌部下兵精常为萧保先爪牙。此事或许是他所为也未可知。”言语中终究是留了许多退步。

    话说到这份上能榨的也都榨干了陈规不为己甚便好言抚慰了张晖一番叫他安心好好养病那张晖唯唯应了倒是史文恭临走时忽然回头扔下一句“养好伤后领所部都来我麾下听用”他便面上大喜连连点头称谢。

    出得帐来陈规皱眉向史文恭道:“史将军此人当真古怪我向他好言好语他亦不放在心上你几乎取了他性命他却对你这般恭敬莫非是什么异数?”

    史文恭大笑道:“陈大夫你饱读诗书中原讲的都是仁义忠信你自然不知此间之风俗。似这等强人打家劫舍视如寻常杀人放火只作等闲他心中哪里有什么仁义忠信?我胜了他他便服我若是敢对我不忠不敬时我抬手便取了他性命这才是他怕的物事。即如你适才要应许了他归降之请我却不允若是一旦归降便有粮食兵器接济我敢担保这消息一旦传出全曷苏馆路女真都会蜂拥而至个个磕头请降。”

    陈规讶道:“有这等事?然则又有何为难之事?”

    史文恭冷笑道:“陈大夫有所不知。此辈女真狡猾异常。观乎契丹欲摧折其数百年而不绝。相反人口日繁地域渐广可知其厉害之处。此辈倘若请降。不过是贪图兵器粮草而已哪里是什么真心!若是我这里钱粮给地少了他便会口出怨言露出反意。其实也未必是真反不过是要多讨些粮草兵器而已。如是者三。他那里胃口便会越来越大。要粮草兵器之余还要官要兵要田要土要不到便反……嘿嘿哪里有个了结之日?”

    陈规难以置信隔了半晌才摇头道:“女真果是如此。真可谓豺狼心性岂是他族得而臣服之辈?相公一意要抢先招抚。岂非……

    …”

    “豺狼心性?”史文恭又是一阵冷笑:“陈大夫你这可又说地差了生长在这辽东若不知如此自保。女真一族早就在数百年来契丹种种摧折之下烟消云散了更无今日之局面。相公想要招抚他们其实也并非不可只是却不可存了什么忠恕之心须得时时提防。刻刻驾驭。叫这女真一族时时牢记我之实力强于他心智胜于他他跟随于我亦有利可图那时方可招抚了。”

    眼见一向武勇为先的史文恭说出这样地话来陈规颇有些不适应。他也并非那等迂腐之人但毕竟是读惯了圣贤书又自幼生长在中原不懂得这种极端环境下锻炼出来地求生之道。“史将军这番道理都是你细思所得?”

    史文恭一怔嘿嘿笑了两声:“哪里史某一介武夫怎晓得这些道理?都是花统领日常与我等闲谈而来。我亦常问他为何能先于我等悟到这道理他却总是不答直到有一次酒后说及他才说。其实绿林之中亦是这般道理大山寨要并吞小山寨时小山寨便是一般即如官府进剿时山寨或降或叛亦是多方筹谋。那时节我方悟到当日相公点将北上之时为何定须以花统领为了在这辽东之地始终是如他这等在绿林中刀尖上滚过来之人方能如鱼得水。”

    陈规呆了半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并不言语二人便去了。

    过得一日王伯龙率领百余人追蹑到此说道路上已经现了失踪的参议官刘辉的踪迹那四个随行军士三人地尸已被觉一人踪迹全无想来大有可能便是内应了。王伯龙马贼出身熟习当地环境更懂得追踪之术当即率人一路追了下来到得此间却断了影踪于是到此寻人调兵要多路分头追剿。

    陈规自经前日一席谈对于这个辽东有了全新的认识自知自己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更不懂此间人地生存之道故此自愿留在当地等候张晖伤愈。史文恭与大则分头率军循着踪迹追赶下来又传了消息回去请李俊率人随后追上来恐怕有用到水军处。

    原本以为这样大张旗鼓地追寻定能拦截住对方哪知这一路敌人人数虽少却精擅逃亡之道路线地选择便往往出人意表史文恭等人调集了精兵健马分头堵截却往往都慢了一步或者留下什么隐秘地小道被他钻了空子。

    —

    这么一逃一追不几日便近了盖州分野史文恭心中焦躁向大忭道:“敌人恁地狡猾竟是捉不到他!倘若被人拿了回去如何是好?”

    大忭为人沉稳颇有韬略马上沉思片刻道:“史大人日前那张晖曾说此事极有可能出自辽阳府副将高永昌之手某差人打探过此人领兵驻扎在八口离此不远看敌人留下的路数也的确是向彼处而去只怕是料中了。前面看看要出盖州地境那里各族出没不定辽兵尚强咱们只怕不能这般行事须得详加计议才好。恁地某是此地海人可命部属分头去往前路守把八口往辽阳去地各处要道料想高永昌守土有责不能亲离亦不能调动大军最多也只是这般派人护送往辽阳府去见萧保先留守。咱们路上大可劫了他下来。”

    史文恭想了想摇头道:“这却不稳便敌人在我境尚且来去自如到了自家营帐更是鱼入大海哪里捉的住他?”

    大忭点头道:“史大人说得是奈何仓促之间我亦想不到什么法子。却好郭大人营帐就在左近你我不妨折去他那里一行郭大人素来多谋善断倒敢有什么妙计。”

    史文恭左右无法只得允了大忭便分遣手下去前面道口设法拦截自己与史文恭一部转道向郭药师营帐来。

    这郭药师为了防守盖州在辽河入海口边设下营帐将此处原先地港口筑了一道城墙囤积了许多粮草固守无论是什么人来犯亦奈何他不得日子过得甚是自在。闻听大忭和史文恭联袂前来郭药师情知必有事端忙亲身出迎接着二将来到帐中置酒款待。

    史文恭心中有事无心宴饮赶着将事情前后给说了一遍。郭药师听说此事大半与高永昌有关沉吟半晌方道:“高永昌此人某倒不曾见过只是偶尔出兵厮杀时远远见过那厮的营伍倒似与别家辽兵不同好生雄壮平时人亦说他多谋有勇乃是东京留守萧保先帐下数得着的大将见守着八口。此事若与他有关却不是好相与地恐怕你那些前去拦截之兵亦不能得手。”

    史文恭见他说到这里又顿住了不悦道:“郭大人此事关系到辽东大计若只是闻高永昌之名便退缩要我等何用?以我之见暗里追蹑不获索性就点起大军合我辽东常胜军全军之力不信拾掇不下他高永昌区区五千之众。”

    郭药师忙上去拍拍史文恭的肩膀笑道:“史大人确是豪气若合我常胜军全军之力高永昌所部再如何勇猛终究不是对手。只是有一桩难处此间往苏州军令便须一日待大兵汇合来到此间中间少说也须得十日想那高永昌得了刘参议必定如获至宝立即设法送往辽阳他那八口毗邻辽河如今河水尚未冻住仍可行船一旦用一叶轻舟送走了我又如之奈何?不济事不济事!”

    史文恭见他说地在理重重吐口浊气闷声不响了。郭药师见他越烦闷又道:“史大人稍安其实此事我倒有些法子那高永昌守着八口正当我北上要道我思谋之久矣只是少一个机缘。今日此事倒敢是个机缘了。”

    史文恭听他口气却似有希望忙即动问郭药师道:“高永昌此人虽是萧保先的大将我命人打探之下却说他厚结部下似有不臣之心。若是辽国强盛此人只得安分守己如今闻说女真得胜后北地一片大乱此人想必也蠢蠢欲动以我之见索性借着这个机会挑反了他东京道乱成一团那萧保先如何还顾得上处理刘参议之事?”(

第十五章

    来高永昌亦是渤海人与郭药师也有一面之缘只不保先之后眼睛长到额角上对昔日故旧都不甚待见因此也就不通闻问了。不过郭药师在盖州起事之后高永昌见他迹便遣人来招他归顺辽国朝廷领一个官职哪里晓得郭药师背后自有靠山并不把辽国的芝麻小官放在眼里只是与他虚与委蛇。高永昌不得要领有意兴兵问罪却忌惮郭药师部众骁勇人数也多不敢轻动。

    到得今年郭药师南下占据了苏州和复州高永昌见他越闹大了又遣人来招抚不想郭药师以牙还牙反而劝他要多为自己打算辽国未必值得他继续卖命。也不知是被这话打动了还是高永昌本就是乱世出头之人总之从那以后双方屡有往来高永昌更是千方百计收买本部士卒的人心。

    今日出了这件事郭药师想想一直和高永昌有联络若是能将他拿下谅来什么刘参议定是不在话下了。史文恭一直心忧这事听见郭药师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大声叫好连声催促郭药师照计而行。

    郭药师一笑正要号令大忭忽然抬手道:“且慢!郭大人某亦曾听人说起那高永昌时常自认渤海遗子以此煽惑东京渤海人自有异志无疑郭大人倘若趁此时机挑唆于他此人甚有可能就此起事。然而彼若起事。必借我常胜军之名助威且若我是高永昌时自必将被绑去地刘参议仍旧留住若是事有必要时甚至可用刘参议作幌子说道乃是结连中原大宋而起事。倘真如此。祸福难料郭大人切不可顾一时之计而失于大局。”

    郭药师一怔自来都是他号施令说一不二的份惟有对着大宋人时才有低头的时候大忭原先是依附于他之人如今居然当众顶撞他。面上如何下的来?尽管知道大素性刚直这脸色仍是沉了下来:“大兄弟依你说来此事莫非就不管了?”

    大忭与他相知多年自然晓得他的脾性见状便知他动了气忙道:“我意郭大人此计用意原是妙的只是那高永昌未必可信后果难料。况且时日迫促。若要赶在刘参议过八口之前策反高永昌恐亦不大简易。况且此事亦未必定是那高永昌遣人所为来人绑着刘参议一路往八口赶亦或许是为了到了彼处便可不惧我等追兵之故。”

    郭药师皱眉道:“话是这般说然则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如之奈何?”

    大忭道:“如今咱们打探得来此事多管是那东京道留守萧保先主使地了纵使今次抢回了刘参议他日后再遣人来偷人时只怕防不胜防。既是如此索性遣死士去往辽阳府将萧保先给刺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

    郭药师和史文恭乍听了都吓了一跳郭药师更是一个劲的摇头:“不可不可!那萧保先身为东京留守正邻接女真人。如今北边女真起兵大战萧保先出入如何无备!谅我等纵使派了些死士去又哪里刺的了他?”

    那史文恭初时也是这般想回心再一想时倒觉得这法子对他的胃口武人心性么也弄不来什么复杂的计谋象郭药师能想到借此事策反高永昌已经是算高难度了史文恭还是觉得一刀杀了干净是萧保先找麻烦就杀了萧保先倘若是辽主天祚来寻他的晦气最好仍旧一刀杀却。

    郭药师见说不通他两个亦无可奈何。倒不是郭药师讲什么军事民主这辽东常胜军名义上以他为主事实上诸将分领各族军队决策都是从中原传来若没有高强的指示要有什么大动作也难。譬如策反高永昌这件事他也晓得风险颇大若是事情不成走漏了风声势必引起辽国的极大重视甚至可能派遣大兵前来讨伐那时节纸包不住火万一高强查下来是他一意孤行所为对他郭药师可是大大不妙。

    前面既是辽境便不能如之前一般大队常胜军大摇大摆地在道上奔驰了大忭当即吩咐属下卷起旗号将铠甲用布裹了刀枪弓箭都包起来收藏在马鞍旁预备进入辽境。这举措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防止有人见兵器战马而起意抢夺尤其是那些辽国官兵看到好兵器好马那是二话不说上前就抢不给就杀地。

    史文恭亦是这般吩咐部属施为二人在郭药师这里取了些补给同王伯龙一道出得寨来刚走出几里路远远望见一彪人马如风般卷来头前一杆大旗写的分明月亮影里一个斗大的“花”字正是花荣到了。

    花荣到了近前见史文恭和大忭、王伯龙几个勒马在路边等候忙纵马靠近就马上拉住史文恭的马缰绳问明了过往情形剑眉一挑道:“大人此言甚有道理那高永昌与我毗邻若是敢作奸犯科我这里大兵即刻便将他扫平了谅他不敢作此等事;若是奉命而为刘参议对他无用必是径直送往东京萧保先处。萧保先一方镇守自无需事事关报朝廷此事谅来无人过问因此若能杀了萧保先倒真是落得干净甚或趁乱能将刘参议救出也未可知。”

    大忭见他赞同自己的提议心中甚喜却将郭药师适才的顾虑说了一遍花荣闻言笑道:“郭大人忒以把细纵使那萧保先身处万军之中倘若自身无备时我花荣视他如插标卖尔!也罢今番实属非常我便与几位大人去辽阳府走上一遭。”

    郭药师和大忭俱是大喜有花荣神箭相帮这萧保先算是有难了。

    三人议定。花荣亦命身后所带地百余名骑士照着大忭等人一般施为一行共五百多骑旋风一般往辽阳府方向前去。一路追蹑据王伯龙所说中途已然几度追近甚至捉到了高永昌派出护送的官兵。问明了去向确实是往辽阳府却终究不能追及眼看着那载着刘辉参议官的船只沿着辽水进了城。

    话说这辽阳府乃是辽国东京道第一大城城广三十里周围八道门城墙高三丈并无城砖包砌但仍称得上坚固。此地原本是渤海故地。契丹灭海之后留太祖阿保机长子图欲在此为王号东丹国人皇王当时居民都是汉户和渤海人居多。至今日汉人日多以至于整座外城都号称汉城分为南北两市渤海人则是第二大族因此花荣等五百多汉人到此亦不显突兀。

    这辽阳府既然是东京道府石秀在此便也设了人手。乃是一座骡马行日常收买些马匹往中原去贩卖利润丰厚的紧。这骡马行在城外亦有牧场用来放马花荣等人将坐骑大多寄放在此军士亦多半留此。只带了数十名得力地暗藏利刃弓箭三三两两地进城向留守。

    —

    到得府前见那府第修的着实高大虽不似中原的什么太师府太尉府一般富丽堂皇。墙却甚是坚厚四角又有敌楼防守地煞是坚固。花荣看了一圈道是无处下手便遣众军士往那骡马行歇息四员将便在留守府对面的一家酒楼中饮酒。

    这酒楼原是惯作汉家酒食地便满满排布了一桌酒菜四人坐在楼上包厢中。边饮酒边低声谈论眼睛不时溜一溜那高大地留守府看了半晌仍旧是不得要领。

    花荣不由得叹道:“倘若相公帐下时迁在此便好。任是那墙再高一丈他亦视如平地一般。或者是石秀石三爷到此此事也须难不倒他惟是我等皆学的那长枪大箭地功夫这等高来高去的勾当不曾做过今番决撒了。”其实他在梁山泊也参与打劫地不过以他的身手和地位一般只负责对付难啃的骨头乃是专业战斗人员自不懂得这些功夫。

    王伯龙马贼出身算是半个专业人士献计道:“三位大人小人有一计在此。白日人众须不得行事待天色暗了我偷偷溜到府后放起一把火来那留守萧保先必定率人出来救火到时火光中花大人赏他一箭不就完事?”

    大忭思虑较细却道:“却是不妥如此施为那萧保先自然是不得活了只是夜晚城门关闭一旦失了留守全城关门大索咱们这许多人如何出城去?”

    王伯龙想了半天亦不知到时如何出城只得接着喝闷酒四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片时便喝干了一坛酒。郭药师拍桌子唤小二送酒那小二少停进来王伯龙看了便笑:“你这小二适才还好好的为何片刻之间眼睛便中了两支乌头箭?”原来那小二两眼都是老大乌青显然是被人打了。

    小二苦笑道:“客官莫要说笑此乃楼下那几个少年儿手贱打了天若见时叫他几个手上生烂疮。”跟着又是一串言语店小二本就是言辞便给之辈这下心中怨愤交加骂地格外狠毒。

    花荣听了一会便笑着打他去了侧耳听了听道:“楼下果然有一群少年在那里高声饮酒谈论却不知说的什么隔着楼板听不大清。”

    王伯龙是他部下自来拍他马屁地便即起身到楼梯口去听。少停回来低声道:“三位大人这些少年都是渤海人在那里骂留守萧保先一意偏袒汉人欺凌当地渤海人夺了他们家中牲畜粮米不算还打伤了人他们来此告官萧保先理也不理因此在那里叫骂。”

    辽东比年歉收各族间矛盾激化攻杀之事时时有之象这样只是财物纠纷的还算是好了外面多少事情都是引了大规模的战斗故而几人初时都不以为意。过得片刻花荣忽地抬起头来面有喜色:“险些儿差了要见到萧保先的面岂不正在这几个少年身上?”

    三人一听都是不解花荣便叫大忭和王伯龙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二人这才明白点头便去。花荣又唤史文恭叫他去安排余下军士趁日头快些出城到牧场处备好马匹相候史文恭亦去了。

    花荣自在那里饮酒那店小二见连续走了三人只剩下一个心中不迭叫苦:今日难得生意好偏生楼下一群大虫满面凶相吃完了也不晓得给不给钱楼上这几个又走的只剩一个这一个看来白面净净倒象是个有钱的不过也说不定就是白吃的面善好欺人呐!

    花荣自不晓得这小二心里嘀咕自顾饮了一会酒便听见王伯龙地声音在楼前响了起来说是有人撞了他还不道歉好生无理。跟着就是大的渤海腔调瓮声瓮气倒打一耙说王伯龙踩了他地脚好不疼痛言语中已是不干不净带了些脏字更牵涉到“汉人都是如何如何”这类民族歧视地腔调。

    王伯龙大怒还嘴俩人吵了没两句就拔刀相向叮当几下过后大作不敌状连连倒退口中一面大叫汉人欺负渤海人渤海人在哪里之类的话迤逦就往这酒楼大堂前退过来一旁围了无数汉人看笑话都在那里指指点点有地还给王伯龙打气叫好场面一片混乱。

    那几个少年一肚子火喝酒原本就容易醉到这刻已经有五六分酒意了听见眼皮底下居然有汉人欺负渤海人这几个渤海愤青如何能忍?当即愤怒地丢下酒杯砸的粉碎愤怒地拔出刀来愤怒地大叫一声愤怒地杀出门去围攻王伯龙王伯龙见势不好拔腿就跑刀都扔在地下不管了。

    那几个少年作了一件长渤海志气灭汉家威风地大好事心中愤怒之情反而更胜望着王伯龙的背影破口大骂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向周围看热闹的那些汉人比划来去那些汉人恐怕他们醉酒伤人一声都散去了。

    大忭对几位恩人自然千恩万谢愤青们大叫渤海人本是一家何足挂齿哉?几人又进了酒楼大忭口称愿做东酬谢丢出一锭黄金来吩咐好酒好菜只管上。那店东见了这锭黄金慌忙扑上心说这下好了纵使今天打到这座楼都塌掉亦不愁赔钱矣!

    大忭与那几个边喝边谈言语渐渐引到少年们地恨事上。没人撩拨之时众少年已然愤怒异常现在大忭有心为之怎不叫这几个愤怒少年怒气更胜?加上又多喝了不少酒俱都拔出刀来在桌椅上乱砍口中大叫大嚷骂个不休。

    眼见火候已到大忭不失时机地道:“列位兄弟那狗官萧保先偏袒汉人果然可恶只是众家兄弟为何不去寻他理论一味在此痛骂济得甚事?”

    少年们愤怒地将萧保先不理他们词讼的事说了大忭拍案而起喝道:“岂有此理汉儿恁地欺人太甚!众家兄弟适才你们救我我亦当与你们共进退。那萧狗官既是不出今时天已暗了我等何不去他府后门放一把火叫他萧保先出来救火那时便可见到这狗官的面了一刀剁了这狗官的狗头岂不痛快?”

    众少年大叫有理当即在酒楼中拆下桌椅腿来当作引火之物去到厨下点起火来一径奔出酒楼来到了留守府后门处甩手便扔到门内去又将酒楼里抢来的一壶桐油也扔了进去登时火光腾腾冒起里面一片惊呼叫骂声。

    过得片刻大门开处一群兵士簇拥着一个契丹老者出来那几个少年见了戟指便骂分明叫那老者作萧保先。萧保先一见是这几个少年登时明白过来正要命兵士捉拿此辈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弓弦一声响萧保先应弦向后便倒。

第十六章

    说这萧保先乃是辽国重臣本不至于如此轻出后门小事亦不到他来操心。也是诸事凑巧近年来辽东饥灾重诸族骚然不安萧保先身为一方镇守纵使忧心如焚亦无力回天惟有用重兵镇压强使各族安堵如故。

    那辽阳府邻近汉民众多汉人又多从事农桑的虽然辽东气候苦寒地里收获不多总也好过那些游牧之民一场大雪下来就冻坏掉一群牲畜因此日子较为好过一些。奈何这等乱世之中想过安生日子的人就会被人惦记上试想一群饿狼中间有人拿着一块烤肉吃这不等于是在诱惑饿狼么?起初只是些零星的小纷争到得后来辽阳府附近的汉人和渤海人纷争日多渐渐有上升到民族矛盾的趋势。

    萧保先起初还是秉公处断的不过这人要是到了时时为生存而挣扎的程度什么公理道义还有多少分量?萧保先的秉公处断也就变成了偏袒一方其实不光是渤海人骂他偏袒汉人汉人亦骂他偏帮渤海人变做里外不是人辽阳府内外情势日渐紧张好似一个极大的火药桶一般。

    正因如此萧保先听说后门失火时才不敢等闲视之定要亲身出来镇住场面唯恐有人趁机煽动生事——却不料这次生事的人胆子太大直接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萧保先这一中箭。场中顿时大乱众亲兵纷纷扑上抢着萧保先地身子往府中便退。所谓事起仓促那几个渤海少年也惊的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大忭眼见机不可失。站在众人身后大声嚷道:“射杀了狗官萧保先了!我等何不杀进府中将契丹狗子与汉狗尽数杀却以消心头之恨!”

    少年们本是心中揣着一股火的当下听见有人这般喊时哪里按捺的住?登时一声喊从腰间抽出兵刃来争先而进只顾往那萧保先所在处杀去。众亲兵都是萧保先身边近人见留守中箭倒地。这些海少年又是白刃相逼一个个亦是义愤填膺不要命地杀过来双方俱是一股血气当即便有几人见血。

    这一来事情越闹的大了这城中近日来形势已经极为紧张了有那路过之人见到留守府后门处厮杀还不知如何却听见有渤海人大叫“萧保先要招集汉人尽杀渤海人了!”这一喊就把整个辽阳府的人都给卷进了这场大漩涡之中。海人和汉人之间本有嫌隙如今一点火星溅出来顿时杀得不可开交不片刻几处火头点起来全城都乱作一团。

    眼见局势大乱花荣和大忭等人也顾不得再煽风点火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俩汇合了王伯龙并一个本处细作领路四人一路沿小路而行到了城门边却见城门已经被人打开一帮汉人手持弓箭利刃在那里赶杀渤海人和契丹戍卒。一面放汉人百姓出城。几个人都是穿着汉人衣衫亦都懂得说汉话趁乱也就出得城来。

    离城数里满地都是逃难地百姓。亦随处可见有人动刀砍杀人喊马嘶哭爹喊娘乱得不可开交。花荣站在一处高阜上了望其余数人持刀守在一旁等闲亦无人敢来招惹。

    小李广远远望着东京城中的火头又看看四周的乱象蓦地叹息一声招手唤来大忭道:“原本只想射杀萧保先一时无人来过问刘参议之事亦好徐图相救却不料惹出这般大乱子来!恁地我等身负重任一时亦不得进城了眼见这许多逃难百姓渤海人与汉人彼此攻杀必有无数人向南面我常胜军境地逃去我等须得连夜赶回军中遣兵接应百姓到南方数州安顿。然则刘参议当如何营救?”

    大忭也知花荣说的是目下的要事皱眉想了一会方道:“花统领说得是东京这般大乱恐怕有人乘势生事咱们须得尽快回到军中方好。此间萧保先既死料想一时亦无人查问刘参议之事何不请此间细作密密寻访下落设法营救?若有些切实消息我等再遣兵北来亦无不可。”

    俩人又找来那领路的细作交代了几句那细作见这般乱象要察访留守府中一个人的下落料亦不难也就答允了只说目下各族乱杀总得好一阵子方能停歇因此这事倒急不得。花荣见他说的有理便亦点头怀中取了一块银子出来打赏此乃当日及时雨宋江常用地手段花荣在宋江身边见得多了便也学了些。

    那细作谢了赏又将三人送出一程到了骡马行在城外的牧场待花荣等人与其部汇合之后方又回城去了。这边一行翻身上马循着

    回疾驰路上自然不大好走时时见到路边有人杀伐不堪若是中原人见到时怕不要一路打抱不平过来。只是花荣等人来到此间数年早见惯了这辽东各族与中原人的不同之处须知那杀人抢劫地固然是恶人那被杀被抢的却也未必就是什么良善你若是救了他时他见你不加提防说不定趁夜就偷了你一匹好马溜了去。身处此等乱地侠义心肠就等于是自寻死路有谁来感激你?倒是凶悍强暴却还更容易得人追随只因那意味着你更强能活的更久而已。

    因此众人一路不理诸事只是策马奔驰若遇到有人拦路亦不问青红皂白先队只是人人马上搭一支箭射将去数十支箭攒射下什么拦路之人都登时了帐了。

    到了天明时分已经离辽阳府百里之外前面看看将到八口忽然有斥候还报花荣说道那八口地高永昌军中号角频传。兵马游动。好似要动兵一般。花荣沉吟片刻便吩咐绕道向西兜了数十里地一个大***到了后晌便与郭药师所部接上了头当晚便回到了郭药师的营中。

    这一天一夜奔驰了近三百里。人马都是疲惫不堪若不是这一路无论战士马匹都是精选的。几乎就撑不下来。饶是如此路上亦有数十匹战马不支倒毙好在到了本军大营中人人俱是放下了心来说白了不管是多么狂妄地人。也没人敢说凭着五百骑就能横行辽东而平安无事的。

    花荣稍事休息便与大忭、史文恭两个来寻郭药师将路上见到高永昌调动兵马之事说了。郭药师一面置酒与几人洗尘。一面道:“此事我已知之遣了斥候前去打探亦命诸营戒备他若敢来犯我径直迎头痛击便是。”手上兵力占优在辽东这几年又不曾败绩过郭药师地胆气自然雄壮。

    花荣见他已经有备。亦是欣然。几人正在说那东京之事忽然有人来报说道那高永昌遣使来下书目下已经到了盖州大营外。

    “深夜下书?”郭药师与花荣对望一眼。都察觉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

    当下吩咐请进使者来。少停戍卒一声报。那来使大步而入看装束神情乃是渤海人自报家门乃是高永昌所部裨将名唤挞不野。这不野施了礼数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兵丁递到郭药师面前。

    郭药师却不忙看冷笑一声道:“挞不野?你那高永昌有什么事当面讲来便是。我何曾与他通过什么书信?”

    不野身为使者这点冷遇只作不知恭敬道:“郭大人我家高大人来时说起。他奉命调防东京因而要调动兵马恐怕郭大人有什么误会。故而遣小人来下书道明并无他意。”

    郭药师和花荣对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好笑这高永昌早不动。晚不动萧保先一死立刻就调兵回东京管他是回去平乱还是抢地盘总是不安分的主这样人说地话也好轻信地?不过这消息中也透露出一个信息高永昌显然甚为忌惮郭药师这路人马因而在他回东京之前势必要设法安抚郭药师以免身后生变。

    郭药师将书信拆开看了见信中言辞谦卑只是说些恭敬话语便交给花荣看一面向挞不野道:“我与你家高大人虽是近邻彼此素无往来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家高大人要回东京自是奉了东京留守府地号令与我何干?”

    那挞不野看看花荣面上微微一笑躬身道:“郭大人这般说想是领会了我家高大人之意小人奉使至此回去也当得向高大人交代了。高大人来时说起若是郭大人能体会他的苦心时亦当有心意奉上。”

    郭药师眼神一凝沉声道:“心意?这倒有趣了不知高大人有甚心意可奉上于我?”

    不野心中恼怒所谓奉上云云只是敬语这郭药师却拿来说嘴分明是有意轻视高永昌了。心中暗暗衔恨面上却恭敬道:“高大人说道这心意嘛不在多少只在心诚譬如郭大人营中倘若有什么人口走失牛马短少我家高大人寻及了便当送回管教完璧不损请郭大人放心。”

    郭药师身子一正这挞不野话说的蹊跷分明是在说那参议官刘辉了这高永昌竟是在用刘辉之事作要挟要他按兵不动坐视高永昌回兵东京?郭药师一向睥睨惯了哪里受地了这样的口吻顿时心中有气正要作却想起这刘辉乃是高强派来的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高强对于他来说非比寻常。

    当下强

    将皮球踢给高强派来辽东的最高武将:“花统领好意你以为当如何?”

    花荣和郭药师共事这许久如何不知他言下之意?剑眉一扬笑道:“今日闻报东京留守府生变汉民与渤海攻杀不已本将身为汉人常自忧心难得高大人肯将我这里走失人口和牛马牲畜送回我等自当领受这番好意。既是如此便请高大人军中将南来汉民和渤海之人尽数交与我常胜军。不得留难阻挠搜刮苛求来使可能答允本将?”

    不野暗叫厉害这花荣言语中亦暗藏机锋先点出常胜军已经得到了东京乱事地消息高永昌调动兵马的真实目的无所遁形。已经没了多少谈判的筹码;跟着又顺着挞不野地话头把南来的汉民和渤海人悉数划进了“走失人口”地范畴之内须知塞外各族争斗抢的就是人口和牲畜地盘反而不是那么重要花荣这么一来对于高永昌的野心便是釜底抽薪之计。

    无奈形势比人强郭药师和花荣的常胜军兵强马壮。粮草丰足真要厮杀起来高永昌手上这几千戍卒是不够看的目下可倚仗的也只是郭药师到现在还扛着辽国地大旗没有公然造反而已。想要不马上打起来就只能俯低头只是挞不野终究有些不甘心试图讨价还价一下:“花统领名动辽东心忧汉人此事我可代高大人应允了。只是那海人……”高永昌本身是渤海人他此次回去东京存的也是利用当地汉人和渤海人地民族矛盾拉拢渤海人以壮大其实力的心思因此这海人乃是他必争之处挞不野自是深知。

    哪知花荣还没说话。郭药师已长笑一声:“花统领既是汉人关切东京汉民安危自是当然我郭药师却是渤海人出身自当关切渤海人安危来使岂可视若无睹?素闻东京留守府理民严苛诸族相残不似我这里各族安堵彼此融融一片。便似我与花统领这般同席共饮何等快活?来使休要多言只管去回复你家高大人若要我这里相安无事却也不难。只须有人欲南来我处时不拘汉人渤海尽数放了南来便罢。只此一件你可依得?”

    不野心中大恨这俩人一搭一唱真是欺人太甚!怎奈对方既然抛出了这些话来倘若借此起兵要为东京汉人或者渤海人主持公道自己这边却也禁止不得只得权且答允下来安抚了常胜军待高永昌安定了辽阳府羽翼丰满之后才好对付郭药师等人。

    待挞不野去后郭药师向花荣笑道:“花统领果然精明一句话便捉住了高永昌的软肋谅他目下兵力不足也不敢留难南来各族我这里大可放手遣人北上招谕流民南来便是那曷苏馆路各部系辽女真亦可遣人招抚。”

    花荣谦谢两句却道:“郭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等与高永昌私相授受可当不得真的目下东京留守无人镇守自是无人来理倘若辽国有新任留守前来却又不同。趁着目下乱局未定我等当分秒必争才是。”

    郭药师点头称是当下诸人商定郭药师在此间设大营安置南来的流民等候关于刘辉的消息一面整顿兵马;花荣等人回往大忭大营处与陈规等人汇合利用那张晖设法招抚熟女真来降又要说服之前接来地生女真温都部阿海一族命他们派人返回北地说与生女真各族纵使不能使其来投也要让完颜部不能那么顺利地统合生女真各部。

    阿海等人吃了完颜部二十多年的苦头如今好容易得出生天心中如何不恨?当下慨然答允便即派了十几人分几路北上前去联络一些与温都部关系较为密切的部族。

    书中简短不过数十日间已经到了新年之时。这一年用辽国年号的乃是天庆四年大宋则是政和四年。不过从这年地正月一日开始这辽东又多了一个年号生女真完颜部太师完颜阿骨打在来流河畔登基称帝国号则不似中原习惯没取什么玄妙有来历的字号就叫做女真国改年号为收国其攻城略地建立国家的野心从这年号中便昭然若揭了。

    注:《金史-太祖本纪》称金国国号参照的是“辽国以镔铁为号”然破绽甚多倒是《金史-地理志》所说的“国言‘金’曰‘按出虎’以按出虎水源于此故名金源建国之号盖取诸此。”更令人信服。

第十七章

    脱辽国统治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这原本就是女真代以来每当辽人对女真予取予求诸般挞辱甚至因此而形成了一个专门的词语就叫做打女真试想有哪个追求自由的民族能够忍受这种处境?一旦加在身上的枷锁松懈势必要挣扎反抗一番辽国的天灾**便给了女真这样的一个机会。

    阿骨打建立女真国之时自然要表一下就职演说将本族起事的理由诉说一遍以争取那些原本一盘散沙的女真族人的支持和拥戴。阿骨打为人不善言辞然而自是一方雄才历数契丹罪状和女真苦楚之时便令得众女真族人慷慨激昂亢奋不已嗬嗬大呼不已而后宣告立国自号为郎主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只是这革命之时为了能引导群众须得有一个具体的反对目标比如法国大革命要攻打巴士底狱十月革命要攻克冬宫皆是一理。阿骨打虽不曾懂得革命的道理这造反的心思却也有志一同在就职演说中就把言语的目标直指向百余年来镇服女真的辽国东北重镇——黄龙府。

    正月初五女真建国之后第五天阿骨打率领集结起来的诸女真猛安谋克直取黄龙府其中甲兵一万两千余人阿里喜倍于此数合计兵马近四万人诚为女真史上未有之盛。这阵列之中自然少不了新近颇得阿骨打喜爱地汉人马扩。

    马扩——女真名也力麻力——如今已经成了阿骨打身边的近臣。凭他亲身参与了宁江州和出河店两役的功劳出河店一战中他甚至是先行渡河的十余猛士之一即便在完颜本族中也是少有人及以至于女真整编猛安谋克之时粘罕甚至有意给他也配一个谋克封个。马扩自然称谢不敢。他自幼受大宋王化身上又担负着高强赋予的使命如何敢受女真官职?这也是当日高强选他出塞的道理所在若是选一个草莽豪杰到这份上未必就把持地住位高权重谁人不想?

    官不得作阿骨打却道是亏待了他。便加倍分与了许多资财奴婢给他马扩如今俨然也是女真族中的一个财主了。不过他只身在外只嫌累赘把那些钱财奴婢都分与粘罕、娄室等女真重臣博得上下交口赞誉只换了些降兵中的精兵来身边也有了十来骑兵士跟随。

    这日大军到了黄龙府外但见州城高耸数丈之高楼橹森严。守具完备迥非宁江州可比。女真本是北地蛮族虽然也有些城攻守之法却哪里晓得这等大城攻战之法?自阿骨打以下人人见之束手。

    阿骨打为人有一桩好处能不耻下问。于此便想起身边有一个南朝人便将马扩唤来问他中原攻守之法。马扩亦不想告诉他详情却也不好断然拒绝想了片时却道:“郎主请了某观此城高大坚固城中兵甲甚众。守具亦完备倘若强要攻打时我兵折损必多。方今立国之初辽兵必来征讨。便多一兵也是好的倘若顿兵在此那辽国大兵来到里应外合之下不是好耍的望郎主明察。”

    阿骨打尚未言语一旁恼了一人扬声道:“也力麻力你好不晓事似这样城池有甚难攻打处?孩儿愿祈精兵一千若不能登城时甘受军棍。”这人二十出头身穿白袍样貌甚是英武马扩也认得此人便是阿骨打第四子唤作兀术便是。

    女真自来好勇又兼连战皆胜士气正旺有许多与兀术都是一般想法听他说得豪气纷纷叫好看马扩的眼光也有些不同。马扩不慌不忙笑道:“四太子休忙待我道来。我南朝有那攻城之法需用诸般器械自来本朝有高手匠人精细打造不立文字亦不得外传虽本朝大臣亦莫知其秘我不过是南朝一个商贾之人如何晓得?况且适才所言亦是兵法四太子何不思之?”

    兀术此时才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如何受的起马扩这等夹枪带棒的言语?正要作时忽听粘罕道:“也力麻力这般说来却是有理现今黄龙府坚固急切难下我若久留于此单是粮秣便无可筹措诚为可虑。只今城中人塞了城门不敢出战我却可自行其是郎主不若命诸猛安四处征伐掠取资财粮秣以助我军并遣人往那辽国上京打探契丹虚实防其大军来援此为上策。”

    粘罕说话较为含蓄实际上就是主张纵兵四掠要知黄龙府乃是辽国东北重镇自来商旅皆集于此地附近人烟算得上甚密倘若大肆掳掠所得必丰众女真一听有这样油水可捞登即面现喜色。

    兀术见情势不利大声道:“郎君这般说来莫非当那城中人尽是死人待在那里只看我大军四出劫掠不成?”

    粘罕看了他一眼却不作答复向阿骨打道:“郎主那黄龙府中人杜门不出胆怯可知所仗恃者惟有这高墙深池而已。我今可用锁城法断绝内外消息往来使城中人渐渐气衰意沮而后兴兵攻打便可一鼓而下此为万全之法。”所谓地锁城法便是中原所谓的围城在城外矢石不到处筑起长围遣兵守卫用以断绝内外往来为长期围困之计中原古代征战之时甚至有新筑一道城墙用以围困的。

    粘罕此议一出阿骨打的侄子谋良虎先就叫好余人也都应和其实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心思想吃肉怕啃骨头黄龙府百余年来都是压在女真人头上的一座大山哪里是那么好打的?自然是长期围困。把这城池困死才好。

    阿骨打见众议如此便即点头应允当下分派各部四处劫掠此等事原本是女真安身立命地手段自不消吩咐各部均踊跃而去。随又命粘罕率本部筑长围围困黄龙府。为久战之计。粘罕言自己兵力不足阿骨打便又遣娄室所部猛安助他。

    黄龙府附近人口虽多又哪里经得起这几万女真兵如狼似虎的劫掠?不过数日间远近百里都是狼烟四起遍地尸骸哭喊声惊天动地好似连天都变了颜色。若是当时便死的还算罢了有那一等青壮劳力。被粘罕等部驱使来筑长围此时正当隆冬土冻的比铁还要硬如何挖地动?众女真不免鞭挞恐吓种种催迫苦处也不消一一细说。

    马扩身在军中早已知晓了女真人一贯的作风他既知无力匡正也只好躲在帐中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了。这日晚间。他唤来帐下扎也(女真语亲兵护卫之意)召和失笑道:“你那身上伤势如何了?”

    这召和失原是辽**中一员

    出河店一战此人身披重甲手持双矛腰间两张弓从始至终大呼酣战即便是辽军大势已去他也丝毫没有怯色手杀女真兵十一人之多。马扩当时见他勇猛敢战便向阿骨打要求生擒他为自己效力阿骨打亦喜他勇武便命多人用套索将他拿了下来。伤势养好之后便在马扩帐下作了扎也。这召和失性子甚怪战阵上剽悍轻捷一往无前平时却雅好音律。能歌善舞待人更有礼仪不似草莽中人。马扩甚是奇怪详加询问才知他来历奇特祖上本是辰州渤海人其祖父出仕辽国官至三镇节度使其父亦为刺史。

    这召和失初生之际有巫者向其父声言此儿八字妨其父襁褓之中就要杀掉亏得其母一力救下偷偷藏在自己娘家。后来长大成*人因女真起兵辽国向东京调兵其父亦在兵籍之中当时叹息称“若是我儿在时便可代我从军”这一段情节好似木兰词马扩每听到此往往叹息不已。这召和失幼时读书也知孝道当时也不怪父亲昔时刻薄心狠慨然代父从军出战。

    马扩问他去向时这召和失却是个有谋略地被擒之后也看出辽国大势已去自己家族数千人都在辰州如何不思个出路?他留在女真军中也是为了这桩大事。

    马扩问了人知道这辰州便在盖州左近如今已是常胜军治下当即心中暗喜趁无人时将此事向召和失说了。召和失本已在马扩帐下又听说亲族俱在常胜军掌握中如何不服?自此便被马扩引为心腹日常商议诸事。

    —

    今日见马扩问起召和失忙说身上早已大好了便见马扩叹道:“女真起兵百姓横遭兵火你也见了来倘使契丹兵败女真南侵东京道那时岂不轮到你那些亲族遭殃?”

    召和失心思灵便已知马扩之意便道:“大人契丹势穷北地各族不得安居此乃天命夫复何言?只是我家族在南如今是常胜军据住地方若不得照应终是心中难安。”

    马扩点头道:“如今我有手书一封交于你南去省亲你可将此书信交给常胜军副都统花荣大人他见了此信必当照拂你那亲族你亦无需北返便可径在花都统帐下听令如何?”原来马扩身在军中所带的几只信鸽早已放完无法与女真本部的苏定取得联系况且他有许多关于女真的情报要向南面传达也不是区区信鸽所能承载地因此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信使来传讯这召和失为人孝义家族又在常胜军治下不虑他会出什么乱子正是合适人选。

    召和失见他这般说却也喜欢自思若立了这件功劳家族在常胜军治下自然有好日子可过自身也可挣一分前程岂不强似在此为奴?当下谢过了马扩领了书信和信牌翌日选了三匹好马带齐兵器干粮等应用物事孤身一人往南路来。

    一路上许多艰辛也不消细说仗着他武艺高强人又机警居然太平无事。到了东京地界但见大队人群在路纷纷都向南逃召和失捉住人来问时却说是辽国新近封了高永昌作东京道副留守权领军事正四下招军去征讨女真高永昌所部趁机大肆掳掠全无军纪可言莫说是汉人即便是渤海人也多有遭殃的众人只得都向南逃都说到了常胜军地面便可安生。

    召和失见常胜军颇有威望心下甚喜想来自己这次不会站错了队伍了。当下与逃难人丛一同向南沿途也有零星东京兵士盘诘但一听是南去投常胜军的多半都不敢如何召和失益暗喜。

    二月下旬方过了辽河八口便是常胜军地面召和失寻着一部汉军报上马扩地姓名和自己的来历说道要见花荣。可巧这一队乃是廷玉部下巡哨探马算得是汉军中的嫡系闻听此人来意不敢怠慢护着召和失一路向南到了苏州关面见花荣。

    花荣展信观瞧见信上说道女真围攻黄龙府声势浩大诸般情状心中暗吃一惊。吃惊者不为别事乃是因为他接到了汴梁高强的指示说道那时迁和牛皋二人保着叶梦得北上出使要向辽国提出归还燕云地请求恐怕辽国内部生变命他设法接应。

    他这些日子招谕流亡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分不出身来关注这件事如今女真大举围攻黄龙府势必又是一场大战将至甚至有可能就是决定辽国命运的大决战。时迁等人身处这样的漩涡之中其安危可想而知。

    皱眉沉思片刻又看了看信上所说地召和失的为人来历花荣心中一动:这人来地却好敢是机缘巧合天上掉下这个人来助我?

    便即问了召和失的出身来历那召和失一一答了。花荣见与信上说的一般无二便笑道:“既有马大人手书我自当照拂于你即日命你为我帐下营长之职拨你战马百匹兵甲若干部属便由你自行挑选以五百人为限如何?”

    召和失初时还不知高低只是应了后来方知这营长之职在花荣军中不比凡俗在军中是最低的将领有权自行招纳兵丁在本处则是一方长官可处理本营的政务收取本营出产缴纳租赋皆是营长担当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为要紧。尤其对他这样全部家族都在当地的人来说这就等于给予了他相当地家族自治权正符合他心中所望如何不喜?当下二次拜谢这才是真心实意地归附了。

    花荣见收了他心方才将自己的心事说了道:“即今北地将有大战契丹内部恐生变乱我正愁无法去接应我那故人。今番得你来此却是正好你家本是辽国世代将门又有辽东招兵令可率军行走辽地等闲人亦不能探得你的底细。今便命你率本部人马前往上京地界设法接应我那故友到此你可愿往?”

    召和失本是胆大心细之辈也早看出这常胜军其志非小如今听说竟有人会卷入辽国上层的变乱之中心中更生疑窦。只是疑窦再多也不能如何总不能把偌大家族都搬了去他处吧?也只好死心塌地为常胜军卖命了遂一口应承。

    花荣见状大喜便将诸般细务都说了又请了徐宁过来教他如何与上京的细作接头如何辨别自己所要接应的人身份。召和失到此刻才看出些端倪来原来他所要接应的人居然是南朝的使臣!

第十八章

    召和失领了将令自去辰州家中禀告父亲招集亲族他那家族甚是庞大诸支加起来男丁不下千人在当地也是豪族听说儿子投了常胜军被封作营长一家大小尽皆欢悦谁不知常胜军都是军法管民最重要的官阶就是营长和百户?如今召和失作了营长就代表着这一个家族有了相当的自主权不必事事看他人脸色行事了。

    因此召和失家族男丁踊跃从军兵器马匹都是自备召和失再将花荣拨给的马匹兵器装备起来不数日便得了五百骑子弟兵趁着春暖花开之际便即跨过辽河北上而去。

    此行却不只是召和失一军另有李应领着数十个亲兵与他同行为的是到了上京好与当地细作以及使团联络这北地细作本是出自他的部署自然轻车熟路再有召和失这一队貌似辽兵的掩护一行人竟是太太平平就到了上京道境内。

    一进上京道这气氛就有些异样满地骚然动荡不安塞外各部狼奔豕突全无半点秩序哪里象是大辽上京的所在直是化外之域无法无天了。李应和召和失二人各有门路分头打探之下才知道上京道境内今春又是大风伤草百姓无以生活正没作理会处忽然天祚帝传了诏书下来命各地灾民携家带口往东北黄龙府路行屯田事由驸马萧特末率军护送。所谓护送。其实是契丹兵马四处催逼有不愿去地便即刀枪相向一时乱的无以复加。

    李应和召和失又打探天祚帝的行踪原来这皇帝总算还没糊涂到家女真起兵之后东路大乱他这春捺钵就不敢往鸭子河去了。只窝在上京附近不出。俩人一商议料想上京道如此之乱那天祚帝就算遣送使节回南一时也未必能成行多管还是在上京天祚帝行在。

    数百骑兵甲整齐又没带什么金帛子女没什么油水因此于路也没人不开眼来惹他们。三月下便进了上京临潢府。召和失世代为辽国高官临行也讨了其父的刺史信牌是以契丹官军也不来扰他任他在上京外觅地安营。

    李应自去到上京城中寻着自己安置的细作一问方知原来叶梦得使团于去年冬日到了上京恰好辽国上层正为了一件大事争吵不休。何事?却是为了去年出河店一役契丹精兵近万几乎全军覆没都统萧嗣先临战先逃。仅得十七骑生还。似这样大罪原本是难逃军法只是那萧嗣先乃是萧奉先的亲弟萧奉先身居契丹北面枢密使执掌军国重权势不能坐视亲弟伏法。便诡言蛊惑天祚帝说什么“东征溃军畏罪势必四出劫掠为祸。不若肆赦以免啸聚为患”。实则东征军大败亏输死地死被俘的被俘能有多少溃军?所谓肆赦赦的也只是他的弟弟而已这位逃跑都统最终只是免去官职了事。

    如此执法不公。自然引起了公愤辽国上层就为了这事吵的不可开交耶律大石等人尤其愤慨若不是天祚宠信萧奉先。一力回护于他几乎就要拔刀相向了。叶梦得使团在这种情况下到此一封国书送上顿时乱上加乱天祚帝见南朝有意讨还燕云方寸大乱托词要与诸位大臣商议便强留了使节团在此一留就是三个月之久全无半点消息。只是日常重兵看管若不是时迁轻身功夫了得趁夜出来通些消息外界只怕连他们被软禁在哪里都不晓得。

    得知使团上下安全无虞只是不得自由李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一半当下便在这细作处等候。到得三更时迁趁着夜色悄然而至二人相见正是不胜之喜。

    时迁听说李应率兵前来接应先是一喜却又摇头道:“生受员外一场跋涉只是如今不得辽主国书我亦不得脱身而走。说起来那萧奉先虽是辽国权奸于我却是大大的好人若不得他周旋恐怕今番不得讨好。”李应忙问端详原来萧奉先也晓得自己不得人心当此内忧外患之时不敢再开罪南朝反有意借南朝以自固因此劝说天祚帝保全使节留而不遣以观形势变化——确切的说就是看看这次驸马萧特末等人东征能否荡平女真。

    “今番真要被衙内连累了先对人说什么无意败盟跟脚就遣使下书索取燕云诸州那耶律余睹和耶律大石等人半点好眼色也不给我等日脚好不难熬!”时迁本是江湖出身这些日子来不得自由本已憋了一肚子火又见着故人李应当即大倒苦水这背后抱怨上级领导之事原是不能免俗。

    李应与他相识也不是一天了知他只是口快也只一笑置之:“衙内谋国深沉哪里是你我能窥见的?况且如今女真立国与契丹大战将起那契丹也不敢来为难你等你在此间似危实安怕地甚来?”

    时迁见说没口子叫苦:“员外哥哥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如今战事方起不知胜败我自无事若是契丹大败女真外侮得拒我这使节团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李应问了方知此次天祚帝遣驸马领兵东去规模着实不小单兵马就有五万余人各部百姓被驱使的不下三十万人打定的主意是要在黄龙府左近开荒屯田就地生产粮食以备征讨女真。这也是契丹大灾扫境内也无余粮以供军没奈何只得出此下策。

    “闻说那女真兵马只得万余如何能当这几十万兵马?今番决撒了!”时迁不懂兵法也不晓得塞外各族的风俗内情只是简单比较一下双方地人数。一脸的悲观。

    李应亦不晓得兵法却胜在旁观者清宽慰时迁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谅那契丹也不致拿你们使团泄愤况且衙内派了我等前来接应纵有万一也好应付。怕的甚来?只是衙内书信之中说道近日辽国内部将要生变你在此间百日可曾见什么端倪?”

    时迁扁了扁嘴道:“左右不过是耶律余睹一众与那萧奉先争权萧奉先手握兵权又得辽主宠信余睹众人亦无可如何。哪里有甚变生?以我之见只怕还得等到此番东征事了孰胜孰败那时才得见分晓。”

    俩人又说了会话时迁心里苦水倒了干净便即抽身要去却又复转回来向李应道:“员外哥哥只今东路大战方起四方盗贼又多。道路不靖你还是权且在上京住着为是。只有一桩事有趣烦你传讯给衙内说道他当年的一位故交奚王府铁骊部王子萧干竟率部投了女真

    那是出河店一战之后地事算来也有三五个月之久。

    北地大乱商旅不行这上京城中的信鸽已经没几只。李应也不敢轻易动用。只得派人用召和失地信牌快马传讯往辽东常胜军处去待送到高强手中时已经到了是年地五月中。此时形势却又不同。对于大宋所提出归还燕云的要求辽国使节也已经向大宋朝廷提出了交涉。其词气愤慨但态度却暧昧按照现代外交术语来说连“严正抗议”都谈不上仅仅算是“表示遗憾”而已。显得底气严重不足。而其底气之所以不足便是因为契丹又吃了一场败仗。

    是年四月契丹驸马萧特末受命东征。率领军马五万各部屯田部民数十万前往黄龙府路意图解黄龙府之围。女真国主阿骨打率全军迎战于达鲁古城外双方大战良久。女真左翼军一度处于劣势最终依靠右路军得胜之后包抄辽军中军才得以取胜。而辽国后军多为驱使前来屯田地百姓前阵一败便不可收拾。女真趁势追击大获全胜辽国官兵陈尸百里死伤不计其数。余者尽数降了女真可谓败的彻底之极。

    这一次失败不比以往一则辽兵三十余万一战而全军覆没已经是伤了元气;二则如此大败震动极广不但是那些盗贼趁势而动就连原本忠于辽国朝廷地官军守将们也都心怀二意辽国瓦解之势至此已经是路人皆知了。

    如此内忧外困天祚帝不管再怎么~.集臣僚大将商议军情席间那萧奉先便提出南朝近来富强有意索回燕云为避免两面开战可假意与其重商盟议行缓兵之计以便集中兵力来与女真决战挽回败局。

    天祚本是无谋除了大骂南朝趁火打劫之外也无甚好办法遍问诸将大臣却无一人置词人人都晓得他宠信萧奉先那是说一不二地人物更有什么好说地?当下颁了朝旨命南面宰相张琳为使节依旧命耶律大石为副俩人再度南来与南朝商讨会盟事宜。

    朝旨颁下耶律大石生性耿直当廷就开骂说道燕云乃是国本重地更有何事可议?南朝若来径以兵拒之有死而已!竟是不肯奉旨。天祚闻言大怒要取他性命诸将纷纷求情方止尚且打了十杖方休另委耶律余睹为副使南来。

    —

    散朝后辽国充任馆伴的大臣便将消息报来给大宋使节。叶梦得等人大喜若狂几乎失态三个月来不知生死如何地状况一朝解除任是谁人也不能持重以对了。

    当晚李应与召和失便从时迁那里得知此讯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既然辽国遣使一同南返使团地安全问题也不必他们操心了李应便要回南时迁却忽然想起一事:“员外哥哥曾记萧干否?此人去年投了女真近日却忽然又孤身逃了回来。这辽国之事当真怪异此等背国投敌之人回返之后居然并无怪罪依旧重用如昔竟不怕他为女真作反间?”

    李应啧啧称奇召和失却面色戚戚然时迁和李应问他时只听召和失叹道:“萧干此人我也曾听说其人乃是铁骊部王子你等可知那铁部家帐更在女真之北如今女真既反铁骊部通契丹之路便断绝萧干之降未必是真心只是为了保全部族而已。强胜弱降本是塞外部族常例他带领部族归降女真之后又弃了部族孤身回来天祚帝不但不会责罚于他反而更会知他忠心故此加以重用实属寻常。”

    李应和时迁二人听了这番话只能瞠目结舌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敢情这投降还能看出忠心来!

    三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外面有人打门三人当即住口不言侧耳听那外面声息。耳听得此间细作起来应门说不上三言两语来人一把推开那细作排而入喝道:“此间谁人识得高衙内?出来说话!”

    点到了高衙内地名字李应情知躲不过去了当即与时迁等人昂然而出只见来人孤身一人标枪一般拦门而立面色冷硬如铁穿地却只是寻常。

    见这声势李应喝道:“来者何人?夜入民宅许以盗论尔难道不知么?”

    那人冷笑一声拖长了声音道:“夜入民宅以盗论潜入他国当以何论?高衙内便这般教地手下么?本人萧干是也!”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应等不知他来意亦不敢怠慢谁晓得他不是带人来抓人的?真要硬碰硬动手地话这里可是人家地地盘。

    当下李应正要肃客萧干只把手一摆:“罢了!烦劳转告高衙内若能相机与我面会一场谅来不致令他空手而回了。我今日到此只为此事此处已经为人探知尔等还是搬场离去为上。这便去也!”说罢转身便走剩下李应等三人面面相觑。

    过了数日宋辽两国使团从上京起程南去随行护送的便是萧干所部铁鹞子军三千余人看来此人果然能仍旧得到天祚地重用。召和失与李应遥遥送了时迁登程也即率部南返于路但见辽国在各地的统治均陷于崩溃不但政事无人过问当地官兵甚至已经开始掳掠壮丁和战马以扩充实力乱世地来临已经成为现实。

    他们此行取地是东道经宾州、咸州、沈州等地从辽阳南返。行到咸州时却遇上了女真小队兵马不大不小地打了一仗捉了两个生口一问李应方知女真在达鲁古城一战大胜之后当即分兵攻打周围的辽国城池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抵东北军事重镇之一的咸州城下如今已经四面合围昼夜攻打不休。

    二人商议辽国上下离心这咸州城恐怕也守不住他们一行都是海人又穿着辽兵的盔甲打着辽兵旗号遇到女真兵势必要厮杀如何能过得去?只得转道又向西而行从中京道绕道向南。

    这一日过了中京大定府旷野中正行间忽然有斥候还报说道前面有上万人厮杀不知是什么来路。李应与召和失都是诧异异常中京道以奚人居多乃是辽国中与契丹人同等待遇地种族怎会乱到这般?等到二人寻了一个高阜李应取出望远镜来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被围攻地分明就是刚刚在上京分手不久的宋辽两国使团!

第十九章

    为使团而被人截杀这种事在宋辽通使的历史上并非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次而已可是最近的两次却都被叶梦得赶上了在这位翰林学士的心中真不知该说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太坏了。

    前次深夜遇袭那是托了高强的福被一伙马贼不要命地突袭叶梦得躲在军中抖了一夜也不知厮杀如何到天明才知道高强失踪之事就他本人而言只是有惊无险而已。今次却大不相同使团一行刚刚过了芹菜岭大道两侧便杀出无数人马来烟尘弥漫中更不知多少只一个冲锋就将使团大队冲作两截前队的萧干护卫兵马和中间使团大队尾不能相顾敌骑往来冲突口中啸叫连连那羽箭在空中嗖嗖来去乱飞吓得叶梦得脚也软扯着随团领兵虞候牛皋的战袍哆哆嗦嗦地只是叫:“牛虞候怎么好怎么好!”

    牛皋却临阵不乱手中枪随意拨打将乱飞到身前的几支流矢拨开向叶梦得道:“学士休慌贼人只是得了先机却是乌合之众带甲者不足半数。只须咱们稳住阵脚待前军和后军靠拢为援时自当破贼。时承局烦你看护学士待俺去冲杀一阵!”

    言罢也不待时迁和叶梦得答应牵过一匹战马来一跃上马举枪喝道:“贼子猖狂正是男儿效命之时!众儿郎随我前去杀贼!”牛皋所部都是他从汝州带出来地子弟兵。凝聚力不是一般的强军纪更是严明这一路行来在行间也都带甲而行因此能及时迎战。听见牛皋振臂一呼竟无一人退缩一百二十七条汉子站出来齐刷刷的一排。同声高喊:“愿随观察破敌!”

    适有一路贼人从烟尘中跃出直杀奔使团而来。牛皋一声号令全队分作三列横队弓弩列前长枪居中朴刀手在后那些朴刀手却将朴刀插在脚边手中都拿出了麻雷子来。一手持着钢轮打火机预备打火;二声号令弓弩手持满瞄准神臂弓先一矢当先一员贼人应弦落马。

    这一箭拉开了双方正面冲突的序幕那一伙贼人一声喊俱都催马冲突而来牛皋这边则随着神臂弓的射全部弓弩一齐射出顿时射倒了十余名贼人。那些弓弩手射出箭后随即向后退去。二排长枪手踏前一步手中枪平举如棘刺。

    似这样齐整的阵势须得是具装地甲骑方能冲突这一伙打头阵的贼人多数都只有掩心甲又只是些盗贼并无军纪约束。怎敢来犯?马上纷纷射出一阵箭雨跟着勒马斜斜奔过绕向牛皋队的侧面去了。

    牛皋见状心中不喜反惊以步兵对抗骑兵靠的是严整的战阵不怕死的斗志但却无法保证四面八方的守御都能如此。他手上只有这些兵力。顶多也只能防御住百步不到的正面敌方眼见地兵力就有数千骑之多尽管装备不佳但只是这么四面乱射乱冲。他也是抵挡不住的。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后面有人大声道:“结车阵结车阵!吹号角吹号角!”牛皋大喜回头但见使团中辽方使节下站着一条大汉手中持着提刀指挥护卫列阵正是辽国副使耶律余睹。

    辽国使团多用奚车这些奚车本就是塞北部族迁徙时常用之物旷野中列车为阵扎营也是这些契丹人的必修功课因此虽然事起仓促但有耶律余睹指挥便迅即结成一个车阵将使团大部护在当中并用长枪穿过车辕上的孔插在地下以为固定。有几股盗贼上来冲突车阵也都被弓箭射退站不住脚。

    牛皋见状当即下令:“弓弩手戒备长枪先退!”那四十名长枪手原阵不动就地一个向后转一**步奔到车阵一处豁口处而后旋身外向持枪守卫;朴刀手退到弓弩手身旁一手提着朴刀一手持着麻雷子。

    耳听得贼众中号角呜呜声响两股贼兵卷地而出直抢牛皋这一小队的两侧企图把这队人马和车阵分割开来聚而歼之。此时使团大队被分割这一边又多半已经退到车阵之中牛皋这一队百余人别无援军对手单单这两队就不下四五百骑之多!

    那牛皋却眉毛也不动一下立地大吼一声:“弓弩手听令~放!”一阵箭雨射出弓弩手立时往回狂奔一直回到长枪手身后的车阵之中方止个个忙着给弩弓上弦。

    这两股贼人奔突之势已成虽然又有七八骑中箭翻倒大队脚步丝毫不减个个狂呼着冲突而来。堪堪到了四十步内牛皋又是大吼道:“麻雷子点火~放!”一声号令四十个黑乎乎的陶罐从朴刀手们手中飞出落地开花轰隆轰隆响成一片。

    对于没有经历过火药武器的骑兵来说不要说麻雷子爆炸时所带来的冲击和碎片单单那数十声连成一片的巨响就叫人经受不住登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被炸倒地骑兵不下四五十骑受惊仆倒的马匹更倍于此数原本气势汹汹的骑兵突阵立时乱的不成样子剩下没倒的许多敌人也都面带惊色勒马茫然不知所措。

    牛皋此时便显出不凡来当此群敌环伺之中当面之敌被他这一波麻雷子打的晕头转向余敌心怀观望没有及时跟进他居然不趁此机会退反而提枪大吼道:“我军~常胜!”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四十名朴刀手提起朴刀紧紧跟上如一把尖刀杀入左侧来袭地那队敌兵之中。

    这一股敌兵泰半已经落马余下的有许多马匹受惊乱踢乱跳众敌兵纷纷乱乱。不成队伍牛皋这一队兵马杀进去恰如滚汤泼雪一般当者披靡牛皋右手枪左手铁锏大呼酣战一步杀一人。七步之内连杀五人半边身子刹那间便染地血红待得迈出第八步时当面竟已无直立之敌只要是能走的敌兵尽数纵马逃的远远。

    牛皋立在当地浑身杀气腾腾回头再看另一侧的敌兵时。除了十来匹空马乱跑之外只望见马队逃走的烟尘而已此时心中一股杀气满盈无处宣泄蓦地将手中长枪向上一举吼一声:“我军~”

    朴刀手、长枪手、弓箭手们一起应声大吼道:“常胜!”

    数千骑团团注视之下这几十人就好似在闹市信步一般施施然地回到车阵之中竟无人敢一矢无人敢再来挑战。

    车阵一合。时迁立时一蹦三丈高跳到牛皋面前嘴里叽里咕噜呜里哇啦官话方言外加在辽国上京新学的契丹话一起冒出来

    然是各族各地之人俱全竟无一人能听懂他到底在说和他相处了这几个月却也大概晓得他地个性。只是一笑置之大步走到耶律余睹身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躬身道:“使人前队何时能够回防?”

    余睹适才也见了这一场规模不大但却惊心动魄的厮杀此时见牛皋半身浴血却面色如恒心中也不由得赞一声好汉子:“虞候适才好厮杀!前队萧干以号角回应正在整队翻身杀来我这里只得坚守待援。东面一方五辆车便交由虞候所部南军把守如何?”

    牛皋稳稳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使人放心今日某要显一显我汉家手段!”转身走了两步向着部下们举拳高喝道:“我军!”

    “常胜!常胜!”虽只是百十人地呼喝气势却直如千军万马一般!常胜军的战号。第一次在塞北地大地上响起。回荡久久不息。

    余睹面色微变似这等恶战他平生也曾见过但出自南朝汉人之手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回头与正使张琳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现出一丝忧色:南朝兵甲犀利如此辽兵却是屡战失利士气低落此去汴梁折冲会盟前景究竟如何?

    只是战事方酣也顾不得想这些闲话余睹亦是将才振臂喝道:“契丹大好男儿也教南人见识见识我家手段!”他所部亦属精兵当下群相呼喝相应士气亦为之一振。

    说话间外围的众贼兵已经重整阵势四面八方地围攻上来号角声喊杀声在空中回荡羽箭破空的嗤嗤声响听得人心里也麻如叶梦得这类文人到此实无半点用处只是禁不住地瑟瑟抖。

    好在这车阵结地甚牢敌骑冲突不动阵中弓弩甚是劲利敌兵又多是盗贼之属甲盾不完余睹督军力战居然挡住了头一次冲击。牛皋领兵守东面一隅并没有再使用麻雷子而是仗着长枪和劲弩牢守车阵虽然死伤了十七八人脚下却不曾后退半步。

    待敌兵暂退时迁提着铁片刀凑上来向牛皋轻声道:“牛哥挡地住否?”身为资深盗贼对于这样刀刀见血的场面他也着实是有些软了不自禁地要向牛皋寻些宽慰。

    —

    牛皋神色如磐石般不动:“挡的住!只不晓得契丹那里挡不挡的住!”契丹兵有五百余人负责了大半的防守区域但适才已经两次出现不支之态仗着余睹亲自率领其属兵反击才算稳住了阵线。他的心中还有一丝隐忧:带甲行军士卒的疲惫不言而喻就算他牛皋平日督军甚严这般力战之下士卒的体力还能支撑多久?前队前队为何还不回援?

    正在暗暗焦急却听外面贼阵中又是号角连连显然又是一波攻势动牛皋目光一凝沉声道:“持弩!”

    待敌兵步步接近以牛皋地沉稳也不禁面色一变:这一波敌兵居然全都下了马手中持着利斧不问可知这是要强行破开车阵闯进内围到那时以双方众寡悬殊的兵力纵使再如何力战胜负还有什么悬念?

    情知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阳光了牛皋不自禁地仰头看了看天而后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枪和铁锏用力地握紧牙关不自主地咬地死紧。当他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万里相随的汝州子弟兵们道道目光这位平日治军严整、为人宽厚的牛虞候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当死战不负常胜之名众儿郎可愿随我?”

    毕竟是头一次打这样地硬仗见到牛皋的神态众兵士已知大势不妙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已是轻声啜泣起来。牛皋走过去抓着一名哭泣士卒地手紧紧握住再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慢慢从阵中穿过几乎是奇迹一般就是被他这样从身边默默地走过众士卒便重新安静下来。

    “怒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牛皋口中轻轻唱起这军歌来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心中竟是无比的平静以这条性命报效了大宋报效了待他有恩的高枢密此生何憾?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只唱了半阙敌兵已经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牛皋纵声道:“麻雷子点火!”此时弓弩已经不及再弓弩手们纷纷抛下弓弩从朴刀手那里接过麻雷子等候着牛皋的号令。

    眼见敌兵近在眼前二十步牛皋正要令忽听千步外山冈上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起随即便听见无数人齐声高喊着战号马蹄声如雷般响起山崩地裂地杀了下来。

    “援兵援兵到了!”即便不晓得来者到底是敌是友但对面敌人脸上不知所措地表情却看的分明牛皋不失时机地号令投弹近百枚麻雷子一齐投了出去轰然巨响伴随着弥漫地烟雾顿时把面前百步方圆的敌兵尽数笼罩在内那麻雷子爆炸后迸射出的陶瓷蒺藜碎片打到车阵上都噼啪作响。

    眼见对面的敌兵再次乱作一团牛皋把心一横腾身跳上一辆大车喝道:“众儿郎随我杀贼!”跟着一手从地上拔起固定车阵地长枪倒提在手中纵身跳到车外绝不反顾地向着敌阵冲了过去身后是推开车阵杀出来地百名士卒连那弓弩手在内也都拔出腰刀呐喊着冲杀向前。

    近百枚麻雷子同时爆炸造成的冲击力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令人无法抵挡即便这些贼人许多穿着甲冑杀伤的蒺藜碎片并不能造成致命的损伤但慌乱和震动却无法避免被牛皋这一拼死冲杀顿时波开浪裂地败退下去有那逃不及的便被牛皋等人追上打倒砍了级去。

    一口气杀出数百步牛皋身着重甲又激战了许久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全仗着一股猛劲撑着不倒。猛可里觉得四周一轻一愕之下才觉身前已无敌兵遥遥只见百步之外有一队马兵如飞般卷来马上人都穿着辽兵的装束。

    他一手拄着铁锏站定——那支枪早不知丢在哪里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那队马兵四下砍杀乱窜乱逃的贼兵当先一小队来到面前待看清楚为一骑的面目时牛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员外?!你怎么会到了此间?”

    回应他的是李应的一阵大笑:“牛虞候好一场厮杀某家佩服!”

第二十章

    乎就在李应和召和失这一队人马杀入阵中的同时牛的前队萧干大兵也终于赶了回来两下里一夹击顿时打得那伙贼兵阵形七零八落纷纷向四外溃退。萧干等人急于护卫使团亦不能放手追击只是逐出数里便止。

    两下会合检点人数大宋使团中折损了随员数人辽国则因承担了较多的车阵防守因而随员折损数十人双方的护卫兵士折损合计逾二百之数带轻伤者犹不在内可谓伤亡惨重。不过损失最重的还是萧干所部的大队人马因为事起仓促大多士卒都不及披甲就投入战斗流矢尖枪中伤亡甚重单单阵亡者便不下五六百人伤者更倍于此数。

    “夔离不!此间中京地境乃是你奚王府家帐竟有如此大队贼兵围攻使节你这护卫是怎么当的?”辽国南面宰相、使团正使张琳怒不可遏指着萧干的鼻子直呼其番名。

    萧干面色不变徐徐道:“近年岁时艰难盗贼四起中京道亦非乐土何足为奇?只是我等大队数千人又有使节为记而贼人预伏道左显然是有的而来这伙贼人身后必有主使之人。以某之见张相公还是好生思量思量到底国中有何人非得使节而后甘心的为是。”

    张琳脸色一变事前决意派遣使节赴南朝时契丹朝廷中就有了极为激烈地争执。只因如今朝中掌权的两派萧奉先与余睹等宗室大臣双方都较为倾向先不与南朝撕破脸面因此才同意派出使节。如今还未到燕京就遇到大规模的伏击要说没有人主使单是一群逼于生活的蟊贼干了这样大事。说出去谁能相信?

    只是心中尽管生疑目下也不好细查毕竟当着南朝的使节。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呐……张琳将袍袖一拂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余睹与萧干倒有些交情见两人说的有些僵了只得上前来宽慰萧干几句又道:“萧兄。张相公言语是莽撞了些然你身负护卫使团重责如今使团伤亡如此之众。险有覆没之危。你却无论如何脱不得干系了。我自家使节倒还容或说得那南朝使人却是伤损不得如今死了十数人如何是好?前路如何行得你我还需细细商议才好。”

    萧干阴沉地脸色就好似春天塞外的大风沙一般冷声道:“余睹兄今番被袭。皆是我行军无方之故。朝廷若要怪罪我一肩承担就是。至于前路如何我萧干一身担保若再让使团折却一人便取我萧干项上人头便是!”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转身便走。把余睹丢在当地脸上亦是铁青。

    那边大宋使团却是另一番景象。死里逃生的众人百态毕呈哭地哭笑的笑滚的滚抱的抱一时乱作一团。叶梦得在交战时吓得不轻此时恢复得倒快。大抵是惦记着身上的使节身份总不能纵情忘我当下向牛皋等力战将士一一道谢。又去谢了前来赴援的李应等人。至于李应等人地身份时迁只说是大宋商旅日常往来北地行走在河北时便已结识。今日偶然路过见到大宋使节被袭便仗义援手。

    这话其实有些破绽比如这一伙商旅怎么会穿着辽国官兵的衣甲的但叶梦得一听说李应是大宋商旅便认定了其私商地身份要知道当时宋辽之间地贸易都只能局限在边境的榷场中不允许双方的商旅自行入境的。不过在大宋的朝廷来说民间走私交易的存在也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况且刚刚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叶梦得怎么还好计较这些?当下只是没口子地称谢。

    待应酬完了叶梦得召和失拉着李应和时迁牛皋二人到了无人处低声道:“几位官人适才战阵之中小人曾恍惚见了一个熟面孔好似完颜女真族中贵人后来贼人败退这人在乱军中也倏忽不见了。小人以为兹事体大当与几位官人密议。”

    李应面色凝重他久在北地行走又参与高强关于北地地诸般计谋自然晓得这其中地利害:“召和失你可当得么?此事不比寻常莫要轻言。”

    召和失急道:“李官人小人在女真虏中陷了数月日常随着马扩主公在女真国主阿骨打左右行走那女真贵人亦多曾见来如何会认错了?那人我见得甚明极似国相撒改之三子斡鲁此人日常不离粘罕左右亦曾数次与我家主公会过来小人在一旁认的分明可当得七八分准。”乱军之中毕竟也不敢把话说的死了。

    李应皱了眉头正没理会处时迁却道:“员外哥哥此事难言就算当真是那女真主使如今人去无踪却上哪里去找这一个人来对质?不过以我想来若是女真主使却也说的通倒要知会衙内小心在意只须这一路能平安入了边关也就是了。”

    牛皋亦是点头他所在意的只是使团的安全问题如果是女真背后主使了这次袭击地话那么前途会不会另有伏击就是当务之急了。

    李应见这二人都如是说他也只得依从:“既是如此我等便与使团一路同行待到虎北口时我等便须往东京道回返了料想那女真纵使能买通盗贼作乱终不能逾越虎北口而入燕京境内。我这一队身份尴尬只怕这燕京是进的容易出来难了。”

    时迁连连点头忙即去寻萧干说话将李应这队人马要同行护卫之事说了。萧干对于高强在北地搞地种种小动作早有觉察哪还不晓得这队人马来的蹊跷?只是他早有自己的打算。却也不争一时当下淡淡一笑便即应允。

    至于张琳余睹等人对于突然冒出来地这一队辽兵也着实有些好奇不过那召和失手中的辽兵兵符可是货真价实须知辽国塞北兵制多有部族兵。那些都是各部族自行招募地只须有了辽国封赠的官职便可视为官兵了。况且近年来境内大乱盗贼四起。那些原本和平的部族也不得不组织武装自卫——或者参与抢劫——因此这一队人马从东京道跑到这里也不算奇怪。余睹见这一队兵马战力甚强召和失亦有将才甚尔动了招募之心只是与召和失攀谈了几句却丝毫不得要领也只索罢了。

    休整两日之后。萧干从附近地奚王府招来了援兵大队整顿阵形重新上路。这一次防卫更加严密完全按照行军之法而行。远斥候。分数队前后应援号角相及声势甚壮。

    不过世上的事往往不由人意越怕地越要来越是不怕的他反而就不来了。大队一路行了二百多里从中京大定府附近地芹菜岭直抵虎北口之外居然一路平安无事。路上连不开眼地麋鹿都不见一只。叫人乏闷之极。

    到了虎北口之外此处乃是燕京

    口之一。两面青山对峙绵延百里中间一条山道蜿一车行走道旁便是水流湍急的潮河水一路伴随着行来风景着实叫人赞叹。不过李应等人却无心欣赏在关口外便与使团挥别离开了大队向东而行。迤逦往东京道而去过了辽河去寻花荣交令不提。

    单说这多灾多难的使团好容易进了南京道。此地虽也是连年灾荒道路不靖但究竟是以农耕为主抗灾能力好过塞外游牧各族好歹还没有乱的象塞外那样遍地盗贼辽国还能维持基本地统治秩序——所谓的基本也就是没有生大规模的叛乱而已近年来唯一一场有影响的乱事董庞儿之乱也被南京道守军在白水畔一战击溃起事者董庞儿率残部转战西京云中府去了。

    因此到了燕京便有官军前来接应于路也有馆驿可供休息到了密云城中可怜的南朝翰林学士叶梦得才算是大半年来第一次睡到了榻上。

    此处便有消息往南传递使节团一路南行过了燕京城到白沟界河时远远便望见河对岸旗幡招展鼓乐飘扬大队人马前来迎接使团南归。叶梦得心中又喜又酸想想这一路出使的种种艰辛担惊受怕险些儿要掉下泪来。他赶着往前到了边境依着礼数与萧干等人道别之后率先跨过了白沟界河——张琳使团算是回访使节按礼数须得后入宋境——催马向前大声道:“是那位相公在此相迎?”

    这倒不是叶梦得嘴上客气那迎接的仪仗中明显有节铖在内旗幡制式更是使相独有的他这个两制官的翰林学士如何怠慢得?此时只听对面鼓角声响旗门开处闪出一匹马来此马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四蹄跳踏虎虎生威如欲平地飞去一般正是马中之龙照夜玉狮子。那马上人相貌平平面带诡笑腰间金鱼袋身上绛紫袍脑后带着相貂面上微有须正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使相高强高妙长是也!

    叶梦得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见那照夜狮子马如飞一般卷到面前忙下马称谢不迭道:“下官有辱使命不足当高相公如此。”

    高强飞身下马双手扶起叶梦得笑道:“何出此言?学士此行辛苦又被辽国留而不遣倘若有甚万一之险本相心中何安?今已领了朝旨按兵巡边至此特为迎接学士学士使于北国不辱使命当得当得!”

    叶梦得闻言又惊又喜听高强言下之意居然是亲自大兵压境就是为了要向辽国施加压力放他们使团归国不成?

    —

    心中无数疑问却不是眼下能问地当下叶梦得整理装束引领着使团全体穿过旗门一一毕礼归国当重新踏上大宋故土的一刻队列中许多人都是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待得队列行到最后是一连十八具棺木装殓着此行殉国的十八位宋人高强连忙将队列喝止对着棺木拜了一拜起身后从身旁的李逵手中接过一面大宋旗来亲手覆盖在棺木之上如是者一十八次场中诸人均是默默注视竟无一人一声。

    待大宋使团行过高强把手一摆鼓乐一变而为迎宾的细乐大辽使节团跨过界河上的浮桥径直向着他这里地旗门行来。当先的便是正使张琳双方依礼见过张琳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位当今大宋最年轻却又是最得宠的枢密副使淡淡道:“高相公何劳跋涉到此?更何必大兵压境?”

    高强报以皮笑肉不笑:“使人此言过矣我大宋境内大兵布于何处又与贵国何干?至于本相亲身到此乃是奉了圣上御旨前来迎接迟迟方归的本朝使节与及大辽前来商议重定国界的使节此事重大须用重臣方可。”

    张琳听了面色登时一变大宋在这件事上态度如此强硬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居然会在踏上宋国疆土的第一时刻就听到了“重定国界”这四个字!当下沉着脸道:“相公所言差矣!本相奉旨报聘只为了表明我朝异议却不意味着定须重定两国疆界自昔一百六十年盟好到此岂同等闲?南朝若要背盟须防天意莫测。”

    换了一个本朝大臣来此大概也会对于张琳的这句话有所畏惧历史上当北宋灭亡之后就有那么一股潮流认为北宋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背弃了盟约而已。只可惜现在站在这里地乃是来自现代的一位高衙内对于这类天意莫测的预言他是直接嗤之以鼻的当神宗之时辽国不顾澶渊定盟强索关南十州之地时又几时曾顾忌过盟好不可背弃天意或许难测?以强凌弱势所必然这原本就是国家间交往地必然逻辑如是而已——当然这里的强和弱并不仅仅是兵力和国力的强大公理和由此而带来的民心向背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使人请了本相已领了朝旨在此全权处置此事待使臣抵达河间府休沐之后便当共商此议。”谈不谈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张琳脸色再变抬眼望去旗门两侧人马如云旗幡如林甲光耀日军容鼎盛显然是有备而来难道说南朝居然已经决定了一旦谈判不成大兵立刻过界侵疆?这贸然开战的风险可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当下默默无言依礼数作了些场面功夫便与高强携手而行。所经之处高强但挥手漫漫致意各队兵马则纷纷举起手中兵器相应“我军~常胜!”的战号此起彼伏蔚然壮观以兵威相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是夜宿于雄州馆。这雄州在关于宋代的演义评书中大大有名五代时叫做瓦桥关当年周世宗柴荣亲征燕云一路势如破竹连取三关到此却突然染病不得不南返而后一病不起最终将江山送给了赵匡胤。此后围绕着宋辽的疆界双方在河北鏖战数十年之久三关之地乃是重中之重守臣中最有名的便是杨业之子杨延昭也就是演义中的杨六郎。

    深夜高强兀自未睡手里捧着一杯浓茶正聚精会神地听时迁和牛皋向他汇报出使经过。当听到萧干叛逃女真又回归辽国且提出要和他面会时不禁嗤笑:“装的什么一样!当日我命人送信给他劝降此人将信烧了以示忠心到如今投女真都不能见容反回身再来找我偏生还乔模乔样恁地可笑!”

    时迁和牛皋不知此事备细自也不好插话只得在一旁陪笑。待说及归途遇袭有人指认贼人中有人疑似粘罕之弟斡鲁之时高强倏地坐直了身子:“当真?可做得准么?”

第二十一章

    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叶梦得使团北上之后高强便时刻紧密关注北边的任何变化在他看来那一刻就是收复燕云的整个大方略正式进入了实施阶段了。使团抵达辽国上京投递国书以后辽国的反应还不算太糟糕只是留着使团不遣而已燕京和云中连像样的动员都没有这也进一步增强了他的信心。

    当今年三月辽国在与女真的达鲁古城会战中惨遭大败消息经由多个渠道迅汇总至高强的枢密院种师道和宗泽都在第一时间向他和提出正好趁此机会向辽国继续施加压力迫使其开启重归燕云的谈判。高强与枢密正使侯蒙商议之后便在朝议中向赵提出此议。收复燕云的大方略早已确立而辽国在与女真的会战中频频失利也使得许多原本的墙头草大臣都认定辽国已经不堪一击收复燕云的呼声就此高涨赵乃是善能顺应民意的皇帝——说白了就是没主见——当即钦准高强此议常胜军全军以及之前调戍河东路的十万西军精锐纷纷开始向宋辽两国边境开拔。

    若是在从前大兵一动朝廷不过是饬令沿途州县支吾粮草这群兵爷对敌时未知胜负但扰民的本事却一点不差象这样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足可以让沿途的州县穷上好几年外加失踪人口若干——军营中藏匿掳劫地人口。原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只不过寻常州县管不到军营里面没法去抓而已。

    现今却大不相同河东路的十万西兵早已调集目下不过是向雁门靠拢而已各地的军营都经由参议司的规划建设完毕。大兵所到处食宿均足不烦州县参议司下属的宪兵队更是对于敢于离开军营和行军队列地散兵游勇都痛加究治使得行军沿途的扰民事件大大减少。若在往常象这样整肃军纪的行动势必会招致一众护短的领兵将校强力反弹但在将军队的后勤渐次纳入参议司的掌握之后这样一个机构对于军队来说就显得不那么好对付了为了几个小兵而得罪了手握后勤大权的参议司?即便是路兵马总管这样的高官。他也得好好掂量一下这里面地轻重!

    至于河北常胜军的调防则更是纪律谨严倒不全是因为这支军队的军纪严明而是其大兵驻扎在大名府一带向河北的调防都是经由黄河而进行的船行河上等闲连靠岸都不得如何能下船扰民?待到河北边境之后沧州、河间府、霸州等处都有许多空置的军营只须略加修缮。便足以安顿十余万大军。说来也是好笑这许多空置军营原本是军政**的结果要知宋朝在中国历代中算得上是最重视商人的王朝加强军队基础建设这种事乃是一块大肥肉可谓皆大欢喜国朝上下自大宋建立以来二百年孜孜不辍。但是建好的营房却未必有人去住只因这占阙吃饷也是一大风气。可如今却省了高强的一番功夫他在整顿河北兵马地时候顺手就检点了一番这类纸上单位虽然颇惹了些怨言谤语好在高强在宫中素来人缘甚好赵又被他侍侯的舒坦故而丝毫不以为意。

    这样大规模地向边境调遣兵马。自然刺激到了辽国常驻使节的神经宋廷随即就收到了第二份严正抗议——第一份乃是针对大宋突然提出重定边界的要求而出。不过大宋这时腰杆硬的很不但不以为意更进而提出要求辽国尽快遣返叶梦得使团。至于调兵之事则用的是高强刚刚对张琳说地那个调子:“大宋疆土之上王师自可随处驻扎不须知会敌国。”当时所谓敌国并不一定是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那一套乃是欧洲国际法在大宋这个时代敌国就是指的平等交往的国家如辽国便是。

    辽使抗议无效只得飞报上京叶梦得使团的最终成行与此也脱不开干系。当获知辽国遣返叶梦得使团并同时遣使南来返报之时高强当机立断便向赵奏议称此为逼迫辽国开启谈判的最佳时机并主动请缨前往河北在河间府进行此次谈判如是者高强才会出现在这里。

    如今听说使团中途被袭竟有可能是女真人在背后主使高强颇有些意料之外如今女真和辽国战事方酣他还有闲心来管这档子闲事?但细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倘若此次袭击能够让宋辽间局势恶化辽国又添了一处烽烟对于女真战线的投入自然会有所减弱了。迫使对手两线作战此乃两虎竞食之计甚是高明。

    只可惜啊本衙内对于收复燕云是准备已久这一点突事件还不足以改变整个既定的方略女真人这下可谓空手而回了吧?话说回来失败了他女真人也没什么损失这算盘打地还真是不错。

    高强想到这里忽然笑了笑

    趣有趣那女真蛮子这么一手倒令我与辽国会商时处。时迁牛皋你二人这便去向叶学士讨了假我留你二人军前听用待后日与辽使交涉时须有用你二人之处。”二人自是领命。

    出得房来牛皋见时迁一脸贼忒嘻嘻不禁纳闷:“时兄弟你何以笑?”

    时迁笑的两只三角眼都细了:“牛哥哥你不晓得适才衙内那般笑法必定又是要有甚花头出来我二人在此多管有一场好戏要作我是以笑。”

    牛皋在战阵上好汉一条对于这种斗心眼的功夫却不大在行摇了摇头只作不见。

    次日大队起行。两国使团被大队宋兵簇拥在当中一路上鼓角争鸣浩浩荡荡高强此次有意炫耀武力选地是史进前军和韩世忠背嵬军地精兵各五千人合计万兵。甲仗旗幡无不精制真个是军容鼎盛杀气腾腾——当然了这支军队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残酷的战斗其真实战斗力不得而知不过拜队列操练和大宋先进的生产技术所赐单单军容上看着可着实光鲜。

    这一路行来高强总觉得辽国使团中有人在盯着他。不用回头去看他也晓得这必定是当日在汴京曾和他有密约的耶律余睹了。当日约犹在耳时局的演变却一日一新若是将心比心让他和余睹易地而处想必也会大感郁闷。只是世事无常形势比人强而今辽国形势日非终究还是要余睹来求他。

    过了二日。便到了河间府境内。此处可说是河北边防第一重镇统辖边陲十一处军州当日熙宁时辽国前来强索地关南之地指得也就是这十一处军州。自北宋开国之初此地名为高阳关庆历年间置安抚使。设为高阳关路至徽宗朝大观二年始升为河间府赐军额为瀛海军。

    高强自到大名府整军以来对于边陲各州的防务也曾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凭良心说纸面上看来河北的防务算得上井井有条大宋经营河北一百七十年。用高耸坚固的城墙遍地密植的树木再加上纵横交错的塘河泽组成了一道相当坚固的防线。既有中山府(原定州去年刚刚升为府)、真定府、河间府这样坚固支撑的要点也有屯驻机动兵力地雄州霸州等据点更有利用水路调动兵力甚至还有决数条河水阻隔敌军等等非常手段堪称极尽防守技巧之妙了。可就是这样的防线为什么在历史上金兵南下之时却根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到此不得不慨叹一句春秋时吴起在河上对魏侯所说的那句“在德不在险”真是至理名言啊!

    高强既然将大军向北移动便在河间府建立行营行营外竖起两杆大旗一面是枢密副使、河阳军节度使高另一面则是河北常胜军都统制种也就是种师道亦是一镇节度。宋朝军制以文抑武平时往往不设高级武职指挥官或仅仅设虚职临战才提拔一人统率大军这种制度无疑对高级指挥将领积累指挥经验极为不利比如现在赵任命种师道为都统制看似此人深通兵法又有对西夏的战功打底实际上整支常胜军都是河北山东人组成哪里会买种师道这个老西的帐?若不是高强这个枢密副使以文官身份担任最高指挥种师道恐怕连手下的一成兵将都调遣不动。

    —

    即便如此种师道要想在常胜军上下建立起足够的威信仍旧有待时日不过此时在常胜军中参议司的大小参议们已经深入到了各个层级俾能上情下达种师道通过参议司来了解军中大小事务并逐渐熟悉环境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如今诸军还未全部就位进驻河间府的也只有高强这一万兵而已但用于大军作战所需的种种军需粮草马匹车舟战具等等物资却经由黄河水路源源不绝地运到此间又从此地调运往北方整个河间府都热闹非凡处处都是繁忙景象。

    如此景象对于已经大受刺激地辽国使节来说无疑又是一重打击那耶律余睹忍了数日只为不敢轻易与高强私语到这刻再也按捺不住觑着高强马行较近的一刻纵马上前马鞭指着路旁的一处地方扬声道:“高相公此物某从所未见未审是何物?”

    高强听见有人呼唤回头看是余睹心中顿时好笑忍了这两日你总算是忍不住了?当着几万只眼睛他也不来玩什么花头老老实实道:“耶律都统此物名唤铁轨我朝近年始创以此纲运之法极是便当唯用铁甚多尔。”

    他故意说的不清不楚比如这么两根铺在地上的铁棍如何能用于纲运?又如用铁究竟几何?耶律余睹听的不明不白心中益焦躁正要再问时却觉自己马镫被人踢了一下转身看时却见张琳也到了一旁。低声道

    统南朝显是心存叵测此物既然用铁甚多倘使用器必能佐战力甚巨。以此言之。则此物犹远胜于数万雄师也!”

    其实这倒是高估了高强了这铁路地铺设在现代大工业生产地条件下较为简易。但在当时地打造条件下即便以大宋当时领先全世界的铁冶水平和规模要铺设较长的铁轨也是一件耗费极巨之事。况且以马匹地持续奔跑能力再计算进安全因素地话。一段铁路的极限长度也不过就百里有余而已。这河间府地铁路乃是高强为了他日进军燕云。要从此地向燕云快调运物资和兵马所设不过是从河间府铺到雄州就算如此计算工期也要两年之久。主要的功夫并不是铺设铁轨。倒要花在铁轨地锻造和运输上面。

    但是新技术地优点之一就是神秘如果将这种神秘和军事联系起来就更加让人神秘莫测——有道是兵不厌诈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谁能分清你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有那长长黑黑铺在地上地铁轨和大队人工那些都是亲眼所见。可不是假地吧?

    这两道铁轨终于成了压垮骆驼地最后一根稻草。抵达河间府城之后当晚地休沐宴上。张琳便提出。奉使报聘若不面参宋帝便是有辱使命。但重商国界事大。伏请高强送他使团依旧北去。情愿将副使耶律余睹留在此间且听听南朝之所欲待回北请了辽主朝命之后再行商议。

    这也无非是缓兵之计依旧不脱这张琳使团南来的本意。不过能留一个耶律余睹下来也已经是一种愿意谈判地姿态。对于高强来说无疑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何况和耶律余睹之间。他还有些不得不说地话?当下说了些场面话。又重申两国百年盟好之意只是听起来总有那么一点皮笑肉不笑地意味在里面。

    次日送走了张琳等使团。只有耶律余睹领着四五个心腹留了下来待双方在常胜军河间府行营的帅帐中坐定之时眼见两下已无甚碍眼之人那耶律余睹毕竟是塞北汉子心气直爽登时就将眼睛立了起来:“高相公。当日汴京之会曾说地甚话来?如今为何又提兵犯境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所为?”

    高强却不慌不忙。笑道:“耶律都统说的哪里话来本朝兵马调动实属寻常当日汴京便曾向都统说及近年来北地盗贼甚多河朔惊扰不安本朝增戍边兵只为应付非常而已。我不曾问过贵国地方不靖、扰及邻邦之过都统反来责我增兵的不是这是何道理?”

    耶律余睹一时语塞明知高强这说法是避重就轻、皮里阳秋偏生还寻不着他话里的岔子心中闷地难受在那里默然片刻索性把话说开了去:“高相公如今女真作乱你出兵辽东已然等于犯境我只不来说你你却再三相逼若当真逼得两国刀兵相见徒然生灵涂炭又有何益处?大辽雄踞北地二百年享国更比大宋久远眼前些许艰难未必就能断了我大辽地国祚还望相公三思!”

    高强听了这话真想大笑三声当日你契丹铁骑数度南下后晋亡于你手晋出帝母子凄凉北迁;大宋建立之后援助北汉几番遣兵入关都被击退;真宗朝又倾国之力南下神宗时仍然有意图谋关南那些时节你们怎么没想到生灵涂炭?“耶律都统当初本相说的明白两国盟好百年我亦无意背盟然而贵国年来数败于女真眼见国势日非人心离散本相虽然身在南朝亦见得分明这大辽地国祚如何想必你耶律都统比我更加清楚吧?事已至此与其抱着往日之盟好来责难我朝倒不如回去好生思量一下到底要如何方能保住你大辽地国祚都统以为如何?”

    耶律余睹险些被他气得吐血他自去年从汴京北还之后便即着手联络忠于契丹、不满目前时局的大臣宗室有意动政变改变目前地被动局势。然而这政变不是那么好搞的先在政变地目标要不要指向当今天祚帝这一点上这些政变派自己窝里就吵地翻了天以耶律章奴为的一拨宗室认为天祚不堪为辽主主张另立南京留守、魏国王耶律淳为国主耶律余睹一派却只肯扳倒萧奉先立晋王为太子逼天祚交出权柄。内部尚未统一外部那萧奉先又牢牢抓着枢密院地兵权不放政变派们寻觅不着什么好时机如何动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耶律余睹也有些气馁了大辽天下土崩之势渐成自己伙里虽也有意中兴却连个萧奉先都收拾不了夫复何言?

    “高相公你只说一句我若有意向南朝借兵平灭女真须当如何?”

第二十二章

    听见耶律余睹口中道出这句话来高强险些不敢相信朵。尽管这原本就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然而现今辽主天祚尚未亲征按理说辽国上层对于战事的前景还不该悲观到这样的地步才对为何余睹这么痛快就能答应?

    “冷静冷静!你和人谈判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被人这么快就探出了底线这位可还不是现今辽国能拿主意的人捏!”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高强迅即调整心情好容易才平复了些笑道:“都统此言差矣虽说邻家失火我当救援然而毕竟他邦不可入我兵如何能去平女真耶?”

    余睹咬牙暗恨你大宋兵马到辽东都不知多少了还说这等废话作甚?“高相公此间须不是朝堂折冲左右俱无外人我亦不妨直言现今那辽东常胜军兵力甚强而女真已然取了咸州东北路重镇失陷其半矣!如此展下去不消半年辽东之地便是辽东常胜军与女真角力之所决斗之场矣。到那时候纵使高相公有意袖手旁观又岂能得乎?若当日高相公汴京所言非虚果真有意援我大辽时彼时便势必要与女真为敌此乃势所必然也!”

    余睹说到这里忽地停了下来。高强正听得有趣心道这余睹到底是契丹豪杰对于时局的展看得还算透彻却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微微有些诧异心下一转。已然有了计较:“都统过虑也当日无人私语之时本相一诺千金。岂是等闲?贵国与我虽为敌国究竟盟好百年不动干戈。亦仰慕我中原文采虽妇人亦能为诗歌。比那女真蛮夷强胜多矣。若去一结好邻邦。易一莫测之盗。此智者不为也!都统何必与此多虑?”所谓地妇人能为诗歌对着余睹说就有些特别的含义了此人地妻子乃是萧氏望族。其同胞姐妹共有三人长者就是当今天祚帝的文妃小字瑟瑟历史上颇有才名的萧瑟瑟是也。单看她封号叫做文妃。可知文采甚好。高强昔日读历史时对于萧观音和萧瑟瑟这两位契丹后宫中地才女也有留意。此刻正好说及便点了一下。只是碍于对方是天祚的妃子究竟不好明着说出来。

    切身相关。余睹就算没有闻弦歌而知雅意地本事也能听出高强的言下之意了不过对方一来没有明说二来这也不是两国交相报聘地场合。他亦只能置诸一旁心下暗道:怪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在南朝掌权用事。我只当是纨绔之后南朝无人如今看来见识却也不凡竟连我朝宫中逸闻也有所知。只是听他言外之意并不回应我之话语。想必是待价而沽。也罢如今有求于人。只得权且低头。

    “相公既是这般说。某亦感激不尽。既是如此便请大宋辽东之兵于今夏北出辽阳邀击女真之侧倘能获胜则待我奏请我主之后。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而高丽属国从此不通于辽若其愿意向南朝纳贡。我朝亦当听之。高相公意下如何?”

    高强险些要笑出声来心说你打地好算盘啊如今东京道近半地盘都在我常胜军治下所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我不是白忙一场么?且莫说什么高丽称臣这个二奶国家一向是谁强就依附谁地。历史上辽国灭亡后高丽一看大宋收复了燕云还以为大宋势强便看不起新兴地女真国。也不管自家和大宋连相连的6路都没有赶着派遣使者从海上进贡大宋。现今倘若我占了辽东直接遮断了他与其余国家的联络道路这高丽除了向大宋纳贡之外还有什么花样可搞?这可不是现代没有美国人给他撑腰!合着你耶律余睹貌似大方开出来地条件全都是我已经或者板上钉钉能拿到手的东西?美不死你!

    不过谈判的时候这种话可不能直说那只会给别人坐地起价的机会而已要掌握主动就得别出机杼:“都统请了即今兵事难言权且放下只是本相却想起当日大观初年出使贵朝时被强人所逼一度远至女真境内亦曾与那女真国主阿骨打有一面之缘。倘使有机缘再叙契阔料来那女真方起之小国亦不当以敌国待我甚或上表我朝求一封册亦未可知。”

    余睹几乎要变色高强这种说法无非是说大宋有可能与女真媾和甚至有可能联兵攻辽这等说法岂不是把当初所说地话都当作放屁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明知这是高强讨价还价地手段他亦是当即拂袖而起喝道:“女真乃是我大辽属国如今起兵叛逆狼子野心我大辽誓要尽灭之而后已

    若与我大辽盟好时便不当与那女真暗里交结相公未免欺人太甚!”

    高强见余睹这般说话晓得自己刺激他的手法成功要紧上去拉住用言语摸一下他的顺毛:“都统何必如此?我大宋自当永守两国盟约盖因顾惜生民性命迩来百余年边地不识干戈生民乐业这是何等的功德?只是若要我兵去与那女真厮杀亦是生灵涂炭我心多有不忍既是都统这般说来倒显得本相妇人之仁了如今为之奈何?若以我朝天子爱惜黎民之意只不要去顾北地乱事严守门户便罢还是我顾及两国盟好苦苦劝谏方才求了圣旨来与使人商议此事。”

    —

    听他提及赵余睹也不好作色正好就坡下驴:“相公当日曾与女真交接那女真自来狡猾彼时又方图欺瞒本朝自然有意结好相公相公不知其心性。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有地却不可以为女真是什么善类切切切切!”

    高强连声应诺皱眉道:“都统既这般说。想是本相见地差了女真用心如此险恶。倒要小心在意。却又一桩事叫人担心本相左右亦有人尝往来北地多有说及女真勇武俗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统新近自北方来未审这女真之兵。究竟满万否?未满万否?若说满万则不可敌矣纵使我朝有意借兵。恐亦不是对手;若说不满万时为何贵国大兵屡败于彼?”

    余睹恨得几乎要把高强咬一口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问题他根本是无法回答左右为难啊!情知高强东拉西扯大兜***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无奈如今形势日渐分明。契丹若不能撑过眼下这段困难时间怕是有亡国之险。况且如今大宋可不是局处南方无所作为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辽东倘若真如高强所说的那般。双方联手向辽国进攻时那时谁有回天之力?

    百般无奈。余睹只得强笑道:“相公说地哪里话来?女真尔小国甲兵不过数千只因我朝与南朝盟好兵马久未操练兼且连年灾荒。士气不振故而使彼得意一时。今诚能得南朝相助我主再以大兵临之。自然瓦解消去矣。若是相公爱惜士卒性命不肯轻易兴兵时只须将些粮食来助我大军亦是一场交好。倘若能平了女真时除了适才所约辽东之半外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还南朝。以谢南朝厚谊。相公以为如何?”

    高强暗自点头余睹倒真不愧是契丹忠臣到这份上还是想着契丹国本。这易应朔四州前两者属于燕京治下。后者属于云中治下俱是与大宋接壤的要紧军州乍看上去这样割地算是诚意很足了但若细细推敲起来这四州与辽国地其余地方之间都是无险可守倘若契丹平了女真没有后顾之忧时他移兵南向夺回四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高强也无意再议一来余睹目下还未掌权辽国的谈判诚意也值得怀疑二来这谈判终究是要以实力和形势为基础地若是目下就提出要收回燕云势必大大逾越了辽国的最底线只能使谈判搁浅而已。

    当下笑道:“都统如此说来岂非是我朝无功而受禄?区区粮米但与边市榷场贸易可得何必捐土相易哉!倘若贵朝急需粮米时待本相奏明天子先纲运三千斛往燕京去以解燃眉之急如何?至于纳土之议亦须待本相上奏天子而后待正使张相公自汴京北来时方好相谈都统意下如何?”

    耶律余睹暗呼厉害这高强说话句句客气却是滑不留手叫人一点把柄都捉不到。当下权且应了别看只有三千斛今年春上燕京大旱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有这三千斛煮粥放时少说能让上万人撑到七月收成之时对于安定燕地人心更有莫大地好处。

    他却不知高强对于援助粮食答应的爽快全是出于收买燕京人心的打算须知那燕京之所以难收复眼下地主要问题并不在军事方面而是燕地百姓从后晋时就没入契丹二百多年来早就不把自己和南方的那些人当作同一国了——民族概念虽然来之已久但是将民族和国家连接在一起却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后的产物了若是想当然地认为燕民和宋人同为汉人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南朝地统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不用说燕地还有许多别族之人。而倘若大宋摆出救援北地地姿态又是提供这样紧缺的粮食势必会在燕民心中为南朝大大加分——瞧多好的政治秀!

    说了

    两下也都有些倦了高强便吩咐人沏了一壶热茶耶律余睹及其余人同用两下说些闲话。说是闲话这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北地民情说及连续五六年地大灾导致北地百姓地挣扎度日时耶律余睹唏嘘不已:“燕地近于南朝民间亦有接济这日子还算过得北地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者牛马死去不知凡几号呼抢地亦无从救济。惨状可悯!尔女真。趁此做过。实乃奸恶之极。他日大军进讨必将这完颜一族尽数杀个尽绝其部众家帐一把火焚尽方消心头之恨!”

    高强陪着点头感叹待耶律余睹说到忘情处。忽而若不经意地道:“都统想来贵国国主亲征之师。也将出了吧?”

    余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情知已经吃了高强一个小亏苦笑道:“相公于北地情势洞若观火何必又来戏我?主上今春便已下诏亲征奈何大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多数官军连马匹亦无故而大军迟迟难出。待达鲁古城一败之后。亲征已势所必然否则……”下面地话已不用再说他明白。高强也明白。以塞外各族强者为尊地一贯作风。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高强长笑一声:“契丹雄长北地二百余年。与我大宋南北并立实为千年来塞外各族之最为强盛者谅来国祚不致如此之短以都统之才若果能联结宗室豪俊。收国中大权辅佐贵主亲征谅来女真亦不能为患矣!来来。此间以茶代酒。且预祝都统成功!”

    耶律余睹捧着茶杯定定地看着高强半晌方道:“相公之意深若渊海。某家委实难测!也罢就与相公饮了这杯。倘若此去果能荡平女真安定国中。某家定当有以报相公!”说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掷在地上而后拱手告辞。大步离去。

    高强也将手中茶喝了。眯着眼睛看余睹将出房门时忽而扬声道:“都统本相有一言相赠。倘若事有叵测都统将欲抉择之时可细思我此言:宁与友邦莫与家奴!”

    耶律余睹浑身一震。一只脚已然迈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定在当地迈动不得。隔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更不答话径自便去了。

    契丹诸人随着他去。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待房中再无外人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向高强笑道:“衙内这最后一句宁与友邦莫与家奴真可谓神来之笔也!料来这余睹目下未必肯听但当穷途末路之时若要孤注一掷便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衙内料彼之心如掌上观文小人佩服之极。”正是许贯忠只因高强预备收复燕云须用无数钱粮这许贯忠掌控博览会与交易所与大宋北面商贾相交默契正有用他之处故而随军来到河间府。不但是他那应奉局手握东南钱粮石秀又一手把持北地细作和河北厢军亦要即日北上以便就近听用。

    高强听见许贯忠如此说时只是微笑不语。这句话当时籍籍无名但凡读过近代屈辱地中国史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是说出了大势将去时那些卖国之臣地心声!既然余睹在历史上将契丹卖了给女真作了头号辽奸这句话想必也很合他地脾胃吧?现今抓住机会撒下这一颗种子借助着余睹心中地营养他日必当长成参天大树也!

    过了二十余日那正使张琳从汴京投了国书回程到此说道已面见南朝天子赵当与枢密副使高强共商划界之事惟其北界自澶渊之盟堪定之后至今百又二十余年未变若要强索实属为难故而要徐徐商议。与他一同回返河间府地仍旧是近来多劳地翰林学士叶梦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惊险地出使之后赵对他大加奖掖加龙图阁直学士衔命他辅佐高强与辽使谈判想必此行过后便将入相了。

    辽国朝廷这种拖延时间的态度高强早已料到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招待张琳等人吃了一顿洗尘酒便绝不露面任由副手叶梦得和张琳两个饱学之士终日在那里讲论故事说些典故扯皮扯个没完没了。那耶律余睹自张琳回返之后只经了一夜便即辞行北返去了高强却送出数里依依惜别。

    至于张琳和叶梦得这扯皮要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高强心里自然有数不要几个月等到辽主天祚亲征女真之役一分了胜负那时就轮到辽国着急了。

第二十三章

    听见耶律余睹口中道出这句话来高强险些不敢相信朵。尽管这原本就是他一直努力的方向然而现今辽主天祚尚未亲征按理说辽国上层对于战事的前景还不该悲观到这样的地步才对为何余睹这么痛快就能答应?

    “冷静冷静!你和人谈判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要被人这么快就探出了底线这位可还不是现今辽国能拿主意的人捏!”努力保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高强迅即调整心情好容易才平复了些笑道:“都统此言差矣虽说邻家失火我当救援然而毕竟他邦不可入我兵如何能去平女真耶?”

    余睹咬牙暗恨你大宋兵马到辽东都不知多少了还说这等废话作甚?“高相公此间须不是朝堂折冲左右俱无外人我亦不妨直言现今那辽东常胜军兵力甚强而女真已然取了咸州东北路重镇失陷其半矣!如此展下去不消半年辽东之地便是辽东常胜军与女真角力之所决斗之场矣。到那时候纵使高相公有意袖手旁观又岂能得乎?若当日高相公汴京所言非虚果真有意援我大辽时彼时便势必要与女真为敌此乃势所必然也!”

    余睹说到这里忽地停了下来。高强正听得有趣心道这余睹到底是契丹豪杰对于时局的展看得还算透彻却见他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不说。微微有些诧异心下一转。已然有了计较:“都统过虑也当日无人私语之时本相一诺千金。岂是等闲?贵国与我虽为敌国究竟盟好百年不动干戈。亦仰慕我中原文采虽妇人亦能为诗歌。比那女真蛮夷强胜多矣。若去一结好邻邦。易一莫测之盗。此智者不为也!都统何必与此多虑?”所谓地妇人能为诗歌对着余睹说就有些特别的含义了此人地妻子乃是萧氏望族。其同胞姐妹共有三人长者就是当今天祚帝的文妃小字瑟瑟历史上颇有才名的萧瑟瑟是也。单看她封号叫做文妃。可知文采甚好。高强昔日读历史时对于萧观音和萧瑟瑟这两位契丹后宫中地才女也有留意。此刻正好说及便点了一下。只是碍于对方是天祚的妃子究竟不好明着说出来。

    切身相关。余睹就算没有闻弦歌而知雅意地本事也能听出高强的言下之意了不过对方一来没有明说二来这也不是两国交相报聘地场合。他亦只能置诸一旁心下暗道:怪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在南朝掌权用事。我只当是纨绔之后南朝无人如今看来见识却也不凡竟连我朝宫中逸闻也有所知。只是听他言外之意并不回应我之话语。想必是待价而沽。也罢如今有求于人。只得权且低头。

    “相公既是这般说。某亦感激不尽。既是如此便请大宋辽东之兵于今夏北出辽阳邀击女真之侧倘能获胜则待我奏请我主之后。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而高丽属国从此不通于辽若其愿意向南朝纳贡。我朝亦当听之。高相公意下如何?”

    高强险些要笑出声来心说你打地好算盘啊如今东京道近半地盘都在我常胜军治下所谓以东京道之半相酬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我不是白忙一场么?且莫说什么高丽称臣这个二奶国家一向是谁强就依附谁地。历史上辽国灭亡后高丽一看大宋收复了燕云还以为大宋势强便看不起新兴地女真国。也不管自家和大宋连相连的6路都没有赶着派遣使者从海上进贡大宋。现今倘若我占了辽东直接遮断了他与其余国家的联络道路这高丽除了向大宋纳贡之外还有什么花样可搞?这可不是现代没有美国人给他撑腰!合着你耶律余睹貌似大方开出来地条件全都是我已经或者板上钉钉能拿到手的东西?美不死你!

    不过谈判的时候这种话可不能直说那只会给别人坐地起价的机会而已要掌握主动就得别出机杼:“都统请了即今兵事难言权且放下只是本相却想起当日大观初年出使贵朝时被强人所逼一度远至女真境内亦曾与那女真国主阿骨打有一面之缘。倘使有机缘再叙契阔料来那女真方起之小国亦不当以敌国待我甚或上表我朝求一封册亦未可知。”

    余睹几乎要变色高强这种说法无非是说大宋有可能与女真媾和甚至有可能联兵攻辽这等说法岂不是把当初所说地话都当作放屁一般?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明知这是高强讨价还价地手段他亦是当即拂袖而起喝道:“女真乃是我大辽属国如今起兵叛逆狼子野心我大辽誓要尽灭之而后已

    若与我大辽盟好时便不当与那女真暗里交结相公未免欺人太甚!”

    高强见余睹这般说话晓得自己刺激他的手法成功要紧上去拉住用言语摸一下他的顺毛:“都统何必如此?我大宋自当永守两国盟约盖因顾惜生民性命迩来百余年边地不识干戈生民乐业这是何等的功德?只是若要我兵去与那女真厮杀亦是生灵涂炭我心多有不忍既是都统这般说来倒显得本相妇人之仁了如今为之奈何?若以我朝天子爱惜黎民之意只不要去顾北地乱事严守门户便罢还是我顾及两国盟好苦苦劝谏方才求了圣旨来与使人商议此事。”

    —

    听他提及赵余睹也不好作色正好就坡下驴:“相公当日曾与女真交接那女真自来狡猾彼时又方图欺瞒本朝自然有意结好相公相公不知其心性。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有地却不可以为女真是什么善类切切切切!”

    高强连声应诺皱眉道:“都统既这般说。想是本相见地差了女真用心如此险恶。倒要小心在意。却又一桩事叫人担心本相左右亦有人尝往来北地多有说及女真勇武俗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都统新近自北方来未审这女真之兵。究竟满万否?未满万否?若说满万则不可敌矣纵使我朝有意借兵。恐亦不是对手;若说不满万时为何贵国大兵屡败于彼?”

    余睹恨得几乎要把高强咬一口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问题他根本是无法回答左右为难啊!情知高强东拉西扯大兜***无非就是想狮子大开口无奈如今形势日渐分明。契丹若不能撑过眼下这段困难时间怕是有亡国之险。况且如今大宋可不是局处南方无所作为人家的手都已经伸到了辽东倘若真如高强所说的那般。双方联手向辽国进攻时那时谁有回天之力?

    百般无奈。余睹只得强笑道:“相公说地哪里话来?女真尔小国甲兵不过数千只因我朝与南朝盟好兵马久未操练兼且连年灾荒。士气不振故而使彼得意一时。今诚能得南朝相助我主再以大兵临之。自然瓦解消去矣。若是相公爱惜士卒性命不肯轻易兴兵时只须将些粮食来助我大军亦是一场交好。倘若能平了女真时除了适才所约辽东之半外情愿将、易、应、朔四州交还南朝。以谢南朝厚谊。相公以为如何?”

    高强暗自点头余睹倒真不愧是契丹忠臣到这份上还是想着契丹国本。这易应朔四州前两者属于燕京治下。后者属于云中治下俱是与大宋接壤的要紧军州乍看上去这样割地算是诚意很足了但若细细推敲起来这四州与辽国地其余地方之间都是无险可守倘若契丹平了女真没有后顾之忧时他移兵南向夺回四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高强也无意再议一来余睹目下还未掌权辽国的谈判诚意也值得怀疑二来这谈判终究是要以实力和形势为基础地若是目下就提出要收回燕云势必大大逾越了辽国的最底线只能使谈判搁浅而已。

    当下笑道:“都统如此说来岂非是我朝无功而受禄?区区粮米但与边市榷场贸易可得何必捐土相易哉!倘若贵朝急需粮米时待本相奏明天子先纲运三千斛往燕京去以解燃眉之急如何?至于纳土之议亦须待本相上奏天子而后待正使张相公自汴京北来时方好相谈都统意下如何?”

    耶律余睹暗呼厉害这高强说话句句客气却是滑不留手叫人一点把柄都捉不到。当下权且应了别看只有三千斛今年春上燕京大旱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有这三千斛煮粥放时少说能让上万人撑到七月收成之时对于安定燕地人心更有莫大地好处。

    他却不知高强对于援助粮食答应的爽快全是出于收买燕京人心的打算须知那燕京之所以难收复眼下地主要问题并不在军事方面而是燕地百姓从后晋时就没入契丹二百多年来早就不把自己和南方的那些人当作同一国了——民族概念虽然来之已久但是将民族和国家连接在一起却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以后的产物了若是想当然地认为燕民和宋人同为汉人就会很自然地接受南朝地统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更不用说燕地还有许多别族之人。而倘若大宋摆出救援北地地姿态又是提供这样紧缺的粮食势必会在燕民心中为南朝大大加分——瞧多好的政治秀!

    说了

    两下也都有些倦了高强便吩咐人沏了一壶热茶耶律余睹及其余人同用两下说些闲话。说是闲话这话题自然也离不开北地民情说及连续五六年地大灾导致北地百姓地挣扎度日时耶律余睹唏嘘不已:“燕地近于南朝民间亦有接济这日子还算过得北地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者牛马死去不知凡几号呼抢地亦无从救济。惨状可悯!尔女真。趁此做过。实乃奸恶之极。他日大军进讨必将这完颜一族尽数杀个尽绝其部众家帐一把火焚尽方消心头之恨!”

    高强陪着点头感叹待耶律余睹说到忘情处。忽而若不经意地道:“都统想来贵国国主亲征之师。也将出了吧?”

    余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情知已经吃了高强一个小亏苦笑道:“相公于北地情势洞若观火何必又来戏我?主上今春便已下诏亲征奈何大军粮草不继。军心不稳多数官军连马匹亦无故而大军迟迟难出。待达鲁古城一败之后。亲征已势所必然否则……”下面地话已不用再说他明白。高强也明白。以塞外各族强者为尊地一贯作风。土崩瓦解就在眼前。

    高强长笑一声:“契丹雄长北地二百余年。与我大宋南北并立实为千年来塞外各族之最为强盛者谅来国祚不致如此之短以都统之才若果能联结宗室豪俊。收国中大权辅佐贵主亲征谅来女真亦不能为患矣!来来。此间以茶代酒。且预祝都统成功!”

    耶律余睹捧着茶杯定定地看着高强半晌方道:“相公之意深若渊海。某家委实难测!也罢就与相公饮了这杯。倘若此去果能荡平女真安定国中。某家定当有以报相公!”说罢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掷在地上而后拱手告辞。大步离去。

    高强也将手中茶喝了。眯着眼睛看余睹将出房门时忽而扬声道:“都统本相有一言相赠。倘若事有叵测都统将欲抉择之时可细思我此言:宁与友邦莫与家奴!”

    耶律余睹浑身一震。一只脚已然迈出了门槛另一只脚却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定在当地迈动不得。隔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更不答话径自便去了。

    契丹诸人随着他去。片刻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待房中再无外人时屏风后转出一人向高强笑道:“衙内这最后一句宁与友邦莫与家奴真可谓神来之笔也!料来这余睹目下未必肯听但当穷途末路之时若要孤注一掷便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衙内料彼之心如掌上观文小人佩服之极。”正是许贯忠只因高强预备收复燕云须用无数钱粮这许贯忠掌控博览会与交易所与大宋北面商贾相交默契正有用他之处故而随军来到河间府。不但是他那应奉局手握东南钱粮石秀又一手把持北地细作和河北厢军亦要即日北上以便就近听用。

    高强听见许贯忠如此说时只是微笑不语。这句话当时籍籍无名但凡读过近代屈辱地中国史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真是说出了大势将去时那些卖国之臣地心声!既然余睹在历史上将契丹卖了给女真作了头号辽奸这句话想必也很合他地脾胃吧?现今抓住机会撒下这一颗种子借助着余睹心中地营养他日必当长成参天大树也!

    过了二十余日那正使张琳从汴京投了国书回程到此说道已面见南朝天子赵当与枢密副使高强共商划界之事惟其北界自澶渊之盟堪定之后至今百又二十余年未变若要强索实属为难故而要徐徐商议。与他一同回返河间府地仍旧是近来多劳地翰林学士叶梦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惊险地出使之后赵对他大加奖掖加龙图阁直学士衔命他辅佐高强与辽使谈判想必此行过后便将入相了。

    辽国朝廷这种拖延时间的态度高强早已料到因此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招待张琳等人吃了一顿洗尘酒便绝不露面任由副手叶梦得和张琳两个饱学之士终日在那里讲论故事说些典故扯皮扯个没完没了。那耶律余睹自张琳回返之后只经了一夜便即辞行北返去了高强却送出数里依依惜别。

    至于张琳和叶梦得这扯皮要扯到什么时候才算完?高强心里自然有数不要几个月等到辽主天祚亲征女真之役一分了胜负那时就轮到辽国着急了。

第二十四章

    日马扩身在军中并不曾参与女真朝会盖因高强命送了一份密函给他刚刚由苏定送来。马扩拆开看时却见那密函上写着契丹女真决战女真可胜当善保己身不久将有重任。

    马扩看罢将那信函丢在火中烧成灰烬心中忖道:高相公虽在大宋却烛见万里之外当真了得我原有意将辽主亲征之诏送往南去不想相公竟已传讯过来且说女真可胜不知何以得此?这且不说倘若女真取胜只怕要生灭辽之心势必有意与大宋约定夹攻契丹必当用使节往还当日相公遣我过海到此不就是为了此时么!

    一想到自己终于要有用武之地马扩这心里如同一团火在烧一般一刻也坐不住正要和苏定说话猛可里听见外间一片山呼海啸的叫声不禁吃惊还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二人抢出帐来上马循声觅去便见到了那一幕上万人齐声高呼立志死战的场面。马扩在女真中也有经年之久算得上通晓民情深知女真蛮野之性一旦作起来那是天王老子也敢与之相争何况是辽主大军?心下暗道观此士气果真有可胜之道相公不我欺也!

    当晚这女真国的待建国都***通明众猛安大飨士卒捶牛杀羊美酒飘香女真兵将欢呼畅饮恣意纵乐大家都深知一场恶战在即。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女真人。如何不及时行乐?更有甚者将掳来地子女当众淫乐而后一刀杀却带着满身鲜血相互调笑如此兽行引来地却是阵阵叫好之声。仿佛这一群并不是人类而成了来自地狱的鬼魅一般!

    马扩站在一处高阜上。俯视着这些女真人的种种情状心中百感交集。他在女真中生活了这些日子阿骨打对他甚为赏识众女真大人也大都以礼相待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女真人纯朴豪爽的一面。然而到了对外作战地时候这些女真汉子却嗜血好杀勇悍刚暴令人见之而心寒。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也力麻力。你在想什么?”

    听见身后地这句话马扩不必回头便知道是粘罕。女真人中汉话能说得这般流利之人也只有粘罕、兀室等寥寥数人而已:“粘罕郎君么?大战在即我看这在座女真豪士正不知几人能够还乡。”

    粘罕缓步走上山岗。站在马扩身边朦胧月光照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笑容:“也力麻力此次辽主亲征大军号称七十万。我兵甲士不过两万你以为胜败如何?”

    马扩看了看他。忽而笑了笑:“粘罕郎君你善用计谋如此激得诸军并力死战以女真累胜的气势。辽兵又是屡败之师这胜败还用说么?”

    粘罕闻言。大笑道:“也力麻力怪道郎主爱惜你果然了得这也瞒你不过!不错此计便是我献于郎主先行下书给那辽主激得他下诏斥责一众女真而后借此逼得诸部与我一同死战。方有胜算。要知那契丹称雄已久积威甚重兵力又是极广盛的若任凭他这么压将过来。我这一众纠合不久难免有人要生出异心来若我是辽主时便将大军急趋黄龙府先图解围而后按兵不动深沟高垒不与我战待我国内部生变再来厮杀可操必胜。似这般不但激起了我师死战之志又教那天祚急于战岂不是一举两得?”跟马扩在一起时间久了又招揽了高庆裔等儒生粘罕的言辞也变得丰富许多普通契丹人哪里有这许多词汇?

    马扩听罢甚是佩服:“粘罕郎君果然好计!如此那契丹远来我师可以逸待劳又添胜算。只是方今士气可用却未必能撑到辽主来时怎生是好?”

    粘罕笑地越欢畅:“也力麻力你倒猜猜看我将用何计?”

    马扩一怔心想粘罕这样不答反问莫非是疑心我探听他的机密军情?待仔细看看粘罕又觉得不大象倒似占了什么便宜的得意模样一时参详不透便摇头道:“郎君善能用兵某如何猜到?倘若是我用兵时当先去并力取了黄龙府一则令士气更锐二则借着取了这座雄城大众都犯了大罪也就难生侥幸之心自然并力死战。”

    粘罕霍然动容盯着马扩看了许久见他面上神色丝毫不动忽而叹息道:“也力麻力不是我粘罕说嘴以你这等韬略我女真族中少有人及倘若你是女真人时当此乱世必可大展身手也!实不相瞒明日大军就当起程去取黄龙府此计我是因听你说了那中原绿林之事偶尔得此妙计按照你那中原的话语这黄龙府便是我等地投名状也!”

    马扩一震与粘罕对望一眼忽地笑了起来:“郎君自能颖悟某又何尝能兵?”

    粘罕亦笑并不答话过了片刻却道:“今夜来此专为寻你说一件事如今我兵将与契丹决胜倘若兵败万事皆休也力麻力自可逃命回南朝去自不消说;若是天幸得胜时某要请也力麻力上复你家高相公请他一力主张南朝出兵与我女真夹攻契丹这一件大事便得着落在也力麻力身上了。”

    马扩心头剧震终于来了!而且是女真人主动提出来的!他极力稳住心神强笑道:“郎君说笑了我家相公虽然执掌南朝兵权终究是个副职况且南朝大事决于天子相公只得奉旨办事而已如何能定出兵?此事难言。”

    粘罕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力麻力。你也休说难成。我家狼主言明倘若南朝能出兵夹攻待破辽之后南朝可取燕云汉地余外北地由我家收取。这可使得么?”

    燕云!这两个字好比一座泰山重重地压在马扩地心头。立时就使得天平大幅倾斜了。对于忠心国事地大宋人来说这两个字就是心头的百年之痛精神上抹不去的烙印收复燕云更是大宋人百年来地心愿谁愿意时时刻刻生活在北面敌人入侵的阴影之下?

    当下也顾不得做作。慨然道:“倘说起收复燕云虽是我南朝天子亦时刻不忘况且是我与我家相公?既是如此待此战得胜之后。我便亲身赶回南朝去将此事说与我家相公待遣使者赍书前来。与狼主、郎君商议夹攻便了。”

    粘罕点头称是见天色不早便回去歇息了马扩亦回了帐中歇息。却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不能合眼一忽儿想那即将到来地大战一忽儿又想他日收复燕云自己将有份为大宋做成这件大事自然光宗耀祖。想到深处不由得热血沸腾如何能睡的着?直到第二天凌晨时分。他才朦胧睡去。

    好梦正酣忽然隐

    号角响声马扩遽然惊醒慌即穿了靴子出外却见扎也都已经备好了马匹兵器并自己的马也都备好了甲包和刀枪弓箭俱都挂在马鞍上。部下都枕戈待旦。自己这个武举贡生却地张皇马扩不由得吃窘借着喝水吃干粮低头只不说话险些呛了自己一口。

    —

    过不片时。只听号角一声声地响起女真诸猛安谋克次第起行当先者乃是完颜谋良虎之众此后是诸完颜所领谋克最精锐地阿骨打亲族猛安都在中军。马扩便领着自己的扎也往寻阿骨打待见时却见阿骨打用布裹着头上伤痕坐在马上正与粘罕议论言行间谈笑日若恍若无事。

    见马扩到来阿骨打面上甚喜招手道:“也力麻力近前来!今日你亦要去么?敌兵可有七十万之多!战阵之上不是好耍的。”

    马扩若不知就里恐还有些疑惑既得了高强传书称女真有胜算又从粘罕那里得知女真庙算为胜即时胆气百倍况且此事关系到大宋收复燕云之大计他哪里肯退?踊跃道:“狼主差矣!某虽不是女真人自在狼主左右承狼主厚待敢不尽心效力?我中原有句古话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使契丹得胜女真族中恐无类我又怎能得活?”

    阿骨打问了粘罕才明白“类”的意思连连点头便命他跟在身边大军起行赶奔黄龙府而去。从此到黄龙府路上须得经过混同江年初围攻黄龙府之时乃是隆冬时节江上结冰众女真可踏冰而过并不为难。此时方当盛夏混同江水量丰沛水流甚急大军行至江边一时竟无从渡江几万女真人聚在江边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彷徨之时马扩忽见粘罕匆匆赶过来站在远处向阿骨打作了个手势只见阿骨打精神陡振扬声道:“我女真立国天方开之区区江水何足道哉!诸军视我马鞭所向径渡可也!”说罢打马便向江中跳去。

    众女真见状都是大吃一惊要知北地不行舟楫纵使遇到江河女真人都是与马一同洇渡而过然而这只能是水浅流缓之处方可如这样盛夏大水谁敢洇渡?纷纷出声叫时却见阿骨打那马跳入江水之中那水面才刚刚没到马腹而已阿骨打马上连连催促那马抖擞精神踏地水花四溅摇头摆尾便过江去了。

    诸女真见此情形都以为有神迹一般个个精神陡涨大呼小叫都学着阿骨打的样子从他下水之处跃马下水洇渡而过那水果真只及马腹。不消片刻全军俱都过了这条混同江大众再回头去看那条大江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过来了军中爆出一阵欢呼之声。

    女真人当时还处于蒙昧状态鬼神之说深入人心故而阿骨打弄这样的玄虚众女真大多深信不疑军心士气都为之暴涨。马扩来自中原又是从小读书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哪里会信这些?过江之时他用长枪刺了脚下地江底觉好似有一条水中的堤坝一般宽只可容两骑并行距水面不过数尺而已在这堤坝两侧尽是深不可测的江水。

    抬起头来却见粘罕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马扩心里顿时明镜一般:这必定又是粘罕弄的玄虚!要知此人奉命筑长围包围黄龙府在此地留了数月以他用兵地谨慎在这江上弄一条退路是再寻常不过了只须将筑长围所采下的石料一路抛入江中再用泥土填实便成了这一条水中地堤坝。旁人不知时还不以为是阿骨打又显神迹?

    粘罕见他神情知他已经看破也不答话复又命人去来路测探一遍那人装模作样用长杆探测结果离岸数尺处便水深没顶登即大呼小叫起来说什么水深不可测。众女真见了不去想什么归途已断却都以为阿骨打有神灵庇佑他们跟随着这样的领袖那还不是攻必取战必胜?当即勇气百倍大军径往黄龙府而去。

    数万女真精兵带着这样的士气那黄龙府又是已经被围困了许久的孤城哪里能当如此虎狼之师?这一次阿骨打挥兵四面围攻众女真如颠如狂蚁附登城不消半日便将此城攻下少不得又是一番大杀满城老幼不是被杀就是被掳为奴婢往女真国中去作苦力修那国都的房舍去了。

    直杀了两日黄龙府这座东北各族辐辏之地的大城几乎被烧成了白地阿骨打方才号令封刀将诸军移到宁江州附近驻扎。这倒不是为了爱惜生民而是此时暑热所杀之人尸体很快就会臭女真人虽然不大开化日常厮杀多了也晓得这尸毒不是好耍地如何敢靠近?况且杀了这两日该过的瘾也过完了便兴高采烈地携着掳劫来的金帛子女东返宁江州而去。途中渡过混同江时自然又是由阿骨打前导众人循着他马鞭所指一一洇渡除了有几个奴婢落入水中淹没之外又是顺利渡过众女真交口赞誉信为神迹而不疑。

    转到宁江州大军驻定将掳劫来的金帛子女交由各甲士附属的阿里喜们带回国中又汰选老弱总共得了两万多女真精兵战马六万匹一兵有战马三匹上下其中具装甲骑足有五千之数泰半都是打下黄龙府后取其城中所藏盔甲武装而来。直到此时女真军中缴获的盔甲兵器才算是过了当日高强所援助的部分可见当日高强那笔援助对女真起兵的帮助之大了。

    休兵三日阿骨打便分遣斥候四出打探辽主天祚主力何在余众秣马厉兵只等厮杀。到了是年九月方探得辽主先锋已到了黄龙府望见这座辽太祖宾天之所地城池烧成一片白地辽兵多有痛哭失声者军心甚哀。

    阿骨打与粘罕等人商议以为此番辽兵俱是契丹精兵见黄龙府失守当怀哀兵之慨兼之兵多未可轻敌。当时粘罕献计说道按照中原的兵法当避其朝锐击其暮归可凭混同江而守御之一面遣侦骑扰其后待机而战阿骨打与诸将计议深觉有理便从其计。

    这一隔江对峙就足足过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以来那辽主天祚也不知想些什么将大兵按在黄龙府左近不动后来竟又拔营往达鲁古城转进去了。阿骨打每日听那些侦骑探报都是眉头紧锁不得要领。

    这一日又是与往常一样的侦骑探报阿骨打再也忍耐不住长身而起道:“那辽主号令亲征到了此间却又不进是何道理?待我亲自率军前往打探!”

第二十五章

    东的天气这百余年来一直在转冷最冷的天分十月雪这一年的天气更是格外寒冷三日前已经下了第一场雪寒风中的黑土地冻的梆梆硬马蹄踏上去冰渣四溅。

    阿骨打所遣的侦骑分作三队乃是选取了女真族中最精锐的士卒每队百人每人三匹马沿着混同江水一路潜出向着达鲁古城辽军主力方向转进。这里是女真与辽国地境接壤地带地形对于常年渔猎为生的女真人来说不成问题一路上他们小心谨慎将队伍拉的极长几乎是一个斥候看着一个斥候这样的距离唯恐遇到大队辽兵而不及逃走。

    但走出数十里之后阿骨打便觉出不对来倘若辽兵果真大军压境主力硬军和铁鹞子等不用说那远路拦子马乃是辽兵的一大特色乃是大队轻骑兵四下奔逸活动范围往往广及主力军的百里之外。如今他们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一队辽兵都不曾遇见显然是有甚异状。难道辽兵出现了什么意外?

    阿骨打这一队都是他完颜部本族的精兵几个儿子都在其中内里幹离不乃是阿骨打嫡长子亦是精明之人也觉此事蹊跷便向阿骨打建言当遣出小队急趋达鲁古城左近探明辽军中军动向以便把握战机。阿骨打深知此战乃是女真与契丹国运的分野所在而今辽军表现反常大有可能是战机出现地征兆。便即允可命斡离不与十来名女真壮士轻骑急趋达鲁古城方向自己则去收拢其余两队女真探马堕后数十里等候消息。

    这一日又是野宿众女真渔猎为生对于野宿已经是司空见惯之事。无需诸堇催促便各自生火取食准备帐幕。阿骨打正在烤一支鹿腿忽见马扩牵着马来回踱步便笑道:“也力麻力你那马匹可是冻坏了蹄?不如放它自去换马便是。”一路奔驰诸女真马匹多有不支者。换马自是寻常。

    马扩牵着马走近摇头道:“我这几匹马都钉了铁掌不曾冻坏了只是这两日赶的急了身上出汗天时渐冷恐怕冻坏了故而牵着。”

    阿骨打闻言方省点头道:“尝听人言南人不善骑乘如今看来却是妄言。能想出马掌这等爱护马匹之物岂能不善骑乘?只可惜我族今方与女真决胜兵甲尚且不完更无铁打造马掌更兼无有打造之匠人。待我破辽之后必要请你家高相公来此。定须教晓我族这马掌之法便是多与他些生金北珠也是使得。”

    马扩听他口气好似对此番决战之胜负成竹在胸不禁奇道:“狼主那辽主亲征大兵号称七十万我兵甲士不过两万。彼我之势悬殊为何狼主竟似不以为意胜算十足?”

    阿骨打咬了一口鹿腿抹了一把油渍的胡茬。笑道:“也力麻力你这话倘若是三日前问我我便只得三成胜算到如今便是七成了。辽兵远来又是国主亲征按理是锋锐难当士马骁劲才是我原先准拟扼守爻刺关隘凭垒坚守再以精兵伺机攻其偏师以沮其气势而后待天寒大雪时再待机决胜。然而这一路行来莫说辽兵大队连一二拦子马亦不得见这七十万辽兵来到此间不图与我兵决胜莫非是来捺钵围猎不成?以我之见必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说到此粘罕恰好亦走近来接口道:“狼主所言甚是如今虽不曾有探报我意辽兵必是遇了甚变故。也力麻力你中原自古便有兵法于此当如何应之?”

    马扩读的是武举对于兵法那是读的熟的点头道:“敌众我寡敌客而我主敌利于战而我利于坚守。如今不见辽兵又闻辽主退保达鲁古城必是有不战之情敌之不战则利于我之求战狼主深入以探敌正合兵法要义。”

    几人正讲论间忽然报称前队斡离不遣人还报阿骨打忙命带近前来。少停一名女真来到面前抽刀在地上画起图形来阿骨打和粘罕看了之后表情都是又惊又喜马扩虽然看不懂那女真到底画地是什么却也知道是有了好消息。

    待那女真离去后阿骨打便问粘罕:“今当如何?”

    粘罕握紧了拳头道:“狼主此乃千载良机不容有失!狼主应即刻驰还军中集结全军随后追击一举击溃辽主中军我女真国便从此屹立当世矣!辽东诸族怎不归心?”

    马扩暗吃一惊这辽军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居然让粘罕有意立时决战?却见阿骨打颔称是随即号令全军上马转向主力所在的爻刺行军。

    这一条路来时走了三日回程却只花了一日阿骨打丝毫不顾恤马力只是纵马疾驰连其幼子阿鲁补掉队都不管不顾只顾催逼行军还是幹离不跟在后面遇见了将自己的副马让给他才算是带了上来。

    回到

    阿骨打也不歇息即刻吩咐吹响号角聚集诸将个令人惊喜万分的消息:“我的儿子斡离不探得军情那辽国出了大叛臣契丹上京有警报辽主已经回军往上京去了!而且辽兵最多不过十余万而已其中数千人已被那叛臣带走了!”

    马扩这时才晓得那令阿骨打惊喜不已的消息究竟是什么正当两军决战在即的时候辽军居然自行回军了而且还是内乱?任何一个稍懂兵法的人当此时刻第一反应都会是:绝佳地战机!

    很明显兵法这种学问并不一定要读过书才能学会在场女真中有数人第一时间就叫了起来。要求狼主率军追击。务必要让辽军不得回转上京免贻来日之患内中兀术请战之情最盛这倒不全是因为他勇武善战而是自从女真起兵以来。阿骨打地亲族从历次征战中获利最多实力膨胀地最快。兀术这等少壮派尝到了甜头自然对于打仗勇气百倍。

    帐中诸将叫嚣请战声一浪高过一浪阿骨打却冷不防地冷笑一声意似不屑诸将无不愕然住口不晓得这位女真国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听阿骨打冷笑道:“当日听闻辽兵之来。号称七十万聚将议事时无一人敢说出战;到如今辽主将去。却是人人敢战莫非我女真勇士都是如此之善战敢勇么?也不晓得羞耻!”

    帐中霎时无人说话只是声音却不小众女真壮汉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个个都有些脸红脖子粗自从起兵以来连战皆胜。众女真大将都是眼睛长到了额角上哪里受过这样的言语?偏偏这话又是出自最得众心地阿骨打之口叫他们无法应对只能憋着。

    兀术是阿骨打的儿子。胆子自也大些便道:“狼主。如何灭我家威风?难道现在不是杀敌的良机么?”

    阿骨打摇头道:“敌兵虽然退了亦有十余万胜于我兵极多若想要取胜必须将自己地生死放下方可。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都只顾着计算打了胜仗之后能有多少金帛子女能得几个谋克多少兵马了。把自己看得比天还要大哪里还能放开生死?倘是如此我说还是莫要去追击辽主吧去亦难胜。”

    —

    诸将悚然吃惊。他们都是从一贫如洗地境地中力战而起地谁个不懂得阿骨打说的这些道理?然而知易行难顺境之中能作危言的就是智者中的智者了。况且他们刚刚从辽主亲征的重压之下解脱出来更没有几个人能够保持头脑地清醒了阿骨打这么一席话恰好是在他们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兀术便当先跪拜。叫道:“狼主我知道错了请许我追随你地马蹄去追杀辽主大军不将那天祚擒拿契丹杀尽我誓不要一个奴婢一匹布帛!箭射尽了我用矛矛打折了我从敌人手中去抢!”有他这样抢先表态自然是应者云集大众士气高涨请战的吼声几乎要将帐篷顶都掀翻了。

    阿骨打见军心可用方点头开颜道:“如此方是我女真地勇士!今要追击者须得依我要拣选健马只带三日之粮兵器弓箭余外再不许带一件物只须此战得胜想要什么没有?并且不许任何人抢夺金帛子女直到我宣布战胜敌人之时!若违我令天厌祝之!”用巫法厌祝乃是女真中最恶毒的刑罚受罚之人家帐会被萨满用巫法咒诅而后任何人都能抢走他地牛羊马匹和财物其家亦将遭到种种厄运直至衰败最是厉害人人皆惧。

    阿骨打以此设誓诸将无不凛然当即纷纷设誓遵守不违。见众心已定阿骨打方始号令命斡离不率阿骨打诸子猛安为前部先行吴乞买等完颜女真亲族猛安为左军粘罕等国相系人马为右军自领亲兵与新附的诸猛安为中军全军即刻开拔抛弃一切辎重全行军追赶辽军。

    马扩由始至终都跟在阿骨打身旁到此心中暗暗钦佩阿骨打此人虽从不读书却是天资沉雄这般收众心如一的手法和眼光当世能有几人及?只是刚想到此忽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当日高相公因事入女真与阿骨打只见了一面就对此人深怀戒心目为当世英雄并为此筹谋日久相公这等识人之能岂非亦是不凡?比之辽国历代君臣数十年对之而不疑更是强胜万倍也!”他却不知当日阿骨打在头鱼宴上不肯为天祚起舞天祚就曾看出其顾盼豪雄非池中物有意借故杀之却因萧奉先之言而止。倘若以这个标准来评定英雄的话天祚帝地水准无论如何都够不上亡国之君了。

    大军决战在即马扩心中亦不禁热血沸腾当即吩咐诸军换马准备出征甲冑弓箭更须带足好在苏定地商队恰在此间。换了近百匹好马给他。将他那些刚刚来回奔驰了数百里地疲

    去。

    只半天功夫二万女真大军便蜂拥而出近六万匹战马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大地都在为之颤抖不已马上地女真骑士个个士气如虹。狂呼怪叫声闻数十里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既然是全军追击便是昼夜兼程阿骨打一马当先手中挥舞着短矛纵马狂奔。

    到了次日凌晨出兵时沸腾至顶点的士气业已较为低沉下来虽然还有些女真人在喊叫不休。嗓子也都哑了。夜幕中大军借着明亮的月色疾驰如故忽然间阿骨打身边爆出一阵惊喜地欢呼待诸军伸长了脖子去望时却见阿骨打等人手上兵器居然冒出了荧光百十件兵器都亮闪闪地夜色中显得诡异无比。

    “天佑我军!天佑我军!”这呼声一开始只是百余人出的不旋便成了千万人齐声的高喊。女真人素来不开化对于神秘的巫咒和天意都极为崇信。况且前几次战胜之时阿骨打都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出河店一战神明示警达鲁古城之战有火光降临军中黄龙府之战大军涉渡混同江无不被视为神迹。如今决战在即又有神明眷顾的征兆出现如何不令这些女真人士气百倍?只这一霎那间女真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士气俱都振奋起来甚至比刚出时更加高涨万分。

    自爻刺出全军疾驰三昼夜五百里到了第四日头里前军终于传回了消息:辽国大军就在前方!

    阿骨打当即决断。命前军幹离不所部诸猛安分队袭扰以牵制辽国大军余部悉数向中军靠拢并且下马徐行。借以恢复人力和马力以备大战。

    接近辽国中军辽国特有地拦子马也和前部斡离不军接了几仗仓促退兵地辽军显然士气低落全仗着兵力较众斡离不等军又是轻骑追逐不及披甲因此战况并不激烈。而这些战斗对于辽军来说亦是一个无言的警示到了当日晚间辽国大军便停下了后撤的脚步就地构成阵势预备来日作战。

    “辽兵情怯此战我军必胜!”次日清晨当两军对阵于护步答冈之畔时阿骨打在高阜上眺望辽军阵势便下了这样地断语。其实在有经验的兵士眼中辽兵的慌张和士气低落是显而易见的旗幡、烟尘阵势的严整程度处处都显示出来。只不过……

    “七十万兵真多啊!连边都看不到!”类似这样的感叹在女真军中此起彼伏这样的数字乍听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当真面对面地看到这样地敌阵尤其对那些不能登上高阜观察敌阵的普通女真人来说那根本就是看不到边的海洋一样可怕!

    当然这样感叹的人立刻就会被旁边的人纠正:“不是二太子已经察探明白了辽兵不过十几万哪里有七十万!”

    “七十万十几万能差多少?反正你都数不过来!”吵到最后多半就是这样结尾而以女真人的教育程度而言他们连计算人地岁数都是看青草绿过几次的谁能数到一百以后?七十万和十几万还真就差别不是很大。

    粘罕在阿骨打身边眺望敌阵点头道:“狼主明鉴此战我军占优然而战阵非易敌军毕竟比我军多出数倍倘若人急拼命我兵陷于重围之中亦恐有失。”此言再次遭到了兀术这少壮派的白眼却为娄室、吴乞买等宿将允可。

    阿骨打亦知战不可易点头道:“敌兵甚重我兵不可分。如今辽兵分为五部视其中军兵甲最盛阵形亦最为严整想必辽主便在其中我当悉众攻此先破此军则余众胆寒我军随后乘之可操必胜!”

    当下命斡离不为先锋兀术副之选各部精兵五千人俱是甲骑具装号为铁浮屠用皮索连缀缓行渐进;再遣粘罕率本部兵先驰其中军右翼辽兵右军救援迟缓以至于中军阵脚渐次松动经粘罕部反复冲击之后逐渐现出颓败之势。

    此时右军救援已至阿骨打当机立断又命左军吴乞买所部驰援避免粘罕部陷入重围中两军交替为援大呼酣战女真人的嗬嗬怪叫声如怪鸟般尖利震啸天地之间令人闻之胆落。

    正战到酣处时阿骨打见辽军各部缺乏应援接战各部亦士气低落战意不振遂把握战机号令斡离不的铁浮屠投入战阵直冲辽中军所在之处!这铁浮屠人马俱是精选方能承受重甲此前缓缓整队加亦经历了许久到此时气势度正在巅峰一接获阿骨打的号令幹离不便从马鞍上拿起重重的铁兜鍪扣在头上口中出怪鸟般的尖叫声用力地将短矛在头上大力挥舞着钢铁怪兽般地铁浮屠便紧紧跟在他后面向着辽主中军所在一泻而下!

第二十六章

    身黑甲的女真铁骑三人一行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矢射在铁甲上纷纷折落刀枪刺上去全无损伤那当先一人直杀入阵举矛望脸上便刺来……

    “啊!”一声惊叫辽主天祚帝耶律延禧从梦中惊醒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方才渐渐醒悟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只觉周身俱是冷汗天祚取一块丝巾擦了几下忽然听见外面有些人声异响心中不禁突地一跳叫道:“是谁在外面?迭迭!”

    一人应声而入此人年方二十生得俊俏非凡乃是天祚身边近幸之臣耶律宗室名唤迭。“陛下迭在。”

    天祚方待开口却现迭神情和声音都与往日不同细细看时不由怒道:“迭适才是你在外间哭泣么?你好大胆子在朕门外偷偷哭泣!”

    这迭本是天祚的宠臣自来伶俐甚得天祚欢心此时面上却全是哀戚之色:“陛下今夜哭泣之人何止小臣!陛下听那风中啼哭之人何止千数?”

    天祚侧耳听时果然风中隐隐传来啼哭之声更有些人声骚动不禁触动了适才所作的那个梦境颤声道:“为何为何这许多人啼哭却不歇息?敢是女真兵追杀来了?”一想到那全身黑甲、犹如铁塔一般的女真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天祚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

    =不曾追来战场上还有十万契丹人他们没这么快杀完地。”

    天祚下意识地“哦”了一声随即醒过味来。勃然大怒:“迭你好大胆子敢讥嘲于朕!”飞起一脚将迭踢了个跟头这天祚马上皇帝脑子和人品虽然不尽人意身手倒还有可观.

    =见他这般也觉得无味慢慢收了手退了两步坐在一个锦墩上一手扶着脑袋在那里呆呆出神起来。

    适才迭所说的实在是揭了天祚的伤疤。日前护步答冈一战两军反复交合。散而复聚正战到酣处时女真用两翼扯开了辽军的阵脚待辽主所在的中军暴露之时当即以蓄势已久的铁浮屠精兵直冲天祚中军。那女真兵事先被阿骨打等人多方激励士气又皆知此战乃是女真全族命运所系。人人捍不畏死大呼酣战仗着身上铁甲坚厚难伤只顾向着天祚所在之处猛力冲击。

    一队队地辽兵上前阻挡却一队队地败散下来那女真的铁浮屠兵好似黑色的洪流一般不可阻挡滚滚向前。当他们冲到天祚马前百步之时。一支流矢正射在天祚马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拨马就跑一路狂奔数百里。直奔到此地长春州才算安稳了下来。当进城之时能跟随在他身边的契丹人只有区区二百人哪怕是过了一天以后零星寻访到此的契丹败兵也只有千数。

    “外有女真反逆跳梁内有章奴叛袭上京……迭你说朕如今该当如何?”打也打了心里的恐惧和愧疚泄了不少天祚总算是镇定了些才想到了以后的事。其实此战辽兵败的委实有些冤枉大兵到了黄龙府才过了一晚耶律章奴便悄然失踪次日现时已然追之不及。天祚擒下其党羽严刑问方知章奴早已有意废立此行正是要去攻打上京。天祚担心后方生变只得急回军辽兵本已士气低落又是退军途中被女真追及这一战不败何待?

    “陛下国家大事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我契丹二百年国祚而今危在旦夕陛下切不可再如往常般耽于游嘻不恤政务惟有愤图强合我契丹诸族之力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告慰历代祖先和为我大辽奋战而死地阵前将士之英灵呐!”这迭素来不参与朝中的政争因此语不及此只是劝谏天祚要勤政而已。

    这晚天祚到底想了些什么并无人知晓然而待得次日他便招集6续逃到长春州的大小臣子连续出几道诏书:“命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兵追讨叛臣耶律章奴;以北院宣徽使萧韩家奴代萧奉先为北面枢密使萧奉先改西南面招讨使;驸马萧特末为汉人行营都部署以招集散亡抚恤士卒安定众心。”

    这几道人事任命可谓是遂了耶律余睹这一派的心愿尤其是将一向把持兵权的萧奉先改为边任代之以宗室大臣萧韩家奴让这些久已不满萧奉先擅权惑主的契丹宗室们大喜过望;而掌握汉人兵权的萧特末则是耶律余睹的死党这一项任命等于是将辽国半数的兵权都交到了他这一派手中——当然只是名义上而已实际能握有多少兵力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样地政局变化总是令余睹等人为之一振多日以来不惜以兵变的手段想要达到的目标今日竟不期然地达成了大半怎不叫他们欣然雀跃?余睹更是喜欢倘若天祚果真能象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远离奸臣善用能人是否立晋王为嗣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陛下如今章奴既叛必当谋立新君诸王中以魏国王淳与其友善且魏国王妻舅萧敌里素与章奴为死党吾料章奴此去必当劝诱魏国王行废立之事。陛下今当遣大臣急趋燕京抚循魏国王使其安枕则章奴无所施其计众心不附可一击而破矣!”

    闻听余睹这般谏言天祚连连点头称是又见周围大臣多有赞同者遂命行营副都部署萧乙薛为钦使。持御札南奔燕京加魏国王耶律淳为秦晋国王以示宠络之意。

    余睹见天祚从谏如流愈欣悦又想起一事紧要便道:“陛下。那南朝前日遣使来说及重定边界之事陛下以为与女真决战在即不即回复只遣宰相张琳在南朝与之商议。如今我师败绩中外势必震动只怕那南朝亦要生事。臣斗胆要请陛下御旨。此事该当如何应对。”

    天祚听见南朝刚刚鼓起地一点志气又要消磨忍不住骂道:“叵耐南朝竟将与我朝百年盟好弃之不顾来行落井下石之事不畏天乎!”

    骂了一会却不见群臣附和天祚骂的无趣也只得住口道:“众卿。可有妙计?”

    余睹见机会难得忙将自己与高强所约地割让易应朔四州之事说了出来不过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把自己和敌国私相授受的事说出来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饶是如此割地之议一出当即就遭到老将萧托斯和等人的叱骂。最难

    接就骂他为卖国贼了。要知燕云之地号称兵甲尽赋当国中之半对于辽国来说可以说是第一等的国本所在之地怎能有失?况且谁都明白南朝对于燕云之地百余年耿耿于怀其胃口绝对不是仅仅四州就能填满的。今日割四州明日再割四州燕云十六州之地能割几日?

    耶律余睹既然将此议提了出来。对于此类叱骂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即与反对的大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异地论调无非是新败于女真急需时日休养士马不宜再与南朝争竞只得权且敷衍待扫平女真之后再可移兵南向夺还四州云云。最终打动了天祚的却还是他当日从高强听来的那句话:“若北敌女真南又结怨南朝我恐虽以契丹之强亦不能两全矣!燕云膏腴之地本南朝汉家如今宁与友邦不可与家奴也!”

    此句一出大概天祚的心性确实是亡国之君居然颇以为然心中甚至想到了“果真他日事有不谐朕南可入宋西可入夏以百年之盟好纵然失国亦不失富贵也!”

    当即再书御札一封命余睹遣人送往南朝交于张琳俾他可以以此为依据与南朝交涉要地当然是仍旧拖延时间但如今要务乃是重振旗鼓以应付女真故而不得已时可允诺割让四州以换取南朝的粮饷支援。惟以士气为重目下当权且不宣此事待徐徐商定交割时日目的仍旧是以拖延时间为先。

    —

    付各路大臣去后天祚毕竟惦记上京他的后妃子嗣等等可还都在上京西北的广平淀行宫哩!于是又待了数日见逐次来投的士卒亦有上万之众便吩咐御营西归上京前去捉拿叛臣耶律章奴去了。

    按下辽主天祚这边收拾残局不表单说女真此战大胜之后这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旬日间就飞遍了辽东各地女真大兵所到之处固然是所向披靡那些女真“小兵”所到之处辽兵亦是望风而逃竟无一人敢于直撄其锋其中泰州统军司已然集结了近万名兵马预备配合天祚的主力军侧击女真的此时干脆就直接投降了女真军被编为猛安之后一一遣还原地以为招谕他族之计。

    东北之地原本就是各族杂居素服契丹之强以时贡赋而已。如今辽主一败在这些民族看来无疑是契丹即将失势的不二征兆尤其是忽汗城以南的那些女真部族听说本族地国家建立了起来从此不必再受契丹的压迫怎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其欣喜之处大概和四九年的感觉也不差多少了。

    “阿骨打此战大胜女真各部倍觉鼓舞纵使那些素来不与完颜部交结之女真如今亦是纷纷遣使送款料想女真此后势力亦当倍增留给我等的时间亦已不多。近日据阿海所遣使者传讯其旧地曷懒甸之地已为完颜部国相撒改一族所据方由其次子斡赛为将集兵与高丽对峙各筑九城相与攻守不暇西顾。我当趁此时机集兵北上威凌系辽女真诸部若有将欲北上投完颜部者可以兵攻之以便震慑其余。”

    在盖州大营之中辽东常胜军诸大将几乎悉数到场正在商议当女真大胜辽主天祚之后该当如何随机应变。此时辽东的局势随着这一场大胜正在急剧向女真一方倾斜辽国沿黄龙府、宁江州、咸州、泰州这一线所布下的东北防线已经土崩瓦解女真兵马肆意奔突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这样地局面无疑给刚刚在辽东站稳脚跟的常胜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因此郭药师才有意用强势镇服邻近的曷苏馆路那些尚未归附的系辽女真部落。

    在辽国统御东北之时与女真之间有一道边壕作为疆界这边壕北起出河店南抵辽阳府东境沿途有诸多的军事据点。而此外的广大地域自来都是生女真诸部落活动的范围内中甚至有许多部落不服完颜部地统御频频起兵与之对抗内中以曷懒水、星显水等流域的纥石烈部为最甚自乌春、钝恩、留可以至于阿鹘产都是此部桀骜不驯之辈却都一一败于完颜部之手因此早在阿骨打起兵攻打宁江州之前边壕以外的广大地域都已经基本上落入了完颜部的势力范围。对于常胜军来说近在曷懒甸地完颜部国相撒改这一部才是他们最直接的对手至于阿骨打的主力军?至少还隔着辽阳府的契丹兵呢眼下最头痛的应该是权东京留守高永昌才对吧?

    座中除了原常胜军的诸大将之外新附的熟女真张晖和渤海将领召和失亦在其中。听闻郭药师有意用大兵威凌熟女真诸部张晖自然有些坐立不安。他自被史文恭击败收服之后便致力于招抚曷苏馆路诸熟女真仗着他的部族久在辽东又与契丹关系较为密切因此效果亦算不俗数月来迤逦表示顺服的熟女真不下五千户。那陈规自从出了刘参议被掳走的事件之后已于前日奉命率领诸参议官和李应等一同回返中原因此这些顺服的熟女真部落都是由辽东渤海人前往安抚并依照常胜军之法编为百户千户等等编制。

    在此情势之下张晖本人在常胜军中的影响力自也与日俱增是以他以新降之身如今也能列席常胜军的最高会议了。若是郭药师这建议果真能行对他无疑是一种伤害系辽女真各部素有往来彼此多为婚姻张晖所部与这些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有意倚之为重怎能坐视其被常胜军屠灭?

    只是他地位尴尬亦不好明目张胆地为系辽女真求情只得把眼色去向史文恭直丢。史文恭虽是汉人但因熟悉女真话又有曾家等女真人为助是以归附的女真俱都属于他的麾下仗着他武勇无双诸女真倒也慑服连日来女真各部南附常胜军他的实力也是增长极快颇以为乐。如今见张晖频频向他丢眼色史文恭心中亦自了然但凡领兵的将领有谁愿意见到自己的兵力被削弱的?哪怕只是未来的兵力。

    “郭大人之议自是有理只是连日来我军招谕各部女真所得亦属不凡如今正当收女真之心时奈何以兵压之?以我之见系辽女真开化已久其民多自认为辽人者未必倾心去依附那完颜部女真国我军若要加招谕之何不遣兵与完颜女真一战倘能获胜自可立威于辽东自然各部顺服。郭大人以为如何?”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2630/ 第一时间欣赏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 作者:斩空所写的《高衙内新传》为转载作品,高衙内新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高衙内新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高衙内新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高衙内新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高衙内新传介绍:
只是误点了一个网址而已,竟然把我传到了北宋徽宗年间!而且,好象我占据了一个人的身体,现在叫做高强。什么?你没听说过高强?那我老爸你一定听说过,他叫,高俅。没错,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高俅!
而我,当然就是,高衙内......
――――――――
本小说系架空历史,非水浒同人,非王八之气主角,想看yy无极限主角的敬请三思而后行。
作者酷喜装13,喜欢给人洗脑,并凭此书成功洗来极品美女每日红袖添香,心窃喜之。有意如本书作者一般将现实生活中的美女洗白白的,一定要仔细阅读本书,并每日诵读三遍,切记!
高衙内,北宋末年,水浒高衙内新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高衙内新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高衙内新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